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坛到了文宗开成年间，出现了杜牧、李商隐等一批优秀诗人。他们或以深情绵邈的吟唱，或以俊爽峭健的高歌，给衰落的晚唐诗坛注入了新的活力，使唐诗再度放出异彩。

唐朝进入晚期时，社会混乱，国力日衰。这个时期的诗人比前人更能感受到个人在历史和命运中的不幸和无奈，他们要么在缅怀历史中表达对现实社会的不满，要么沉浸于个人情感及际遇中。于是，咏史和爱情成了这一时期诗歌最主要的内容。同时，他们又大多喜用近体诗的形式、精美的语言、和悦的韵律和略带伤感的笔调来传导他们的思想火花和情感体验，从而创造出或是幽婉深隽，或是清新俊逸，但总带有几分颓唐的诗境。这给已是繁花似锦的唐诗百花园增添了新的色彩。

李商隐像

杜牧与李商隐是晚唐诗坛最杰出的代表，被人誉为唐诗的灿烂晚霞。时代在他们的诗歌上打下了共同的烙记，然他们又各以自己成熟的风格驰骋于当时诗坛。他们在晚唐诗坛的地位颇似盛唐之李白、杜甫，故后人称之为“小李杜”。

杜牧出身于高门世族，祖父杜佑曾任三朝宰相。昔日家族的辉煌使他从小就有“平生五色线，愿补舜衣裳”的壮志。故在他的诗歌中，常有一种深沉的历史感，尤其是一些七绝名篇如《过华清宫》、《泊秦淮》、《赤壁》等饱含着对过去的思索和对现实的忧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这些名句脍炙人口，表示出他对历史人物及事件敏锐、深刻的反思。在另一方面，杜牧也沾染了当时新进士饮酒狎妓的习气，生活放荡，情感热烈。这些颓废的享乐意识又给杜牧诗歌抹上了另一层色彩。“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类诗，表现的完全是风流才子的柔靡情怀。杜牧还有些写景的名诗，含蓄凝练，情景交融。如“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词采清丽，画面鲜明，为杜诗中精品。总的来说，杜牧诗歌在俊爽豪迈之中又有风华绮靡之致。前人评其为“豪而艳，宕而丽”，就是指他将为国为民的豪情壮志与伤春伤别的绮思柔情交织在一起所体现的艺术风格。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谿生、樊南生。25岁中进士，次年被李德裕党人河阳节度使王茂元招为女婿，从此卷入牛李党争，一生备受冷遇，经历坎坷。他与妻王氏情深义笃，然妻早死，这给他造成极大痛苦，同时也使他在爱情诗的创作上取得巨大成就。如《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如《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凡此都是名例。李商隐诗风思深意远，空明绮靡，情致缠绵，有行云流水般的畅美，又有似明似暗、把握不住的特征。这在他的标为《无题》的诗及另一些摘取篇中二字为题，如《锦瑟》、《碧城》、《玉山》等也可视为无题的诗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他的《无题》诗中的爱情诗，想象丰富，形象生动，语言典雅，感情真挚。然而，除小部分主题比较显豁外，大多题旨深曲。如着名的《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读者无不赞叹其诗境之优美，受到它哀伤凄婉情调的感染，但对于这首诗到底写的是什么，却是诸说不一。诗中冷僻的典故、精确的对偶、重叠优美的意象、工丽深细的语言，和谐婉转的音律，造成了一种细美幽约、深情绵邈的诗境。而这种诗境是前所未有的，令人流连忘返。此外，李商隐还有一些政治诗和咏史诗也写得相当出色。唐代的“安史之乱”、“甘露之变”和皇帝昏庸、奸臣弄权等现象在他的诗中都有所反映。如《骊山有感》是讽刺唐玄宗霸占儿媳的秽行;《马嵬二首》、《华清宫》等则批评玄宗宠信安禄山、李林甫。他还常借南朝和隋朝灭亡的历史，对李唐君王进行棒喝和警诫，锋芒十分锐利。当然，政治诗中更多还是对自己凄凉身世的吟唱。总的说来，李商隐的诗富于文采，诗中有新意、有巧对，多比兴，含蓄而耐人寻味，但也有用典过多，意旨晦涩之病。

从诗歌发展的进程来看，“小李杜”确实开辟了新的诗歌天地。在他们的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更多的是对内心体验的搜寻;诗的结构也由以前的自然舒展变得纡徐回环; 诗的语言则由于典故的增加、音韵的重视、字句的推敲显得更深细绵密;诗的情绪也由恢弘疏放走向深潜细腻。这些方面，李商隐的诗表现得尤为突出，以致李商隐的诗风影响波及宋代诗坛、词坛，像宋初的西昆体作家即专以李商隐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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