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8月下旬，茅盾进了商务印书馆。最初在英文部所设“英文函授学校”批改学生课卷，一个月后即调国文部作编译工作，开始了文学生涯。他介绍和翻译了一些外国作品，如卡本脱的《衣、食、住》等三册书，另外也译了《三百年后孵化之卵》。这是一篇科幻小说，茅盾用文言翻译，刊登在1917年的《学生杂志》第四卷第一、二、四号上，署名雁冰。此后，他陆续编写了《大槐国》、《狮骡访猪》、《书呆子》等17种27篇童话，收入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童话第一集》。这些童话，都有意识地以教育儿童为出发点。

1917年12月，他在《学生杂志》第四卷第12号上以社论形式发表了他的第一篇社会论文《学生与社会》，它和稍后发表的《一九一八年之学生》一起，与《新青年》相呼应，就青年与社会改革问题发表了见解。自1917年至1920年间，几乎每期的《学生杂志》都有茅盾写的文章，计30篇左右。这些文章，表现了他的爱国主义、民主主义的思想基调。

1917年俄国爆发的十月革命，使茅盾受到很大震动，他于是开始翻译俄罗斯的文章和作品，介绍革命后苏俄人民的生活。1919年，他相继在《学生杂志》第六卷第四至六号上，发表了《托尔斯泰与今日之俄罗斯》、《俄国人民及苏维埃政府》等文章。前一篇评论文章是茅盾研究俄国文学的最初成果，从文学对社会思潮的影响，探讨了俄国革命的动力和远因。茅盾在文章中写道：“俄人思想一跃而出……二十世纪后半期之局面，决将受其影响，听其支配。”^[1] 该文可以被看作是茅盾顺应时代潮流，决心趋向进步的一个公开宣言。他也研究了风行一时的尼采哲学，写了《尼采的学说》一文，表明了他当时对外国学说所取的态度。他还对各国不同流派的文学和文艺思潮作了广泛的评介。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茅盾开始专注于文学，积极参加和倡导新文学运动，翻译、介绍了大量外国文学作品。他用白话文翻译的第一篇小说是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在家里》。以后又陆续翻译了《界石》、《他的仆》、《日落》、《夜》、《卖诽谤的》、《一个农夫养两个官》等10多篇短篇小说和剧本，分别发表在《学生杂志》、《时事新报》副刊《学灯》和《解放与改造》上。他还应商务印书馆发行的《妇女杂志》的要求，写作和编译了不少谈妇女解放问题的文章，包括小说、剧本、论文等。因此，“‘五四’新文化运动是茅盾文学道路的起点”^[2]。

受五四运动的直接影响，茅盾联络了家乡乌青镇及其旅外的学生、青年教师、年轻职员成立了“桐乡青年社”。这个团体出版不定期油印刊物《新乡人》，由茅盾负责编辑。1924年停办。这是茅盾参加发起并具体领导的第一个社会团体，也是他从事社会活动的第一步。

1920年7月，上海共产主义发起组成立，主办《共产党》月刊，专门介绍和宣传共产党的理论和实际。12月，李汉俊接替陈独秀成为发起组负责人后，茅盾开始为《共产党》月刊翻译文章。他以“P 生”为笔名翻译了列宁的《国家与革命》部分章节及其他一些介绍文章。他从《国际通讯》中翻译的《俄国共产党党章》，曾作为中共第一次党代表大会的参考。此外，他还先后翻译了《共产主义是什么意思》、《美国共产党党纲》、《美国共产党宣言》、《共产党国际联盟对美国IWW 的恳请》等文。通过这些翻译活动，茅盾对共产主义、共产党的性质和内部组织等问题，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1921年2、3月间，茅盾经李汉俊等介绍加入了上海共产主义小组，成为我国最早的共产主义者之一。4月，他在《共产党》第三号上，刊登了《自治运动与社会革命》一文，批判了当时省自治运动者鼓吹的资产阶级民主，认为这实际上是为军阀帝国主义服务，他指出中国的前途只有无产阶级革命。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后，茅盾转为中共正式党员，并被委派担任直属党中央的联络员职务。

1921年底，茅盾到达李达任校长的上海平民女学教英文。这是党办的一所学校，实行半工半读，主要为党培养妇女干部。茅盾教的学生有王剑虹、王一知、丁玲等6人。1922年10月，国共两党又创办了上海大学，茅盾在该校中文系讲授过小说研究，在英文系讲过希腊神话。

1923年7月，茅盾先后担任中共上海区委会执委会委员、执委会国民委员会委员长、执委会委员长。他还影响了夫人孔德沚，使其积极投入妇女运动，并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5年，茅盾参加了五卅运动。他分别在《公理日报》和《文学周报》上撰文，揭露和抗议帝国主义的血腥罪行，鼓舞人民斗志。他还参加、领导了商务印书馆工人的罢工斗争。这些革命活动的进行，引起了反动军阀对他的注意。

1920年11月，商务印书馆负责人邀请茅盾担任《小说月报》主编。该刊创办于1910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过去一直掌握在鸳鸯蝴蝶派手中。茅盾提出担任主编的条件是：过去已经买下的鸳鸯蝴蝶派的稿子一概不准在《小说月报》上刊登，以后《小说月报》的编辑方针不受馆方的约束。商务方面接受了这些条件。

从此，《小说月报》在茅盾主持下，自第12卷第1期（1921年1月）实行全面改革，在保持一部分旧文艺的同时，开辟了《小说新潮》、《编辑余谈》、《说丛》等专栏，刊载白话小说、新诗和翻译作品。茅盾亲自担任《小说新潮》编辑。该专栏的宣言提出，应向中国读者介绍写实派、自然派作品。他拟定了一份计划表，其中包括托尔斯泰、果戈理、左拉、易卜生等人的作品。《小说月报》遂由一种宣扬封建没落思想和低级趣味的旧刊物，变为传播新思想文艺的阵地。1923年郑振铎接编该刊后，茅盾仍参与“海外文坛消息”的编辑工作。1924年后，茅盾仍经常为该刊写稿，直到1932年一· 二八事变中商务印书馆被日本帝国主义的炮火炸毁，《小说月报》不得不停刊为止。

1921年1月4日，我国五四时期两大进步文学团体之一的“文学研究会”在北京中山公园成立。茅盾是该会发起人之一，他主持下的《小说月报》成为该会的代用机关刊物。他们通过《小说月报》和《文学旬刊》（后改名为《文学周报》），宣传为人生的艺术，提倡写实主义文学要同文坛上的复古主义、颓废主义和形形色色的封建的和资产阶级的文学流派展开斗争。后来茅盾在谈到“文学研究会”的文学观点时说：“将文艺当作高兴时候的游戏或失意时候的消遣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了”。这句话表明了“文学研究会”的共同的基本态度，当时被理解为“文学应该反映社会的现象，表现并且讨论一些有关人生一般的问题”。^[1]

“文学研究会”的活动，是茅盾文学道路上的第一步。在文艺斗争中，茅盾发挥了积极作用，成为“文学研究会”的主将。从1920年到1925年，他先后发表了《现在文学家的责任是什么？》、《新文学研究者的责任与努力》、《社会背景与创作》、《什么是文学》、《文学与人生》等重要文章。《现在文学家的责任是什么？》是他的第一篇重要的文学论文，提出了为人生的文学主张：“文学是为表现人生而作的。文学家所欲表现的人生，绝不是一人一家的人生，乃是一社会一民族的人生”，他要求文学“社会化”和“放出平民文学的精神”。他积极身体力行“为人生”的艺术，参加民众戏剧活动，并为《戏剧》月刊撰文，倡导戏剧改革，阐述了现实主义的戏剧观。

在稍后发表的《文学与政治社会》、《大转变时期何时来呢？》、《拜伦百年纪念》等文章中，茅盾主张文学要反映社会，服务人生，提倡民主、自由和平等，同情“被损害与被侮辱者”，提倡“为无产阶级”的文学等。这些思想表明，茅盾当时是一个革命民主主义者，他反对封建，反对复古倒退，提倡现实主义文学，反映和促进了我国文坛“大转变时期”的到来，因而具有积极的进步意义。但是，茅盾提倡“为人生”的观点是很笼统模糊的，没有指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同时他还存在进化论的观点。

五卅运动前后，茅盾在文艺思想上有了重大突破，即逐渐建立起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这种变化集中体现在这个期间发表的重要论文《论无产阶级艺术》中。此文较为系统地阐述了文艺的阶级性、无产阶级文艺产生的条件、关于无产阶级艺术的“范畴”、无产阶级艺术的内容和形式等五个问题。这是我国文坛上一篇较早地力求用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来系统论述文艺问题的文章。它和稍后发表的《告有志研究文学者》、《文学者的新使命》一起，标志着茅盾马克思主义文艺观初步形成。

茅盾在大量撰写文艺论文的同时，仍然比较注意介绍和翻译外国作家和作品，特别是被压迫民族的文学和俄国革命民主主义文学，先后在《小说月报》出版“被损害民族的文学号”和“俄国文学研究号”。他自己写过不少介绍外国作家作品的文章，如：《匈牙利爱国诗人裴多菲百年纪念》等。从事翻译介绍工作的目的，据他自己认为，“一半果是欲介绍他们的文学艺术来，一半也为的是欲介绍世界的现代思想——而且这应是更注意些的目的。”^[1]

在风云突变的1925年，茅盾除了选注古籍、撰写文学论文外，还编写希腊和北欧神话，并进行了散文创作试笔。茅盾是把希腊神话和北欧神话介绍给中国儿童的最早的人。从1924年9月至1925年4月，他连续在《儿童世界》上刊登了16篇童话，在《小说月报》第16卷第1号上发表了他的第一篇神话研究论文《中国神话研究》。他还创作了《五月三十日的下午》、《暴风雨》和《街角的一幕》等散文，揭露了帝国主义者的丑恶和凶残，歌颂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英勇斗争精神，初步显示了他写作散文的卓越才能。

[1]　茅盾：《我走过的道路（上）》，第149页。
[2]　邵伯周：《茅盾的文学道路》，长江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第8页。
[1]　邵伯周：《茅盾的文学道路》，第10页。
[1]　陕西省现代文学学会编：《纪念茅盾》，第2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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