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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敏·鲜血染红东南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2月09日 阅读:133 评论:0

1935年1月29日下午,方志敏被押送到驻在陇首的敌军四十三旅七二七团团部。敌人早就有悬赏告示:捉拿到方志敏,赏洋8万块。敌团长觉得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晚上,他们要方志敏写抗日先遣队的情况。为了避免敌人问东问西,方志敏挥笔疾书,写下了一篇259个字的“自述”。“自述”在简述了自己参加革命的经历后,着重说明:“我对于政治上总的意见,也就是共产党所主张的意见。我已认定苏维埃可以救中国,革命必能得最后的胜利,我愿意牺牲一切,贡献于苏维埃和革命。”[1] 表达了这位共产主义战士光明磊落、坚贞不屈的英雄气概。
30日,方志敏被捆绑押至玉山县城大水坑敌四十三旅旅部驻地。敌旅长刘振清等头面人物出场“接待”。方志敏断然表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革命而死,虽死犹荣。敌人顿时凶相毕露,叫当地照相馆的老板给方志敏拍照,然后,将方志敏推上汽车,在玉山县城游街示众。方志敏毫不动摇, 坚定地说:“我绝不会做背叛国家民族利益的事。”
31日, 方志敏被戴上十斤重的脚镣,从玉山押解到上饶国民党赣浙皖闽四省“剿匪”司令部。参加“审讯”方志敏的是四省“剿匪”司令兼第八军军长赵观涛,和专程从南昌赶来的江西省党部书记长俞伯庆。第二天出动大批军警,在上饶城里金龙岗体育场,召开所谓“庆祝大会”,由敌兵将戴上重镣的方志敏背上台“示众”。方志敏昂然挺立在台口,睁大眼睛注视着台下的群众,临危不惧,正气凛然,群众无不黯然落泪。
2月2日上午7时,敌人出动了四辆装甲车和五辆卡车,由赵观涛、俞伯庆“陪送”,将方志敏解往南昌。途经弋阳县城时,敌人想重演所谓“庆祝大会”的那套把戏,但车到弋阳时,已聚集了三千多群众,敌人怕群众闹事难收场,只停留了几分钟,便夺路而去。方志敏到达南昌后,被关押在蒋介石驻赣“绥靖公署”军法处看守所。和方志敏同囚室的有刘畴西、王如痴、曹仰山三人。
敌人为了扩大影响,2月7日下午,在南昌豫章公园召开了所谓“庆祝生擒方志敏大会”。当时一家美国报纸的记者对现场作了这样的报道:
“豫章公园周围都排列着警察队伍。街上架着机关枪,谁也不准从路旁跑入街心。戴了脚镣手铐而站立在铁甲车上之方志敏,其态度之激昂,使观众表示无限敬仰。周围是由大队兵马森严戒备着。观众看见方志敏后,谁也不发一言,大家默然无声。即蒋介石参谋部之军官亦莫不如此。观众之静默,适足证明观众对此气魄昂然之囚犯,表示无限尊敬和同情。……当局看来,群众态度之静默,殊属可怕。”
上海《字林西报》的一位记者询问方志敏有何感想,方志敏说:“我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不惜生命反对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为民族独立而奋斗。……我很高兴为自己的民族而牺牲。”
反动派为了劝降方志敏,不择手段进行威逼利诱。一方面在生活上稍加改善,把每日两餐饭改为三餐,喝水不加限制,甚至还送了20元零花钱;另一方面,物色了一批反动党政军要员,网罗了方志敏的几个同乡同学,轮流探监,假献殷勤,充当说客。就连绥靖公署主任顾祝同也亲自出马劝降。但方志敏对他们的回答是:“投降? 你国民党是什么东西!——一一伙凶恶的强盗! 一伙无耻的卖国汉奸! 一伙屠杀工农的刽子手! 我们与你们反革命国民党是势不两立的,你法西斯匪徒们只能砍下我们的头颅,决不能丝毫动摇我们的信仰! 我们的信仰是铁一般的坚硬的。”[1]
一天晚上,敌军法处副处长钱协民来劝说方志敏。
他说:“我想向你进一步忠告,你们既已失败至此,何必尽着固执,到国方来做事好了。”“不然杀了多多少少你们那方的人,何以还留到你们不杀呢!老实说,上面要用你们啦,收拾残局,要用你们啦!”[2]
方志敏坚定地说:“我可以告诉你,要知道,留在苏区的共产党员,都是经过共产党的长期训练,都是有深刻的主义的信仰的。”[3]
钱协民黔驴技穷,捧出叛徒孔荷宠来,再次劝说道:“他现在极蒙上面信任,少将参议! 每月有五百元的薪金!”[4]
“他是个无耻的东西!”方志敏怒火中烧,严正地说:“我不能跟他一样,我不爱爵位,也不爱金钱。”[1]
钱协民使出浑身解数,仍劝降无效,突然变了脸色,警告方志敏如果不投降,就只有枪毙了。
方志敏坦然地说:“我完全知道这个危险! 但处在这事无两全的时候,我只有走死的一条路。”[2]
方志敏坚定不移的共产主义信念,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当时敌人的报纸也不得不承认:“方志敏态度之强硬,一如平常”、“方志敏反对一切提议,态度非常强硬,看他到死也不会动摇的”,“关于红军现状的一切问题,他一概拒绝回答。”
在黑暗的囚室里,方志敏经常与刘畴西、曹仰山等人,高谈纵论,古今中外,过去未来,无所不及,越谈大家的革命意志越坚定,他们常常笑着说:“我们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我们为革命而生,更愿为革命而死! 到现在无法得生,只有一死谢党的时候,我们就都下决心就义。”“我们心体坦然,毫无所惧,我们是视死如归!”[3] 方志敏还为大家临刑时拟好了口号,他说:“临刑时要高声的呼,用劲的呼,以表示我们的不屈!”[4]
由于方志敏平常对看守兵的接近和教育,有的看守兵便对他产生了同情和敬仰。有一天,一个看守兵偷偷告诉方志敏:上面批了“缓办”二字。方志敏考虑,现在敌人不打算马上下手,“是不是还是袖着手等死呢?”[5] 当然不能。方志敏在狱中写道:“我不应该利用目前的一切可能与时机,去图谋越狱吗? 我不应该对敌人施行一些不损害革命利益的欺骗和敷衍,以延缓死刑之执行吗? 应该的,应该如此去做,来达到越狱的目的。……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努力到死! 奋斗到死! 是的,应该决定! 就是这样决定吧——以必死的决心,图谋意外的获救! 我应该告诉他们,要他们一致来行动吧!”[6] 方志敏将这想法,告诉了刘畴西、王如痴和曹仰山。王如痴认为越狱毫无把握,刘畴西觉得越狱并非不可能,不过须争取外援,病重的曹仰山主张方志敏、刘畴西、王如痴三人打出去,组织一个暴动。方志敏认为“越狱是万死中去求一生,否则万死就是万死! 不管成败如何,生一天就得努力一天!”[1] 为了越狱,方志敏在对敌斗争方法上相机作了一些改变,如对国民党要员的谈话,多抱不答不理,不作争辩的态度;对看守和卫兵等下层人员,不放弃一点机会进行宣传教育,极力争取他们的同情和帮助;对被俘的同志,不时指导他们的狱中斗争。正如他自己所说,为了越狱,“天天在暗中努力着”[2]
在南昌军法处,同被囚押的有红十军团干部35人,方志敏利用一切机会教育鼓励他们,保持高度的革命气节,忠于党,忠于人民,和敌人作殊死的斗争。他曾给同监的红十军团二十师参谋长乔信明写信,鼓励狱中同志坚持斗争。信中写道:“我们几个负责人,已准备为革命流最后一滴血,敌人一定要杀死我们的。你们(指坐大牢的)不一定死,但要准备坐牢。在监狱中要学习列宁同志的榜样,为党工作,坚持斗争,就是死了也是光荣的。”[3] 乔信明回信说:“亲爱的志敏同志,感谢你在这样的环境里,对我们的了解与信任。请你放心,你的指示我一定坚决执行!”[4]
后来,经过乔信明等同志的努力,在狱中建立了共产党支部,经常对被俘同志进行保持革命气节的教育,并发展了一批在敌人面前表现很好的同志入党,抗日战争爆发时,这个支部已拥有30余名党员。党组织营救他们出狱后,参加了新四军,重新奔赴抗日的战场,实现了方志敏的遗愿。
4月初,军法处将方志敏强行移入所谓优待室,但受到的监视特别严密。他的囚室在看守所长和看守员的卧室之间,对面是看守所办公室,完全置于敌人的视线之内。方志敏也是优待室里唯一戴十斤重镣的人。方志敏对敌人从不抱幻想,敌人将他移至优待室的阴谋,他早已一眼看穿。他在《狱中纪实》中写道:“我们不能希望敌人的良心发现,不能希望敌人的仁慈、怜悯和改良,我们自己是有力量的,我们要用拼命战斗的精神,拿起枪炮去消灭卖国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以便连同消灭他的黑暗监狱!”
方志敏进了优待室后,失去了和刘畴西、曹仰山等人面谈的机会,感到十分寂寞。他平素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只爱读书。这时,他只有从难友那里借来的书中寻求乐趣,每当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就连脚上沉重的铁镣也好像不复存在了,一切愁闷,顿时烟消云散。由于敌人的长期折磨,方志敏的身体状况很差,连续读几个小时的书,头就会一阵一阵胀痛起来,这时,他就将肘节放在桌上,用两掌抱住胀痛的头,咬紧牙关自语:“尽你痛! 痛!再痛! 脑溢血,晕死去吧!”[1] 直到痛得不能再忍受,才丢下书本。
进入优待室,方志敏可以经常接触的,只有看守人员和反动当局派来充当说客的特殊囚犯。方志敏不放过一切机会和他们谈心,做他们的教育转化工作。和他们从日常生活问题谈到革命事业,逐步使他们认清国民党反动派的本质,进而同情革命,有些人后来和方志敏交上了朋友,心甘情愿为方志敏充当狱中“通讯员”,为革命做了有益的工作。看守所文书高易鹏,通过方志敏的教育,认清了国民党反动统治的黑暗,为配合方志敏越狱,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方志敏的狱中遗著,有一部分就是高易鹏从狱中带出,然后通过他当时的女友程全昭,送往上海党组织的。看守所书记、代理所长凌凤梧在方志敏的感召下,认识到为反动派卖命没有前途,曾为方志敏减轻过脚镣,传递过消息。“优待室”的囚人胡逸民,早年追随过孙中山先生,后来曾担任江西省高等法院院长、中央军人监狱长等要职,拥有大量资产,属国民党上层人士,后因“袒共嫌疑”而被关押在优待室。起初,他充当“说客”,由所长引见方志敏。胡逸民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说了一些同情方志敏的话。方志敏也赞扬他追随孙中山干革命,同时为他坐牢鸣不平,并经常向他借些书看。随着接触增多,他们无话不说。
有一天,蒋介石派一头目来看守所,要胡逸民劝说方志敏自首,让他将功赎罪。胡逸民便坦率地告诉方志敏:“上面叫我做说客,官厅正想重用你。……我是知道你的为人的,你不是那号人。不过表面上做说客,实际上可借这个题目和你多谈谈天,你得原谅我。”[2]
方志敏回答说:“胡先生,投降是天大的笑话。”“我们是革命者,既遭失败自无他言,准备牺牲就是了。投降? 真正的革命者,只有被敌人残杀,而没有投降敌人的。”[3]
方志敏在与胡逸民较长时间的接触中,感到胡逸民的确倾向进步,同情革命,对自己态度真诚。于是,就义前将一部分文稿托付给他,恳切地对他说:“胡先生,你一定会获得释放,我俩总算有过囚友之交。拜托你,出狱后将这些我写的东西,送交上海四川路一位鲁迅先生。”[1]
方志敏殉难前,还给胡逸民夫妇留下遗书,指出:“只有苏维埃才能救中国”,要“用自己的力量,从各方面来帮助苏维埃和红军,摧毁国民党的统治,这是我们的责任。”
胡逸民出狱后,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将方志敏托付给他的文稿,亲手交给了上海党组织,完成了烈士的遗愿。
方志敏身陷囹圄,心却日夜想念党,惦念工农群众和战友。为了革命事业,他“不怕饥饿,不怕寒冷,不怕危险,不怕困难”。他说:“屈辱,痛苦,一切难于忍受的生活,我都能忍受下去! 这些都不能丝毫动摇我的决心,相反的,是更加磨炼我的意志! 我能舍弃一切,但是不能舍弃党,舍弃阶级,舍弃革命事业,我有一天生命,我就应该为它们工作一天!”[2] 无论是在三等号还是在优待室,方志敏都利用敌人要他“写点东西”的纸和笔,在昏暗的牢房里挥笔疾书。方志敏早年染有肺病,入狱以来,脚戴重镣,备受苦刑,身体虚弱极了,写作时间稍长,头就发晕,全身无力,他就咬着牙,紧靠桌子坚持写,或者拖着铁镣在室内移动几步,实在支撑不住了,倒在床上躺一会,起来再干,还要时刻防备敌人的搜查。在这种极端艰苦的条件下,方志敏用自己的心血写下了《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我们临死以前的话》、《在狱中致全体同志书》、《可爱的中国》、《血!——共产主义的殉道者的记述》、《清贫》、《给某夫妇的信》、《狱中纪实》、《赣东北苏维埃创立的历史》《记胡海、娄梦侠、谢名仁三同志的死》和《给党中央的信》等16篇约13万字的文稿和信件,给我们留下了一份极其珍贵的革命遗产。
他在《赣东北苏维埃创立的历史》一文序言中写道:“在没有枪毙以前,我应将赣东北苏维埃的建设,写一整篇出来”,“以供他们的参考,我们做错了的,他们不再做,做对了的,他们可以效法做,遇着的困难,看看我们是用什么方法解决的”,“这算是我临死前的一滴努力”。在《在狱中致全体同志书》一文中写道:“我们虽囚狱中,但我们的脑中,仍是不断的思念着同志们的奋斗精神,总祈祷着你们的胜利和成功! 我直到现在,革命热诚仍和从前一样。”当方志敏从一张旧报纸上看到中央红军在黔北,红四方面军在川北,萧、贺红军在湘南,打了大胜仗的消息后,不禁狂喜,当即写下:“亲爱的全国红军同志们! 我在狱中热诚的庆祝你们的伟大胜利,并望你们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之下,坚决战斗,全部消灭白军,创造苏维埃新中国!”[1] 方志敏在《死!——共产主义的殉道者的记述》中写道:“敌人只能砍下我们的头颅,决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 因为我们信仰的主义,乃是宇宙的真理! 为着共产主义牺牲,为着苏维埃流血,那是我们十分情愿的啊!”这些激动人心,感人肺腑的言语,表达了一个共产主义战士的耿耿忠心和坚强意志。
1935年8月1日,中共中央发表了《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群众性的抗日救亡运动迅速高涨。可是,蒋介石统治集团此时不但不出兵抗日,反而更加紧对北上抗日的红军进行堵截,疯狂杀害共产党人和抗日爱国志士。对于宁死不屈的方志敏,敌人更是痛恨,最后终于露出了凶相,蒋介石密令驻赣绥靖公署,将方志敏“秘密处死”。
1935年8月6日凌晨,南昌城天色昏暗,细雨蒙蒙。一群全副武装的敌兵,将方志敏从狱中押出。他拖着沉重的镣铐,挺着胸膛,毫无惧色,边走边用坚定的目光向难友告别。步出囚室,敌人把方志敏架上一辆卡车,向城北驶去。马路两旁岗哨林立,军警密布,戒备森严,一路不见车辆、行人。刑车快到下沙窝的地方,由于路面狭窄,在一口水井边停了下来,方志敏意识到刑场快到了,下车后,连声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卖国的国民党!”“红军万岁!”“苏维埃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
响亮的呼声使敌人惊恐万状,慌忙弄了一团棉花塞进方志敏口里,又用一条白布把他的嘴巴紧紧扎住,然后将方志敏推向刑场杀害,年仅 36岁。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方志敏,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自己最后一滴血。
党和人民给予方志敏很高的评价:1937年1月,党中央机关报《斗争》出刊“纪念民族英雄方志敏专号”。1964年,毛泽东亲自题写《方志敏烈士之墓》的墓碑,1984年,邓小平为《方志敏文集》题写了书名。叶剑英也曾作诗赞扬方志敏的光辉业绩:
血染东南半壁红,忍将奇绩作奇功,
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叶枫。

[1] 《方志敏文集》,第3页。
[1] 《方志敏文集》,第108,157页。
[2] 《方志敏文集》,第158,159,160页。
[3] 《方志敏文集》,第158,159,160页。
[4] 《方志敏文集》,第158,159,160页。
[1] 《方志敏文集》,第158,159,160页。
[2] 《方志敏文集》,第160,103,146页。
[3] 《方志敏文集》,第160,103,146页。
[4] 《方志敏文集》,第160,103,146页。
[5] 《方志敏文集》,第103,146,162—163页。
[6] 《方志敏文集》,第103,146,162—163页。
[1] 《方志敏文集》,第103,146,162—163页。
[2] 《方志敏文集》,第164,165页。
[3] 乔信明:《背负着方志敏同志的遗志前进》,《星火燎原》第2集。
[4] 乔信明:《背负着方志敏同志的遗志前进》。
[1] 《方志敏文集》,第121页。
[2] 胡逸民:《回忆方志敏烈士在狱中》。存中共江西上饶地委党史办。
[3] 胡逸民:《回忆方志敏烈士在狱中》。存中共江西上饶地委党史办。
[1] 胡逸民《日记》。
[2] 《方志敏文集》,第163页。
[1] 《方志敏文集》第1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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