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长制度作为赞比亚传统文化的集中表现就是各族群一年一度的传统仪式，这些仪式已经不再是传统社会展示酋长崇高地位和神圣权力的舞台，而是已经演变成了历史与现实交织、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文化盛典。赞比亚各族群的传统仪式起源于前殖民时期，但是在殖民统治时期，这一仪式或者被取缔，或者自己消失了，因为各地的传统仪式被传教士丑化成“非洲文化堕落和懒散的顽固堡垒”^[1]，英国殖民当局为了宗主国的利益也取缔了一些传统仪式。但是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以工业化和城市化为标志的现代化进程中，这些传统仪式在赞比亚政府的支持下再度复兴，而且承载了现代社会发展的广阔内涵。

恩通古(Ntongu)仪式是生活在西北省的卡温德族一个采摘第一批果实的仪式，每个村子的头人都带着一个以葫芦盛装的、用新收获的高粱酿制的啤酒献给他们所效忠的酋长。西北省姆富布韦(也称契载拉)地区的契载拉酋长说，这一仪式起源于殖民主义到来之前的传统社会，由祖先创造，而在英国殖民统治时期被禁止，赞比亚独立后恩通古仪式在联合民族独立党政府的支持下于1986年得以恢复，而现代的恩通古仪式不应该只被看作是保留延续至今的卡温德族认同，而是在独立之后的赞比亚国家一种“卡温德特色”的特别展示。^[2]虽然恩通古仪式借用了一些想象中的“传统”，但是它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现代性的盛事，成为促进国家民族认同、促进经济发展、展示传统文化的平台。在20世纪80年代，“做卡温德人”的含义不可避免地与做赞比亚公民相互交织，而且也与追求强权和真正主导地位的卡翁达政府密切相关。卡温德酋长从来没有强有力的权力，与赞比亚乡村地区的许多酋长一样，他们仍然被视为在本地拥有至高的道德权威——一项联合民族独立党渴望得到的权威。得到这种权威的一种方式就是鼓励当地的“部落”仪式，这有助于树立“真实的”赞比亚认同，既了解历史上多种多样的地区“传统”，又能将其稳固地纳入独立后的现代国家政治之中。^[3]在国家政治的框架内，这些仪式所承担的角色就是把本地特有的酋长合法性融入“联合民族独立党及其领导的政府”合法性之中。^③

契瓦族人的库兰巴(Kulamba)传统仪式1934年被英国殖民当局取缔，1984年在卡翁达总统的支持和翁迪大酋长的主导下，库兰巴仪式得以恢复。他对复兴传统仪式所做的贡献是一项文化爱国主义行动。通过库兰巴仪式，他希望马拉维、莫桑比克和赞比亚的契瓦族属民保护他们的文化遗产，不让其受到腐蚀性影响。但是，即使被认为是契瓦人的一个文化盛典，库兰巴传统仪式现在已经不单是一项族群事务。自从1984年恢复以来，库兰巴仪式具有了新的含义、新的特点和新的功能。对于经济规划者、政治人物和酋长来说，它提供了一个提高南部非洲人民经济、社会和政治福祉的必要平台。单就赞比亚来说，库兰巴仪式让来自赞比亚及邻国有关地区的契瓦人和非契瓦人每年都相聚一次，它有助于消弭族群之间的差异和对立。尽管一般认为它只是契瓦族的一项文化事务，但是今天的库兰巴仪式已经成为推进民族国家一体化和区域一体化的可靠工具。

20世纪80年代以来，赞比亚政府将殖民统治时期被废止的各族群的传统仪式、节日等均予以恢复，并将这视为赞比亚传统文化而加以扶植，每逢重大的传统仪式、节日，国家领导人都要出席。^[4]各族群的传统仪式以显示对酋长的忠诚为中心内容，彰显了对各族群传统的纪念。据笔者的了解，恩克瓦拉仪式是恩戈尼人为了庆祝北迁之后每年收获的第一批果实，恩通古仪式也是卡温德族人采摘第一批果实的仪式。库姆布卡仪式是洛兹族为了庆祝雨季结束后，大酋长利通加率领洛兹人从低洼地区的“夏宫”迁移到地势较高的“冬宫”。库兰巴仪式是契瓦族下属酋长向皮里(Phiri)家族大酋长的朝贡仪式，他们要向大酋长进贡物品，表达对大酋长的敬意和效忠。族群的传统仪式是族群认同的重要手段，自从电视出现以来，这种族群认同的表演能够扩及大量新的观众，它的观众是全国范围的而不仅仅局限于当地。传统仪式的形式和特征通过全国的电视屏幕逐渐被塑造成一个重要的外延符号。这种方式被用于把不同的传统文化盛事传递到全国各地，这种形式不是个人的、地方的产物，也不是仅仅局限于赞比亚本国。^[5]

酋长制度所代表的传统文化，在当代赞比亚还具有相当大的经济价值。传统节日及仪式逐渐成为重要的旅游资源，为当地带来经济发展和就业契机。每年各族群举行的传统仪式、节日都会吸引大批游客来领略非洲的传统文化。因此，传统的酋长制度在当代发展经济的背景下焕发了新的生机与活力。2007年，在东部省契瓦族的库兰巴传统仪式上，赞比亚总统姆瓦纳瓦萨在讲话中指出，这一传统节日是赞比亚及其邻国吸引旅游者和投资者强有力的工具，能够为当地带来基础设施的发展和创造新的就业机会。而契瓦族大酋长卡龙加·加瓦·翁迪十世也曾指出，传统的酋长仪式能够逐渐成为南部非洲经济一体化的媒介。^[6]2010年8月2日，来自赞比亚、津巴布韦、刚果(金)、坦桑尼亚四个国家的100多位部落酋长，与1万多名由各国游客和当地居民组成的狂欢人群齐聚赞比亚南方省利文斯顿市的维多利亚大瀑布景区，庆贺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穆库尼酋长节。赞比亚总统班达参加了庆典活动，并呼吁赞比亚社会各界加强非洲部落文化的传承与保护，通过传统习俗的展示吸引更多游客。穆库尼酋长莫诺卡亚·穆库尼在祈福仪式前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他希望通过举办这次活动，推动当地旅游业进一步发展。^[7]

[1] Walima　T.　Kalusa,　in　collaboration　with　Mapopa　Mtonga,　Kalonga　Gawa　Undi　X:　A　Biography　of　an　African　Chief　and　Nationalist,　Lusaka:　Lembani　Trust,　2010,　p.108.
[2] 2010年6月12日,契载拉酋长本人及随从与笔者在卢萨卡中国饭店面谈时所言。
[3]③ Kate　Grehan,　The　Fractured　Community:　Landscapes　of　Power　and　Gender　in　Rural　Zambia,　Berkeley,　Los　Angeles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7,　p.116.
[4] 笔者2010年1月至6月在赞比亚留学期间,见证了两个人口较多族群的传统仪式。2月28日东部省的恩戈尼族举行了“恩克瓦拉”(N'cwala)的传统仪式,由恩戈尼族大酋长姆配泽尼(Mpezeni)主持,副总统孔达(因当时总统班达正在中国进行访问而未能出席)、前总统卡翁达、奇卢巴等政要出席;4月18日,西部省的洛兹人举行了“库姆布卡”(Kuombuka)的传统仪式,由洛兹族大酋长利通加(Litonga)主持,赞比亚总统班达出席。中国驻赞比亚大使李强民也率团出席了这一仪式,与大酋长利通加会见并互赠礼物。
[5] Kate　Crehan,　The　Fractured　Community:　Landscapes　of　Power　and　Gender　in　Rural　Zambia,　Berkley,　Los　Angeles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7,　p.117.
[6] Walima　T.　Kalusa,　in　collaboration　with　Mapopa　Mtonga,　Kalonga　Gawa　Undi　X:　A　Biography　of　an　African　Chief　and　Nationalist,　Lusaka:　Lembani　Trust,　2010,　p.106.
[7] 穆冬、海明威:《赞比亚万人庆祝酋长节》,新华社利文斯顿2010年8月2日电,http://news.163.com/10/0803/13/6D5Q4M7T000146BC.html。

本文地址： https://www.yishiweijian.com/zanbiya/20221218307.html

文章来源：主编

版权声明：除非特别标注，否则均为本站原创文章，转载时请以链接形式注明文章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