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笔记体小说源远流长，它勃兴于六朝，盛于唐。南宋以来，笔记体小说无论内容、规模、手法，都有了长足进步。如南宋洪迈的《夷坚志》等。明清两代，笔记小说达到又一高峰，种类既多，数量也激增。其中，影响较大的有明代瞿佑的《剪灯新话》、李祯的《剪灯余话》，以及清代袁枚的《子不语》和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

《剪灯新话》作于洪武年间，共4卷20篇，是一部近于传奇的笔记体小说。写烟粉灵怪，表现了青年男女要求婚姻自主的愿望。较之以前的笔记体小说，《剪灯新话》有两点突破。一是在内容上向“说话”倾斜，更重视反映市井民众的生活和思想感情，在描写爱情故事时，重人情轻礼教。《联芳楼记》写一年轻商贩郑生在船头洗澡时，被河边高楼富商的两个女儿薛兰英、薛蕙英窥见，二女顿生爱慕之意，于是“以荔枝一双投下”。郑生会意，晚间立于船头，二女用一竹兜把他从窗口吊上。“既见，喜极不能言，相携入寝，尽缱绻之意焉”。薛父发觉后，虽然“大骇”，却也豁达地成全了他们。这篇小说明显反映了市民阶层的思想意趣，洋溢着世俗化的欢快气氛，在以往同类作品中较少见。二是在语言风格上，虽然多用骈俪、多有诗词，但叙述浅近明白而不求精练典雅，这对于笔记小说摆脱史传影响，更具小说特点，不无意义。

李祯《剪灯余话》是仿《剪灯新话》之作，从内容、体式及写法上亦与《新话》相似，如姐妹篇。明万历年间，又有邵景瞻《觅灯因话》，其思想与艺术皆比前二书逊色。

清代笔记小说不仅数量众多，有特点的作品也不少。与《剪灯新话》相较，袁枚的《子不语》、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更接近古代笔记小说传统，呈现别一种面貌。袁枚的《子不语》(一名《新齐谐》)，取《论语》“子不语怪、力、乱、神”之意，表明所记正是圣人所不语。这是袁氏“妄言妄听，记而存之”的游戏之作。书共24卷，又有续集10卷，约1000则，记录了许多并无深意却奇特怪异的传闻故事，文字“屏去雕饰，反近自然”，读来颇为有趣。

纪昀，字晓岚，直隶献县(今属河北)人，官至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又曾任《四库全书》总编纂。《阅微草堂笔记》共20卷，包括《滦阳消夏录》、《如是我闻》、《槐西杂志》、《姑妄听之》、《滦阳续录》5种，凡1200百则。《阅微草堂笔记》是纪昀有意为之的作品，他宣称写此书是为了“有益于劝惩”、“不乖于风教”，致力于重建伦理道德规范。然而，纪昀并不是 一位腐儒，他写鬼神之事，大都反映出平民的心态人情，对道学家的虚伪也每每加以讥讽。此书的价值不在于空洞的伦理说教，而在于内容的广博，且融知识性、趣味性于一体。笔法上，纪昀继承晋宋笔记小说的传统，不重虚构和摹绘。他说“小说既述见闻，即属叙事，不比戏场关目，随意装点”，竭力维护笔记小说的传统笔法。《阅微草堂笔记》刊行后，在社会上广为流传，“其影响所及，则使文人拟作，虽尚有《聊斋》遗风，而摹绘之笔顿减，终乃类于宋明人谈异之书”(《中国小说史略》)，出现了一大批模拟之作，如乐钧《耳食录》、许秋坨《闻见异辞》、许元仲《三异笔谈》、俞鸿渐《印雪轩随笔》等。

《剪灯新话》书影

中国笔记小说初起时，走的是刘义庆《世说新语》的路子，以简朴文字记述异闻琐事。至唐，笔记小说的内容和规模虽有超越之处，但文字简练隽永的传统未变。宋元以还，话本出现，笔记小说吸收了描摹、想象等创作方法，出现了 一批近于传奇的作品。明清两代，笔记小说或继承晋宋笔记，或近乎唐宋传奇。如袁枚、纪昀即属前者，《剪灯新话》等则属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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