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计

反客为主

【计名起源】

《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卷中》，名将李靖对唐太宗说：“臣较量主客之势，则有变客为主，变主为客之术。”

明·罗贯中《三国演义》第七十一回，法正给黄忠出主意：“拔寨前进，步步为营，诱渊来战而擒之，此乃反客为主之法。”

清·文康《儿女英雄传》第四回：“心里正在为难，只听得那女子反客为主，让着说道：‘尊客，请屋里坐。’”

【原文】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①，渐之进也②。

【注释】

①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此句意思是把准时机插足进去，掌握他的要害部门。

②渐之进也：本句出自《易经》“渐”卦。渐就是渐进的意思。渐进之机的意思，就是在施计的过程中要遵守循序渐进的原则。

【译文】

把握机会安插自己的势力，控制敌人的要害，慢慢行动不要打草惊蛇。

【评析】

反客为主这一计，需要的是耐心和小心。因为反客为主是渐进的计谋，不会很快见效，所以对施计人的耐心有严格的要求。小心有两层含义，一是在态度层面，施计人要赔尽小心，和主人保持亲密的关系，为暗中的挖角行动进行掩护。另一层意思是反客为主的行动要小心，动机不能暴露，行动要隐秘。这也是“阴谋”中的“阴”字所固有的含义。

【兵家智慧故事】

何论新交与旧交

故旧关系对于想反客为主的一方来说是最理想的施计基础，因为这省去了很多客套和谄媚的嫌疑，可称得上是施计的理想情形。

袁绍和韩馥是一对盟友，他们当年曾经作为十八路诸侯联军的一员，共同讨伐过侵暴汉室的董卓。后来，袁绍势力渐渐强大，对外扩张的胃口也大了，但是侵略战争的规模受到后勤给养的限制，袁绍经常缺少军粮。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老朋友韩馥都会主动派人送粮草帮袁绍解决供应困难。可是韩馥的爱心却给自己招来了祸患。袁绍粮食匮乏的情形越来越多，对韩馥为什么总是后勤充足的兴趣就越来越大，因为等别人送粮草已经不能够解决袁绍野心膨胀的根本问题。他听了手下谋士的劝告，决定夺取当时储备充足的大粮仓冀州，完全不理会作为冀州牧的老友韩馥。袁绍先给另一个盘踞在辽东的军阀公孙瓒写了一封信，建议他和自己一起攻打冀州。公孙瓒也早盯上了冀州，想找个由头据为己有，此时袁绍来信正中他的下怀，于是立即准备发兵攻打冀州。就在公孙瓒做战争动员的时候，袁绍又暗地派人去见韩馥说：“公孙瓒和袁绍要联合攻打冀州，冀州恐怕难以自保。听说袁绍过去是你的老朋友，最近你还时常给他送粮草。你何不联合袁绍对付公孙瓒呢？让袁绍进城帮助防守，冀州不就得以保全了吗？”韩馥没加思量，居然真引狼入室，邀请袁绍带兵进入冀州。由于袁家是绵延两百年的大贵族，很多地方官都是袁家先人的学生，所以袁绍在地方上的号召力颇大，到冀州之后不久，在亲袁势力的帮助下，这位客人逐渐将自己的部下安插进了冀州的要害部位，这时韩馥为了保全性命只得逃出冀州了。

翟让是隋朝末年的风云人物，他是瓦岗军的创始人和早期领导者，对消灭隋朝的反动统治起到过积极作用。翟让原本是隋朝东郡的一个小官吏，因触犯了刑律被判处死刑关在狱中，因为平时得人心，在狱卒帮助下成功逃跑。翟让逃回家乡后受到通缉，于是在隋炀帝大业十二年（616年），翟让组织本地农民发动反隋起义。他们以瓦岗寨为根据地，故称瓦岗军。瓦岗寨的地理位置很理想，他们靠近运河和官府的粮仓，经常攻打运河中官府的粮船解决自己的给养问题。由于有巩固的后方，瓦岗军的力量迅速壮大，成为当时最有影响的农民武装。但是翟让在队伍建设上犯了错误，引入了一条最终要了他命的毒蛇，这条毒蛇就是李密。

李密是隋朝的大贵族，他的祖父李耀是北周的邢国公，他的父亲李宽骁勇善战才略过人，在隋朝官至柱国，封蒲山郡公，为一代名将。613年，李密参与了杨玄感于黎阳的反隋起兵。后来杨玄感失败，李密逃亡。616年，李密加入瓦岗军。李密军令严肃赏赐优厚，很会收买人心，士卒们都乐意为他效力。公平地说，李密的战术素养也很高，在他的建议下，瓦岗军袭取了兴洛仓，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获得了很好的声誉，义军的影响不断扩大。瓦岗军有数十万之众，控制了中原广大地区，达到了鼎盛时期。在他的领导下，瓦岗军还公开宣布了隋炀帝的十大罪状，明确表示了要推翻隋炀帝政权。和翟让相比，李密出身贵族，他见惯了政坛的风云变幻，长于权术谋略，逐步在瓦岗军内部形成自己的势力。而且由于李密在作战中所发挥的作用较大，其威望也就越来越高，翟让主动把义军领导权让给了李密，这最终埋下了两人日后反目的种子。

翟让有一个哥哥叫翟弘，他是一个粗人，并不懂什么政局，只知道原来属于自己家的最高领导权现在改主了。他经常在各种场合都不回避这个话题，李密对此也有耳闻。之后翟让的部将王儒信劝翟让自封为大冢宰，总领山寨事务，夺回被李密拿走的权力。翟弘越来越不满地说：“天子只能自己坐，怎么能让给别人？你不想当皇帝，可以由我来当，为什么把我们翟家的富贵拱手送人？”李密得知了这次谈话，开始考虑如何解决这个纷争。

经过数年的苦心经营，李密在山上初步建立了自己的队伍，因此有一天他和房彦藻、邢义期、郑颋三个人谈话，这三个人都劝李密除掉翟让。李密说：“当初我被通缉，是他接纳了我，现在我突然下手害了他，别人会说我的坏话。”郑颋说：“被毒蛇螫了手，壮士就要砍断自己的手腕，防止毒性蔓延，这才像英雄所为，不能只顾小名，贪图虚名只能受害。”房彦藻也说道：“正是因为他迟疑不决，你才能拿到最高领导权，现在他要收权，你就不能再迟疑了。”于是第二天李密宴请翟让，在酒席之间杀害了翟让，之后清除了他的同党和亲属，独揽大全。

好汉惜好汉，梁山易主

晁盖智取生辰纲之后，被官府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来到了梁山泊。梁山大头领白衣秀士王伦热情地款待了晁盖一行人。筵席散后晁盖心中欢喜，对吴用等六人说道：“我们犯下这等弥天大罪，现在无处安身。要不是王头领如此错爱，我们就没有容身之处了，此恩不可忘报。”吴用却尖锐地指出：“哥哥以为王伦肯收留我们？那是因为你刚才没有察言观色，所以没看透他的心。王伦一开始与兄长说话，看起来和你很有交情。后来兄长说出了我们被许多官兵追捕，他便脸色有变。虽是口中应答收留我们，但肢体语言上颇显不自然。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早就当场议定了座位。我看你是空欢喜了一场。”

晁盖不由得十分沮丧，吴用却不慌不忙地说：“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的可能，依我看林冲原是京师禁军教头，见过世面，不是一般人。他现在不得已而坐了第四把交椅。刚才见林冲看王伦答对兄长时的模样，他已有不平之气，频频用眼睛瞪着王伦。我看这林冲有对王伦不满的想法，只是不得已不敢发作。明日在他面前说几句话，让他们本寨自相火并，那时我们就可以鸠占鹊巢。”晁盖这才放下心来。

次早天明，有人来报说林冲来看望各位英雄，七个人慌忙起来迎接。吴用说道：“我等不才，承蒙头领错爱之心，感恩不浅。旧日久闻头领在东京时十分豪杰。不知后来谁推荐头领上山的？”林冲说是柴大官人。吴用拍手说：“太好了，我们也是柴大官人推荐的，这下有容身之处了。”林冲却冷笑说：“我看没那么简单，王伦心胸狭窄，不会收留你们的。”吴用故意装作惊讶道：“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如何称得上心胸狭窄？”林冲道：“他昨天听见兄长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事，便有些不自然，这就是他不肯收留你们的意思。”吴用便道：“既然王头领有这般之心，我等便自投别处去了。”林冲却平静地说：“众豪杰休生见外之心。山寨不是王伦一个人的，这件事我自有主意。我是怕各位有下山的意思，特来挽留各位。看明天他怎么说，如果他明天说错一句话，我找他算账。”晁盖赶紧表示感谢道：“头领如此错爱，俺弟兄皆感厚恩。”吴用进一步道：“林头领固然是为了我们好，但是也不能因为我们坏了大家的义气。王头领若是可以容纳我们就容，不可容时我们马上告退。”林冲道：“先生此言差矣！古人说‘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王伦能做出什么事业？众豪杰且请宽心，明天的事包在我身上。”说完林冲起身别了众人上山去了。

第二天上午很早，就有小喽啰到客栈请晁盖一行人，小喽啰说：“今日山寨里头领们请众好汉去山南水寨亭上筵会。”晁盖送走了小喽啰就问吴用：“这不会是鸿门宴吧？”吴用笑道：“兄长放心。我看今日林教头必然有杀了王伦的想法，他若还有疑虑，我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挑拨他们，不由他不内讧。大家身上都带着些武器，看我的眼色行事，帮助林冲控制局面。”于是晁盖一班人等把武器暗藏在身上，前去赴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晁盖主动和王伦提起加入梁山一事，王伦总是将话支开。吴用偷偷看林冲时，只见林冲侧坐交椅上盯着王伦。酒宴进行到了午后，王伦回头叫小喽啰拿上来三四个大盘，且每盘里面放着五锭大银。

王伦起身对晁盖说：“承蒙各位豪杰看得起梁山，要到此聚义，只恨弊山寨只是一洼之水，养不下许多真龙。因此略备些薄礼万望笑纳。还请各位再投奔大一些的山寨，等到时各位大展宏图，我再到各位的山寨里投奔各位。”晁盖倒显得很平静，他说：“我们也是久闻梁山招贤纳士，所以特来投托入伙。若是寨主不能相容，我等自行告退。至于银子我们就不要了，不是夸富，我们也有些盘缠使用。告辞告辞。”王伦脸上有些挂不住，就道：“众豪杰何故推却。非是弊山不接纳众位豪杰，实在是因为粮少房稀，恐日后误了各位的前程，因此不敢相留。”

王伦还没说完，只见林冲双眉倒立二目圆睁，坐在交椅上大喝道：“当年我上山寨时，你也推说粮少房稀。今日晁兄与众豪杰到此山寨，你又发出这等言语来。是何道理？”吴用一看有机可乘，立刻说道：“各位头领要冷静，都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可千万不要坏了各位的情分。今日王头领以礼相待送我们下山，还送我们盘缠，又不是把我们赶走。请众位头领息怒，我等这就下山。”林冲恶狠狠地说：“那些笑里藏刀言清行浊的人，我今日决不会放过他！”王伦一看事不对，就高声喝道：“这畜生又喝醉了，还用言语来诋毁我，真是以下犯上！”

林冲也不客气，针锋相对地说：“你不过是个落第的腐儒，胸中又没有半点文墨，怎配得上做山寨之主！”吴用便道：“没想到只因我等上山投靠，反倒坏了各位的情分，我们还是赶快走了吧。”晁盖等七人起身就要下山。林冲把桌子一脚踢在一边，从衣襟底下掣出一把刀来。

吴用一使眼色，晁盖、刘唐冲进亭子抓住王伦道：“不可伤了和气。”吴用一手扯住林冲道：“头领不可造次。”阮小二便去扯住杜迁，阮小五扯住宋万，阮小七抓住朱贵，梁山的几个头领全被控制了，小喽啰们都吓得目瞪口呆。林冲一把揪住王伦骂道：“你以为这梁山泊是你这个酸秀才的？不杀了你留你何用？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胸襟度量，做不得山寨之主。”一刀下去，就把王伦结果了。吴用从血泊里拽过头把交椅，把林冲按在上面说：“今天有不服林教头的，王伦就是他的榜样。从今以后林教头就是山寨之主。”林冲说：“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所以我从山寨的长远考虑杀了他。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当今天下人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各位同不同意？”众人噤若寒蝉，都点头。

林冲把晁盖推在交椅上说：“今日事已至此，晁兄请勿推卸。”林冲一面叫人抬走了王伦尸首，一面又让人去集合大小头目，都来大寨里拜见晁盖。

步步为营急不得

反客为主要有步骤地进行，既让对方感觉不到，又把对方鼻子牵着。话说刘备占领了原属刘璋的西川，进而想占领刘邦的龙兴之地汉中，作为北伐中原的基地。曹操命令夏侯渊镇守汉中定军山隘口拒敌。诸葛亮派遣年近七十自告奋勇的老将黄忠去夺取定军山，法正为监军一起前往。黄忠、法正赶到定军山之后商议作战的部署。法正说：“定军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敌人占据险阻，强攻损失会很大。不过夏侯渊是个性情中人，脾气暴躁有勇无谋。我看可以逐渐推进阵地步步为营，不断向他逼近来激怒他，引诱他主动出来攻打我们，这样他的地利优势就不存在了，这就叫‘反客为主。’”

黄忠认为很好，当天就命令撤营前进，前进了几里就安营扎寨，扎营住上几天之后又撤营前进。这样步步为营向前逼近，夏侯渊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出战攻击黄忠。大将张邰劝他说：“黄忠步步为营，用的是反客为主之计，目的是让我们离开自己的险阻和他们交战，这是让我们弃长就短，我们不能上当，不可出战。”夏侯渊正处气头上，哪能容听劝解之言，立即派夏侯尚领数千士兵直杀到黄忠营寨前。黄忠生擒夏侯尚，曹军大败，只好退回山上坚守不出。这下夏侯渊不再出战。黄忠只好和法正再想办法，法正用手指着定军山西边说：“那里有一座高山，可以俯视定军山。我们先占领这座山，夏侯渊必定恐慌，一定会再次出兵，到时候我们居高临下，就重新获得了机会。”因为山上只有夏侯渊的几百个士兵把守，当天夜晚蜀兵顺利领兵占领了这座高山。

法正和黄忠约定，黄忠领兵守于山腰，自己在山顶居高观势，等夏侯渊来进攻的时候以旗帜为信号，山顶举白旗就按兵不动，举红旗时就冲下去进攻。夏侯渊见黄忠夺了对面的高山，觉得构成威胁，早早就带兵围攻并对山大骂挑战。法正在山上举起白旗，黄忠则不出战。到下午，法正见曹兵叫骂了一天已疲惫不堪则将红旗一挥。一时间蜀军鼓角齐鸣杀声震天，黄忠一马当先冲下山来，大喝一声犹如山崩地陷，夏侯渊措手不及，被黄忠手起刀落砍为两段。主将殒命曹兵立即崩盘，定军山被黄忠轻易夺取。

澳门曾经长期脱离祖国的怀抱，但是葡萄牙对澳门的占领却处于漫长的反客为主的过程。从1514年起，葡萄牙殖民者派舰队在广东屯门登陆，在陆地上立刻竖起有葡国国徽的石碑以示占领。但是当时明朝的实力强大，地方政府管制有力，结果葡萄牙人被明朝军队以武力逐出广东。之后中葡在海上发生激战，中国的海军在地形上占优势，葡萄牙殖民者遭到重创。但是他们还不死心，转而北上侵扰东南沿海，也遭到明朝军队的严厉打击，最后不得不撤离中国沿海。

后来葡萄牙人明显改变了殖民策略。1553年，一队葡萄牙商船借口在海上遇到风浪，请求到濠镜晾晒被水打湿了的献给中国皇帝的贡品，他们还贿赂了地方官员五百两银子，地方官就准许他们暂时上岸晾晒。没想到葡萄牙人上岸之后，立刻在岸边盖房子住了下来。葡萄牙人在澳门立足后，开始在广东沿海扩大商业活动，并走私贩卖人口。1568年，葡萄牙国王派出耶稣会教士到澳掌管教务，澳门成为天主教在远东的传播中心。就在这时葡萄牙以保护葡萄牙人安全和贸易为由不断扩大在澳军事力量，这引起了明朝廷的警觉，明朝政府除向葡萄牙人征税、收租、设关外，还陆续采取了其他许多行政、立法、司法方面的措施来控制葡萄牙人，就这样葡萄牙人基本上不敢轻举妄动，大体上承认了自己是暂住客人的地位。

过了三百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后中国国力衰弱，葡萄牙趁火打劫，不断扩占、蚕食澳门附近领土，摆出一副要做主人的样子。1845年11月，葡萄牙女王玛丽亚二世以挽救澳门经济为借口，擅自宣布澳门为自由港，封闭中国在澳门的海关，向华人征税。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葡萄牙殖民者诱逼清政府于1887年签订了不平等的中葡《和好通商条约》，一变成为澳门的主人。但是历史是公正的，客就是客，主就是主，澳门终究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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