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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士钊·文革风云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2月09日 阅读:150 评论:0

1966年,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政治风暴经过几年的酝酿,终于在中国的首都北京生成,并像飓风一样,顷间席卷了神州大地。臂戴红袖章的红卫兵被狂热的个人崇拜鼓动得如癫如狂,他们挥舞着“红宝书”,高举着“造反有理”的旗帜,喊叫着“炮打司令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像洪水一般,冲向文学、艺术、上层建筑、意识形态各领域。
8月29日夜晚,章士钊家遭到了红卫兵严酷的抄家,当红卫兵满载着“战利品”离去后,章士钊颤悠悠地从卧室走了出来。奚夫人和章含之以为他要什么,连忙上前招呼,他摇摇手,似乎无力回答。待在写字台前坐定后,章士钊开口了:“拿纸笔来!”
章含之劝说他:“都十二点了,休息吧,明天再写。”
章士钊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现在写,给毛主席写信!”
章士钊在信中主要是告诉主席,北大红卫兵如何来抄了他的家并斗争了他。奚夫人和章含之看后,连连摇头:“不会有结果的。”章士钊却坚信能得到主席关怀。第二天一早,就将信送出了。
信送出的次日,总理办公室就来了电话,说主席已把章老的信批转给总理落实了,北大红卫兵已受到严厉批评,命令他们送回被抄物品。而且,总理指示,从即日起派两名便衣警卫到章宅值班,不准任何人闯入。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奚夫人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
章士钊只觉得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口气,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与毛泽东相知甚深,写信的反响原在情理之中的。
更没想到,9月1日,毛主席还亲笔作复:

行严先生:来信收到,甚为系念。已请总理予以布置,勿念为盼!顺祝健康!

毛泽东 九月一日



毛泽东信中的“请总理予以布置”并不是一句套话,他在将章士钊的信转给总理时作了一批示:“送总理酌处,应当予以保护。”精明的周总理不仅立即对章士钊的安全采取了十分周密的措施,指示301医院接收章士钊以及程潜、傅作义、蔡廷锴、李宗仁等人住院保护,而且趁毛主席作此指示之东风,亲自拟定了一批应受保护的民主党派人士及干部名单,其中包括宋庆龄、郭沫若、章士钊、程潜、何香凝、傅作义、张治中、邵力子、蒋光鼐、蔡廷锴、沙千里、张奚若等。很多年后,朋友们还传为美谈:章行严做了一件大好事。
3个月后,“造反”的狂飙平静了一些,可能是该抄的家都抄完了,该打的人被打过之后都赶回老家了或进“牛棚”了,或已被折磨得离开人世了,红卫兵在“中央文革”的指引下,将斗争矛头指向更高、更深的层次。章士钊从301医院回家了。听说一些好朋友和文化界的名人如傅雷、老舍、叶恭绰都含冤辞世,他感到十分震惊和痛惜。他完全清楚,在伟大领袖的保护下,他可以“闭门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安安静静地读书写字,平平安安过日子了。
然而,孤桐的本色就是不随俗,不媚世。章士钊独具只眼地观察在中国发生的这场“革命”,越观察越感到忧虑。自己住院才3个月,而“文化大革命”已急剧“深化”,毛泽东主席发表了《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虽只有230个字,但“毛泽东”的署名使猛烈攻击具有了爆炸性效果,斗争矛头已十分明确地指向“刘邓司令部”。尤其是1967年春节以后,反击“二月逆流”和“打倒刘少奇”的口号已响彻全国。每天,章含之带回很多红卫兵小报和传单,那上面充满了“炮轰”、“绞死”、“油炸”等杀气腾腾的字眼。章士钊静静地看着,考虑着国家前途,感到揪心的痛苦和忧虑。
3月初的一天傍晚,在晚餐以后,章士钊一边饮茶,一边对女儿倾诉心曲:“这个运动再搞下去,国家要完了。不能打倒刘少奇!”
一句“越世高谈”使章含之惊吓得睁大了眼睛。
章士钊严肃地解释说:“毛刘分裂就会使国家分裂,后患无穷。我要给毛主席写信,请他制止打倒刘少奇。”“
刘少奇早已被打倒了,您的意见是无济于事的。”章含之又惊又怕地说:“多亏毛主席保护,您好不容易才度过险关。千万不要写这种信,万一使主席生气,把信转给‘中央文革’,江青一伙心狠手辣,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您还是不要管这些国家大事了,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吧!”
章士钊听了,半晌不作声,一拍桌子,义愤填膺地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朽也不例外。我非写不可!我不能看着国家这样毁掉!”
章士钊写了一封言词恳切的信。信中说,自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兴旺发达,全都仰仗共产党之英明领导。而毛、刘团结乃共产党领导核心坚强的保证。假若刘少奇同志确实犯了错误,望毛、刘两位领导能赤诚相待,好好谈谈,刘可做检讨,但切不可打倒刘少奇。等等。信写好,章士钊也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叫秘书送出了。
又过了几天,章士钊思虑国事,忧心忡忡,他对含之说:“传单和小报上对少奇同志诬陷很多,这些我都不信。但为大局计,我想写封信给他,建议他做些检讨。”
含之连忙说:“爸爸真糊涂!少奇同志肯定被关押了,你的信怎么会到他手里呢?!”
章士钊想了想,又摇摇头:“荒唐至极!一个堂堂的国家主席,怎么会不通过人民代表大会,沦为阶下囚呢?我是司法出身,荒唐至极!匪夷所思!”
信写好了,也发出去了。这是一封到不了收信人手边的信。二十几年后,章含之依据翻寻出来的底稿,在《风雨情》中披露了这封信的全文:[1]

少公主席座右:
缅维六四年春节元日润公开教育会议于上海,公与钊均列席时,润公缕述北大积弊,心长语重,响彻殿廊。未意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不三、四年,教育体系全体鱼烂而亡,致有今日。回忆前尘,应共扼腕。文化大革命爆发以来,时不过六七月,暴力所至,摧枯拉朽,几于无远不届,无高不达。驯至近日集中力量与公为难。顾细绎润公历次工作会议谈话意旨类无不于公优加顾惜,有增无已,如曰少奇同志有责任,我亦有责任:又曰对少奇同志不能一笔抹煞;又曰错了,说明白,改过来就行,我无意推翻任何人。如此等等,都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之公心亮质,与天下人以共见。尝论人之欲善,谁不如我宇宙之大,又何所不容。昔苏子瞻与程正辅游香积寺,诗云灵苗与毒草疑似在毫发。钊观近日广众宣布公之十大罪状,若而无产阶级路线,若而资本主义路线,疑似之间易滑而进者往往易滑而退,二者殆不难东西忽而换位,黑白骤尔变色。尤可怪者公所著《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曾说到有人不懂马列主义而特装模作样,自封为领袖以家长式在党内发号施令云云。此一望而知为指摘陈独秀一流人,然读者谓是谩骂润公。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斯殆别有用心,应置之不论不议之列。窃以共产党起家不易,由草创以至统一全国,前后四十余年之久。两公皆始终其事,相与戮力拼命以底于成,此何等珍贵友谊,岂可等闲视之。
以钊揣知公于润公微论学术即以里闬与年事;论风义原是师友相兼。加以亲随有年,不断耳提面命,即自安部曲而有所尊奉,亦属谊所当然。今外间之所龉龁公者,姑不论是非虚实如何,而公应执持百鸟不噪空窝之确信,取法廉颇向蔺相如肉袒负荆之诚意,亲诣润公之门,长跽谢罪,举一切谰言毁语自矢。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向后在润公统一指挥之下,共同施行无产阶级路线,期于一流而无间,倾怀自誓毫无保留。须知人非圣贤,孰不有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钊敢信,润公乐于公之有此一举。立以公之诚恳转达群众,于是约期开一恳亲大会,两公同时出席,相与化豺狼于玉帛,易戟指为交心;由是自公而下层累蔓延之各项纠纷均相次而得到解决,岂不大快,岂不大快!虽曰今之无产与资产两条路线之剧争不比于赵国之两虎共斗,有妨国家之急,独美帝与各国反动派正悻悻同以中国为敌,而共产党解放世界大任复以各被压迫民族兴起缓慢,吾囿于以一服八之艰苦形势难于一鼓骤成,实不宜于国内延长动乱,阻吾进路。曩朱时元与彭宠书凡事毋为亲爱者所痛而见仇者所快。吾为此惧深有感于斯言。窃惟润公之用心无过犯错误者皆得所改正,仍依岗位而各有贡于国,以符合于人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之大团结,以康而国,以崇而民已耳。此由表面窥测似其难,由间道锲入则甚易。语云解铃还是系铃人,此一易于反掌之转移形象,两公实在握焉。惟公先图,利之国家,幸甚。
专肃顺致
政绥

章士钊谨启



这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信,引证历史,环顾现实,忧于动乱局面阻碍国家进步,恺切希望见到党内恢复团结,毛主席同少奇同志重新握手,领导全国。章士钊欢呼说,如能达到此目的,“岂不大快,岂不大快!”他甚至天真地认为毛、刘和好“易于反掌”!
这样的信发出后当然“泥牛入海无消息”,然而,在那风雨如晦的年月,章士钊并不清楚当时党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理解“路线斗争”幌子下的一些内幕,但他对党、对毛主席、刘少奇等领导人是情真意切的。老成谋国之意,忧国忧民之心天日可鉴。
给毛主席的信送出三四天后,章士钊收到了毛主席的亲笔回信:

行严先生:惠书敬悉。为大局计,彼此心同。个别人情况复杂,一时尚难肯定,尊计似宜缓行。敬问安吉!

毛泽东 三月十日



不久,主席派人将当时中央整理的有关刘少奇同志的所谓“内奸、工贼、走资派”材料送给章士钊阅读。来人说这些文件尚未公布,系党内机密。因为行老关心刘少奇问题,主席特别指示破例送给他看。章士钊明白,这是主席信中所说“个别人情况复杂”的注脚。接连数日,他翻来覆去看这些材料,看后茶饭无心,情绪低沉。他对章含之说:“少奇同志的这些‘罪状’都经不起推敲,看来,这不是法治是人治,有人要蓄意置他于死地。”继而又仰天长叹起来:“国家要遭难,我老了,我的意见也没有用了,我只是为国家担心啊!”

[1] 章含之:《风雨情》,上海文艺出版社197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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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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