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体不是诗体,而是自南朝梁代宫廷弥漫开来的一种诗风。它以男女之情,或女子的容貌、举止、情态,甚至是所使用的器物等为主要描写对象,情调轻艳,风格柔靡。“宫”即太子的东宫,梁简文帝萧纲为东宫太子时,雅好赋诗,并喜交纳文士,逐渐形成了一个颇有影响的文人集团。《梁书·简文帝纪》评论萧纲的诗时,已有“当时号曰宫体”的说法。此体虽成于梁代,却也是齐代艳情诗的进一步发展,人们习惯将齐梁并举,故通称为齐梁宫体诗。
南北朝时,干戈时起,政权更替频繁。然江南相对于中原地区,遭受破坏较小,比较稳定。城市的发展,商业的繁荣,物产的富饶等都使南朝士族有可能过一种比较奢华的生活。另外,曹魏时期所定下的“九品中正制”,到此时已发展成保护贵族特权的用人制度。世家子弟可以不用靠自己一丝一毫的奋斗就获得各种地位和权益,这个阶层也就不可避免地要腐烂而成为一个寄生层。他们或者附庸风雅,游戏词藻,或者斗鸡走狗,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他们的诗文,已没有对现实生活的体验和感受,更谈不上对动乱历史的描述。再加上南朝的君主,在政治上虽没有什么建树,但大多喜好文学,他们把文学当作宫廷生活的装饰品与消遣品。这样,上有君王提倡,下有贵族附和,宫体诗就在这么一种氛围中滋长起来。
另外,宫体诗的发展,与南朝民歌也有内在联系。南朝民歌中大量是情歌,其中不乏大胆直陈者。这种笔调,对文人亦有影响,齐代谢脁、沈约、王融等人的诗中,都可以明显看到此类民歌的痕迹。如沈约的“解罗不待劝,就枕更须牵。复恐旁人见,娇羞在烛前”等等。相较起来,宫体诗倒还没有如此露骨。试举萧纲一首较典型的宫体诗《咏内人昼眠》:“北窗聊就枕,南檐日未斜。攀钩落绮障,插捩举琵琶。梦笑开娇靥,眠鬟压落花。簟文生玉腕,香汗浸红纱。夫婿恒相伴,莫误是倡家。”这是描述女子的睡态,内容虽百无聊赖,笔法却细腻精刻,可用“轻靡绮艳”作评语。尽管从笔法和风格来说,民歌中的那种率直、热烈在宫体诗中已不复存在,但在题材和描写内容上却有着沿承相似之处,只是带上了更多的宫廷生活的痕迹。我们试列一些宫体诗的题目: 《夜听妓》、《伤美人》、《春夜看妓》、《春宵》、《三妇艳》、《美人晨妆》、《倡妇怨情》……可见,宫体诗所谈多为女子,有时甚至已不满足于谈女色,还表现男色,如《娈童》。宫体诗得以畅行,与萧纲的文艺思想也有一定关系。他在给儿子的信中提出: “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这里的放荡当然是指不受束缚,但也表明了儒家的传统理论在梁代已无市场,诗的政治教化作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因而才使得轻词流韵得以大行其道。由于萧纲、萧衍的提倡,一时“宫体所传,且变朝野”。当时以宫体诗着名的诗人有徐摛、徐陵父子,庾肩吾、庾信父子,刘孝威,刘孝绰等等。宫体诗发展到陈,更沦为狎客倡妓的玩物,其中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被后人视为征兆亡国的靡靡之音。
从诗歌发展史看,宫体诗对后世既有不良影响,也有积极作用。从不利的一面讲,唐初诗风的柔靡,晚唐韩偓等人的香艳诗风,五代花间词人热衷写艳词,可以说都受到宫体诗的影响。从积极的一面看,一是宫体诗中也有一些清丽可读之作,二是在诗歌格律上宫体诗的作者“好为新变,不拘旧体”,对诗歌声律颇为注重,这对后来律诗的成熟定型,有重要的推进、引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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