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中原古道上走来一队威武的车马,前后武士身披战袍,携弓带箭。中间的一辆马车罩着金色的华盖。很多人簇拥着车子向大石山(位于今河南洛阳东南)方向行进。
大石山树木苍翠,森林茂密,怪石嶙峋,山路盘旋。山中兽禽戏闹,鸟声婉转,是一个打猎的好去处。车队进山后,山中优美的景色使车里的人玩兴益浓。他命令随行的人散开,自己操弓在手。这时只有一位中年汉子紧随在车子周围,明亮的双眼寻视着四周。突然一只花斑纹的老虎从附近的灌木丛中窜出向车子奔来。只见车子旁边的中年汉子一个机灵,滚鞍下马,操剑在手,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老虎见有人阻拦,一声长啸,瞪圆双眼,目射凶光,作出饿虎扑食的样子。中年汉子的及时出击缓解了眼前的紧张情势,使周围的武士围了上来,护住了中间的车子。这位临危不惧,挺身而出,忠心救主的中年汉子就是魏朝尚书孙礼。车子中坐的是魏明帝曹睿。
孙礼字德达,涿郡客城(今属河北)人。曹操平定幽州(州治今北京西南)后,征召他为司空军谋掾。后来,发生战乱,孙礼与母亲失散,同郡人马台找到了他的母亲,为了报答马台的寻母之恩,孙礼把家中的财产全部给了他。后来,马台犯法应当处死,孙礼帮他越狱逃跑,等逃了出来,又说: “当臣子的没有逃跑的道理。”孙礼带着马台直接到刺奸主簿温恢那里认罪。温恢对他们的行为深表赞许,并全部禀告了曹操,曹操深为他们的忠勇所感动,下令各人减罪一等。
后来孙礼被任命为河间(郡治今河北献县东南)郡丞,逐渐地升为荥阳(今属河南)都尉。由于连年征战,百姓生活贫困无依,鲁国有好几百走投无路的百姓占山为王,抢劫财物,成为当地一大祸患。为了肃清匪患,整顿地方治安,朝廷调孙礼任鲁国相。到职后,孙礼拿出自己的俸禄粮食,派出精干得力的官吏搜寻捕捉,并在百姓中悬赏捉拿贼人首领。孙礼采取了怀柔政策,对那些愿意投降和归附官府的人,不但不治罪,还对他们加以抚慰,派他们回去当间谍,策动别人下山投降,这样很快将贼首捉拿归案,鲁国也很快平安无事。此后,他历任山阳(郡治今山东巨野南)、平原(郡治今山东平原南)、平昌(郡治今山东安丘东南)、瑯玡(郡治今山东临沂北)郡太守。大司马曹休出兵攻打吴国,孙礼认为不能孤军深入,一再劝谏曹休,曹休不听,一意孤行,结果惨败而归。此后,孙礼被调为阳平郡(郡治今河北大名东北)太守,不久,调进京任尚书。
魏国建立不久,统治者便奢侈腐化,虽然强敌卧于侧,但当朝天子魏明帝还是大修宫殿房舍,而时令节气不调和,全国粮食欠收,老百姓发生饥荒。对老百姓的苦难生活,孙礼非常同情,他几次上书皇帝,坚决反对继续修建宫殿,甚至不惜以死相争,皇帝被他这种为民请命的做法打动了,下令停止修建的劳役,下诏书说: “朕接受正直的言语,赶快遣散民工。”当时李惠监督修建工作,在皇帝诏令下达后,他又上奏请求民工再留一个月,完成几项工程。孙礼直接到修建工地,现场拍板,不再重新上奏请示,假称诏令停工,遣散民工,皇上知道后,不但不责备,还认为他的做法高明,并对他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表示赞赏。
景初三年(239),明帝生命垂危,临死时,任命曹爽为大将军,让他辅佐新皇帝。曹爽深感责任重大,他想为自己找一个得力的助手,经过仔细审查,认为孙礼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于是任命孙礼为大将军长史,加官散骑常侍。可孙礼忠直不屈,不善趋炎附势,曹爽感到办事不方便,于是调他任扬州刺史,加伏波将军的称号,赐爵号关内侯。此时,东吴大将全琮带领几万大军来侵犯骚扰,州兵休假,士兵都回家去了,留在州里的人很少,一时不可能把人集合起来,面对严峻的形势,孙礼集合了当时所有能参战的兵力,亲自率领抵御吴兵,在芍陂湖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战斗,虽然敌我兵力悬殊,但由于孙礼亲自参战,魏兵表现出一种大义凛然、誓死不屈的英雄气概。战斗异常残酷,从早到晚,将士死伤过半,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士们死得都很悲壮,孙礼冒着敌人的刀剑冲锋陷阵,奋不顾身。战马多处受伤,仍手执鼓槌击鼓进军,手握战刀挥刃杀敌,由于孙礼的身先士卒,魏兵顽强阻击,最后终于把敌军打退。新皇帝曹芳为他这种仗义舍身,誓死报国的精神所感动,下令慰劳,赐给他700匹绢。面对素洁的白绢,孙礼深深怀念牺牲的将士,他为战死的人设坛祭奠,内心非常悲痛,把皇上赐给的绢全部送给死者家属,自己一匹也没要。
因孙礼功勋卓著,曹芳召他回京师任命为少府,不久又调出京城任荆州刺史,之后又调任冀州刺史。太傅司马懿对孙礼说: “现在清河郡(郡治今河北清河西北)和平原郡(郡治今山东平原西南)争夺边界已达八年了,换了两任刺史,都未能解决这个问题。古时候,虞、芮两君争夺田地要等周文王出面调停才能了结,现在应采取妥善的办法,让他们分清两郡边界,停止纷争。”孙礼说: “争论的人拿丛葬的墓地作为论据,听讼的人认为死去的前辈的订约是正确的。但死去的人不能再到公堂诉讼争辩而接受刑法,不过丘墓有的已迁到明敞的高地,有的为避免仇人破坏而移走了,现在两边提供的情况,都不足以作为证据,所以对这个问题即使皋陶在世也将难以判决。如果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劳永逸,使他们从此不再争执,应当拿烈祖(魏明帝)当初分封平原之时的地图来判决。何必要推求古人,询问旧事,来助长争讼呢?周王朝时,周成王开玩笑拿枫叶作珪分封叔虞,周公认为君主无戏言,就把唐分封给叔虞。现在分封的地图就保藏在皇上的府库中,就可在座位上来断绝此事,难道还要等到了州里以后去解决吗?”司马懿听了非常高兴,赞同地说: “是这样的,你说的很有道理,应当另外颁布地图。”孙礼到州里,根据地图实地勘察,按地图,争执的那块土地应该属于平原郡。但曹爽相信清河郡的话,说:“地图不能作为标准,应参考其他不同情况,根据当前的实际来重新划定。”孙礼说: “春秋时,管仲是五霸之一齐桓公的辅佐,他器量很小,尚且能夺得伯氏的骈邑,使他终身没有怨言。臣接受州刺史的重任,遵照朝廷明白的地图,验明两郡的边界。两郡实际上是以王翁河为界,而鄃县(今山东高唐东北)根据马丹侯为凭证,假说以鸣犊河为界。用虚假的诉讼之辞,使台阁产生疑误。我听说众口铄金,假话众人传诵便成真,众人传诵可以使人们相信石头浮在水面而木头沉在水底。三人说市上有老虎就有人相信,谎言可使曾子的母亲扔下机梭越墙而跑。现在两郡争界八年,一下子就决断,是因为有证书有地图,能够摘选证据校正疑误。平原郡在两河地带,往东向上,中间有爵堤,爵堤在高唐县西南,有争执的地界在高唐县西北,相距二十多里,可以说是值得叹息流涕的事情。按照证书与地图上奏划分两郡的边界,而鄃县却不接受诏令,这说明我软弱无能不能承担这个重任,我还有什么脸面占据这个白吃饭的官位呢?”孙礼悲伤无奈,他穿好衣服和鞋子,驾好车子等待贬谪免官,悲愤之情溢于言表。曹爽见到孙礼的上奏,非常愤怒,上表弹劾孙礼,说他对朝廷心怀不满,免了他的官职。孙礼在家赋闲一年,这一年他攻读诗书,寄情山水,反思过去。在家一年,名人都为他说话。曹芳又任命他为城门校尉。
当时匈奴王刘靖的部落很强盛,鲜卑族多次侵犯边境,边境地区很不安宁。曹芳于是派孙礼任并州(州治今山西太原西南)刺史,加振武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等称号。接受任命后,孙礼去见太傅司马懿,满脸怨言不说话。司马懿说:“你嫌并州太小吗?还是怨恨处理边境纠纷不恰当呢?现在你将远行赴任,我们分别在即,你为什么不高兴呢?”孙礼说:“太傅您说话为什么这样不精当,孙礼虽然品德不高,怎么会把私人的官位和以往的个人恩怨放在心上呢?本来以为您可以比得上伊尹、吕望,辅正天下,上报明帝的托付,下建万代功业。可您却这样看我,现在国家危急,天下骚动不安,这才是我忧心如焚的原因啊。”说完痛哭流涕。司马懿见状,深感悔愧,安慰他说: “暂且不要哭泣,忍受那些不可忍受的事。”后来因曹爽被司马懿杀死,孙礼被调进京任司隶校尉。
在他为政生涯中,一共治理过七郡五州,政绩卓著,很受百姓爱戴,威信很高。
嘉平元年(249)正月,司空王凌升为太尉,孙礼被拜为司空,封大利亭侯,食邑100户。孙礼和大臣卢毓是同郡同时的人,但感情不和。为人虽各有优缺点,但名望地位大致相同。卢毓后来也官至司空。
第二年,孙礼病死,谥号“景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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