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孙津川16岁。
一转眼,孙津川在金陵制造局连续做了3年工。他也由一个充满幻想的少年逐渐成熟起来。
这期间,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大清王朝的统治者光绪和慈禧太后相继死去,辛亥革命爆发了。寿县孙氏引以为豪,曾在清政府任过文渊阁大学士、资政院总裁、太子太傅等职的孙家鼐也在这一年病逝。
1911年10月,武汉首义后,各地纷纷响应。11月8日,清政府新军第九镇在秣陵关誓师起义。11月12日,清政府驻泊南京的海军舰队起义。11月13日,江浙联军组成。12月1日,江浙联军攻克南京天堡城。12月29日,17省45名代表,在南京原江苏省谘议局选举出孙中山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经革命党人多年在国内外进行宣传、组织,前仆后继,革命最终取得了胜利。辛亥革命是中国革命史上一次“比较更完全的意义上”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其影响远远超过以往的太平天国、义和团等大规模的旧式农民战争,也超过了资产阶级改良派的维新变法政治运动。其功绩不仅在于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推翻了封建帝制,缔造了资产阶级共和制度,还极严重地冲击了封建皇权和忠君思想,使民主共和观念深入人心,成为国民的一次思想解放运动。
辛亥革命的胜利,颠覆了孙津川过去存在的忠诚朝廷就是爱国的思想。但是,作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孙中山,在南京原清朝两江总督署衙内的总统府中度过91天之后,1912年4月1日却宣布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当年5月,国民政府参议院按照袁世凯的意愿决定迁都北京,至此,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被大地主大买办阶级的代表袁世凯完全篡夺了。
纷纭变幻的时事,在孙津川的脑海又留下诸多疑惑。
世事沧桑中,他更加注意关心时事,千方百计找来各种报刊杂志,边读边思索。涌动在脉管里的热血,使他感到该做点什么。
“俺大(寿县对父亲的称呼),我准备去上海找点事做。”孙津川对父亲说。
“上海是洋人统治的地方,很乱。”母亲孙华氏说。
“不记得我给他起的大号了?”父亲放下手中的馍,看着孙华氏说。孙华氏知道,孙多儒又在提给孙津川起名的往事了,没有再吱声。孙多儒盯住下巴上长出几根胡须、脸上还沾有油污的儿子说:“一个人去?想好了么?”
“一个人,找不到事再回来。好在火车一天就到了,方便得很。”孙津川坚定地说。
“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这是早期中国读书人非常自豪的一件事。孙津川虽然没有参加科考,没有中过秀才,但是在过去,比占人口大多数的文盲多了一条识字的优势。通过《申报》《苏报》《新报》等报刊,孙津川知道,根据《南京条约》的规定,上海于1843年成为向外商开放的通商口岸。1845年,上海英租界在上海老城厢以北宣告成立后,经历了数次扩张,到1899年时公共租界面积已扩展到22.59平方公里,北面边界到达上海、宝山两县的交界处,西面一直扩展到静安寺,整个租界被划分为中、北、东、西四个区,是名副其实的“国中之国”。公共租界地处苏州河与黄浦江的交汇处,坐拥对外港口,凭借着优厚的地理条件和政治地位迅速繁荣起来。不仅催生了南京路的商业神话,还云集了众多金融地产巨头、娱乐天堂和文化据点,成为中国近代史上上海勃兴的缩影。
在上海逗留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孙津川居无定所,借在工厂、码头四处打工的机会,他熟悉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上海滩。
日晖兴发机器厂是孙津川在上海打工时间较长的工厂,厂址在上海徐家汇一带,大约在今天的徐汇区瑞金南路和内环高架路交叉地区。日晖兴发机器厂生产规模远远比不上金陵机器制造局,只有几台破旧的车床、铣床、钻床,还有一些铸造翻砂的设备,主要为小火轮和渔船生产一些机械设备和配件。环境脏乱,机器陈旧,没有安全设备。为增加生产产品,降低成本,工厂老板对工人十分刻薄,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讲起来每个月应得二三块钱的工资,但总被老板以工人上班打瞌睡、工件有疵点等借口克扣得所剩无几。
孙津川22岁那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了。
上海《民国日报》自11月9日起,即十月革命胜利后的第三天,连续三天在报纸上报道了这一重要消息,俄国无产阶级在布尔什维克党和列宁领导下,取得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上的炮声,宣告了俄国沙皇专制统治的结束,宣告了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这炮声,震撼了五洲四海,震撼了亚洲东方古老的中国大地,唤醒了苦难的中国人民,也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使年轻的中国无产阶级和一切先进分子、爱国志士,掌握了认识世界、改造世界、造就光明的新中国的锐利的思想武器和金钥匙。
对十月革命的认识此时的孙津川知识并不多,十月革命对中国的影响,孙津川也并没有预料,但由于孙津川识字断文,见多识广,又有一副古道热肠,工友们一有闲暇,就聚集在他的周围,听他讲那些珍闻逸事,讨论报刊上有关劳动问题的文章和报道。从而,孙津川也结交了不少工人朋友。
一次,一位年轻工人因长期疲劳工作,营养不良,加之连续操作机器近16个小时,昏倒在机器旁,胳膊不幸被旋转的机器轧断。血肉模糊,鲜血淋淋,片刻便将机器周围的土地染红。孙津川连忙和工友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来,送往医院抢救。受伤的工友虽然性命被保住了,但手臂却落下了永远的残疾。同时,在医院治伤的大笔费用,狠心的资本家却一点也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反而振振有词地说:“我花钱雇你做工,养活你们,病、死一概由自己负责。”
孙津川当即和几个工人站出来与老板据理力争,可是,老板根本不把他一个小工人放在眼里,对他的要求不理不睬。
气愤不已的孙津川和工友们,拉着老板去当局讲理,双方僵持不下,越闹越大。最后,在当地士绅的调解下,老板仅按当地工人受伤处理的惯例,付出了两个月工资。但是,医疗费坚持不付,还无理地解雇了受伤的工人,并开除了领头的孙津川。
这是孙津川第一次与工厂工人站出来同资本家面对面的斗争。这次斗争,最终以失败而结束。
孙津川愤而离厂,准备再回南京。①
别离上海之时,几名要好的工友,在日晖兴发机器厂附近的露天小摊点了几碟小菜为孙津川饯行。孙津川从贴身口袋掏出一块银圆,对那位特地赶来道谢的受伤工友的父亲说:“我要回去了,今后可能不容易见面了,这块大洋请你带回给小兄弟补补身子。”
沪宁铁路上海火车站(俗称老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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