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监国，自己掌握大权。将领吴文楚等不满，密报阮惠。次年，阮惠率军第二次进入昇龙，杀了武文任，令吴文楚等驻守昇龙，自己返回富春。
当阮惠领兵北上时，黎昭统遣侍臣黎炯与宗室数十人护卫黎朝太后和宫眷，经高平进入广西，向清廷求救。1788年10月，乾隆令两广总督孙士毅等率军入越①，扶助黎氏复国。12月22日，孙士毅军队占领昇龙，重新扶立黎昭统为国王。阮惠在富春和义安聚集兵力后，于1789年正月，乘清军不备，攻入昇龙。孙士毅仓皇应战，败逃回国。黎昭统也逃亡广西。
至此，越南北方完全被西山军控制，黎朝灭亡。经过18年(1771-1789年)的艰难战斗，西山起义军基本上统一了全国，结束了几个世纪之久的封建割据局面。从此，西山农民起义夺取政权的时期结束，进入西山朝时期②。
西山朝的建立及其内外政策
1786年，阮岳在归仁称中央皇帝，封阮侣为东定王，辖嘉定;阮惠为北平王，驻富春。三兄弟各占一块地盘，分区而治。但阮岳骄傲自满，胸无大志，眼光仅限于归仁至富安一带，且过着日益腐化的帝王生活。阮侣懦弱无能，在嘉定听任大地主集团横行无忌。仅仅一年就被阮福映打败，1787年逃回归仁后病死。唯有阮惠的政权不但管辖越南北部直至顺化、广南之地，而且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方面有一些值得提及的建树。
起义军当年用的印章
1788年12月22日，阮惠在富春称帝，年号光中。他立玉忻公主为后，嫡长子光缵为太子，在义安麒麟山下建立凤凰中都，改昇龙为北城，并制订文武官制①，组织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权机构;同时实行募兵制，创建了一支拥有步兵、水军、骑兵、象兵和炮兵等兵种的军队，军队又分为中、前、左、右、后五军。
为了恢复农业生产，1789年阮惠颁布《劝农诏》，针对“兵火频仍，加以饥馑，人口流移，田畴荒废”的情况，提出“复流移，垦荒闲”的农业政策，下令动员流亡农民回乡生产，允许农民认领和耕种荒废的公田、私田。他还下令“造丁田簿籍，丁分三项，田有三等”，规定田地均按土质好坏分等级纳税①。因北方人口流散，户口隐匿，逃避纳税，他下令实行信牌制度，“人给一牌，号日信牌”，上写有姓名、籍贯，押有手印，牌上印有“天下大信”四个大字。无牌者为“漏民”，不仅本人要受罚，且要“罪及里长”。阮惠还限制佛教，令各县仅保留一座庙宇，原有寺庙不再修葺，不能读佛经，不会书写的僧尼一律还俗谋生。僧尼人数减少，增加了劳动力。经过三年，北方农业有所恢复。1791年就出现五谷丰登的景象。
农业的恢复，促进了商业发展。西山政权实行保护工商业的政策，允许商人自由经营。阮惠提出与中国“开关隘、通市集”，获清廷同意。在高平的平水关和谅山的油村隘“开市通商，抽免商税”。南宁还设越商的“牙行”(即商行)。西方资本主义各国的商船也能出入各商港，对外贸易复苏和繁荣起来。
在发展文化教育和改革民族文字方面也有一些成绩。阮惠重视教育，中央设国学，地方设府学和乡学。他颁布《立学诏》，鼓励村社办学，恢复和整顿科举制，遴选官吏，提拔人才。他规定历届旧科举当选的生徒须重新考试，以淘汰靠金钱贿赂当选为“三贯生徒”之类的不学无术之徒。阮惠还推广“喃字”②，下令以喃字为国家正式文字，凡政府公文、函件须用喃字书写;建立崇正院，延揽隐居义安的名儒阮浃任院长①，专掌教事，主持将汉文经书译为喃字的工作。这一时期，产生了许多优秀的喃字作品，出现了潘辉益、阮辉量和胡春香等著名作家与诗人，揭开了越南民族文学史的新的一页。
以阮惠为代表的西山政权所执行的上述政策，无疑具有进步意义。但这些政策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西山朝仅存在10余年，而且在1792年阮惠逝世后，他的许多政策没有坚持下去。另一方面，这些政策具有局限性，贯彻也不力。西山朝任命了一些进步的士大夫为官吏，实施其改革，但大多数西山朝的官吏仍由郑黎的旧官吏和地主豪绅充任。这些人表面归顺西山，实际上继续骑在人民头上，歪曲新政权的措施，借机敲榨勒索人民。如借发“信牌”以检查“漏民”为名，四出搜捕，使百姓不胜其苦。
西山起义打击了封建统治势力。阮惠的农业政策有助于限制土地兼并，恢复农业生产。但是，封建官僚贵族的土地占有制没有触动。起义将领蜕变为新的地主贵族。广大农民需向这些新的统治者纳税并服役。
阮惠反对外侵，捍卫独立，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另一方面，他在建立光中朝之前就表露了对外扩张的倾向。1787年，阮惠出兵老挝川圹，迫川圹亲王昭松普纳贡称藩。建立新王朝后，自恃兵力强盛，逼迫万象国王承认为西山朝的藩属。万象国拒绝投降。1790和1791年，阮惠令义安督镇陈光耀等统军侵入老挝，占领川圹，进攻万象，迫使万象国王弃城逃走。西山军洗劫万象国土，“获其象马钲鼓，长驱至暹罗界”。
在对清战争后，阮惠为巩固政权，曾于1789年遣使奉表向清廷谢罪请封。乾隆此时也不愿支持丧失人心的旧黎王朝，便正式承认阮惠的帝位，册封为“安南国王”。两国恢复邦交。阮惠表面缓和，内藏扩张野心。他在即位后写信给两广总督要求重新划分边界线，企图向清廷索取广西边地。被拒绝后，阮惠不满，加紧训练军队，制造战船，“阴有窥视两广之志”，并对左右将校扬言：“假我数年，养威蓄锐，吾何畏彼哉!”1792年，阮惠借口向清廷求婚，探测清朝态度，企图“借此为兵端”，因一病不起未成①。
西山政权的衰落和失败
十八世纪下半叶的越南虽有商品货币关系的一定发展，并孕育着资本主义的萌芽，但仍以封建自然经济为基础。由于长期的分裂割据，全国性的统一市场和经济中心不能形成。西山农民起义的风暴虽扫荡了国内反动封建统治集团，给封建制度以沉重打击，但囿于农民阶级的局限性，它仍摆脱不了旧式农民起义的根本弱点。
阮氏兄弟在起义取得初步胜利后，称王称帝，走上封建化的道路。阮岳在1787年称帝后，居于归仁“皇帝城”内，“日肆淫暴”，杀起义功臣阮桩，淫阮惠之妻，将阮惠征伐郑氏所获财宝尽归己有，蜕变为新帝王。阮惠称帝后，大封功臣，一些起义将领坐上了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大都督等等官职的宝座，成为新的官僚贵族。阮氏兄弟也成为代表新老地主阶级利益的全国最高土地占有者，他们日益脱离人民，失去了群众的支持。
在历史上，获得胜利的农民领袖往往不能保持团结。西山兄弟也不例外。他们由互相猜忌、倾轧，发展为自相残杀，彼此削弱，终于走向衰亡。前面已经说到，当阮惠统军北上攻克昇龙时，阮岳担心弟弟的权威超过自己，率军急驰昇龙，迫阮惠撤军南返。后来，兄弟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1787年春夏，以兵戎相见。阮惠传檄声讨阮岳之恶，引兵包围归仁，架炮轰城，相持三月有余。阮岳粮尽，登城向阮惠求和，说：“皮锅煮肉，弟心何忍!”兄弟相望痛哭一场，这才罢兵，但彼此的嫌隙已无法弥补。西山的内讧极大地削弱和消耗了起义军的力量，给阮福映势力以可乘之机。当阮惠围攻归仁时，阮福映于1787年8月从暹罗潜回嘉定地区，组织军队。1788年占柴棍，逐渐占据整个南部地区。阮岳旧部被阮惠击溃后，逃到南部，投降阮军，增强了阮福映集团的力量。
忽视巩固南部，是西山在战略上的一个重大失误。从1776至1785年，西山军曾6次南征，攻占嘉定。每次打败阮福映，就撤出军队，仅留下少量军队驻守。阮福映却依靠南部大地主阶级的支持，每次失败后又卷土重来，重建军队，将南部变成他抗拒西山夺取政权的基地。
为了击败西山，阮福映不惜勾结西方殖民者。西方殖民者则企图通过援助阮福映，插手越南内部斗争，向越南进行渗透。1784年底，法国主教百多禄作为阮福映的代表携带王子景为人质，赴法国求援。1787年11月28日，在凡尔赛，百多禄代表阮福映与法皇路易十六的代表孟茅庵签订了一项条约。这个条约规定法国派遣战船4艘和一支由1，650名士兵(包括炮兵200名)组成的军队帮助阮福映。阮福映把昆仑岛、会安港割让给法国;给予法国在越南自由贸易的特权，保证不将此权利给予其他欧洲国家;允诺当法国在东方与另一个国家交战时供给法国兵员和粮食。凡尔赛条约是阮福映集团卖国的一个罪证，同时也暴露了法国殖民者对越南的侵略野心。由于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爆发，这个条约未能实施。然而，百多禄仍不甘心失掉在越南扩张的时机。他出面到法国在印度的殖民地本地治里活动，动员法国在亚洲殖民地的资本家出钱购置武器，招募人员帮助阮福映。1789年9月，法国船只给阮福映运送了步枪1千支。随后有一批法国军官、水手和技术人员前来帮助阮福映训练军队，制造兵船，修筑城堡，铸造大炮。阮福映还从葡萄牙殖民者那里购买了步枪、铁炮和炮弹。外国殖民者的援助虽不是阮福映打击西山的决定因素，但阮军获得较先进的武器，在装备上占了优势。从1790年起，阮福映越出嘉定地区，向西山的基地——归仁发动进攻。
1792年，阮惠准备调动大军与归仁的阮岳配合，南下与阮福映决战。同年8月27日，阮惠还发了出军檄文。但阮惠突然于9月16日患病去世，年仅39岁。阮惠是西山军的杰出领袖，在西山兄弟中较有远见，他临终前已预感到来自南部的严重威胁。病危时他召见陈光耀等将领，咐嘱说：死后丧事从简，一月内办定，速辅助太子从富春迁都义安，“以控制天下，不然嘉定兵来，汝等无葬地矣”。
阮光缵继位后，没有执行阮惠的遗嘱。光缵年仅10岁，没有能力和威望继承父业。大权握于国舅、太师裴得宣手中。他们不但没有迅速迁都义安，巩固北方政权，集中力量对付阮福映集团，相反却热中于内部的争权夺利。西山内部的矛盾是导致西山衰败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1793年，阮福映进攻归仁。阮岳向富春求援。光缵政权派军解围。阮军退走后，裴得宣下令军队进驻归仁，“籍府库，收甲兵，而据其城”。阮岳气愤吐血而死。阮光缵封阮岳之子阮宝为“孝公”，仅赐符离一县为食邑，称为“小朝”。阮宝母子愤懑，收集旧部，准备反抗。后重占归仁，暗通阮福映。光缵发军镇压，阮宝被处死。此后，西山内部人心离散，大将之间互相攻击，动辄兴兵。西山政权完全变质，人民也不再拥护他们。这加速了西山的失败。
1799年阮军攻入归仁，西山守军投降。围绕归仁和富春的争夺，西山军与阮军进行异常激烈的搏斗。在西山后期，陈光耀、裴氏春等将领虽然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战斗，曾一度收复归仁城，并调动北部3万军队进行反攻，但由于失去群众的支持和战略上的一系列错误，均归失败。1801年，阮军攻入富春。光缵逃昇龙。1802年，阮军攻占昇龙，光缵等突围渡河北走，至昌江被俘。西山政权被倾覆。
1802年5月，阮福映建立了越南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阮朝，代表封建反动势力的阮福映登上帝位，对西山领袖及其后裔进行了疯狂的报复。阮岳和阮惠的墓室被掘开，尸骨被捣弃，头颅被“幽于狱室”。光缵兄弟及西山将领或被分尸碎骨，或遭象踩。他们的后代都被通缉、杀害。西山邑被改名为“安西邑”，有关西山的所有遗迹被下令销毁。轰轰烈烈的历时31年的西山起义被反动势力残酷镇压，淹没在血泊中。
西山起义在越南和亚洲近代史上谱写了光辉壮丽的篇章。西山起义显示了越南各族人民反压迫反剥削的革命斗志。西山起义为越南人民留下了宝贵的经验和深刻的级训。这些都为后来反抗外国殖民主义侵略的民族解放斗争树立了榜样。① 这七次大战的时间分别是:1627,1633,1643,1648,1655-1660, 1661-1662, 1672年。
② 据潘辉注的《历朝宪章类志·国用志》: 1728年将耕地分为三等征税,一等田,每亩收1贯,纳粟2/3;二等田收8钱,纳粟1/2;三等田收6钱,纳粟1/3。盐碱地、沙滩地均亩收4钱,干枯的山丘也要亩收1钱。
③ 据《越史通鉴纲目》的记载,郑氏统治期间,特别是十七世纪末到十八世纪,越南北方水旱、饥荒、疫病经常发生。1679、1681、1684、1687、1695、1702、1712、1713、1726、1727-28年都发生较大的水灾或旱灾。
① 越南史学界关于资本主义萌芽问题存在两种意见、阮红峰等认为越南封建社会没有出现资本主义萌芽;明峥等认为存在着资本主义萌芽。本文限于篇幅不能详述。据已知资料,到十八世纪,越南社会的商品货币关系确有发展,出现了一些城市中心,在某些手工业和矿业部门有了雇工剥削现象,但对此不能估计过高。笔者认为当时资本主义萌芽还是很微弱的,越南社会经济仍然是封建自然经济。
② 郑氏原设有巡司所23所,1663年废除13所,1723年废除3所,但又新设了4所,整个北方仍有11所。阮氏在南部各通商路口设有51个巡司所。此外南、北各地地方官吏都设卡征税。商业税名目繁多, 有铁税、盐税、鱼露税、船舶税、进出口税等等。
① 关于西山兄弟的出身成分问题,越南史学界意见不一:有的认为是小生产者,富裕农民;有的认为是下层封建主(当过寨主和税吏);还有人认为属于商人阶层,因为阮岳作过商贩。法国学者谢诺说:“阮岳是一个富裕的商人”。
②篓叶是一种藤类植物的叶子,越南人吃槟榔时把萎叶和蚌灰同时放入嘴里嚼,这是一部分城乡居民的嗜好,阮岳把蒌叶从山区收购后贩运到城镇。
① 皇孙旸为阮王阮福淳之嫡孙,被张福峦集团排斥, 传说“为人仁厚聪明”,受到群众同情,阮岳为分化统治集团,打击主要敌人,声称举兵拥立皇孙旸为王。
② 《大南实录·大南正编列传初集》卷30载,当时有“兵朝兵,国傅兵。恶兵皇孙之语。恶即喊也。”
① “昭”为暹罗王朝统治者的爵位,即亲王。
① 越南史书记载这次清朝出动了20万军队,60万工兵、使役, 被阮惠一举击溃(参见《越南历史》第一集等书)。但据《清高宗实录》、《清史稿》记载,孙士毅及提督许世亨率两广兵1万,乌大经率滇军5千人出国。越南的记载显有夸大。
② 越南史学家文新认为,从1771年西山革命爆发到1802年被嘉隆反动封建集团打败,西山革命前后存在31年。有的越南史学家则认为,西山运动应分为两大时期:起义时期和西山朝代时期, 第一时期是从西山起义发生到打败清军为止,具有农民起义性质;第二时期,光中阮惠建立新的封建朝代, 直至西山衰落失败为止。笔者同意后者的意见。
① 据《大南实录》记载,西山官制有三公、三少,大冢宰、大司徒、大司寇、大司马、大司空、大司会、大司隶、太尉、御尉、大总管、大董理、大都护、大都督以及六部尚书,侍中御史等。
① 据《大南实录》记载,公田一等每亩例粟150钵;二等亩80钵,三等亩50钵;私田一等每亩例粟40钵;二等亩30钵,三等亩20钵。
② 喃字是根据汉字的形声、会意、假借等方法表达越南语言的方块字。喃字意为南国的文字。
①阮浃为当时著名儒士,隐居义安罗山县,号“罗山夫子”。阮惠写信延请, 1792年在义安建崇正书院,任阮浃为院长。阮浃等译《小学》、《四书》为喃字书,阮惠甚为嘉奖,并令将《诗经》、《易经》译为喃字。
①《大南实录》记载:“惠令修表如清请婚,以探清帝意,亦欲借此为兵端。会遘疾不果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