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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不拘一格》生平事迹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2月10日 阅读:178 评论:0

在国立北平艺专,徐悲鸿仍坚持着选拔人才的一贯标准,就是不讲背景、不拘一格。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他就可以破格录取。
当今天高等艺术教育考试的方式,在社会上引起种种争议的时候,回顾徐悲鸿当年培养人才的思路,确有发人深省的启示。
像著名油画家、雕塑家钱绍武,参加国立北平艺专的入学考试时,只是素描不错,考数理化都不及格。徐悲鸿亲自到考场,来看学生画素描。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钱绍武说:“悲鸿先生一看我的画,他说很好嘛,不错嘛。主考的人说,钱绍武啊,好几门都是白卷。我记得当时他们一排坐在那,悲鸿先生凑过去和他说,那些我也不会。悲鸿先生也没学过物理、化学什么,他也不是正规学校出来的。虽然我物理、化学都不会,悲鸿先生把每个年级考生都排出一二三名,我还是以那一届的全院第二名,被录取了。所以,没有悲鸿先生,那我就是不可能进美术学校。”
中央美院教授韦江凡,徐悲鸿先生的弟子。他心脏有病,刚住完院回家。说到徐悲鸿,他的脸激动得发红,嘴唇哆嗦着,似有一肚子话要说。
韦江凡给出一张老照片,是一位年轻母亲怀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就是韦江凡。可惜母子相依的时光太短暂,只有这唯一的一张照片。韦江凡八岁那年,母亲去世,不久父亲也病故。他也就成了一个孤儿,在大西北各地流浪。
母亲没有给韦江凡留下任何东西,但给他留下了热爱艺术的基因。他后来当学徒,靠半工半读读到高中。因为喜爱绘画,他就考了一个教画的学校,跟着学了几招基本笔法。他在报纸上看到徐悲鸿主持国立北平艺专,也就异想天开,到北平去拜师学艺。周围的人都笑话他,就你这个穷酸的样子,人家会理睬你吗,拉倒吧。
韦江凡年纪虽小,却有西北人的倔脾气。他不信别人的话,发誓自己闯闯看。于是,他搭同学家运药材的车到上海,又辗转到北平,一路上他画了很多速写。此时,他满面尘土,衣衫褴褛,像个流浪汉。韦江凡说,我到了北京,考期已经过了,带的一点钱也花光了,一下刺激很大,我都不想活了。我记得有辆美国的卡车,差点把我给压了,在那以后决心不上了,也没有条件上。但还想看看徐悲鸿什么样,也不枉此行。
“我在学校门口看见徐悲鸿,他听吴作人说过我,要看看我的速写。看了以后很鼓励我,说蛮好,收你当旁听生,行吗? 我说,我没有经济来源,不想上了。徐先生问我,会不会刻蜡版,这样晚上在教员食堂刻蜡版,白天去上学。一个月挣两万,伙食就两万。我就是这么上的学。徐先生让我考插班生,他给我200万,我可以吃几年,我要了150万,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钱放在东南邮局,都瞎了。
“没有徐悲鸿我就不能上学。他在我艺术生命里是我再生父母。”
没想到,韦江凡跟徐悲鸿见了一面,却就此改变了一个穷孩子的命运。
徐悲鸿就是这样,在许多无名之辈的人生十字路口,给了关键性的扶助。而他自己,把这种扶助看得很平常。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冯法祀说:“徐先生非常能接近平民,一般的老百姓穷人,因为他本身也是穷人出身,他小的时候放过牛,种过瓜。有的人过后就忘本了,就看不起穷人了。他不是这样的,他始终跟穷人是一条心的。为什么我们那么尊敬他,因为他有这样一种品质,作为一个画家有这种品质很不容易。”
天津大学王学仲教授也是国立北平艺专学生,生于1925年,这一年八十岁。电话里约采访,得知他因脑溢血中风住院,出院不久,有来采访的大多拒绝,但他听说要说徐悲鸿,马上同意和我谈,他在电话里喘着气说:我有很多话讲,徐悲鸿对我有恩啊。
海河畔的天津大学校园,王学仲艺术研究所。接待室里,与国家领导人合影的照片,书画大展的奖杯,可见其在当今中国书画界的地位。王学仲步履蹒跚,夹着两卷字轴走进来。他颤颤巍巍地展开来,气喘嘘嘘地说:“你们大老远地来,这些是你们一定要看的,都是徐悲鸿亲笔写给我的,伴随我大半辈子了。看到字,就想起人啊。”
王学仲,原名夜帕,于1946年考入国立北平艺专国画科。他除了画画,也练书法,遇到才华横溢的学生,徐悲鸿从来不吝啬赞扬,对于王学仲也不例外。王学仲把自己的书画册页,送给徐悲鸿看,徐悲鸿边看边点头,高兴地说:这个同学有三怪,诗也怪、画也怪、书也怪。在那一届国画科学生中,王学仲的书法别具一格,最得徐悲鸿喜爱。徐悲鸿题字曰:“呼延生方在少年,其书得如是造诣,秉赋不凡,盖由天授。方之古人,在唐则近于北海,宋则山谷,明则倪文正、王觉斯,而非赵董世俗之姿,可相并论也。”
王学仲来自胶东半岛,有一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头。他酷爱美术,刻苦勤奋,在考入国立北平艺专之前,就四处求师问道,顽强自学。投入徐悲鸿的门下,他感觉幸运,更是加倍努力。他以徐悲鸿留学经历激励自己,时常绘画写字夜以继日。兜里缺钱,迫使他把生活标准降至最低,有了头痛脑热也不管它。结果,持续发烧不退,人也日见消瘦,咳嗽不止,直到吐血。到医院检查,王学仲得的是肺病,急需安心休养。
当时抗菌素不普及,肺病亦称肺痨,几乎被看成不治之症。这对二十出头的王学仲来说,打击无疑是沉重的。别无良策,他只能遵从医嘱,中途辍学。徐悲鸿说,你安心地养你的病,暂时离开学校,还是学校的学生。王学仲依依不舍地与徐悲鸿告别,返回山东老家疗养。他躺在家中,想到北平同学正在发奋学习,自己年纪轻轻却重病缠身,心头涌起阵阵感伤。虽然家人百般呵护,仍无法解除他精神上的痛苦。他像一头困兽,找不到出路。
“大画家徐先生来信啦!”村里人捎来了一封寄自北平的信,信封上写着“国立北平艺专徐悲鸿缄”。徐悲鸿似乎对王学仲的心态了如指掌,亲笔给弟子写信:
夜帕仁弟:
病症静养可愈,需具信心,多食葱蒜并节思虑,自易恢复。愈后仍须来院学习,以竟前功,所谓玉不琢不成器,鼓励勇气,以奏肤功。望弟自爱。

悲鸿十一月二十二日


徐悲鸿仍用王学仲的原名夜帕,王学仲倍感亲切。他读了一遍,又读一遍,泪水夺眶而出。从徐悲鸿潇洒的字迹间,王学仲仿佛看到徐悲鸿送别时的微笑,他知道徐悲鸿很忙,对一个离校养病的普通学生,如此情深意切,如此寄予厚望,比任何药物都更有疗效。他精神为之一振,开始恢复作画写字,在疗养中继续自学。
没想到,徐悲鸿寄来了信,又叫人汇了款。
王学仲说:“最让我感动的是,徐悲鸿有一个好友叫黄警顽,协助他管理学校事务。徐先生要他每月固定给我寄钱,作为医疗费用。一般来讲,老师能写慰问信就不得了了,哪里会给你按月寄疗养费用呢,在当时是不可思议的事啊。”
后来,王学仲基本康复,返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他告诉我:徐悲鸿这两张书法真迹,我保留到现在历经周折。文化大革命,我是受到冲击的,家也被抄了,幸亏我把徐悲鸿的这些字放到天津郊区,一个老朋友的家里,才保留下来。现在的人都不会想像到的,我为了保留老师的两卷真迹,怎么样地煞费苦心啊。
1947年,荣获法国金质奖章的雕塑家滑田友,踏上归国执教的路途。
在国立北平艺专礼堂,徐悲鸿主持全校师生大会,热烈欢迎滑田友归来。礼堂前厅,展出了滑田友获奖雕像《出浴》。徐悲鸿在会上亲自给滑田友带上花环,他带头为滑田友的成就鼓掌,他说:“《出浴》是罗丹的再世,是中国雕刻家的荣誉!”
十八年前,1929年,滑田友从江苏高邮走进南京,打算报考南京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的,他带来了多年的渴望,就是能投入徐悲鸿大师的门下。六朝古都没人认得他,不知道他如何怀抱绝技,他的手三下二下,就能塑出个人像或是动物,真绝了。一个乡村青年当然不敢奢望成个什么家,不过觉得好玩而已。
无奈滑田友出师不利,虽然美术和国文等科目考出80分以上,唯独英文不及格。滑田友灰溜溜地回老家,找了一份小学教师的差事。
1930年,滑田友所在的小学放暑假,他回到乡下,闲得无聊,就在家做泥塑,小猫小狗小兔子,送给邻居孩子当玩具。有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成天跟着滑田友看,天真可爱的模样,也被滑田友看在眼里。滑田友觉得,动物塑得够多了,不如再塑个人物,就塑这个小男孩的头像吧。滑田友动手和泥塑像,突然想到,不如刀刻黄杨木试试。他从来没使过雕刻刀,花了五天时间,刻出了一尊小男孩头像。
坐船到高邮县城时,滑田友继续打磨他的木刻头像,船上的人都赞叹他刻得好。回到小学,也是一片赞扬之声。有个同事提醒他,你干脆拍张照片,寄给大画家徐悲鸿先生看看吧,说不定能收你当学生呢。滑田友点点头。很有道理,毛遂自荐吧,就是不成,也没什么坏处啊。滑田友抱着他的木刻头像,到照相馆拍了张黑白照片,直接寄给徐悲鸿,他写了封信,试探着问:“徐悲鸿先生,我能不能做您的学生?”
不过,也有的同事说:“就你一个无名之辈,徐悲鸿能理你? 根本没戏!”滑田友心里也没底,单凭一个小木雕,难道能让大画家徐悲鸿另眼相看?
过了几天,邮差送来了一封信,信封上有徐悲鸿的签名。滑田友说:“我心直跳,手也不大听话了,哆嗦着把信拆开,以为一定是不行。”
拆开信封,展现在滑田友眼前的,是徐悲鸿用毛笔写的信。滑田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先生并不回避他的请求,而是热情洋溢地对一个不相识的小城美术爱好者说:“中国还没有刻得这么好的人才,你不必做我的学生了,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将设法把你送到法国巴黎去留学,去看看世界历代的雕塑大师,对你的事业一定会带来突飞猛进,比当我的学生更好,对中国可以更快地培养出一个大雕塑家来!”
身居民国首都最高学府的徐悲鸿,已经看过无数名家名作,却对一个在小学教书的滑田友,给予了超出一般的肯定。徐悲鸿似乎不在乎学历与出身,只看重是不是真有才华。一位画坛大师与一个陌生人,以一件黄杨木雕做媒就能结为朋友,而且称之为未来的大家,不要说在今天不可理喻,即使在当时也闻所未闻,但是徐悲鸿不光说说,他像对待朋友那样,把滑田友的雕像照片推荐给《良友》画报。
风行一时的《良友》在知识界中声名遐迩。滑田友的塑像在《良友》发表,仿佛在艺坛升起一颗明星。三十年代中国著名雕刻家江小鹣看到后,大感兴趣,找《良友》编辑部问滑田友何方圣者,编辑部告之,是徐悲鸿所荐。江小鹣坐上飞机专程到南京,去国立中央大学见徐悲鸿,请徐先生务必将滑田友介绍给他当助手。
滑田友的命运就此有了转机。
1933年,徐悲鸿去法国举办中国画展,就是后来辗转德国、意大利等国,取得巨大成功的画展,徐悲鸿特地请滑田友同行。借此机会,徐悲鸿将滑田友推荐给他曾经就读的学校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滑田友在这所名校刻苦努力,于1936年获得铜质奖章,里昂中法大学奖给滑田友三年奖学金,解决了滑田友的后顾之忧。滑田友说:“我在法国留学期间可谓艰苦异常,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我时常用悲鸿先生的留学经历激励自己。”
1939年,滑田友终于完成了荣获金质奖章的巨作《出浴》,在法国艺坛倍受瞩目。法国教育部和巴黎市政府都购藏他的作品,经朋友的介绍,他找到了一份稳定的职业,创作不断,收入颇丰,成为旅居巴黎的著名华人艺术家。
1947年吴作人去法国考察艺术,徐悲鸿交给他办的事中,就有一项,邀请滑田友回国,到国立北平艺专任教。滑田友对徐悲鸿感恩戴德,看到徐悲鸿的亲笔函,如同听到恩师的召唤,他放弃法国的优裕生活,欣然允诺启程回国。
此后,滑田友与徐悲鸿共事,从国立北平艺专到中央美术学院。
当徐悲鸿出任国立北平艺专校长时,有人告诉他,蒋兆和在沦陷区画了些画,可能是亲日的,徐悲鸿对蒋兆和也就有了成见。有人为他抱不平,劝他去拜访徐悲鸿,当面解释清楚。蒋兆和却拒绝了,他说,他不想给徐悲鸿增添麻烦。
蒋兆和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认为终有一天真相将大白于世,何必多加解释呢。过了一段时候,友人非拉他去见徐悲鸿不可,他才和妻子一起到了徐家。见面时,蒋兆和如实地述说了几年的经历,送上自己的画集及《流民图》。
蒋兆和自己写道:“悲鸿先生一看画册,颇为惊讶,似乎又很激动,当时什么也未说。悲鸿先生随即走进屋里,将当年在南京给我画的素描肖像送给了我的夫人萧琼,以示对我们之间有深厚情谊的纪念。这时我深感悲鸿先生对我有所理解。几天以后,悲鸿先生就写了一份正式聘书给我,聘请我到他主持的北平艺专任兼任教授。”
画家与画家的心灵是相通的。
蒋兆和是个自学成才的穷孩子。他自幼丧母,靠父亲督导读书习画,没上过学,少年到上海流浪,以擦笔画像谋生,同时自学美术,结识了商务印书馆的黄警顽,与这位“交际博士”成了朋友。1927年,当徐悲鸿从法国留学回国来到上海,他很想当面求教,可人家有没有时间,见一个没文凭也没背景的年轻人?
苦于无人指教的蒋兆和忐忑不安,没想到黄警顽一说,徐悲鸿马上约了时间。那天上午,蒋兆和把自己的油画像、素描头像、图案设计卷成一个卷,挟在腋下跑去了。二十三岁的蒋兆和开头未免紧张:“悲鸿先生知是我来了,对我很热情。我看他没有架子,也就渐渐地不拘束了。那天,悲鸿先生穿一身西服,打着黑领结,很有精神。我听说,在法国,艺术家一般都喜欢打黑领结的,显然悲鸿也有这个艺术风度。”
给美术青年看画,徐悲鸿是情绪最高涨的。蒋兆和说:“我带去的油画是一幅对开大小的半身自画像,手持画笔在画前凝思。悲鸿先生把这张画竖放到墙根,蹲着看了好大一会,他看得很仔细,并称赞我画得不错。接着又看我的素描,一边看一边很沉着、很用心地连连说好,很惊奇地说:‘你虽未有机会受到正规的美术训练,但是素描基础还是很不错的,是可造之才!’我知道,悲鸿先生这是在鼓励我。”
徐悲鸿很关切地询问蒋兆和的个人经历,对他的不幸的求艺境遇很同情。当徐悲鸿推心置腹地谈起自己的身世,蒋兆和惊喜地发现,他与徐悲鸿这位留洋画家有许多共同之处,同样是贫寒出身,同样在上海滩备尝艰辛,同样痴迷艺术。因此,他感觉徐悲鸿很亲很近。“记得当时悲鸿先生感慨地说,时代在变化,艺术也应随着时代发展,可是许多画画的人脱离现实,不从真实的人出发,对人物观察得很不够,连形体、结构也画不准。像你这样从现实生活出发的人,在中国还少见啊。”
1928年,徐悲鸿应邀北上,到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当院长。在延聘教员时,徐悲鸿没忘记闲在上海的蒋兆和,立即给蒋兆和写来了信,邀他去担任图案课教师。蒋兆和当然求之不得,还没等他动身,徐悲鸿又来信说,他在北平辞职回来了,当教员的事只能作罢。虽然空欢喜一场,蒋兆和也已经心存感谢了。
1929年,蒋兆和有两幅画参加全国美展,被中央大学美术系聘为助教。徐悲鸿正兼任中大的美术教授,亲切地接待了蒋兆和。“他在中央大学校园里专辟有两间房子,以存放从欧洲带回的世界美术名作的复制品和大量外国画册,同时他也在这里作画,如《田横五百士》等都是在此地完成的。徐先生安排我住在这个‘画库’里,使我能够饱览世界美术名作,开阔眼界,对于提高自己的艺术素养,实获益匪浅。中大的两年,是我在艺术上获得很大提高的两年,也是我同悲鸿先生接触最多的两年。”
后来,徐悲鸿把蒋兆和介绍到上海担任素描课教员。1932年上海“一·二八”淞沪抗战,蒋兆和参加十九路军抗日临时宣传队,在前线战地指挥部,为抗日英雄蔡廷锴、蒋光鼐将军画了油画肖像,当即由上海良友出版社大量印刷发行全国。随后,蒋兆和再度陷入失业和流浪的困境。此时南京政府征求制作孙中山铜像的作者,号召艺术家应征投标。蒋兆和决定到南京试试运气。徐悲鸿又伸出热情的手,让举目无亲的蒋兆和在南京徐悲鸿家住了一年多,全力制作孙中山雕塑模型,可惜应征的作品落选了。
徐悲鸿看重蒋兆和,觉得他应该到法国去学画。当时徐悲鸿应福建省教育厅长黄孟圭之约作画,说福建有两名官费留学生名额,徐悲鸿考虑推荐蒋兆和,让蒋碧薇教他学法文。后来福建省两个出国名额给了王临乙、吕斯百,因为他们家境较好,又有些自费,而自理生活费对于蒋兆和是个难题。但蒋兆和与徐悲鸿非亲非故,徐悲鸿、蒋碧微一家对他视如亲人,竭力促成出国之事,让蒋兆和终生难忘。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徐悲鸿在国内外奔走,蒋兆和则应同乡画家之邀在北平谋生。在沦陷区,蒋兆和亲眼目睹亡国奴生活和民族的仇恨,促使他产生一个非常强烈的愿望,要画出逃难的、讨饭的、拖儿带女的、垂死挣扎的人们,画出他们的颠沛流离与内心苦痛。于是他开始起草小稿,将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悲惨情景凝固成一个个瞬间,起名《流民图》。
此画耗费巨大,蒋兆和不得不四处化缘,以求得生存。出于一个艺术家的单纯,他想得太简单了,给他日后带来了无穷烦恼。
蒋兆和曾给许多人画过肖像画,其中就有出任北平伪政权“建设厅长”的殷同。据说此人喜好美术,画像时问蒋兆和生活如何,蒋说在艺专兼任讲师,报酬很少,得为人画像方勉强维持,他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解决。当蒋兆和创作《流民图》难以为继时,就估算了作画材料、写生路费和生活费用,去找殷同。他给了一笔钱,相当于现在上千元人民币。蒋兆和用它去外地,收集南方沦陷区的素材。
当蒋兆和两个月后回到北平,这笔钱已用光了,他埋头画稿,也没去找殷同。当时他在想,万一殷同要看画稿,不同意《流民图》的主题怎么办?蒋兆和犹豫不决地度过了三个月,殷同突然病死,他这才松了口气。
徐悲鸿在随后北平的“新旧国画的论争”时,就把蒋兆和列入“新兴作家”,论证“新中国画可开辟之途径甚多”。
徐悲鸿的肯定,拯救了前途渺茫的蒋兆和。“在我的艺术探索途中,不知遇到了多少挫折,受到了多少嘲讽,有时向展览会送画,被国画部推出门,被西画部拒于外,所以悲鸿对我的爱护和褒奖尤是珍贵。1949年春,悲鸿出国参加保卫世界和平大会时,还随身携带着我在1941年出版的那本画册,听说在归国的途中,作为中国现代国画发展的图例,于莫斯科展示给苏联画家,那是苏联美术界首次知道我的艺术。”
中央美院成立后,徐悲鸿力排众议,聘请蒋兆和担任教授。解放初期文艺整风时,围绕着《流民图》是否为“汉奸美术”,又对蒋兆和查来查去。徐悲鸿似乎充耳不闻,一句也没听进去。当美院准备选画到苏联展览时,他依然推荐蒋兆和的作品。
徐悲鸿“包庇”蒋兆和是人所共知的。
如今,蒋兆和被公认为当之无愧的二十世纪中国人物画大师。蒋兆和代表作,那幅高七尺、长九丈的巨幅长卷《流民图》,已经成为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一座高峰。蒋兆和虽然不是徐悲鸿的直接弟子,但他用心地写出了一篇回忆文章《患难之友画坛之师》,记述他的绘画生涯有赖于徐悲鸿的真诚指引。
也就在1947年,南昌实验小学四年级学生刘勃舒,给徐悲鸿写了一封信,说他很爱画马,还模仿徐悲鸿画册画了几张奔马,请求指点。
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那年刘勃舒十岁,从小喜欢涂涂画画。他父亲是小学老师,母亲是家庭妇女,贫寒的家庭似乎不可能给他提供多少深造的机会。他人小胆大,敢写信给大名鼎鼎的大画家,可是人家有没有空理你呢?
在北京二环路旁的一栋高层公寓,刘勃舒深情地讲述他当时的“出格之举”:“为什么想到徐先生呢? 也是听小学的美术老师讲,中国有个大画家叫徐悲鸿,画马的。讲他一些艺术成就,所以我从小脑子有这个印象。当然小孩也比较天真,也比较无所顾忌了,哎呀,我什么时候,给爷爷写封信就好了噢。有这么个想法,想来想去的,有一天,我真的写了封信,让语文老师稍微简单给我通通,就寄出去。当时很兴奋。不过也想,写给人家这么一个大画家,我一个江西的小穷娃娃,画得也不怎么样,人家会不会睬我。”
“江西小穷娃娃”的信寄到了徐悲鸿手中。没想到徐悲鸿没有一看了之,他虽然很忙,每天都有大量的事要处理,而且身体有病,仍然像对待美术青年那样写了回信,而且写得非常认真。徐悲鸿在给刘勃舒的回信中,谈了他对学画的看法。
勃舒小弟:
你的信及作品使我感动。我的学生很多,乃又在数千里外,得一颖异之小学生,真是喜出望外。学画最好以造化为师,故画马必以马为师,画鸡即以鸡为师。细察其状貌、动作、神态,务扼其要,不尚琐细(如细写羽毛等末节),最简单的学法是用铅笔或炭条对镜自写,务极神似,以及父母、兄弟、姊妹、朋友。因写像最难,此须在幼年发挥本能,其余一切自可迎刃而解。我附寄你几张照片,聊备参考,不必学我,真马较我所画之马,更可师法也。
我爱画动物,皆对实物用过极长的功,即以画马论,速写稿不下千幅……须立志一定要成为世界第一流美术家,毋沾沾自喜渺小成就。你好好读完初中,即可应考艺专,那时,我必极愿亲自指点你。此时须努力文史、生物、算学、理化等普通课程,必要之常识不可忽也。
刘勃舒感慨得连连摇头,他说:“我也没想到,后来徐先生真的来信了。看到后面,我很感动,他说,我三年以后还在国立北平艺专,你来考我们学院,我当亲自来教你。觉得是做梦呢,所以我初中毕业就去了。”
一个小学生与一个大画家的感人故事近乎传奇,套用一句今天北京的俚语,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刘勃舒在徐悲鸿的亲自指导下,考人中央美院,后来成为著名画家。他的时间很宝贵,人家上门请他,带着礼品或者钞票,他都会回绝,可是他会到学校,无偿地给孩子们辅导美术基础课。徐悲鸿的人格力量已经融入他的血液。
徐悲鸿是无私的,而中国有成千上万像当年刘勃舒那样渴望求知的孩子,问题是:你愿意不愿意给他们阳光。
一生热爱奔马的徐悲鸿,曾大声呼唤伯乐,也甘于做一个伯乐,他将自己对人才的发掘和渴望,抒发到了极致。他警示人们,要重视民族的前途,就必须重视人才。刘勃舒的故事,便是对徐悲鸿教育思想的一个通俗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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