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工党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最大的政党,也是最有影响的政党之一。截至1982年,它拥有660多万党员;大部分有组织的工人都加入了这个党,成为其重要的群众基础。本世纪二十年代以来,工党和保守党轮流执政,成为英国议会两党制的两大柱石。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工党7次组织政府,总共执政17年。它虽然在1983年6月大选中遭受了1918年以来最大的失败,但仍然是英国政治舞台上一支极重要的政治力量。英国工党是第二次大战后重建社会党国际的发起党,对于国际工人运动和国际政治也有重大的影响。
英国工党并不是马克思主义或其他社会主义理论与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它是英国工会运动的产物,但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思潮和马克思主义也对它有过重大的影响。
工会运动的发展
英国是资本主义发展最早的国家,工人也最早组织起来。英国工人运动始于十七世纪下半叶。当时已有手艺工人成立行业团体,用集体谈判甚至罢工方式与雇主斗争。但这种工人组织为数很少。工业革命发生后,工人人数剧增,恶劣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迫使工人组织工会维护自身的利益。十八世纪末,越来越多的工人组织工会同雇主进行斗争。英政府颁布了禁止结社的法令,但秘密的工会仍然存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工会运动的广泛发展迫使统治阶级于1824年废除了结社法。在奥康瑙尔等人领导下,三十和四十年代工人阶级掀起了强大的宪章运动,显示了自己的威力。五十至六十年代,英国已经开始具有帝国主义的某些特征。它占有许多海外殖民地,经济实力居世界首位,工商业处于垄断地位,英国资产阶级暴富起来。工业的发展使产业工人大军急剧发展壮大,农民大批流入城市变成工人。农业人口只占全国人口的1/4。英国工人阶级开始举行公开集会、游行,利用报刊批评政府的政策,扩大了工人的政治影响,工会运动、合作社运动①和工厂立法斗争②得到了发展。经过1865—1867年争取普选权的斗争,1867年政府颁布改革法令,城市熟练工人得到了选举权。1868年全国职工大会诞生。此后,1871和1876年通过的工会法规定,工人为提高工资同雇主斗争而罢工不是犯罪行为,在罢工时,工会可以设纠察队阻止工人上工,使工会取得合法地位。
1850年后,就业工人工资不断增加,而物价特别是食品价格有所下降,熟练工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到1900年,工人的实际工资平均比1850年增长了83%。然而,约占40%的低工资的非熟练工人的境况却十分恶劣。当然工资上涨的幅度远远不如利润的增长。十九世纪最后25年里,工资平均只增加了10%,而利润却增长了50%。
十九世纪下半叶,熟练工人经济生活的改善是工人阶级斗争的结果,也是资产阶级以它在全世界夺取的超额利润的一部分来收买、分化工人阶级的表现。只占人口总数10—15%的熟练工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逐渐脱离其他工人,变成了工人贵族。工人贵族这个阶层在政治上十分保守,他们关心的是保持自己的特殊地位和既得利益,因而热衷于阶级合作,某些行业的工人,如兰开夏的纺织工人和特赛德的造船工人还在各自的企业中投资,以“分沾利润”。他们散布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不用革命就可以改善生活的思想,在他们控制下的工会里产生了改良主义的工会主义。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特权,对别的工人采取行会式的关门主义,以收高额会费的方法限制非熟练工人入会。六十年代英国职工大会吸收的会员不到产业工人总数的10%。工会缺乏独立的政治观点,很快被自由党利用了。
工业革命使社会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不断壮大的工人阶级与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统治阶级内部在实行保护关税政策,还是实行自由贸易政策等问题上发生冲突,形成两大集团。原来的托利党和辉格党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演变成现代型的保守党和自由党,并轮流执政。前者代表以地产收入为主的地主集团的利益,主张保护关税;后者代表工业资产阶级的利益,主张自由贸易。自由党施行了一些改良主义措施,十九世纪后半叶,英国工会工人绝大多数拥护自由党。工会领袖与自由党关系密切,工人运动上层出现了“自由党劳工派”。
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开始,英国逐渐失去世界工业的垄断权,美、德等国赶了上来。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在英国最为严重,有些部门如纺织业、五金业等很不景气。此后20年里,英国几次遭受危机。资本家裁减工人,普遍压低工资①。深受机会主义影响的工会领导无力组织抵抗。会员人数大大下降。职工大会工会人数1877年是56万多人,1880年降到38万。
八十年代中期,非熟练工人遭到严重失业的打击。在1886年高达10%的失业率中,绝大多数是非熟练工人。八十年代末期,他们在大规模的罢工斗争中,纷纷组织了新工会。新工会运动为英国工会史掀开了新的一页。这个时期,工人贵族态度也有变化。工业规模不断扩大,管理人员和职员阶层人数日益增多,他们逐步取得了工人贵族原来享有的特权地位。熟练工人和非熟练工人的差别因七十年代后废除分合同制①采用计件制而渐渐缩小;加上自动机器的采用,增加了半熟练工人就业的机会,也破坏了熟练工人的特殊地位。因而他们与整个工人阶级的距离较前接近了,并受到新工会运动的战斗性的感染。
新工会的领导人大多是社会主义者或在感情上同情社会主义者,其中杰出的组织者如机器工人汤姆·曼、约翰·白恩士和本·提莱特。新工会与那种狭隘的只顾本行业私利的旧同业工会不同,它以阶级团结为基础,反对旧工会领袖的妥协政策。新工会主要由码头、运输、建筑、铁路、造船等行业的非熟练工人组成。本来已组织了工会的矿工,在矿业生产不景气,工资下降,旧工会软弱无力的情况下,也投入新工会运动。1888年,部分矿工进行了反对按市价调整工资的斗争,并于次年建立了英国矿工联合会。
在新工会运动中,汤姆·曼、约翰·白恩士提出两个最受欢迎的口号:法定8小时工作日制,法定最低工资额。矿工领袖凯尔·哈第把8小时工作日制列为斗争的中心口号,当作为失业者争取就业机会的方法。这两个口号逐渐被一些工会接受为自己的政策。在不断斗争的基础上,新工会组织发展很快。八十年代中期,会员只有40—50万,1890年达160万,1900年增加到197万2千人。工会领袖日益感到工人阶级需要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政治斗争,这种觉悟是后来成立工党的主要条件。当然,由于老工会和职工大会逐渐加入了新工会,一直控制工会运动的旧工会领袖的工会主义、机会主义也影响了整个工人运动,直到工党成立以后。
法国巴黎公社失败后,欧洲大陆社会主义运动中出现了一些现代型的政党。1875年,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建立;1876年,法国出现工人党。英国工人中自然产生了成立有独立路线的新的工人政党的要求。但要成立一个实际的党还要经历漫长的宣传和组织过程。八十年代,英国相继出现了一些社会主义组织,如社会民主联盟、社会主义同盟和费边社。这些组织在工人中做了不少宣传工作,促进了工人运动的发展和工人觉悟的提高,对后来工党的成立也起了间接的作用。稍后成立的独立工党力图作为独立于自由党之外的政党,它吸收了费边社的理论,直接促成了工党的建立。
社会民主联盟、社会主义同盟和费边社
1881年成立的民主联盟,是当时影响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它在1884年8月改名为社会民主联盟。联盟成员中有很多工人,还有一些著名的社会主义者,如史学家和哲学家贝尔福德·巴克斯,诗人和艺术家威廉·摩里斯,马克思的小女儿爱琳娜·马克思和她的丈夫爱德华·艾威林,退休军官亨利·钱皮恩,工人出身的活动家约翰·白恩士、汤姆·曼,裁缝詹姆斯·麦克唐纳等。联盟的主要创始人是原证券交易商、记者和作家亨利·迈尔斯·海德门。
海德门是在1880年读了法文版《资本论》后转而信仰社会主义的。他多次拜访马克思,共同讨论理论问题。1881年6月,他出版了《大家的英国》一书,用通俗的语言介绍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所作的科学的分析,转述了马克思关于资本和劳动的观点,但是没有提马克思的名字。这本书虽然有许多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却在英国产生了很大影响。海德门因这本书和其他著述而被称为在英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驱。
民主联盟成立之初,海德门是想利用一些激进派反对政府压制爱尔兰①的政策,要求土地国有化②,组织工人阶级,重振宪章运动,建立一个类似德国社会民主党式的政党。但是联盟成员少,成份杂,理论弱,对工人运动采取严重的宗派主义和教条主义的态度,从而使这个目的未能达到。
联盟创办了机关刊物《正义报》周刊和《今日》月刊,出版了一些传播社会主义思想的书籍,如《社会主义的历史基础》、《社会主义与奴役》、《社会主义原理概述》、《社会主义浅释》等。联盟成员经常公开演讲,揭露英帝国主义的罪行和地主资本家所有制的罪恶,主张土地和工业资本国有化,向群众进行宣传。但是联盟没有明确的纲领,它不去领导工人进行独立的政治斗争,内部分为几派,各行其事。海德门为首的小集团想建立政党,并进入议会。约翰·白恩士等工人运动活动家只注意劳资纠纷问题。约翰·兰恩等无政府主义者坚决反对议会行动;摩里斯也是反议会派。还有一批观点未定型的知识分子在1884年参加了正在筹建的费边社。有的人忙于成立土地同盟一类组织。此外,许多成员对海德门的家长作风十分厌烦。以上各种因素导致1884年联盟分裂。执行委员会的多数委员摩里斯、巴克斯、艾威林夫妇等集体退出联盟。
但联盟在1885年以后仍对工人运动有过不小贡献。1885年白恩士领导了失业工人的游行和集会。1885—1888年,联盟成员参加工人的游行示威,组织集会,演说宣传。海德门、白恩士、钱皮恩等都遭到拘留和审讯。他们还通过斗争为伦敦失业工人争得7万5千英镑失业救济金。
1889年初,在劳资纠纷高潮中,联盟成员帮助非熟练工人在许多地方成立新工会。著名的伦敦码头工人大罢工也是他们领导的。这年8月,伦敦7千码头工人不堪忍受残酷的剥削而举行罢工,要求增加工资。他们请白恩士、汤姆·曼和本·提莱特三人领导。爱琳娜·马克思也在这个罢工委员会中工作,为罢工者争取国际无产阶级的援助。罢工坚持了1个月,参加罢工的码头工人和其他工人超过10万人,取得了胜利。这次罢工使新工会运动更加迅速发展。
由于联盟的指导思想不明确,把罢工看作是“无觉悟的劳动骚动”,因而始终不能把社会主义理论与工人运动结合起来,领导工人阶级建立一个独立的政党①。
退出社会民主联盟的一批人于1884年12月成立了社会主义同盟。执行委员会委员中有摩里斯、巴克斯、艾威林夫妇和约翰·马洪等。他们大都和恩格斯有过接触,艾威林夫妇经常接受他的指导。他们信仰马克思主义和阶级斗争学说,但是政治上不成熟。他们中有反议会派,有无政府主义者,如同社会民主联盟一样对工会持超然态度,脱离群众,而且也不懂得如何把理论运用到实际斗争中去。
同盟在摩里斯领导下出版的《公益报》和摩里斯的《梦见约翰·保尔》、《乌有乡的消息》,以及他与巴克斯合写的《社会主义:它的成长与成果》等书,热情宣传社会主义思想。八十年代工人运动高潮时期,社会主义同盟成员与社会民主联盟成员一起走上街头进行宣传鼓动,也受到警察的袭击和逮捕。但是,同盟的指导思想不变,认为自己的任务只是做宣传工作,以等待革命时机。因此,同样无法使社会主义理论与工人运动结合起来。
1887年,同盟发生分裂,无政府主义者占了上风,艾威林夫妇、马洪、摩里斯陆续离开了同盟。几年以后同盟完全垮台。
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英国出现了许多主张改革的团体,其中最有影响的是费边社①。费边社成立于1884年1月,是一个由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组成的研究团体,成员中几乎没有工人。但是费边社会主义却成为后来的工党的指导思想。
费边社的主要人物是前殖民部小职员、记者悉尼·韦伯、他的夫人社会学家比阿特丽斯和后来的著名戏剧家肖伯纳。他们在李嘉图、边沁、穆勒、杰文斯等资产阶级经济学和政治理论的基础上,对社会问题作了几年系统的研究。他们完全否定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和革命学说。1887年起,发展了一种所谓逐步过渡的、渐进的社会主义理论。这种理论主张用温和的社会改革方法逐渐消灭土地和工业资本私有权,使之归于国有或市有,并将工业企业移交社会管理,谋求公众福利。这样,逐渐将资本主义社会改造为社会主义社会。费边社出版了许多书籍和文章,揭露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病,宣传他们的社会主义理论。1889年出版的《费边社会主义论文集》,奠定了费边社会主义的基础①。
恩格斯在评论费边社时说,“这是一个由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从钻营之徒到感情上的社会主义者和慈善家——拼凑的集团”②。恩格斯还说,费边派“有相当清醒的头脑,懂得社会变革必不可免,但是他们又不肯把这个艰巨的事业交给粗鲁的无产阶级单独去做,所以他们惯于自己出来领导无产阶级。害怕革命,这就是他们的基本原则”③。费边社公开宣传英国拥有完全民主的国家机器,可以通过它实行社会主义措施,反对进行阶级斗争。在社会民主联盟和社会主义同盟向工人传播社会主义的同时,费边社只是设法把自己的主张“渗入”自由党,想使各种行政机构采取自己的社会主义措施。
费边社不想组织政党,却极重视政治活动,即日常的政治工作。它鼓励社员参加其他社团,把费边社会主义带进去。它敦促社员广泛参加本地区的政治活动,设法进入郡议会、镇议会、区议会、教区议会、地方各政治团体和济贫委员会,通过地方自治的选民投票,一点一滴地实行他们的社会主义。因此费边社会主义也被称为“市政社会主义”。社员竭力争取担当这些机构的执行委员和中央及伦敦政治机构的代表。他们希望利用工人获得选举权的条件,要工人直接选举,把社会改革家送入议会,以期在议会中逐步形成多数,来行使统治权。在伦敦,韦伯和自由党、激进派一起争取市政改革,1888年,他们的联盟在伦敦市议会中获得了多数。
由于社会民主联盟不善于做工人工作,向往社会主义的工人和小资产阶级分子逐渐被费边社的宣传所吸引。而改良主义基础雄厚的工会,对只求改革的费边社会主义更易接受。韦伯夫妇写的《工会史》和《企业民主》两书,成为工会问题的经典性著作,对工会影响很大。所以费边社会主义后来就成为工党右翼领导的基本理论。
独立工党和《时代号角报》
1893年成立的独立工党对英国工党的建立起了直接的促进作用。
凯尔·哈第
英国工人代表从1874年大选时起就已进入下议院。但这些工人议员没有形成独立的工人政治集团,而是成为“自由党劳工派”。1886年,全国职工大会成立的劳工选举委员会,次年改名劳工选举协会,也跟着自由党跑。工人运动已发展到需要成立全国工人政党的时候了。但是那些社会主义组织认识不到这个问题。只有少数社会主义者和劳工领袖感到单单强调社会主义目标不如组织工人从事独立劳工政治活动更为现实。他们看到爱尔兰人组成坚强的政党,以不懈的斗争迫使议会讨论是否给他们自治权,就想把爱尔兰人的办法运用到工人运动中去。1888年,苏格兰矿工领袖凯尔·哈第等苏格兰社会主义者以这种思想为指导建立了苏格兰工党。
哈第9岁就下矿井,劳动了16年,后来在矿工工会工作。他没进过学校,但酷爱读书。他读过许多社会主义书籍,听过海德门、摩里斯、韦伯等人的演讲,会见过恩格斯。1887年,他创办了《矿工》月刊,努力使工会摆脱自由党的羁绊。创建苏格兰工党后,他又为成立全国性工人政党而斗争,希望组成一个由社会主义者领导的工会和社会主义组织联合组成的党。1892—1895年,他当选为下议院独立工人议员①,在议会为工人的利益进行斗争。他在工人中很有威信。但他不了解马克思主义,一心只想进行议会斗争,致力于眼前的改革。
1888—1892年新工会运动高涨时期,新工会的领袖中许多是社会主义者,甚至职工大会中也出现一些社会主义者。1894年职工大会还通过了哈第提出的要求实现工业国有化的提案。
新工会运动的高涨和1892年大选中哈第、白恩士和约翰逊三个独立工人代表当选为议员,都使工会领袖受到鼓舞。他们建议把各独立的劳工组织合并为一个政党。
1893年1月,苏格兰工党和1890年成立的布莱得弗德劳工联合会等工人组织在布莱得弗德召开大会,合并成立了独立工党。在115名代表中,有社会民主联盟和费边社的代表,肖伯纳也出席了成立大会。哈第当选为党的主席。大会通过了党纲,规定党的目的是通过议会斗争,争取社会改革、劳工保护和中央与地方政府的民主政治,来实现生产资料分配和交换手段的集体所有制和管理制度。
独立工党与社会民主联盟的纲领没有原则区别,但两党对工会的态度却大相径庭。独立工党同情工会,要求党员参加工人集会。党员们热心地在街头巷尾、工厂矿山和工会基层进行宣传,演说时很少提到革命和阶级斗争,以照顾工人的实际思想水平。他们启发工会应当把经济行动转向政治范畴,不能一面罢工反对自由党雇主的压迫,一面又选雇主们当议员,让雇主们去制订支配工人命运的法律。1893年,《矿工》月刊改为《劳工导报》周刊,作为独立工党的机关报。独立工党得到非熟练工人的支持。
对独立工党的成立,恩格斯曾寄予很大的希望。他对这个党的领袖们虽然不太信任,但仍认为他们能够被群众改造好①。他支持艾威林参加独立工党并担任执行委员。
独立工党的成立使英国工人有了一个脱离自由党的组织,但它的群众基础只限于英格兰北部工业地区的工人,只得到少数工会的支持,仍未能与那些社会主义组织联合起来,组成真正的政党。社会民主联盟本来同意与它合并,而它因担心联盟的社会主义倾向使自己失去工会的支持,拒绝合并。独立工党的组织松散,指导思想混乱。它拒绝阶级斗争学说,继承了旧工会的改良主义。
本来竭力向自由党渗入的费边社,此时则把它的“渗入战术”运用到独立工党中来。伦敦以外的费边社组织都加入了独立工党,成为它的支部。独立工党的第一届执行委员大部分是费边派。费边派在独立工党中努力推行它的渐进的社会主义,并通过独立工党,把这种主义渗入到后来的工党中去了。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有一位最受工人欢迎的社会主义宣传家——罗伯特·布拉奇福德起过很大作用。他出身于贫苦家庭,少年时代当过学徒工,后来成为记者。他是曼彻斯特费边社主席,曾组织曼彻斯特独立工党,帮助独立工党在布莱得弗德建立核心。1891年他创办《时代号角报》,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宣传社会主义。人们认为他争取到的社会主义信徒比哈第的独立工党争取的还要多。他写的《欢乐的英国》在该报连载,成为最有影响的社会主义读物。这是用公开信的方式向一位假想的知识不多的善良工人描绘社会主义如何美好的文章。后来这篇文章被印成小册子,发行了上百万册,使他的声誉超过了韦伯、肖伯纳和摩里斯。《时代号角报》一直发行到1935年,影响很大。同时,布拉奇福德还组织了时代号角社童子军,时代号角社自行车俱乐部,还有时代号角社宣传车运动等。
时代号角派对宣传社会主义起了一定作用,但它与建立工人政党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劳工代表委员会——工党的成立
独立工党的目的是要在这个党的基础上把工人代表选进议会,但在1895和1898年的大选和补缺选举中,它都失败了。在全国成立一个独立的工人政党的工作又受到工会领袖的阻挠。当时大多数工会是由年纪大的与自由党关系深远的领袖们支持的,这些人不相信社会主义思想,不愿成立政党。而没有工会的支持要建立一个起作用的工人议会党团是不可能的。多年宣传由工会和各社会主义团体以及合作社组织共同建立一个工人政党的哈第等人,本来是伦理性①的渐进的社会主义者,只能年复一年地在职工大会中宣传他们的想法,等待时机。即使如此,他们仍受到工会的排挤。1895年职工大会通过决议:工会代表在职工大会中凭卡投票,凡不是工会职员或不在其行业中工作者,都无权做工会代表。这就剥夺了哈第等专门从事政治宣传工作的社会主义者的代表权。1898年,职工大会还否决了国有化决议。
但是,国内形势的发展却加速了建立工人全国政党的步伐。九十年代,为削弱工会力量,资本家们采取了许多措施:1893年成立了“全国自由劳工协会”,专门破坏罢工;1873年成立的全国雇主联合会,用关厂的手段威胁工人。1897—1898年,机械制造商联合会在全国关厂6个月。1898年他们成立了雇主议会委员会以便在议会中进行反工会立法活动。1897和1898年机器工人和南威尔士矿工几个月的罢工都遭到失败。特别是九十年代末,法庭对劳资纠纷案件的判决都有利于雇主,并逐步使工会七十年代争得的有利立法受到威胁。工人建立纠察队的权利,甚至在某种情况下罢工的权利,都成了问题。1901年的塔夫·维尔案的判决,是这种倾向的极端表现,使工会领袖十分震惊。法院判决铁路员工联合会赔偿塔夫·维尔铁路公司因1900年工会在罢工中设纠察队而损失的2万3千英镑(包括公司方面诉讼费3千英镑)。这给工会以致命的打击。显然,工会如果每次罢工后都要这样损失多年辛苦积累的基金,就将很难维持下去。斗争的实践使工会迫切感到,单靠工会工作和经济斗争已经无法保卫自己了。
1899年9月,职工大会在普利茅斯召开年会。混合铁路职工工会会员汤玛斯·斯蒂尔提出一项与哈第政纲完全一致的议案,经大会激烈争论后获得通过。这个议案的内容是:大会指示议会委员会邀请各工会、合作社和社会主义团体派代表举行特别大会,制订争取在下届议会中为工人代表取得更多议席的措施。
职工大会议会委员会在与各组织协商之后,成立了由议会委员会4人,独立工党、社会民主联盟和费边社各2人组成的召集委员会,负责组织特别代表大会。
1900年2月27—28日,在伦敦费林顿街纪念馆举行了特别代表大会。工会和各社会主义团体共129个代表参加。凯尔·哈第、肖伯纳、白恩士等人都出席了。大会通过了乔治·巴恩斯和凯尔·哈第先后提出的议案:即将成立的新组织要保证给予“同情工人运动的目的和要求,并由我会员组织提名作议会候选人的人士”以支持;大会“要在下院组成立场鲜明的工人议会党团,它要有自己的督导员和自己的统一政策,它必须准备同当前从事促进直接有利于劳工立法措施的党派合作,并反对与之相背的措施;工人议会党团成员不得反对按头一项决议案提名的候选人”。大会否决了社会民主联盟提出的“应在承认阶级斗争,并以生产资料、分配和交换手段社会化为最终目的的基础上组成政党”的议案。
拉姆赛·麦克唐纳
大会选举产生了“劳工代表委员会”,由工会7人、独立工党和社会民主联盟各2人、费边社1人、书记1人组成。退出自由党不久的独立工党党员拉姆赛·麦克唐纳当选为书记。
劳工代表委员会终于成立了,在当时就被非正式地称为“工党”。由于南非布尔战争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它的诞生未引起社会重视。但在工党的历史上,1900年劳工代表委员会诞生之时,也就是工党成立之日。
刚刚成立的工党既没有政纲,也未提出重要的内外政策,只限于选举工人代表进入下院。在组织上,它是一个各团体的联盟,只吸收集体党员,没有自己的组织体系,连一个分支机构也没有,与以前的职工大会议会委员会没有什么两样。然而后来的历史证明,这是英国工人运动迈出的重要一步:英国第一次出现了从组织上与资产阶级决裂的工人政党。
1901年,劳工代表委员会会议再次否决了社会民主联盟提出的拥护社会主义原则的议案,联盟立即宣布退党。
劳工代表委员会最初只有38万会员,由于塔夫·维尔案判决的刺激,工会纷纷加入该组织,到1906年成员增加到近百万人。1900年8月大选中,它提出的15名候选人只有哈第和铁路员工联合会书记理查德·贝尔2人当选。但在1906年的大选中,它提出的50个候选人有29人当选。他们与矿工工会当选议员戴罗尔一起组成30人的议会党团,迫使议会通过了“劳资争议法案”,使工会的罢工和纠察行为完全合法,从而推翻了塔夫·维尔案的判决,取得了很大胜利。劳工代表委员会达到了在议会里建立一个工人代表团的目的,它在这一年正式改名为“工党”。
工党成为现代型的政党
既然工会造就了工党,工党自然把旧工会的机会主义和改良主义继承下来,同时也通过独立工党和费边社吸收了费边社会主义。1909年英国最大的工会矿工联合会(50万人)加入工党,带来了强大的自由劳工派和14位原自由党劳工议员。他们对工党也产生了自由主义的腐蚀作用。工会一向只考虑如何在资本主义制度内争取一点有利的立法。在几十年的斗争中,在它们同自由党的默契中,不断取得一些成就,自由党因为需要取得工人的支持,也不断采取一些改良措施。工会珍惜自己摸索到的这种维护本身利益的方法;而他们除了本身利益,不关心政治,眼光十分短浅。这样的工会造就的党,与它的母体的血肉关系一直成为工党内部激烈斗争的主要根源。
但是工党毕竟是个群众性的工人政党,它的出现对英国人民的政治生活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它从组织上与资产阶级决裂了,而这个决裂正是从政治上和思想上决裂的重要前提。1908年10月,在社会党国际局讨论第二国际代表大会是否应当吸收英国工党参加时,列宁发言表示赞成,工党的建立“是英国真正的无产阶级组织走向自觉政策和社会主义工人政党的第一步”。①列宁批评了海德门要求工党必须首先承认阶级斗争和社会主义原则的行为。列宁同时指出工党的领导人“是机会主义者”②。
然而,工党并没有按照科学社会主义导师指出的方向前进。它依然是个没有政纲的改良主义的工会联盟。虽然党员的数量不断增长,1914年达到160万人,但工党在政治上十分虚弱,靠自由党支撑着。还在1903年9月,麦克唐纳就与自由党督导员赫伯特·格拉斯顿达成秘密的选举协议:双方在对方提出议会候选人时,尽可能不予反对。在议会里,工党议员总是投票支持自由党的议案。
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影响,英国工人革命情绪高涨。工党感到需要一个有社会主义目标的政纲,也需要懂得政治的知识分子。本来参加了战时联合政府的阿瑟·韩德逊,1915年8月因政见不合退出政府,专心以总书记的身份从事改组党的工作。
韩德逊和一些同志商议后,在9月26日的工党执委会上建议着手改组党,“目的是使党能更广泛地吸收党员,加强和发展选区党组织,以利于提出更多的议员候选人;并制订可供通过的党纲”。他依靠韦伯夫妇起草了党章、党纲和对外政策文件草案,得到工党代表大会的通过,成为工党以后许多年重要的政策依据。
阿瑟·韩德逊
1918年2月26日,工党特别代表大会通过了韩德逊和韦伯起草的党章,其中著名的第4条规定,党的目标是“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和对每一工业或事业所能做到的最完善的公共管理、监督的基础上,确保体力与脑力生产者获得其勤勉劳动的全部果实和可行的最公平的分配”。由于党章的这条规定,使工党终于有了统一自己行动的社会主义性质的纲领。当然,这个纲领中仍然隐藏着费边主义和自由党改良主义思想。
党章还规定建立选区工党组织,吸收承认党章党纲的一切阶级的男人和女人作为个人党员。这样,战前党内不到2%的知识分子比例大大增加。中小资产阶级、自由党知识分子涌进了工党,党的首脑机关也主要由他们组成。因为个人党员不必经过工会和社会主义团体就可以经地方工党组织进入工党执委会。
1918年年底,地方工党组织比以前扩大了4倍,全党党员超过了300万人。英国工党从此日益壮大,逐渐变成一个社会民主党,在英国政治生活中成为一支巨大的力量。1918年12月大选,工党提出国有化等社会改革纲领,有61个候选人当选为议员①。工党就此在议会中成为正式的反对党,变成英国议会两党制的重要柱石之一。
① 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在十九世纪初首先宣传过合作社思想。 1844年在曼彻斯特附近的罗契戴尔镇的28个纺织工人组织了罗契戴尔公平先锋社。 他们想通过扩大合作社改造资本主义制度,消灭剥削。合作社运动在英国就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发展起来。到1900年,全国已有177万8千名社员。
② 工厂立法斗争,即争取在议会通过改善工厂劳动条件的法律,如工伤赔偿,缩短女工、童工劳动时间等。
① 如1850年的平均工资为100,1874年是156,以后逐年下降, 1879年是146,到1889年才恢复到156。
① 分合同制,即由一个熟练工人包下一项工作后,把工作分配给助手们干,助手们的工资则由他付。
① 当时爱尔兰民族领袖巴涅尔已当选为英国下院议员,仍被逮捕,引起广泛抗议。
② 土地国有化是十九世纪一些激进派的斗争目标。八十年代,争取土地国有化的“土地联盟”遭到封闭,也引起抗议运动。
① 社会民主联盟1908年以后称为社会民主党,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完全分裂,其中部分人成为1920年建立的英国共产党的核心,主体部分1939年解散。
① 名称源于古罗马统帅“缓进者费边”的名字。费边社员解释取名的意思是,需要等待时机,象费边与汉尼拔作战时那样采用缓进战术,一旦时机到了,就狠狠打击,但历史上的费边从未狠狠打击过,它也不打算狠狠打击。由于韦伯的影响,渐进主义很快成为费边社的主要精神。
① 《费边社会主义论文集》是由肖伯纳、韦伯等7人分工合作写成,曾多次重版。我国1958年由三联书店出版了该书1931年第5版中译本。取名为《费边论丛》。
②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43页。
③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8页。
①独立工人议员即不是由哪个党派推选的候选人,而是独立的工人候选人当选的议员。
① 参看《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第7页,第54—55页。
① 这里指的是哈第的社会主义不是科学社会主义,而是类似伦理社会主义,把社会主义看成是一种抽象的道德概念,超脱阶级的完美的道德问题。
① 《列宁全集》第15卷,第208页。
② 同上,第211页。
① 这个数字各书说法不一,可能计算方法不同。工党候选人当选的是57人,独立的工人议员3人,合作社议员1人。这61人观点是一致的。独立的工人议员中有2人大选后参加了工党议会党团。因此有57人、60人、61人、59人之说,看来各说都可以。还有63人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