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初期,农业互助合作运动在祖国大地到处萌发。一向关心农村、关心农民的命运和前途的赵树理在北京有点坐不住了。离开与他共同生活和战斗过的太行乡亲已有两三年。他想“要去摸一摸农村工作如何转变的底”[2],写一写农村变革中的新人、新事、新风貌。于是,他回到了晋东南。
1952年春天,赵树理背着个大帆布兜子,一身农民打扮来到山西平顺县川底村,住在贫农社员郭炎太家。白天他下地劳动,晚上参加开会。社里不开会,郭炎太家就成了社员聚会的地方,干部来讨主意,群众来反映问题,提建议,有的人家里不和也找赵树理解决。蹲在屋旮旯的赵树理,总是吸着旱烟,笑眯眯地、慢条斯理地为大家出谋划策,消解心里的疙瘩。
赵树理听到有人反映,国民党员郭×× 任农业合作社会计,有经济问题。他向党支部提议,从贫雇农中选拔一位会计。经过讨论决定上过小学的郭建廷当会计。郭建廷到长治的会计训练班学习40天归来,先任现金保管,后当会计,赵树理手把手教他打算盘、算账。秋后,赵回北京,郭建廷来信说:县里买不到下边有格、上边无字的账本,可这种账本最适用。赵树理亲自跑到“成文厚账簿商店”,花了三十多元买了一套这样的账本寄赠给郭建廷。
1953年春,赵树理着手写长篇小说《三里湾》,但频繁的社会活动和中心工作一再打断他的思路,时断时续写了两年才完成。先在1955年1月号至4月号的《人民文学》上连载。同年5月,由通俗读物出版社出版单行本。
《三里湾》发表于我国农业合作化的社会主义改造高潮到来的前夕,直接发挥着配合党的中心工作的作用。1956年2月,周扬在中国作协理事会(扩大)第二次会议上作报告,指出《三里湾》是反映合作化题材作品中的最佳成果。
《三里湾》出版后,赵树理得了一笔稿费。1955年,他曾以这笔稿费的一部分在北京购买了一座房子。但三年后,他将这幢私宅交公,自己分文不取。
赵树理工资是行政十级。平时每月交十元党费,出书时交的就更多了。家里什么家具也不买,也不让孩子乱花钱,但接济别人倒很大方。1958年春,家乡尉迟村的水库建成,为购置抽水机灌溉坡地,他寄回1000元,并托人从河北大兴县买来苹果树苗,让女儿从北京随车带回,栽到尉迟的山坡上。从此家乡有了苹果园。
1956年7月,山西省长治专区上党梆子剧团来京汇报演出,他亲自到车站欢迎“娘家”人,并一直跟随剧团,协同工作。剧团领导出于感激心理,有一天派专车来接他全家去看戏。赵树理一见来了专车,立即告诉来接的人说:快把车子开回去,别误了团里的事,我自己有车,老伴和孩子坐公共汽车去。弄得对方好不尴尬! 事后,妻子指着老赵的鼻子说:“不识抬举的老东西,人家给你面子,你却给人家难看!”“难看什么?不该办的事就不能办!”“啥?那你为什么坐小车?”“我死了能上八宝山,你能吗,这有规定,不能乱来。”[1]
广建是赵树理唯一的女儿,长期独自留在他的身边,相依为命,视为掌上明珠。1956年高考落榜。按理说,以赵树理当时的地位给女儿找个轻松、“光彩”的工作并非难事。可是,赵树理却劝她回老家务农,或者在北京做服务性工作。这两条出路与广建对生活道路的理想相距甚远,她当然不会服从。赵树理答应广建去山西永济哥哥那里找工作。此时,广建的哥哥赵广源已是永济县委宣传部长,他把妹妹留在部里,负责动员毕业生下乡的工作。赵树理得知后,默许一阵子,总觉得这样无原则迁就女儿是不对的,便于1957年9月14日给广建写了一封长信,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回乡务农。广建有位老同学,在《山西日报》工作,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信,在征得他们父女的同意后,以《愿你做一个劳动者》的标题,发表在11月11日的《山西日报》上。《人民日报》和各省市报纸更题为《愿你当一个有文化的青年社员》相继转载。广建在结婚的第二天,就毅然打点行装,回沁水老家插队落户。赵树理得知这一消息,异常高兴,亲自告假离京,途经太谷乡,安排女儿插队务农的事宜。
[2] 《赵树理文集》第4卷,第481页。
[1] 戴光宗:《赵树理传》,第3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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