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诈病骗李胜

司马懿不与朝政，意在麻痹曹爽，看来司马懿的目的达到了。

有司马懿在朝，曹爽不得不谨慎行事。司马懿不与朝政，曹爽原本紧张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

人常说，财迷心窍，其实，权也可以迷住心窍。有权就任性，说的就是那些缺乏自制力的人，在权力面前不能自持、忘乎所以的情形。

曹爽确有作死的表现。《三国志·曹爽传》载：

爽饮食车服，拟于乘舆；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诈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送邺台，使先帝倢伃教习为伎。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纵酒作乐。

这段记载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不可尽信，但不能说一点影子也没有。不然的话，那么多老臣都不予配合、弃他而去就不可理解了。

其实，曹爽一派不是没有明白人，其弟曹羲就对曹爽的胆大妄为和奢靡深以为忧，“数谏止之。又著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弟以示爽。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悦。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泣而起”。

曹爽不仅生活奢靡，处事也不公道。前面讲到的，清河、平原两郡的地界之争就是典型的事例。

清河、平原地界之争历时8年，经历两任刺史都没有解决。孙礼在出任冀州刺史之前，司马懿与孙礼约谈，希望孙礼上任之后妥善解决这一问题。

孙礼说：争讼的人拿出先人的墓地作证据，而听讼的人认为先人的契约是对的。可先人已经故去，不能到公堂应诉。而墓地也有迁移的情况。因此，应当拿出先帝（曹睿）初封平原王时的地图来判断。而地图就藏在天府，现在就可以拿出地图进行裁决，何必要到州府后再做裁决呢。

司马懿说：是这样的，判定之后，应当另行颁发地图，作为息讼的依据。

按说，孙礼讲得有道理，办法可行。

可是，曹爽听信清河一面之词，说“图不可用，当参异同”。

孙礼于是上书抗辩，言辞激烈，甚至穿好衣服鞋子，驾好车马等待免官治罪。

曹爽此时失去理智，不仅不自找台阶下，反而觉得孙礼出言不逊，将他交付廷尉，判处五年徒刑。这一判决并没有得到执行，孙礼被禁锢在家一年后，在众臣的干预下解禁，被任为城门校尉。

曹爽对孙礼的处置极为愚笨。孙礼本来是曹睿安排辅佐曹爽的人，曹爽没有珍惜，反而因为他的耿直而打压他，生生地将他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孔子说：“政者正也。”意在告诫为政者，要端正、公正。反观曹爽，不仅没有做到端正、公正，反而倚仗权势，任性胡来，典型的德不配位。

其后不久，北方边境不安，孙礼又被任命为并州刺史，加振武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上任前，特地向赋闲在家的司马懿告辞。

孙礼见司马懿时，面露不悦之色。司马懿见状问：你到并州上任，觉得并州小吗？还在为分界之事生气吗？怎么临别还这么不高兴呢？

孙礼说：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孙礼虽然品德不高，怎么会把个人的官位和以往的旧事放在心上？本来以为您像伊尹、吕望一样，辅正大魏天下，上报明帝托付，下建万代功业。现在国家危机，天下骚动，这才是我不高兴的原因！说着说着，“涕泣横流”。

孙礼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司马懿出来挽救危亡。

司马懿见孙礼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才实言相告：好了，不要哭了。要忍，忍人所不能忍！

司马懿的话，简洁干脆。要是别人说这话肯定会声色俱厉、咬牙切齿。但司马懿却非常平静，不怒自威尽显无遗。

危机迫在眉睫，曹爽却失去警觉。作为对手的司马懿暂时退隐了，曹爽就觉得从此没有了对手，还经常带着几个弟弟一同外出游猎。

大司农桓范对他提醒道：“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若有闭城门，谁复纳入者？”曹爽却不以为然，说：“谁敢尔耶？”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正始九年（248）冬，李胜由河南尹转任荆州刺史，出于礼节（当然也有探视病情的用意），去向赋闲在家的司马懿辞行。

司马懿为了麻痹李胜，故意装病。《三国志·曹爽传》只用了简短几句话，说：“宣王称疾困笃，示以羸形。胜不能觉，谓之信然。”

裴注引《魏末传》讲得非常详细，也更有戏剧性。大意是：

李胜进入司马懿的卧室后，见到司马懿，说自己没有什么功劳，蒙盛朝之恩，将要回到本州，特地来贵府拜别。没有想到老大人开恩，因而得以相见。

司马懿从床上“艰难”地抬起身子，示意站在两旁的奴婢递衣服穿。司马懿用颤抖的手去接，没接住，衣服掉在了地上。随即，以手指口，表示口渴。奴婢端着碗喂，司马懿吞咽不下，粥顺着嘴角流下来，沾满了衣襟。

李胜见此情景，心中难过，眼泪都出来了。说：现在皇上还很年轻，天下还依赖老大人撑持。大家说老大人旧病复发了，可没想到竟病成这样！

司马懿缓了口气，说：年老病重，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您屈就并州，并州靠近胡人，要多加注意啊。可能再没有……机会见面了，唉！

李胜大声说：我将要到本州，不是并州。

司马懿说：您……刚到并州？要好生把握！

李胜又重复说：我将要到荆州，不是并州。

司马懿“若有所悟”，说：我年纪大了，神志不清，不明白您的意思。您将要回到本州，正好衣锦还乡，望您早日建功立业。即将与您分别了，我的身体不好，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但还是想……做东，为您饯行。生死离别，我让师儿、昭儿与您结、结为朋友，您不要嫌弃、推辞，请满足我这小小的愿望吧。

说着说着，哽咽流涕起来。

李胜听后伤感至极，不禁长叹。当即说：一定铭记教诲。

李胜从司马懿那里出来后去见曹爽，说太傅已经神志不清，“口不摄杯，指南为北”，还为曹爽等人描述了一番相见时的情形。最后对大家说：“太傅患不可复济，令人怆然！”

司马懿这段表演出神入化，堪称影帝。

李胜及曹爽等人对司马懿的“病情”深信无疑。接下来自然是放松警惕，为所欲为。

司马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李胜为司马懿的“病”情而伤心，司马懿却在磨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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