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志怪小说,指的是产生于魏晋南北朝的文言短篇小说,内容多述神怪奇异之事。
中国古代小说在六朝以前还处于孕育阶段,如上古时代的神话传说,先秦子书中的寓言故事,它们都只是小说的萌芽。至六朝,小说才初告形成。这是因为: 第一,有了一定规模的故事情节;第二,有了某种程度的人物形象描写。这一时期的小说,有两大类,即记叙人物言谈的志人小说与记载鬼神怪异的志怪小说。
志怪小说在六朝的兴起,有一定的社会历史原因。这一时期,社会剧烈动荡,战乱频仍,佛、道两教盛行,形成了侈谈鬼神、称道灵异的社会风气与文化氛围,志怪小说也就随之而频频产生。
志怪小说内容十分庞杂,概而言之,基本上是从三个方面发展而来: 第一是古代流传的神话、传说,如《山海经》中的一些记载;第二是秦、汉间方士们编造的关于海外仙山、神仙、不死药等神话及道教所宣扬的神仙方术修炼、济世度人等故事,这些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记录下来就成了小说;第三是佛经故事,佛教所宣扬的生死轮回、因果报应,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影响,这方面的故事也就成了志怪小说的一个重要内容。志怪小说这三个来源,开始时虽各自独立,发展到后来,就糅合在一起,常常神鬼仙佛,难分彼此。同时,这些小说虽名为志怪,但终究离不开人世,现实世界的众生相,在小说中多少被折射出来。
六朝志怪小说数量较多,现在保存下来的尚有30余种。其中,较重要的有托名东方朔的《神异经》、《十洲记》,托名班固的《汉武帝故事》,托名张华的《列异传》,干宝的《搜神记》,张华的《博物志》,刘义庆的《幽明录》。其中干宝的《搜神记》成就最大,是志怪小说的代表。志怪小说中最优秀的部分,源自民间传说。它们反映了人民的爱憎,揭露了社会黑暗,讴歌了为民除害的英雄行为。其中,《搜神记》中《干将莫邪》、《韩凭夫妇》、《李寄斩蛇》等篇,最为人称道。《干将莫邪》记述巧匠莫邪为楚王铸剑被楚王所杀,其子不怕牺牲替父复仇,揭露了统治者的歹毒,颂扬了人民的反抗精神。《韩凭夫妇》写民妇何氏不甘心受荒淫无耻的宋康王凌辱,毅然自尽,以死对罪恶世道进行控诉。《李寄斩蛇》描写闽中庸岭有一条大蛇,残害百姓,昏庸怯懦的地方官吏束手无策,竟年年供奉奴婢给它吃,少女李寄挺身而出,巧设计谋,终于斩蛇除害,颂扬了李寄勇敢机智、为民除害的英雄行为。此外,爱情主题在志怪小说中也占有一定篇幅。《搜神记》中《兰岩双鹤》写一对在兰岩隐居数百年的夫妇化成比翼而飞的双鹤。后来一鹤被人所杀,另一鹤常年哀鸣,鸣声哀切。《幽明录》中《刘晨阮肇》写凡人与神仙恋爱的故事,想象瑰丽,富有诗意。
艺术上,六朝志怪小说继承了上古神话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通过对狐鬼怪异、幽冥世界等超现实的艺术境界的描绘,曲折地反映了现实人生。较之上古神话,六朝志怪小说情节更接近生活,人物形象更富于人情味。鲁迅称道《西游记》“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用它来评论志怪小说中的一些优秀篇章,也是完全适宜的。此外,志怪小说中的一些作品,还能注意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和环境气氛的烘托。
当然,六朝志怪小说处在中国小说发展的早期,内容上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鬼神怪异、因果报应的封建性糟粕,形式上也只是粗具梗概,作者还缺乏自觉的创作意识。尽管如此,志怪小说在小说、戏曲史上的地位还是十分重要的。小说方面,唐代传奇、宋代的笔记小说、金代元好问的《续夷坚志》、明代瞿佑的《剪灯新话》、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等,都受到志怪小说的影响。戏曲方面,关汉卿的《窦娥冤》是以《东海孝妇》为蓝本,黄梅戏中的《天仙配》出自于《搜神记》中《董永》的故事,京剧中《童女斩蛇》由《李寄斩蛇》改编。志怪小说对后世文学艺术的影响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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