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是公元前九至二世纪非洲北部的一个奴隶占有制国家。它最初是腓尼基的城邦推罗建立的殖民地,后经殖民和扩张,占有非洲和欧洲的部分土地,发展成为繁荣富强的国家,在地中海地区特别是地中海西部地区的政治和经济生活中,起过重要作用。
迦太基的建立和早期情况
迦太基城故址在今突尼斯首都突尼斯城郊区,在突尼斯湖北岸。它位于一个易于设防的小半岛之上,最高处是名为比尔萨的卫城。它有两个港口,扼地中海交通的要冲。外港为商港,内港为军港。
在腓尼基语中,迦太基意为“新城”。被称为“新城”的原因,传统的说法是,它是继先于它的腓尼基人所建城市乌提卡而出现的,与它相邻的乌提卡被称为“旧城”。
在古代作家的记载中,关于迦太基城建立的时间,说法不一。提迈伊奥斯(约公元前356—260年)说,迦太基是在第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之前38年建立的,即建于公元前814年。现在大多数学者支持这一说法。但是,生活于公元三世纪的尤斯廷努斯认为迦太基比罗马早72年,即于公元前826/5年建立。而生活于公元四世纪的塞尔维乌斯则说迦太基比罗马早70年,也就是建于公元前824/3年。
近几十年来,关于文字记载的迦太基建城年代和迄今所获出土文物所提供的年代之间的矛盾,屡屡成为学术界争论的题目。1953年,亚述学家E·O·福雷尔认为,迦太基建于公元前673-663年,其时,正值埃及与亚述发生冲突,推罗为了避开威胁,在北非另建新都,“迦太基”意为“新都”。不过,附和这一说法的,为数寥寥。我们遵循大多数学者的意见,即认为迦太基建于公元前814年。
根据尤斯廷努斯的记载,建城的过程是这样:推罗国王穆通临终时留下遗言,让儿子皮格马利昂和女儿埃利萨为继承人。人民群众却让年幼的皮格马利昂当国王。埃利萨嫁给了自己的舅父、地位仅次于国王的祭司阿赫尔巴。皮格马利昂因为贪图阿赫尔巴的巨额财产而杀害了他。埃利萨因此而潜逃到北非。当埃利萨及其同伴在非洲的一个海湾停泊时,当地土著欢迎他们的到来。埃利隆向土著买了可铺一张牛皮那样大的土地以供自己和同伴歇脚,但在丈量土地时耍了花招,从而多占了地盘。在这个地方建立起的城市便称为比尔萨(意为牛皮)。后来,在乌提卡人和非洲土著的同意下建立了迦太基,而因新建城市所占的土地,迦太基人每年要向土著缴纳贡款。当地居民之所以欢迎腓尼基人的到来,是为了和他们做生意。
我们现在无法弄清楚这个传说与历史事实之间的关系,大体可以认为,埃利萨之所以离开推罗而到北非建立殖民地,是由于在城邦内部不同政治势力的斗争中失败了,而在迦太基建立初期,殖民者和当地居民的关系具有和平的性质。
早在迦太基城建立之前几个世纪,腓尼基人已经在北非进行殖民活动,陆续建立了一些居民点。根据老普林尼的记载,北非最早的腓尼基殖民地乌提卡建于公元前1178年。利克斯、列普提斯、哈德鲁麦杜姆、希波等等,也都是早于迦太基的殖民地。
考古发掘表明,迦太基在其存在早期,即是一个重要的商业和手工业中心。公元前九和八世纪迦太基的几何形纹饰的陶器保留了古老的腓尼基传统。在提尼特神庙中发现的原始科林斯风格的画瓶说明,在公元前八世纪下半叶迦太基和希腊有商业联系。在公元前八世纪,它和埃及、伊达拉里亚以及非洲内地都有商业往来。
一般情况下,腓尼基人的殖民地在政治和经济方面都臣属于母邦。乌提卡要向推罗缴纳税款。当它企图不交税时,推罗曾派军镇压。塞浦路斯的迦太基城的首脑是以推罗国王任命的官员的身份进行统治。他的称号是SKN,据专家解释,他和国王一起治理国家,主要拥有司法大权。
至于说到迦太基与推罗的关系,学者中有不同意见。有的人认为像其他腓尼基殖民地一样,它也臣属于推罗。也有人认为,由于它的建立者与推罗国王不睦,所以从一建立,它就是独立的。在主张迦太基一直臣属于推罗的学者中间,也有人指出,在迦太基从来没有来自母邦的“总督”,它只是在很长时期内要向推罗交纳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每年派使团参加推罗的祭神庆典,并且经常向推罗的神庙贡献战利品。当公元前六世纪中叶迦太基军力强盛的时候,它与推罗的联系有所松弛。
由于史料缺乏,我们不清楚早期的迦太基与周围的其他腓尼基人殖民地的关系。有人推测,当时乌提卡居于领先地位。
早期迦太基的政治制度也不太清楚。罗马诗人维吉尔在《埃涅阿斯纪》中称迦太基城的建立者埃利萨为女王,并且暗示那里有元老院和公民大会。大概在公元前六世纪中叶之前,最高权力集中在十人委员会手中。这个委员会开始是女王的谘询机构,后来如何夺得最高权力,我们说不清楚。除了十人委员会,还有长老会议。在公元前六世纪中叶以前,迦太基实行公民兵制。
迦太基的对外扩张
迦太基在非洲境外的扩张,始于公元前七世纪中叶。它在比利牛斯半岛东面不远的皮提乌萨群岛上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埃布苏斯。根据狄奥多拉斯的描述,埃布苏斯拥有优良的港湾、高大的城墙和许多构筑精良的房屋。在这里居住有各种蛮人,而居民中以腓尼基人居多。
考古发掘说明,公元前七世纪的迦太基,与地中海沿岸的许多地区以及非洲内陆有广泛的商业联系。而迦太基城,由于大批手工业者和商人来此定居,也大为扩大了。为了适应发展商业的需要,扩建了海港,使军港和商港分开。
迦太基积极参加了地中海西部地区争夺市场和原料产地的斗争。据尤斯廷努斯记载,迦太基派兵帮助位于西班牙的腓尼基人殖民地加德斯,打败了经常困扰它的邻近的西班牙诸部族,并且使一些地区处于自己的管辖之下。这次战争大概发生于埃布苏斯建立之后。这一战争的胜利,既削弱了西班牙人的塔尔特苏斯国,又使加德斯处于迦太基的控制之下。从此,迦太基人得以染指附近的贵金属矿藏。
大约在建立埃布苏斯不久之后,迦太基人又在巴利阿里群岛建立了一些殖民地。可是,当他们继续向东方扩张的时候,却遇到了向西移民的希腊人的对抗。福凯亚人在击败迦太基人之后于公元前600年建立了马萨利亚。许多古代作家都谈到迦太基人与福凯亚人和马萨利亚人的冲突。尤斯廷努斯还说到马萨利亚人与西班牙人反对迦太基人的同盟。在与这一同盟的斗争中,迦太基人屡遭失败。马萨利亚人开始在比利牛斯半岛东岸殖民。例如,希腊人的殖民地马伊纳卡与腓尼基人的殖民地马拉卡仅有一公里的距离。这种情况说明了迦太基人失败的惨重。当福凯亚人于公元前六世纪上半叶在科西嘉岛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阿拉利亚之后,迦太基人在这一地区的处境更加恶化。福凯亚人劫掠自己的邻人,可能使迦太基人和意大利的贸易陷于瘫痪。
但是,公元前535年,在阿拉利亚附近海域,伊达拉里亚和迦太基的联合舰队打败了希腊人,从此希腊人被赶出科西嘉。而当伊达拉里亚的势力衰落之后,科西嘉便完全落入了迦太基人手中。
公元前六世纪中叶,迦太基人马尔赫入侵西西里,结果是在这个岛上建立了一个由迦太基人控制的地区。大概,原来在西西里的由腓尼基人建立的殖民地(例如莫提埃),现在都已处于迦太基的控制之下。马尔赫对撒丁岛的侵略则以失败告终。这次失败导致马尔赫的被放逐。不过,大约在公元前500年,撒丁终被迦太基吞并。
迦太基人与希腊人在西西里岛的争夺持续了三百余年,胜负多次易手。公元前480年,在希墨拉之战中,迦太基统帅哈米尔卡尔大败。接着,在公元前474年于库麦附近的海战中,希腊人又击败了迦太基和伊达拉里亚的联合舰队。公元前409年,哈米尔卡尔的孙子汉尼拔摧毁了希墨拉。但在其后与叙拉古历代僭主的斗争中,迦太基人远非常占上风。
在对外扩张的进程中,迦太基于公元前508年和348年,两度和罗马缔结条约,竭力维护自己在海上贸易方面的利益,并避免介入意大利的事务。公元前280年,迦太基的舰队曾帮助罗马打击皮洛斯。
当迦太基人在地中海西部扩张的时候,从公元前六世纪下半叶起,波斯人不断在地中海东部地区扩张,并曾企图联合迦太基夹击希腊入。只是因为波斯妄图使迦太基臣服而使这种联合没有实现。
除了向海外扩张,在非洲大陆,迦太基也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这种扩张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使北非沿岸的腓尼基城邦屈从自己,并且在沿海和内地大量兴建殖民地;一是使用武力和其他方法使周围的土著归附。
成书于公元前四世纪的斯居拉克斯的环航记中提到,迦太基人的领土从大锡尔特湾伸延到直布罗陀海峡。沿岸都有腓尼基人的城市和商站。在非洲内地建立的迦太基殖民地,一般都建在有陡壁悬崖的山岗之上,具有明显的军事目的。
在公元前六和五世纪,迦太基和周围的非洲土著之间不断有战争。到五世纪中叶,迦太基凭借武力占领了土著的部分土地。公元前六世纪末,迦太基结束了与昔勒尼的战争,明确划分了两国的疆界。
综上所述,公元前五世纪,迦太基已经是在非洲和欧洲大陆拥有大片领土,并且在地中海占领了一些重要岛屿的大国。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布匿战争爆发。
迦太基的社会经济情况和政治制度
迦太基像许多其他腓尼基人的殖民地一样,主要的经济部门是从事中转贸易的商业。迦太基位于东西部地中海连结起来的主要海路上,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自然使它成在东西方贸易的中心。因而,迦太基的商业贸易在社会经济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它对外贸易范围之广,经营商品种类之多,所获利益之大,在古代世界是罕见的。它的殖民城市和商业据点几乎遍布于西地中海沿岸。它从西非输入奴隶、金砂、象牙;由不列颠输入锡,由北海岸输入琥珀;从西班牙取得白银,从撤丁尼亚取得铅和粮食,从埃及和腓尼基取得传统的手工业制品,而后把这些产品运销各地市场。特别应当指出的是,在迦太基中介贸易中占优势的是贩卖奴隶。广泛的贸易活动,给迦太基带来大量的财富。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迦太基所在地区的土地是当地土著所有,迦太基人作为占用者,必须向他们缴纳税款。公元前六世纪,迦太基的著名将领马尔赫和马弓曾先后对土著用兵,但都未能改变这种情况。诚如尤斯廷努斯所说,战争不是仰仗武器,而是用金钱结束的。只是在公元前五世纪中叶,由于一系列进攻性的战争,迦太基才迫使土著放弃了向它索取税款的要求,同时,又使他们成了自己治下的居民。
迦太基在非洲占领地区的扩大,为它发展农业提供了条件。在临近迦太基城的巴格拉德河流经的肥沃地区,出现了一些由奴隶耕作的大庄园。迦太基是最早在农业中大量使用奴隶的地区。除了奴隶,农庄中也使用自由的雇工,尤其是在收割庄稼、采摘葡萄和橄榄的季节。除了使用奴隶劳动的农庄,在迦太基还有一批土著从事农业生产。他们被迫向征服者缴纳苛重的捐税,而且他们的行动自由也受到限制。在迦太基,小自耕农虽然存在,但起的作用不大。
在迦太基的农业中,使用奴隶劳动的大庄园是进行集约生产的。这种经济在当时是很先进的。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受到罗马奴隶主的高度重视。罗马元老院曾经专门作出决定,把马弓关于农业的著作译成拉丁文。按照瓦罗的说法,马弓继承了希腊化诸国的经验,并且超过了自己的前驱。
迦太基的手工业也相当发达。不过与商业和农业相比,它在经济中的地位较低。主要的生产品有陶器、金属制品和供富人使用的昂贵纺织品。尽管迦太基的手工业有相当高度的发展,尤以优良织物著称,但它的手工业从未成为其商业的基础。
许多古代作家都指出,迦太基属于富庶之邦,波里比阿认为“迦太基是当时世界最富的城市”。
关于迦太基的政治制度和内政,古代作家只留下了少量零碎材料,因而有许多事情我们都还说不清楚。有的学者认为,就政治制度而言,迦太基在早期是一个在许多方面类似希腊诸城邦的城市国家,后来它演变成为凌驾于许多城邦之上的霸国。迦太基所建立的霸国,在某些方面类似雅典海上同盟或者罗马与意大利人的联盟。在对待受其控制的腓尼基人、非洲土著、希腊人的城市以及伊比利亚诸部落的态度上,它实行霸权原则,强迫它们在对外关系和军事方面按其意志行事,向它们勒索捐税,企图使它们实行有利于它的立法和政体。对于被它征服的土著,迦太基完全以征服者面目出现,横征暴
。
在公元前五世纪中叶,迦太基这个霸国所辖的地区有:撒丁、马耳他岛、戈佐岛、潘泰莱利亚岛、比利牛斯半岛的南端、西西里西部、皮提乌萨群岛和非洲的广大地区。在这广大的地域中居住着处于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不同民族。不同地区的居民的政治和法权地位有很大差别。例如,乌提卡和位于潘泰莱利亚岛的腓尼基人殖民地享有形式上的独立。像埃布苏斯那样的迦太基殖民地也享有一定特权。大多数腓尼基城市则处于受迦太基保护的地位,迦太基力图使它们的立法和自己的一致起来。五世纪中叶被迦太基征服的利比亚人最受歧视和压迫。
在公元前六和五世纪,迦太基本身的政治制度不断变化。但它无疑是一个奴隶制寡头政治的共和国。最高的公职人员称为苏菲特,共有两名,每年从富有的迦太基公民中选举。他们既是司法官,又是名年官,但是没有军权。曾经有过一个人同时当选为苏菲特和统兵的将军的情况,但这只是例外。十人委员会变成了三十人委员会,它是迦太基的最高权力机关,有权处理外交事务。元老院从一百人增加到三百人,它和苏菲特一起处理国家大事。由遴选产生的五人委员会负责任命履行监察职能的一百零四人委员会。一百零四人委员会对将军和其他行政官员的活动实行监督,严防他们专擅。五人委员会本身任期长,权力大,对所有权力机关都有所影响。
在迦太基,公民大会的权力有限,其主要任务是选举公职人员以及在其他权力机构彼此发生意见分歧时就有关问题通过决定。在后一种情况下,它不仅可以表决苏菲特提交讨论的议案,还可以自己提出建议并就其作出决定。
此外,在迦太基还有一些主管具体事务的委员会,如负责维修庙宇的十人委员会,负责保管国库财产的委员会。还有为数颇多的书吏为处理日常政务而劳作。
总的说来,迦太基长期是一个贵族寡头统治的共和国。在这里,奴隶主阶级内部的不同集团,首先是在经济上主要与工商业有联系的集团与经济上主要与农业有关的集团,在对外政策上常有冲突。显贵的家族,特别是掌握军队的著名将领企图独揽大权,与一般的贵族维护共和体制的愿望,也不时发生激烈的斗争。不言而喻,在当权的贵族和平民之间,在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之间,在霸主迦太基和它的盟国之间,都存在矛盾和斗争。奴隶反对奴隶主的各种斗争更是连绵不断。
在延续一百多年的布匿战争中,迦太基终因内部的种种矛盾而败北,以致于公元前146年被罗马灭亡。 以后, 它以罗马帝国治下的一个城市的面目出现,并且在发展商业和文化方面发挥重大作用,直到公元七世纪末被阿拉伯人再度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