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对酋长制度也产生了很大影响。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商品经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兴起和发展使传统社会结构逐步解体;第二，现代社会还将受过高等教育的政府官员、知识分子及商人等渗透到酋长队伍中去，从而使酋长的素质发生了变化。^[1]这些人不仅生活欧化，思想上也深受现代文明的熏陶。他们不再是那种孤陋寡闻、思想闭塞的土王，而是见多识广、思想活跃的知识分子。有的酋长，特别是各类矿产资源丰富地区的酋长，已经步入商贸领域，在外国投资的带动下成为富商巨贾，而一些新兴的资本家又被封为酋长。在这种情况下，酋长便与资本家融为一体了。由于酋长依然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分配权，外国资本来赞比亚开办各类厂矿、企业，需要土地和劳动力，这样掌握大片土地和劳动力的酋长便成了外国资本的重要合作者，酋长也能够从外国的投资收益中获得一定的报偿。而外国投资者也需要与这些在当地有权有势的酋长搞好合作，以保证投资顺利进行和企业的良好运转，酋长还可以帮助企业处理劳资纠纷、土地占用等事务。

赞比亚契瓦族大酋长卡龙加·加瓦·翁迪十世是一个“把基督教和传统遗产轻松地融于一体”的人，通过原有的宗教知识吸收基督教，对基督教给予本土化的解释、语言和应用。他在就职仪式祈求祖先的保佑，他还用同样的程序祈求天主教的上帝保佑土地丰产丰收、人民幸福安康。^[2]他敦促他的子民去接受西方教育，也鼓励他们转而信奉基督教。他在1953年继承大酋长职位后，利用自己的影响，将转信基督教的酋长和议员吸收到土著权威委员会。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位大酋长已经在有意或无意地把基督教当做那些想升任酋长职位的人的重要条件。换句话说，卡龙加·加瓦·翁迪十世用这一新的宗教信仰为条件，来授予其下属酋长合法性和新的社会身份。他也把基督教改造成为区别新旧事物的工具，最终再造本土的政治、文化和身份认同。^[3]这位传统统治者对基督教和原始宗教的宇宙观所采取的措施显示，他并没有让基督教这一新的宗教信仰和契瓦族的传统宗教信仰水火不容。而那些欧洲传教士们往往把基督教视为清除一切非西方的宗教形式、用他们自己的想法再造非洲社会的手段，与此不同的是，这位传统统治者信仰基督教而没有完全摒弃本土宗教信仰和文化模式。相反，卡龙加·加瓦·翁迪十世通过原始宗教习惯来感悟基督教。这样，他给予基督教新的解读，用那些白人传教士既不理解也不拒绝的含义对基督教进行塑造。通过在就职仪式上祈求基督教上帝保佑，酋长给基督教赋予了新的功能，因而有利于基督教对人的教化、本土化和大众化。^[4]那么，大酋长已经在有意或无意间参与到了全球现代化的潮流中来了。19世纪和20世纪，欧洲帝国的臣民窃用西方的信仰、习惯和技术，同时对其给予新的解释，一次来让其适应当地的文化逻辑和具体情况。结果，这位契瓦族大酋长化解了传教士们来势汹汹的传教活动。这些传教活动想方设法要征服一切非西方的文化形态，使殖民地人民更加顺从欧洲社会、经济、文化和政治的主导地位。^[5]

酋长制度的变化，意味着一场历史性的政治和社会变革。这是因为这一改革符合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潮流。现代资本主义大生产，和酋长统治下贫困落后的单一小农经济相比，具有明显的进步性。事实上，各级酋长早已开始向现代资本主义“转化”。他们有的名为酋长，实则企业家。不少人已发财致富，成了富商巨贾。他们白天西装革履，斡旋于富豪大贾之间;晚间，则身着长袍，潜身于泥墙土屋之中，重温传统式生活。近年来，赞比亚酋长开始向中产阶级转化，并逐渐出现酋长与中产阶级相互交错与融合的过程。随着赞比亚经济的发展，有许多酋长及其家族拥有外资企业股份，或向外国投资者提供土地合办厂矿，或经营工商业。而赞比亚许多新兴中产阶层也出身酋长家庭，也有一些本身就是酋长，他们一身二任。有许多政府要员、党派领袖、军队高级将领和高级知识分子都是出身于酋长家庭，而且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继承或被封授予酋长身份。而且，有不少酋长在生活上也逐渐开始中产阶级化。此外，赞比亚现在也有不少中产者仍然十分向往酋长的地位与荣誉，有些原来出身平民的官员和商人，不惜向酋长提供巨额捐献，以便获取酋长的欢心而被授予酋长的头衔。综上所述，赞比亚的酋长与中产阶级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两者日益结合于一身，这是赞比亚酋长制度一种新的时代特征。

在现代赞比亚，有的酋长在继任前或继任后还去欧美留学，接受西方教育，获得欧美学历。有的酋长在担任酋长前还曾在政府机关中担任要职。根据笔者的调查，在卢萨卡几家中资企业联合创办的赞比亚中文国际学校中，就有“酋长学员”定期到那里去学习汉语。^[6]在现代经济文化关系的影响下，酋长的身份和角色出现了新的变化，因此，酋长们往往考虑的是如何为其辖区人民做好事，以保住酋长的地位。尽管赞比亚政府取消了酋长征收人头税的权力，但许多受过国内外高等教育，甚至担任过政府要职的人仍然愿意去当酋长。例如，雅各布·姆万萨·卡宾加曾于1997年至1999年出任赞比亚驻华大使，他后来被封为卢阿普拉省的科西巴酋长。

[1] 陆庭恩、彭坤元:《非洲通史》现代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第508—510页。
[2] Interview　with　Lyson　Chigaga　Phiri,　Headman　and　Senior　Advisor　to　Kalonga　Gawa　Undi,　Mwanzaulungu　Village,　Katete,　6　August　2008,　in　Walima　T.　Kalusa,　in　collaboration　with　Mapopa　Mtonga,　Kalonga　Gawa　Undi　X:　A　Biography　of　an　African　Chief　and　Nationalist,　Lusaka:　Lembani　Trust,　2010,　p.27.
[3] 在19世纪和20世纪,非洲各地酋长信奉基督教的事例不胜枚举,参见　Paul　Stuart　Landau,　The　Realm　of　the　Word:　Language,　Gender　and　Christianity　in　a　Southern　African　Kingdom,　Portsmouth　NH:　Heinemann;　Cape　Town:　David　Philip　and　London:　James　Curry,　1995.　See　also　Emmanuel　Akyeampong,　“Christianity,　Modernity　and　the　Weight　of　Tradition　in　the　Life　of　Asantehene　Agyeman　Prempeh　1,　1888-1931”,　Africa,　69,　2(1999),　pp.279-311。
[4] Walima　T.　Kalusa,　in　collaboration　with　Mapopa　Mtonga,　Kalonga　Gawa　Undi　X:　A　Biography　of　an　African　Chief　and　Nationalist,　Lusaka:　Lembani　Trust,　2010,　p.27.
[5] Ibid.,　p.28.
[6] 笔者于2010年1月至6月在赞比亚大学留学期间,曾多次到访位于卢萨卡市拉各斯路(Lagos　Road)的赞比亚中文国际学校(Chinese　International　School　in　Zambia),对该校的经营与教学情况了解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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