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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襄生平事迹《浩劫磨难》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2月13日 阅读:227 评论:0

1966年秋,北京城东的芳嘉园小院一片和谐宁静,沿墙一窄畦一排宽叶矮竹,苍翠欲滴。墙下正放着一二十盆兰草,葳蕤妩媚。最生机盎然的,无疑是园中的一架葫芦,长势甚佳,经秋刚结出了一个个青嫩的小葫芦,风过处轻轻摇曳,煞是玲珑可爱。

一队红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芳嘉园,总有一二十人,进得园中就先高喊“毛主席万岁”口号,同时高唱革命歌曲。园中各家包括王世襄在内,似没弄清事情就里,红卫兵小将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了抄家和破四旧。乒乒乓乓,不一会儿,园中已是叶落枝折,各家中廊前窗下,已是一片狼藉,大家脸上也自是惊恐万状,幸好红卫兵小将们砸抄了一会,像是累了,带头的小平头队长一招手,发出一阵胜利的唿哨,便率众扬长而去。小将们虽走了,一片静寂,大家一下子还是有点惊魂未定,直到完全听不到红卫兵叫嚣声,方才回过神来,纷纷收拾家中被翻乱和砸碎之物品。

王世襄走到园中,看到被红卫兵推断扯断的那架葫芦,看到满地被揪落的嫩葫芦,被连根拔出扔进垃圾桶的一盆盆兰花,不免心痛难当。这是北京城破四旧的第一天。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陈伯达炮制的《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第一次明确提出“要彻底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1966年8月1日至8月12日,召开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进一步肯定了破“四旧”的提法。但如何破“四旧”还尚无样板条文,中央没有说明。1966年8月18日,召开“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群众大会”,并举行大规模的游行。这一天,毛泽东第一次接见了红卫兵。从这天起,北京红卫兵小将们纷纷走向街头,张贴传单和大字报,集会演说,开始了所谓的“破四旧”运动,他们的目光从店铺转向包括历史文物在内的更加广泛的目标。

“文化大革命”风暴席卷之初,王世襄虽于1962年被摘“右派”之帽,可依然被视为地、富、反、坏、右的“黑五类”人群,遭受大字报批斗,当众开批判大会等,接受着“革命”的洗礼。王世襄对运动中的一切荒唐、颠倒是非的行为,在那时已慢慢学会平静对待,学会了放宽自己的心境,运用理性和智慧,尽量做到“无故加之而不怒”,使他所热爱的传统文化,减少在革命中被毁灭。王世襄那时目睹了红卫兵在北京城“破四旧”的壮举,短短几天时间内,北京市便有十多万户人家被抄。6843处文物,竟有4922处被毁。大量学者名人所藏的珍贵文物,均被毁灭殆尽,国学大师梁漱溟先生曾回忆说:“他们撕字画,砸古玩,还一面撕一面唾骂是‘封建主义的玩意儿’。最后是一声号令,把我曾祖、祖父和我父亲在清朝三代为官购置的书籍和字画,还有我自己保存的……统统堆到院里付之一炬。”据不完全统计,从1966年11月9日至12月7日,红卫兵共毁坏各类文物6000余件,烧毁稀有古籍2700余册,各种字画900多轴,历代石碑1000余座,其中包括国家一级保护文物的国宝70余件,宋元珍版书籍1000多册。

当时,王世襄自然无法知晓这些数字,但从“破四旧”开始,他便已预感到家里多年一点一滴、辛辛苦苦所藏的明式家具、佛像、铜器、字画、漆器、鸽哨等心爱之物以及家传的古籍善本和自己的手稿,都会毫无疑问地被划为“四旧”之列,极有可能在再抄家中遭到灭顶之灾。尤其是那些革命小将,大都年幼无知。这又一次使他忆及“三反”时那些年月的光景,那时他面对一群“打虎英雄”时,也是束手无策,当与他们言及朱桂老这样有名的人物时,对方只是茫然不知其人,还以为朱桂老是唱戏的人。如今要在乱哄哄的情况下,跟这些革命小将说这些文物的珍贵价值,无疑比对牛弹琴更可笑。

王世襄一直在焦急地思考着,他想目前在中国大地上,已不可能力挽狂澜地去阻止这场“革命”的发生,疯狂抄家既然已不可能从这大潮中幸免,那么,惟有想办法使损失尽可能减少到最小。为此,他主动跟国家文物局联系,请接管国家文物局的大学红卫兵们前来“破四旧”抄家,并说明家中一些文物的价值,以及在此形势下交给国家保管的必要性。当然,对王世襄这样一个爱好文物成癖的人来说,要告别与之朝夕相处、时常把玩的那一件件心爱之物,自然是心酸难忍、难舍难忘,但他更不忍心看到它们被无端毁于无知之手,他的理智告诉他,在那个史无前例的特殊的政治风潮下,将自己心爱的文物交给国家有关部门完好地保存,使中国宝贵的文物还能够在这场浩劫以后继续传承供后人欣赏,可谓是最为明智和理想的选择。

也许是文物局的红卫兵们看王世襄“自我革命”的态度诚恳,又看到他主动请缨并有文化知识和素养,他们终于认同了王世襄的说法,在进入王家抄家和将所抄之物搬上车时,都还算客气,也非常小心,并将大多数东西完璧无损地封存到了规定的地方。在那个狂热的革命时期,王世襄“主动”申请“抄家”可谓一步险棋,却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还影响了同院为邻的黄苗子、郁风夫妇。他们也效仿王世襄主动请缨的做法请所在单位的“造反派”来抄家,还雇来七辆三轮车,将所藏之明清善本连同书橱和其他书画藏品一起送到单位,其中包括自己多年来摘录的美术史读书卡片达两万多张。

“文革浩劫”中无数的文化瑰宝化为灰烬,而王世襄却在“文革”结束、拨乱反正后,因落实政策重新收回了自己绝大多数的心爱之物,包括他的阔别多年的手稿书信。而黄苗子、郁风近千种明清刻本劫后也同样回到了他们身边。真的,我们现在无法得知那时是什么启示着王世襄做出了这样明智的决定,是经历过了“三反”、“反右”诸多运动的磨难,让他处变不惊,还是年轻时的追宝经历提示了他?也许是中国千年文化自强不息的信念驱使了他,总之这真是一个有头脑的中国知识分子,在“文革”时代难得地幸运了一把。

1967年至1968年“文化大革命”初期“破四旧”的疾风暴雨过后,北京城稍显得平静了一些,但所有单位从科研机构到学校、工厂等,都停止了正常的工作运转,每个角落里都贴着铺天盖地的大字报,王世襄每天去单位便是去接受批斗、写检查。他“文革”前正着手进行的著书立说,自然也无疾而终,家里的藏书都被抄走,无书可读,更别说写东西了。唯一可读的只有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

那时,王世襄经常还得从事繁重的劳动,经常蹬着三轮车从大郊亭运五袋水泥回沙滩红楼,往返足有30余里地。何况因被打成“右派”的王世襄,被剥夺了全部的工资收入,每月只发一个人的生活费。只有袁荃猷是领全薪,所以一人工资,当时却要供王世襄、儿子敦煌及两位老人的吃穿用度,生活上自然捉襟见肘。同时60年代初开始的“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粮食、物资供应的普遍紧张,再加上每天要从事体力重活,因而导致王世襄在“三反”时在公安局看守所感染的肺结核,又在1969年复发,且有空洞,医生嘱咐要卧床休息。然而,此时全国又发起了知识分子下放劳动大潮,文物局系统当然也不例外,开始了所有人员下放“五七干校”接受思想改造。

王世襄感染肺结核,本应静养,可军宣队勒令必须于10月1日前随同文物局系统人员下放湖北咸宁,形势所逼,他也只得无奈地拖着孱弱的病体,背上简单的行李,随下放大军离开北京城。而夫人袁荃猷所属的音乐研究所,人员下放至天津团泊洼静海干校,她也在王世襄出发后几天随单位下放了。而唯一的一个儿子敦煌,也响应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宁夏生产建设兵团。温馨和美的一家三口,顷刻间天各一方、互不相见。

王世襄带着病体,心中藏着无限的伤痛,在咸宁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二次较长时间离开北京城的漂泊岁月。遥想起第一次离开北京城之动荡年份,他作为一个有志的年青人,是不愿在日伪统治下苟且生活而去;这一次,令他不安与百思难解的,则是因为狂热的群众运动而去接受劳动改造的。这时的他,年近55岁,两鬓日显斑白,却在新的社会主义形势下,再一次背井离乡。真可谓人生命运多舛,反复无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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