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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向山崩地陷般的大波冲进去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2月09日 阅读:102 评论:0

1926年8月26日,鲁迅与许广平同车南下。29日清晨抵达上海。9月1日,鲁迅乘“新宁”号轮船去厦门,许广平则乘“广大”号轮船去广州。将别之际,他们“曾经交换过意见:大家好好地给社会服务两年,一方面为事业,一方面也为自己生活积聚一点必需的钱”。[3] 但是,才一分手,相思之火,就已烧得他们不能自已。到达厦门的当天晚上,行李尚未安置好,鲁迅即给许广平写信了:“我在船上时,看见后面有一只轮船,总是不远不近地走着,我疑心是‘广大’。不知你在船中,可看见前面有一只船否?倘看见,那我所悬拟的便不错了。”[4] 而许广平更是等不得上岸,在船上就给鲁迅写信了:“临行之预约时间,我或者不能守住,要反抗的。”[5]

初到厦大,鲁迅暂住生物学院三楼。20天后,即迁入集美楼。楼下是图书馆,白天还有馆员、钉书匠、阅书的学生,夜9时后,一切星散,寂静便浓到如酒,令人微醺。从后窗望出,孤立的乱山中有许多白点,是丛冢;一粒深黄色火,是南普陀寺的琉璃灯。而前面,则海天微茫,有如黑絮一般的夜色简直要扑到人的心坎里。时常,他靠了石栏远眺,静中能听得自己的心音。于是,无量悲哀、苦恼、零落、死灭,都夹杂在这寂静中,潜入心底,浮向脑海。伏案,现实中的许多纷繁都想丢写;提笔,却又感到一时无从落墨。此刻,倒是回忆的思绪如山泉涌流,两个月里,连得五篇散文。其中饱含童年趣事的欢欣(《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奔走于药铺与当铺之间的酸辛(《父亲的病》),在南京求学时的期望与失望(《琐记》),对藤野先生的敬重与感激(《藤野先生》),对老友的怀念与惋惜(《范爱农》)。

在厦门大学,鲁迅担任“中国文学史”和“中国小说史”两门课程,还兼任国学院的研究教授。他废寝忘食,自编讲义,其生动、精到的讲授,不仅使文科学生受益匪浅,而且还吸引了法科、理科、商科的学生也来旁听。

教课之余,他还热诚接待学生的来访,回答学生的问题,支持并帮助学生成立文艺团体(泱泱社、鼓浪社)、出版文艺刊物(《波艇》月刊与《鼓浪》周刊)。10月14日,他在每逢星期四的纪念周会上发表演讲,劝诫学生不要“读死书”,而要做敢于改造社会的“好事之徒”。

虽然,学生的热情与拥戴使鲁迅感动,但他很快便发现,厦门亦非久居之地。一方面,“大概因为和南洋相距太近之故罢,此地实在太斤斤于银钱,‘某人多少钱一月’等等的话,谈话中常听见”[1];另一方面,校方急于事功,几次询问年底有什么成绩发表。而当他送上《古小说钩沉》的书稿,却被很快退了回来,从此再不提这方面的事了。这种不尊重教师劳动的做法也使他难以接受。在给许广平的信中,鲁迅感慨道:“我以北京为污浊,乃至厦门,现在想来,可谓妄想,大沟不干净,小沟就干净么?”[2] 于是,他萌生去意。而新的去向就是广州。毕竟,广州是北伐革命的策源地,政治空气似应清新些;又听说郭沫若、郁达夫等人都在广州,届时,或有可能与创造社联合起来,造一条战线。更何况,去广州能与许广平再相聚。其实,两人的分别才几个月,但时空的隔绝使他们冷静地考虑了未来的一切;时空的隔绝,更加剧了他们的相思之情。

11月11日,鲁迅接到广州中山大学聘书。但学期未完,一时还不可能成行。之前,他已抽空将1907年至1925年间写的论文、杂文编成一个集子《坟》,拟交未名社出版。此时夜深人静,追忆走过的道路,不禁思绪万千,便又写下了《写在〈坟〉后面》一文:“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他承认:“曾经看过许多旧书……因此耳濡目染,影响到所做的白话上,常不免流露出它的字句,体格来……就是思想上,也何尝不中些庄周韩非的毒,时而很随便,时而很峻急。”不过,“因为从旧垒中来,情形看得较分明,反戈一击,易制强敌的死命”。[1]

12月31日,鲁迅正式辞去厦门大学教职。转过年去的1月16日,他所乘坐的苏州号客轮驶离厦门港,于1月18日安抵广州。

在广州,他出任国立中山大学文学系主任兼教务主任。初时,住校内最中央且最高的一间屋——通称“大钟楼”。“这间大钟楼是大而无当,夜里有十几匹大如猫的老鼠赛跑,清早有懒不做事的工友们在门外高唱。”“晚餐后……每有来客络绎不绝,大抵至11时才散。客散以后,他才开始写作,有时至于彻夜通宵。”[2]。3月,他搬出学校,与许寿裳、许广平合住于白云路白云楼26号2楼。这里地甚清静,远望青山,前临小港,这才有了一个较为适合读书、写作的环境。

在广州,鲁迅与共产党人有了较多的接触。其中,交往最多的是中大学生、时任中共广东区学委副书记毕磊。毕磊陪鲁迅逛书店,参观农民运动讲习所原址,还向他介绍广州的政治形势,并把中共党团出版的《人民周刊》、《少年先锋》等刊物送他阅读,征求他的意见。

他发现,曾有的梦幻应当放弃,广州的形势十分复杂:“这里可以做‘革命的策源地’,也可以做反革命的策源地。”[3] 他认为,欢呼北伐胜利的人们应该意识到潜伏着的种种危机:“所谓‘革命成功’,是指暂时的事而言;其实是‘革命尚未成功’的。革命无止境,倘使世上真有什么‘止于至善’,这人间便同时变了凝固的东西了。”[4] 进而,在4月10日写的文章中更提出忠告:“最后的胜利,不在高兴的人们的多少,而在永远进击的人们的多少,记得一种期刊(即《少年先锋》,引者注)上,曾经引有列宁的话:第一要事是,不要因为胜利而使脑筋昏乱,自高自满;第二要事是,要巩固我们的胜利,使它长久是属于我们的;第三要事是,准备消灭敌人,因为现在敌人只是被征服了,而距离消灭的程度还远得很。”[1]

鲁迅文章的墨迹未干,继“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4月15日,广州当局也对革命团体发动突然袭击,解除了黄埔军校和省港罢工委员会的革命武装。鲁迅不顾个人安危,于当日下午,赶赴学校参加各主任紧急会议,试图担保、营救被捕的学生。但在校长朱家骅的反对下,他的动议未获通过。

4月21日,鲁迅向中山大学提出辞职。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愤怒与抗议,在他已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十年前的1917年7月3日,他就因张勋复辟,一度愤而离开教育部。然而,这对于黑暗社会又有多大的冲击作用呢?想想孙中山,“奔波一世,而中国还是如此者,最大原因还在于他没有党军,因此不能不迁就有武器的别人”[2]。想想“三一八”,“笔写的有什么相干?实弹打出来的却是青年的血”。[3] 想想“中国现在的社会情状,只有实地的革命战争,一首诗吓不走孙传芳,一炮就把孙传芳轰走”。[4] 此时,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翻腾的,已是近一年来,他所接触到的马列主义关于阶级斗争的若干理论。

4月26日,鲁迅编定散文诗集《野草》。他在题词中写道:重读这些作品,难免回顾种种往事,联系波诡云谲的现实,不禁心潮起伏:“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5]

5月1日,鲁迅又编定回忆散文集《朝花夕拾》。收在这一集中的作品,除了写于厦门的那五篇外,还有一年前写于北京的五篇:《狗· 猫· 鼠》、《阿长与〈山海经〉》、《二十四孝图》、《五猖会》、《无常》。都是早年生活的记录,回忆起来理应感到温馨。然而,为其新写的《小引》却透着烦乱与沉重。也难怪,“目前是这么离奇,心里是这么芜杂”,何况“飞机在头上鸣叫”,“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委实不容易”[6]

9月4日,他在《答有恒先生》的文章中写道:“我的一种妄想破灭了。我至今为止,时时有一种乐观,以为压迫,杀戮青年的,大概是老人。这种老人渐渐死去,中国总可比较有生气。现在我知道不然了,杀戮青年的,似乎倒大概是青年,而且对于别个的不能再造的生命和青春,更无顾惜……”[1]

[3] 许广平:《因校对“三十年集”而引起的话旧》,《欣慰的纪念》,第160页。
[4] 鲁迅:《两地书· 三六》,《鲁迅全集》第11卷,第105页。
[5] 鲁迅:《两地书· 三七》,《鲁迅全集》第11卷,第106页。
[1] 鲁迅:《两地书· 五八》,《鲁迅全集》第11卷,第162页。
[2] 鲁迅:《两地书· 六○》,《鲁迅全集》第11卷,第169页。
[1] 鲁迅:《写在〈坟〉后面》,《鲁迅全集》第1卷,第284—286页。
[2] 许寿裳:《亡友鲁迅印象记》,1953年版,第72页。
[3] 鲁迅:《在钟楼上》,《鲁迅全集》第4卷,第33页。
[4] 鲁迅:《黄花节的杂感》,《鲁迅全集》第3卷,第410页。
[1] 鲁迅:《庆祝沪宁克复的那一边》,《鲁迅全集》第8卷,第161—162页。
[2] 鲁迅:《两地书· 一○》,《鲁迅全集》第11卷,第39—40页。
[3] 鲁迅:《无花的蔷薇之二》,《鲁迅全集》第3卷,第264页。
[4] 鲁迅:《革命时代的文学》,《鲁迅全集》第3卷,第423页。
[5] 鲁迅:《野草· 题辞》,《鲁迅全集》第2卷,第159页。
[6] 鲁迅:《朝花夕拾》,《鲁迅全集》第2卷,第229页。
[1] 鲁迅:《答有恒先生》,《鲁迅全集》第3卷,第4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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