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孟达其人

孟达，字子度（本字子敬，避刘备叔父刘子敬讳，遂改为子度），扶风郡眉县人。其人颇有才干，但名声不佳。

要了解其为人，首先从其父亲谈起。

其父孟他，字伯郎。是典型的刁滑之徒。《三国志·文帝纪》注引《三辅决录》中讲道：在灵帝时，宦官张让专断朝政，令家奴看家护院。孟他求官不成，就倾尽家财向张让家奴行贿。通过家奴引见，孟他终于接近张让，还给张让送了一斛（坛）在当时堪称稀罕的葡萄酒。张让就让孟他当上了凉州刺史。

宋代苏轼看到这样的记载，感叹道：“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斛得凉州。”

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孟达天资聪颖，但有才无德。建安初，关中饥荒，孟达与同郡法正等一起，投奔益州牧刘璋。

刘璋主政益州时，内外交困。内部，庞羲、李异等骄纵不法，北面与张鲁关系紧张，东面又与刘表产生嫌隙。

建安十三年（208），曹操袭荆州，益州震恐，刘璋派河内人名叫阴溥的前往荆州向曹操致意，曹操加刘璋振武将军、刘璋的兄长刘瑁为平寇将军。

其后，刘璋派遣别驾从事张肃送兵送物给曹操。曹操拜张肃为广汉太守。曹操平定荆州后，刘璋派别驾张松出使曹操。此时曹操骄矜已甚，见张松其貌不扬，且有几分狂妄，就怠慢了张松。张松衔怨而去。

不久，曹操在赤壁之战中败北，张松遂在刘璋面前诋毁曹操，劝刘璋结好刘备。刘备因此有了入川之机。

建安十六年（211），刘璋不顾众人反对，在张松的劝说下，以法正为正、以孟达为副，各率2000人马迎接刘备入川。

刘备逆长江而上，经江州，沿嘉陵江北上至涪县。建安十七年（212），刘备进抵葭萌，然后逡巡不进，等待时机。

一年以后，刘备与刘璋反目，将兵围成都。

建安十九年（214）初，刘璋投降，刘备将刘璋迁往荆州公安。

刘璋投降后，孟达也跟着归顺刘备。

刘备将先前法正的兵马一并交给孟达，让孟达驻屯江陵。蜀地平定以后，刘备任孟达为宜都太守。宜都地处荆、益二州要冲，让孟达镇守，可视为重用。

原属汉中郡的西城、上庸、房陵三县，在建安末年均改为郡，因在汉水之东，故蜀汉谓之东三郡。

此时，蒯祺为房陵太守，占据房陵；申耽为上庸太守，与其弟申仪在西城、上庸间啸集数千家割境自保。

魏、蜀、吴三国都想对三郡施加影响，但都没能尽有其地。

刘备进占汉中之后，就把矛头指向东三郡。

建安二十五年（220），刘备命令孟达进攻房陵。孟达兵丁杀害了房陵太守蒯祺。蒯祺的妻子是诸葛珪之女，也就是诸葛亮的大姐。

孟达攻拔房陵后，正准备进攻上庸，刘备“阴恐达难独任，乃遣（刘）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一同会攻上庸。

笔者认为，刘备担心孟达不能单独完成任务是假，派刘封去钳制孟达却是真。或许在刘备看来，孟达部属杀死蒯祺，捅了大娄子，必须对孟达有所约束。

曹魏所置上庸太守申耽率众投降，并遣妻子及宗族到成都做了刘备的人质。

申耽、申仪本是上庸地方豪强，在当地颇有势力。刘备就任申耽为征北将军，依旧领上庸太守、封员乡侯；任申耽弟弟申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迁升刘封为副军将军。

连降将申耽、申仪都封赏了，可是原本立有战功的孟达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

刘备不封赏孟达，可能是因为孟达部属杀死了蒯祺，引起原荆州派的不满，刘备为了平衡内部矛盾才这么做的。

关羽发动襄樊战役的后期，东吴起兵抄袭荆州后路，关羽眼见形势危急，接连派人向刘封、孟达求救，但是，刘封、孟达以上庸刚刚收复、局势不稳为由，拒绝发兵援救。关羽旋即败亡。

关羽败亡后，刘备对刘封、孟达非常恼怒。这时，刘封与孟达的关系非常紧张，刘封侵夺了孟达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军中乐队。孟达担心刘备因拒绝救援关羽而治罪，又对刘封的强梁非常反感，内心疑惧，于是给刘备写了一封辞别信。

信中引历史上申生、伍员、乐毅、蒙恬有功而见疑诸事，说：“臣每读其书，未尝不慷慨流涕。而亲当其事，益以伤绝。”其后不久，孟达因惧罪求存而率部众4000余家投降曹魏。

由此看来，孟达降魏是蜀汉内部矛盾激化的结果，自有可理解之处。

黄初元年（220）年底，夏侯尚、徐晃领兵进攻据守上庸的刘封，孟达给刘封写了封策反信，希望刘封跟他一起投降魏国，被刘封拒绝。刘封兵败后逃回成都，被刘备逼杀。

曹丕刚即魏王位，孟达即率部来降，让曹丕非常高兴。

曹丕对孟达早有所闻，听说孟达来降，就安排亲近大臣前往迎接，并对孟达为人进行考察。使者回报，有的说孟达有“将帅之才”，有的说孟达是“卿相之器”。曹丕大为高兴，给孟达写了一封信，信中列举历史上几个名人弃暗投明的典故，然后感叹地说道：

闻卿姿度纯茂，器量优绝，当骋能明时，收名传记。今者翻然濯鳞清流，甚相嘉乐，虚心西望，依依若旧，下笔属辞，欢心从之。昔虞卿入赵，再见取相，陈平就汉，一觐参乘，孤今于卿，情过于往，故致所御马物以昭忠爱。

曹丕在信的后面还对孟达说，我这里不讲人质那一套，你不要把家人都弄来（意谓免得家人担心恐惧）。要是想来见我，就把部众安排好了之后，再骑着马来。字里行间，充满着关怀与体贴。

孟达在谯县拜谒曹丕，曹丕与孟达相谈甚欢。曹丕外出，还特地将孟达拉上自己的专车，一同乘坐。随即，加孟达散骑常侍，任建武将军，封平阳亭侯。将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合为新城郡，任孟达为新城太守，委以西南之任。

曹丕对孟达如此亲近信任，惹得一班大臣很不高兴。不高兴，有吃醋的成分，也有对孟达人品不齿的因素。

的确，对孟达人品持怀疑态度的人还真的不少。

刘晔就说孟达“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新城与吴、蜀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

司马懿也认为孟达“言行倾巧，不可任”。

孟达文武兼资，也善于结交权贵。与尚书令桓阶、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关系处理得非常好。自投奔以来，一直坐镇曹魏西南边陲，自成一方势力。这些年，他外无战事，内有靠山，顺风顺水，日子过得相当逍遥。

可是后来，桓阶死了，夏侯尚死了。现在，最大靠山曹丕也死了。孟达不免深感孤独，不禁忧从中来。

更让孟达闹心的是，几年前，夏侯尚、徐晃进攻据守上庸的刘封时，申仪趁机背叛刘封，又率部众归降曹魏，被曹魏任为魏兴太守。魏兴郡就在孟达所据新城郡的西面。孟达与申仪关系一向不佳，申仪常常上书说孟达坏话。朝廷虽然没有做出明确的表示，但是孟达内心不免疑惧。这种疑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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