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威尔是十七世纪英国革命的著名领袖。在他领导下,议会处死了专制暴君查理一世,宣布英国为“共和国和自由的国家”。然而,时隔不久,他又因征服爱尔兰民族而把共和国断送,并且给英吉利民族留下了沉重的历史包袱。
恩格斯称克伦威尔是“兼罗伯斯比尔和拿破仑于一身”①的人物。征服爱尔兰,掠夺爱尔兰,就是他扮演拿破仑角色的一个重大步骤。
远征爱尔兰的历史背景和起因
英国侵略爱尔兰不自克伦威尔始。还在十二世纪,英国就侵入了爱尔兰(1169—1171年)。当时的英王亨利二世利用爱尔兰氏族领袖内部的不和,在爱尔兰的东南部,建立了以都柏林为首府的“佩耳”
②殖民区。这是英国最早的一块殖民地。从此,爱尔兰人民就开始了他们反对英国统治的漫长斗争。
爱尔兰人属凯尔特族,绝大部分人在传统上信奉罗马天主教。亨利二世侵占爱尔兰,就是打着罗马教皇训谕的旗号,到那里去整顿宗教事务,让爱尔兰的居民皈依天主教的。但是到了十六世纪,亨利八世为了加强专制统治,进行自上而下的宗教改革,建立英国国教。他割断了与罗马教皇的联系,规定国王不但是英国教会的最高首领,也是爱尔兰教会的最高首领。对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以及所有不皈依英国国教者横加迫害。这样,爱尔兰人民争取独立的斗争就和宗教斗争交织在一起了。
其实,在英国殖民者的宗教外衣掩盖下的,不过是他们侵占爱尔兰的精心图谋。亨利二世以宣扬天主教为名,开始了对爱尔兰的入侵,亨利八世又以宗教改革为名,肆意剥夺爱尔兰天主教教会的土地。而且任何人,一旦被宣布为“渎神的天主教徒”,或者是“叛乱者”,他的土地就被没收。十七世纪初,英王詹姆斯一世以阿尔斯特地区人民在伊丽莎白时期造过反为由,没收了那里的300万英亩左右的良田,把它赐给英格兰和苏格兰的移民,从而把阿尔斯特变成统治爱尔兰的又一基地。
到了查理一世统治时期,爱尔兰总督斯特拉福对爱尔兰人的政治、宗教和民族的压迫变本加厉。爱尔兰各民族的土地肆意被侵占,甚至英国人杀死爱尔兰人,也可逍遥法外,或只处少量罚款。结果,使得爱尔兰人对英国殖民者充满了仇恨。
1640—1641年间,英国政局动荡。长期议会的统治者们感到在爱尔兰的地位不稳,一再恫吓要派兵在阿尔斯特登陆,杀尽所有的爱尔兰人和天主教徒。这使几百年来郁积在爱尔兰人民胸中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1641年10月23日,以氏族领袖罗里·奥莫尔为首的爱尔兰人民在阿尔斯特首先发难,接着起义浪潮席卷全岛。1642年10月,起义的爱尔兰氏族贵族和天主教僧侣在基尔肯尼成立了自己的领导机构——一个设有最高委员会和两院制议会的“天主教联盟”。它提出爱尔兰议会独立,天主教徒应享有充分的宗教的和政治的权利,以及归还被夺去的土地等一系列要求。1643年9月,“天主教联盟”进一步宣布爱尔兰完全脱离英国而独立。
空前规模的爱尔兰民族起义震撼了英国统治阶级,激起了他们的嗜血本性。他们命令驻爱尔兰英军司令把一切能够手持武器的爱尔兰人斩尽杀绝,摧毁起义者得以栖身的城镇房屋,捣毁他们的庄稼。同时,积极筹措军费,准备大举远征。为此,长期议会于1642年2月16日通过了《冒险家法案》(亦称《借债方案》),决定用预定没收的250万英亩爱尔兰天主教徒的土地作押,发行100万镑债券。于是,伦敦商业公司、殖民公司的投机家,还有资助他们的银行家,即当时被称作“冒险家”的人们,纷纷购买债券,想趁此机会大捞一把。然而,英国内战的爆发,打乱了出征爱尔兰的日程表。远征爱尔兰一直推迟到1649年才得以进行。它的军事统帅就是从内战中脱颖而出的克伦威尔。
因此,在内战结束前长达6年多的时间里,爱尔兰和不列颠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战场:一个是民族解放的战场;一个是反封建王权的战场。英国的资产阶级和新贵族虽然为自身的自由而战,却认为对爱尔兰的殖民压迫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仇恨天主教,特别是他们之中不少人还是爱尔兰的土地占有者,失去爱尔兰,就是失去了土地。而对于爱尔兰人来说,独立派是绝不亚于国王的凶恶敌人,或者犹有过之。特别在国王的力量衰败之后,一个清教徒的共和国的前景对他们是极大的威胁。他们在1643年发表的宣言里,直接说到:“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军队和自己的勇气,如果圆颅党人
①得胜,我们就要丧失一切;如果国王得胜,我们也不会比1641年好。”
当王党势力在内斯比战役(1645年6月)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后,国王曾把复辟的希望寄托在爱尔兰和欧洲大陆国家,特别是法国和西班牙的武装干涉上。他曾不止一次地派人和“天主教联盟”谈判,企图以让步、妥协换取爱尔兰人的军事支援。但是他们之间的裂痕毕竟太深,何况爱尔兰人解放自己的任务十分艰巨,也无力支援,所以谈判均无结果。至于法国和西班牙,它们虽然支持爱尔兰反对英国,后来又声援英国的王党反对圆颅党,但是它们自己陷入相互对立的三十年战争中不得脱身。西班牙最后战败,国势由此日衰。而法国在这之后又苦于国内的“投石党运动”(1648—1653年)。因此,它们要想直接干涉也感力不从心。
1649年初,英国内战以王党的彻底失败告终,查理一世被送上了断头台。以独立派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和新贵族排斥了长老派而执掌了政权。然而,在爱尔兰,那里的绝大部分地区已在起义者的掌握之中。逃亡到那里的王党分子以及长老派分子拥立查理一世的儿子为国王,大搞复辟活动。爱尔兰已成为起义者、国外王党分子和欧洲敌对国家反对共和国的跳板和基地。这样,对于英国新的统治者们来说,远征爱尔兰就成为刻不容缓的事了。
征服爱尔兰的过程
1649年3月5日,克伦威尔被任命为远征军总司令和爱尔兰总督。这次远征所需要的武器装备和物资,由于伦敦商业区老板们的大力支持,比较顺利地解决了。但是在军队内部,独立派和平等派的斗争日趋激烈,阻碍着远征的进行。
平等派是英国内战后期产生的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它因要求人们政治权利的平等而得名。平等派的领袖是鼓动家和政论家约翰·李尔本。还在1647年,当独立派与国王谈判,企图以国王服从议会为条件,而保留君主制时,平等派就极力反对,提出了著名的《人民公约》。这个公约实质上是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的政治纲领。它不仅要求废除国王和上院,而且要求实行男子的普选权。那时,克伦威尔就镇压过平等派士兵的示威活动。结果导致王党反革命势力卷土重来,迫使克伦威尔不得不与平等派重新联合,以保证击溃王党的反扑。内战结束,国王伏诛,克伦威尔的这个顾虑没有了;而平等派所坚持的民主的政治纲领却成了对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的财产权的威胁。1649年5月,当军队中受平等派思想影响的士兵提出:不实现《人民公约》,就拒绝去爱尔兰,并且爆发了起义时,克伦威尔亲率骑兵镇压,并由议会通过《叛国法案》,将为首三人判处死刑。这是克伦威尔为远征爱尔兰而采取的重大准备步骤。
1649—1652年英国征服爱尔兰图
在清除了军队中的平等派分子以后, 8月13日,克伦威尔率领1万2千精兵,分乘130艘船、舰,向都柏林方向破浪前进。
这时,在爱尔兰等待着克伦威尔的,既有爱尔兰的起义军,也有王党的复辟军。忠于新国王的总督奥蒙德侯爵这时还促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联合。起义军的首领欧文·罗·奥尼尔控制着阿尔斯特。康诺特也在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们手里。芒斯特则由原议会军将领、1648年4月倒向国王的英奇昆伯爵据守。6月底,英奇昆还攻占了战略要地德罗赫达。奥蒙德侯爵曾一度企图夺取都柏林但是在8月2日的巴伐特·腊思的战役中为克伦威尔手下的迈克尔·琼斯上校击败而未果。虽然如此,总的形势显然有利于起义军和王党分子。共和国军队当时仅有都柏林、伦敦德里等少数沿海据点,其面积不到爱尔兰的1/10。
奥蒙德获悉克伦威尔出发的消息后,为了巩固从都柏林到阿尔斯特的防线,立即派兵增援德罗赫达的驻军首领阿斯顿;同时调三个团队加强特里姆和当多克要塞的防务,严阵以待。
8月15日,克伦威尔率大军在都柏林登陆。稍事休整,即引兵北上,于9月3日包围了德罗赫达。在阿斯顿拒绝投降后,克伦威尔发起猛攻。10日晚,城陷。克伦威尔下令将城内投降之敌,以及男女居民全部杀光。他甚至下令烧掉圣·彼得教堂。躲在里面避难的人无一幸免。大屠杀整整进行了两天, 死难者达3,500名左右。事后,克伦威尔以凶狠的口吻谈到:“所有(天主教)修道士的脑袋都被劈成了两半。敌人在这个城镇的3千精锐,我相信已全被处决。我想,逃掉的人不会超过30个。我要把他们发配到巴巴多斯岛去”。德罗赫达的大屠杀从此在爱尔兰民族的心中播下了仇恨的种子!
德罗赫达的攻陷,迫使特里姆和当多克的守军迅速撤离;卡林福德和纽里的守军不战而降。10月,克伦威尔挥兵南下,夺取另一要塞韦克斯福德。开始几天,驻军依据有利地势筑城坚守。后因叛徒放弃碉堡,克伦威尔部队突入城内。结果,在大街和广场上有2千俘虏被他们屠杀。克伦威尔乘胜攻克新罗斯、瓦特福、科克等城镇。11月,克伦威尔命令布罗格希尔勋爵夺取了约尔、班登、金塞尔等地,控制了芒斯特。在北方,查理·库特爵士这时也在阿尔斯特取得优势。于是,爱尔兰的东北和东南沿海一带都落入共和国军队手中。
战争进入1650年,克伦威尔又取得一系列胜利。3月,在攻下基尔肯尼后,“天主教联盟”被迫解散。
但是,爱尔兰人并没有放弃斗争。他们利用英国人进军爱尔兰内陆所遇到的山地和沼泽的困难处境,开展英勇的游击战,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特别是5月9日,克伦威尔在攻打克朗梅耳时,吃了一个大败仗。克朗梅耳的驻军首领是休·奥尼尔将军(爱尔兰起义另一著名领袖欧文·罗·奥尼尔之侄)。他把坚强的防御战和诱敌深入的机动战术巧妙地结合起来,歼灭了2千多英国官兵。克伦威尔无论在英格兰还是在爱尔兰的战场上,还从未遭受过这样大的损失。休·奥尼尔在弹药耗尽无法继续坚守的情况下,安排市长出面与克伦威尔谈判周旋,自己带领全部守军连夜秘密转移。待克伦威尔进据该城时,才发觉它已像一个没有核的空壳了。
克朗梅耳战役结束后,英军在爱尔兰的胜利大局基本奠定。这时,英国与苏格兰的关系极度紧张。克伦威尔乃奉召于5月26日回国,策划镇压苏格兰的叛乱。他的遗缺由艾尔顿继任。1651年11月,艾尔顿病亡,弗利特伍德又继任爱尔兰英军总司令。这两个人都是克伦威尔的女婿(布里奇特·克伦威尔的前夫和后夫),奉行克伦威尔的方针,继续向爱尔兰的腹地进军。1651年6月,北方重镇累特肯尼为查理·库特攻陷。同年10月,勇敢机智的休·奥尼尔在利默里克被迫投降。1652年5月,西部重镇戈尔韦也陷入英军手中。至此,爱尔兰全境均被英军控制。
对爱尔兰的血腥统治
英吉利共和国远征爱尔兰,费了几乎三年的时间,目的就在使整个“绿岛”成为其殖民地。他们镇压的主要对象是爱尔兰的起义人民。在1650年奥蒙德侯爵和英奇昆伯爵等王党首领逃离爱尔兰后,情况更是如此。
为了摧毁爱尔兰人民的抵抗,克伦威尔无所不用其极,从大规模的血腥屠杀,毁灭村舍田园,制造饥荒,到玩弄政治骗局,挑拨离间,以及采取卑鄙的贿赂收买手段,等等。而这一切,他都标榜是在履行“上帝的旨意”。德罗赫达大屠杀被他说成是上帝对“野蛮人和坏蛋的正义的判决”。在血洗韦克斯福德后,他又说:我是不想使这个地方遭劫的,“但上帝的旨意不一样。由于上天的公正安排,这些爱尔兰人受到正义的审判,成了士兵手下的牺牲品。”为了替德罗赫达的暴行辩护,克伦威尔把它说成是对八年前爱尔兰人在阿尔斯特“大屠杀”的“复仇”,是为了威慑敌人,制止更多的流血。其实,阿尔斯特的“大屠杀”纯系虚构。1642年2月8日,英国在爱尔兰的最高法官在指责起义者的告示中,就明白说到:“他们的阴谋的主要部分,其中包括大屠杀,未能得逞。”然而有些英国人还是乐于重复这类谎言。恩格斯曾尖锐地指出:“在克伦威尔时期,英国的新教徒至少屠杀了三万爱尔兰人,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兽行,就捏造一个神话,说什么这是为了对爱尔兰天主教徒杀戮三万新教徒实行的报复。”
①至于所谓为了威慑敌人以制止更多的流血,那么,只要想一想:克伦威尔在爱尔兰转战达9个月,而在他离去后,战争又继续了两年之久,就可以知道威慑究竟有多大作用了。
爱尔兰人民的起义未能成功,主要因为他们行动分散,武器和装备不良,失去领袖(罗里·奥莫尔和欧文·罗·奥尼尔在战争中相继病故),内部教派的矛盾,以及爱尔兰人与英裔爱尔兰人斗争目标的不尽一致。英裔爱尔兰人只反对宗教迫害和夺回失去的土地。爱尔兰人除此之外,还有民族独立的强烈要求。
爱尔兰起义的失败,使他们不得不面对任人宰割的悲惨命运。克伦威尔当初讨伐爱尔兰,曾三次发表文告,信誓旦旦要保证和平居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只惩处那些武装的叛乱者。现在这些文告都成了废纸。他不但把3万4千名起义者送到西班牙、佛兰德斯(今法国西北部和比利时西部,临多佛尔海峡)和法国去当雇佣兵,还迫使6千余名妇孺和牧师离乡背井,与他们同行;发配到西印度群岛去当奴隶的,不仅限于战俘,还有数千名无辜的老百姓。
尤为狠毒的是克伦威尔为了摧毁爱尔兰民族而制定的那些极端严厉的法令。
首先是1652年8月12日颁布的《爱尔兰组织法令》(通称《克伦威尔组织法令》)。它有9条规定。其中前5条是关于起义人员中应处绞刑、没收其全部财产的各种规定。第六条规定:凡不属于前5条的爱尔兰指挥人员,应驱逐出境,没收其土地的2/3,其余留家属使用,其地点另行指定。第七条规定:在《法令》公布后28天内放下武器的爱尔兰人,可予赦免,但没收其土地的2/3,其余留归本人使用,地点另行指定。第八条规定:凡从1641年10月1日至1650年3月1日住在爱尔兰,未参加起义的一般天主教徒,“对于英格兰国家利益,未能始终不渝地表现忠诚者”,没收其土地的1/3;其余可归本人使用,其地点另行指定。另外,在同一时期住在爱尔兰的非天主教徒,未能以任何形式对英格兰国家利益表示忠诚者,则没收其土地的1/5。第九条规定:财产不满10镑,并在《法令》公布后28天内,放下武器,表示忠于共和国的人(指挥人员除外)予以赦免,不没收其财产。
按照《法令》上述规定,应处绞刑的爱尔兰人就有14万6千人之多。虽然,后来实际处死的只有数百人,但是对那些未处死的也不宣布赦免,为的是让他们永远处在死刑的威胁下,忍受长期的奴役。
1653年7月2日,英国政府颁布强迫爱尔兰人迁徙的法令。这个法令规定:被赦免的人,必须在1654年5月1日以前,迁徙到荒凉贫瘠的康诺特和多沼泽的克莱尔去。他们亦不得住在城市或要塞内。被迁者如擅回原地,将处以死刑。
尽驱爱尔兰人于善农河以西是克伦威尔的主意。不过这一法令后来没有完全执行。真正迁去的主要是爱尔兰的贵族。爱尔兰的劳动者则基本上留了下来,因为侵占了爱尔兰土地的英国债权人和高级军官需要把他们当作佃农使用。
1653年9月26日,英国又颁布了《补偿法令》。根据这一法令,没收来的爱尔兰土地,一部分分配给英国远征军的官兵,以低偿欠饷;另一部分分配给国家债权人,以满足“冒险家”们的要求。法令重申强迫爱尔兰人迁徙的有关规定。另外确定新的土地所有者豁免任何封建捐税。如果自己耕种土地,还可免除5年税款和10年的军事义务。当时远征军官兵凭印发的“军队债券”向国家领取土地。法律虽禁止买卖“军队债券”,实际上,军官、“冒险家”、各种投机分子常利用士兵缺钱的机会,以微小的代价取得士兵的土地。1653年,士兵多以四、五先令出售价值一镑的“军队债券”。
爱尔兰总共有两千万英亩的土地,在克伦威尔时代,被没收的就有1,100万英亩,其中“良田”为800万英亩。在没收土地的过程中,许多城镇以及被封闭的教会财产也被劫掠一空。克伦威尔作为远征军总司令和国家债权人,在爱尔兰分到1千英亩好地。他的儿子亨利·克伦威尔从1654年起任驻爱尔兰的英军总司令,1657年起又任爱尔兰总督,不但占有大片良田,还占有许多城堡、狩猎园,其面积达2万2千英亩以上。
爱尔兰人民遭受的灾难是罄竹难书的。1641年,它的人口为146万6千人。到1652年,由于战争、瘟疫、饥荒和被流放而死去的爱尔兰人,为数达50万4千人。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奠基人、1652年英国驻爱尔兰军队的外科医生和殖民主义者威廉·配第,对当时的爱尔兰情况作过如下总结:“英国新教徒和教会占有全部土地的3/4;全部房屋的5/6;有城墙的城市及设防地点的房屋的9/10,国外贸易的2/3;爱尔兰人6/8都过着畜牲一样的极为恶劣的生活,住的是没有烟囱、门、楼梯和窗户的小屋”,“比美洲野蛮人住的房子还要坏”。另一个英国议会特派员,在1653年5月的官方通信里,也为我们留下了一幅爱尔兰的流民图:“由于国家遭到蹂躏……贫民遍于全国各地;有些人常常吃马肉及草类,有些人饿死在大道上;时常有被亲人遗弃的穷孩子受命运的专横摆布,其中有些孩子还成了狼和其他野兽以及肉食鸟的虏获品。”
征服一个民族,把这个民族肢解和摧残到如此严酷的程度,这在历史上是罕见的。
掠夺爱尔兰给英国革命带来的后果
克伦威尔蹂躏爱尔兰,特别是掠夺爱尔兰土地的毒辣用心,不仅仅在于瓜分战利品,而且是为了铲除天主教势力,巩固英国的统治,叫爱尔兰人永远俯首贴耳地当奴隶。他依仗暴力和恐怖手段,在一个时期内似乎达到了目的。但是,从长远看,掠夺爱尔兰给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却带来了严重后果。
由于掠夺爱尔兰,英国大批银行家、工业家、高利贷者、大商人、官吏、乡绅和军官变成了爱尔兰的大地主。一个英国的“在外地主阶层”从此产生了。它固然巩固和扩大了英国在爱尔兰统治的经济基础,但是随着这批人的社会经济地位的改变,他们不但在爱尔兰,而且在英国都成了反动势力的支柱。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地在爱尔兰,人在英格兰或苏格兰,依靠残酷剥削爱尔兰的小佃农或向他们抽取高额地租来发财致富。这样,他们和以前敌对的、旧的封建地主阵营就有了共同点,彼此有了妥协的条件。他们的财产时刻感受到爱尔兰人民的威胁,为了确保既得利益,便自然倾向于建立军事独裁,以便随时镇压人民起义。
其次,原来革命的军队,在这次掠夺性的战争中严重地蜕化了,成为反动势力的工具。军队中的士兵虽然在瓜分土地的强盗事业中所得较少,毕竟也分得一杯羹。军队中的民主思想影响,由于平等派士兵的五月起义失败,已经大为削弱,以后则丧失殆尽。追逐战利品和发财致富的掠夺分子、民族主义分子的思想占了上风。一支曾经为反对暴政而斗争的革命军队,现在变成扼杀另一个民族的独立和生存的刽子手。
在这种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军事独裁政权。终于,1653年12月26日,“众望所归”的克伦威尔被宣布为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共和国的终身护国主,兼陆海军总司令。克伦威尔至此已俨然是一幅拿破仑的形象了。
然而,事情还没有就此止步。这股势力还促使1660年斯图亚特王朝的复辟。查理二世甚至把埋在墓中的克伦威尔的尸首也挖了出来,以泄其恨。
最后,新的政治重心总算确立,这就是资产阶级盛赞的“光荣革命”的实现。在这次革命中,资产阶级和土地贵族达成妥协,建立了英国的君主立宪政体。从此以后,共和政体在英国历史上不复出现。
马克思指出:“克伦威尔通过征服爱尔兰而推翻了英格兰共和国。”
①这是极为深刻的论断。
对于克伦威尔远征爱尔兰,直到今天也还有人作另一种评价。就是:这是粉碎封建势力复辟,巩固英国资产阶级共和国的积极措施;或者说,与镇压爱尔兰人民起义比较起来,这是克伦威尔更为主导的一面。
不能用夸大复辟的威胁或者用抽象的推论来代替严酷的历史现实。一百多年前,当有人说:“爱尔兰是英国的万第”
②时,恩格斯就驳斥说:“爱尔兰是天主教的,新教的英格兰是共和的,因此爱尔兰是英国的万第。但毕竟有一个小小的区别:法国革命要把土地交给人民,而英国的共和政治则要在爱尔兰把土地从人民手中夺走。”
③恩格斯在愤怒地抨击英国“冒险家”瓜分爱尔兰土地的反动政策后,讽刺地说:“如果居民起来反对如此乐善好施的计划,那他们就是万第派!”
④英国征服爱尔兰后,就把爱尔兰变为自己的农业附属国,变成榨取低廉食品和原料的供应基地,并且力图同化爱尔兰人。但是,几个世纪过去了,英国虽然使威尔士人、苏格兰人安于它的统治,却始终制服不了爱尔兰人。不管是用残酷的恐怖政策还是采取最卑鄙的收买手段,爱尔兰人始终不屈不挠地坚持自己的独立要求。惩治天主教徒的措施不过是为渊驱鱼,不但没有削弱天主教势力,反而加强了天主教在爱尔兰人民中间的影响和力量。爱尔兰人不但没有被英国人同化,相反,一些与爱尔兰人通婚的英格兰人的后裔,只几代就变得比爱尔兰人还爱尔兰化,并且加入了反对英国的行列。
十九世纪中叶,一个英国作家在评论克伦威尔征服爱尔兰时说得好:“看来,因为英格兰人认为上帝犯了一个错误,把爱尔兰这样一个好地方赐给了爱尔兰人,所以英格兰人力图纠正这个错误差不多已有700年之久了。”现在,又一个百年过去了,英格兰人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呢?没有。不但没有,而且在爱尔兰人民的坚决斗争下,他们不得不在1949年承认爱尔兰共和国的独立,但是却拒绝归还北部六郡。这样,实现南北统一就成为爱尔兰人民继续奋斗的崇高目标,而英国历届内阁为解决“北爱尔兰问题”都大伤其脑筋。
英国统治阶级至今仍在啃着克伦威尔留下的那个苦果。一个奴役别的民族的民族是不会得到自由的!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660页。
② 佩耳原意为“栅栏”,是中世纪英国在爱尔兰的殖民区的名称。
① “圆颅党人”是保王党人给议会拥护者取的绰号。因为他们头发剪得很短。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156页。
①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509页。
② 万第现译旺代,法国大革命时期法国经济和政治最落后的地区之一,是反革命保王党分子叛乱的中心。
③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第156页。
④ 同上书,第1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