《政治史领域的战争艺术史》是德国著名军事史学家汉斯·德尔布吕克(Hans DelbrucK,1848~1929)的军事史宏篇巨著。
汉斯·德尔布吕克生于吕根的卑尔根,卒于柏林。曾先后在海得堡、波恩及格赖夫斯瓦尔德等大学读书,受教于罗尔登、夏菲尔和西贝尔等人。1874~1879年担任普鲁士沃耳德马尔亲王的导师。1882~1885年为普鲁士议会议员。1884~1890年为德意志帝国议会议员。1883年起在《普鲁士年鉴》任编辑委员。1881年担任柏林大学现代史教授。早在大学读书期间,德尔布吕克就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874年他偶然阅读了罗斯托的《步枪史》,促使他选择研究战争史。1877年起他致力于编辑格奈森瑙的回忆录和文件。在柏林大学他第一次讲授的是1866年的战争。此后,他把研究逐渐往前延伸,研究了封建制度开始时的战争艺术史以及波斯战争和罗马衰亡时代的战争艺术史。德尔布吕克的著述甚丰,主要有《波斯战争与勃艮第战争》、《弗里德里希、拿破仑、毛奇》,《政治史领域的战争艺术史》是他最后一部著作。
本书共分7卷,不过只有前4卷出自德尔布吕克之手。第1卷探讨从波斯战争起,到恺撒时代罗马全盛期的战争艺术。第2卷讨论古代日耳曼人的历史、罗马军事制度的衰落、拜占廷帝国的军事组织和封建制度的起源。第3卷叙述中世纪战略战术的衰亡直至勃艮第战争中战术的复兴。第4卷叙述战术方法和战略思想的发展,直到拿破仑战争为止。德尔布吕克在第1卷导言中申明,本书并不是一本包罗万象的战争艺术史,这样的战争艺术史应包括训练法规、兵器技术等内容,而他的目的是写政治领域里的战争艺术史。在第4卷的导言中,德尔布吕克进一步阐述了本书的写作目的,即分析国家法制和战术及战略之间的相互关系。通观全书,主要分析了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一、从波斯人到拿破仑时代的战术演变。德尔布吕克认为罗马人之所以能在军事上称雄,是因为其战术形式是优越的。罗马人在坎尼会战中被击败后,对作战队形进行了变革,建立了方阵、纵队乃至许多小型的战术“个体”。它们可以密集成无法渗透的作战整体,也可以改变队形,发挥其弹性,可以彼此分开或改变方向。这个变革持续了百年左右,是随着罗马军队由公民军队转变为职业军队而逐步完成的,罗马军队十分重视纪律也有助于上述变革的完成。“古代的战争艺术至恺撒时达到顶峰……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恺撒在战争艺术史上根本就没有起到决定性作用……但他发现了已有的东西、手段和思想,他是这些东西的集大成者,并以最完美的形式把这些东西最大程度地结合在一起。”罗马人所以能征服世界,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部队要比其所有的对手都更勇敢,而是因为他们具有纪律,并能组成较强的战术队形。只有日耳曼人因其政治制度中潜伏着一种天然的纪律和其战斗纵队是一种具有高效率的战术组织。随着西罗马帝国的衰落,在西方蛮族国家中和东罗马帝国中开始了用重装骑兵代替步兵的趋势。随着骑兵在战场取代步兵成为主力,靠步兵战术决定会战的时代已成过去,欧洲军事史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在德尔布吕克看来,从查理曼大帝时代起,直到瑞士步兵在勃艮第战争中出现时止,所有一切战争都是由封建骑士军进行的。封建骑士军没有纪律,没有指挥上的统一,也没有兵种的区分,完全靠个别战士的战术素质来决定胜负,毫无战术进步可言。直到15世纪中叶,瑞士人才使独立的步兵复活了,这是一场军事革命。
二、从历史角度看战争与政治的相互关系。德尔布吕克在其著作中,并没有对战争与政治的关系作概括性的结论。不过他通常的笔法是:在从一个历史时期转到另一个时期时,总要先分析历史背景,以说明政治制度和军事制度的关系及政治变革对军事变革的影响。例如,日耳曼人的“战斗纵队”,实际上是日耳曼部落组织在军事上的反映,它是随着前者的消亡而逐步消亡的。再如,在马其顿诸王统治时期重装步兵方阵的发展是与罗马共和国贵族政治制度下的情况不一样的。德尔布吕克强调,由于政治与战争的关系如此密切,所以在研究罗马帝国后期战术问题时,必须对帝国后期的政治制度进行谨慎的研究。
三、战略有两种基本形式。德尔布吕克军事理论的独到之处’即认为所有的军事战略都可归为歼灭战略或消耗战略。克劳塞维茨在写《战争论》时,已经注意到歼灭战略和消耗战略之间及绝对战争和有限战争之间的差别。他认为从哲学抽象意义上讲,战争是绝对的,但从现实运动情况看,战争又往往受到政治的严格制约而变成有限的。“即使使用力量的最大限度是一个容易求出的绝对数,我们仍然不能不承认,人的感情是很难接受这种逻辑幻想的支配的。如果接受了这种支配,那么在某些情况之下就会造成力量的无谓浪费,这必然同治国之道的其他方面发生抵触,同时还要求意志力发挥到同既定的政治目的不相称的程度,这种要求是不能实现的。”在这里,克劳塞维茨已经指出了战争的有限性问题,可是或许由于不幸早逝,他在《战争论》中对此没有来得及详论。德尔布吕克把战略的第二种形式称之为“消耗战略”,又叫“两极战略”。他认为歼灭战略只有会战一极,而消耗战略却有会战与机动两极。在消耗战略中,会战并非战争的唯一形式,仅仅是达到战争中政治目标的几个同等有效手段之一。因此,实施消耗战略,应决定在几种战略手段中,哪一种最能适合其目标。德尔布吕克还对西方过去的名将进行了划分,认为亚历山大、恺撒、拿破仑等是歼灭战略的代表人物,而柏利克利斯、贝利萨留、华伦斯坦、弗里德里希二世是消耗战略的代表。
德尔布吕克在《政治史领域的战争艺术史》一书中所运用的“经验判断”法是值得军事史学工作者借鉴的。这种方法就是:军事史学家应尽力考察过去会战战场的地形,并用近代地理科学知识考证古代史学家的记载。假使军事史学家知道所使用兵器及装备的类型,那么他就可以用合乎逻辑的推理,把当时的会战战术重演出来。例如,瑞士勃艮第战争有确切的记载,而古代马拉松会战只有希罗多德《历史》一书的记载为唯一依据。希罗多德的记载是否可靠呢?德尔布吕克对此进行了考证。勃艮第之战和马拉松之战有相似之处。两者都是一方为弓箭手,而另一方是使用肉搏兵器的步兵,也都是步兵获得了胜利。希罗多德的记载说,希腊军冲过了马拉松平原,越过大约4800英尺的距离,粉碎了波斯军队阵线核心,赢得了这次会战。德尔布吕克指出:依照近代德国的训练法规,一个全副武装的步兵只能跑两分钟,大约可以越过1080英尺到1150英尺距离。希腊重装步兵的装备不仅不会比近代德国步兵装备轻而且他们不是职业军人,有些人年龄也很大,又排成密集队形怎么可能一气冲过那么远的距离呢?因此德尔布吕克断定希罗多德的记载有失实之处。德尔布吕克分析马拉松会战不是在马拉松平原上,而是在南面的小山谷中打的。不管德尔布吕克的分析是否准确,他提倡的“经验判断”方法还是很值得借鉴。假使每个军事史学工作者研究每个战例时,都根据历史记载,结合战场地形,进行一次“想定作业”,结合推理,必然有大收获。
《政治史领域的战争艺术史》自1900年起在柏林陆续出版,1936年出齐。1975年英国出版了沃尔特·J.伦弗若根据1920年在柏林出版的第3版德文版翻译的第1卷英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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