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矫出生于东汉末年一个普通庶族地主家庭。当时汉室衰微,群雄并起,天下动荡,他以过人的才学得到曹操的赏识,成为曹魏王朝的柱石之臣,官至司徒,爵封东乡侯,从而名留史册。
一
陈矫字季弼,祖籍广陵郡东阳县(今江苏金湖西)。他原本姓刘,后因舅父家没有男孩,不能延续香火,便过继给舅父做儿子,改姓为陈。陈矫小时候便非常聪明,不到20岁即能诗善赋,学富五车,被乡人誉为一代才子。
20岁时,陈矫为避战乱,与友人、同郡海西县(今江苏灌南东南)人徐宣一同渡江到了江东。此时正值孙策在江东大举扩张势力之时,孙策早已耳闻陈矫的才学,想收纳他做自己的谋士。陈矫虽不愿屈居在孙策的帐下,但苦于有国难奔、有家难投的窘困,便也只好违背自己的心愿,暂时留在了孙策身边。
没过多久,陈矫听说陈登当上了广陵太守,且为政清廉,便生了归返故乡的念头。于是,在一天夜里,他和徐宣偷偷离开了孙策,乘一叶小舟回到了家乡。
陈登闻知陈矫从江东回来了,心中大喜,立刻派人去请他出山辅佐自己。陈矫欣然应召,被任命为纲纪一职,综理郡内事务。很快,由于他处事果断,见识超人,赢得了陈登的器重和信任,与徐宣一同成为陈登的左右手。
不过,陈矫这人不好随波逐流,对一般士子都不屑一顾,渐渐落了个“骄傲自大”的名声。徐宣为此对他很不服气,两人的关系慢慢疏远了。有时徐宣还在背后对别人说: “陈季弼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虽然小时候就过继给了陈家,改姓陈氏,但他终归出生在刘家,怎么能后来又娶了姓刘的做妻子。从这件事来看,他陈矫的才德还不算太好。”陈矫听到这些话后,尽管并不反驳,依然我行我素,但和徐宣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了。
陈登听说这件事后,唯恐他们因私人怨怼而影响政务上的合作,便想极力说和,不过见效不大。令他庆幸的是,陈矫并未因与徐宣感情上的矛盾而导致政务上的纷争,仍是以大局为重,尽心辅佐陈登。
后来,陈登派陈矫代表自己到许都(今河南许昌东)去朝见汉献帝。临行前,他对陈矫说: “听说许昌的人们经常议论我的不足之处,您替我详细了解一下,回来赐教。”陈矫回来后,对陈登说: “我在许昌听到好多人议论您,有很多人认为您骄傲自大,自视清高。”陈登感叹地说: “当今之世,论家门和睦,讲德操、有高行,我敬佩陈元方兄弟两人; 论为人冰清玉洁,知礼知法,我敬佩华歆华子鱼; 论自身清正、憎恨丑恶,有见识、讲道义,我敬佩赵昱赵元达; 论见闻广博,擅长记忆,超群出众,我敬佩孔融孔文举; 论英雄气概,超凡脱俗,有图王称霸的韬略,我敬佩刘备刘玄德。我敬佩这么多人,怎么会说是骄傲自大呢?其余的人都是些凡夫俗子,难道也值得让我去敬佩吗?您认为我这些话如何?”陈矫听后,对陈登如此高雅的志趣很是佩服,赶忙回答说: “您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从此,陈矫与陈登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还有一件事可以反映陈矫的雄才傲世。有一次,他受陈登派遣路过泰山郡(今山东泰安东)。泰山太守薛悌见他气度非凡,认为他日后决非池中之物,便与他结为好友。薛悌还开玩笑地说: “凭郡吏的身份结交二千石的太守,你是否感到很荣幸呢?”陈矫也半开玩笑地回答: “日后不知是谁感到荣幸呢!”果然后来薛悌出任魏郡太守及尚书令,都是接替陈矫的职务。
二
建安五年(200)四月,陈登出兵射阳(今江苏建湖西南),并派使者秘密去联络原会稽太守严白虎,发给他印绶,约定协力夺回被孙策占领的会稽(今浙江绍兴)。
不料,这个秘密被孙策探听到了。他立即亲率大军征讨陈登,突然包围了匡琦城(射阳附近)。陈登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形势异常严峻。于是,他问陈矫怎样应付当前的不利局势。陈矫想了想,回答说: “为今之计,只有向曹操求援,才能转危为安。”陈登一听,摇摇头说: “曹操正在官渡(今河南中牟东北)与袁绍对峙,哪有余暇帮助我们呢?”陈矫为他分析说:“曹操现在的确把精力都放在了官渡,不过,他一定害怕孙策会乘隙攻其后路,劫走献帝。因此,他不会坐视我们败亡的。”陈登听到这儿,觉得此策可行,便派陈矫前往官渡向曹操求救。
陈矫到官渡后,开始时果然遭到冷遇。但他毫不气馁,执意请求面见曹操。曹操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召见他。一见面,曹操就对他说: “我现在正忙于与袁绍决战,即使想派兵救援你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陈矫劝曹操说: “我们广陵郡地方虽小,但地理形势却非常有利,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承蒙您援救,使我们得以保全,日后就会成为您坚固的屏障,从而杜绝孙策窥视许都的野心,徐州那一方也就永远安宁了。而且,有此一举,您的武力声威就会震慑远方,您的仁爱也就会像大水一样流遍各地,那些还未臣服的地方,就会闻风归附。推崇仁德、树立威望,这可是帝王之业啊! 您又何乐而不为呢?”曹操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了。最后,曹操同意出兵解围,但想请陈矫留在自己的军中。陈矫婉言辞谢说: “我郡正处于万分危急之中,我此次前来是向您告急的,纵然不能有申包胥的成效,但总该有弘演的牺牲精神吧!”他这是用申包胥、弘演两位古人的事迹来表明自己的心意。申包胥是春秋时期楚国大臣,在楚国眼看就被吴国所灭时,他去秦国求救,在秦国宫廷中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感动秦王发兵救楚,挽救了自己的国家。弘演则是春秋时期卫国大臣,在狄人伐卫,杀死卫懿公,还将其尸体吃尽,仅留肝脏时,他愤而自杀,先挖出自己的内脏,然后把卫懿公的肝脏放入自己腹内,从而感动了齐桓公,派兵支持重建了卫国。现在陈矫便用这两个人的事迹来暗示曹操,自己并不是不想为他所用,只是自己的故乡正面临劫难,只能先救国家,再考虑其它的事。曹操由此更增加了对他的敬重之情。
于是,曹操马上派军去救援匡琦。孙策见曹军来到,知道想夺取广陵已不可能,便下令撤军。陈矫又为陈登献策,让他多设伏兵,趁机迅速追击。果然,广陵军在曹军的协助下,大败孙策的军队,不但解除了匡琦之围,还缴获了大批战利品,得胜而归。
三
广陵解困后,曹操始终忘不了陈矫这个人才,于是上表朝廷,请求征召陈矫入朝为官,实际上也就是拥为己用。陈矫看准了曹操日后必成大业,也想投靠明主,成就一番事业,便同意入朝。从此,陈矫成了曹魏群臣中的一员。
陈矫入朝后,被任命为司空府掾属,帮助曹操出谋划策。后又先后担任相县(今安徽淮北西)县令、征南将军长史、彭城(今江苏徐州太守)、乐陵(今山东乐陵西北)太守和魏郡(今河南临漳西南)西部都尉等职。
在任地方官时,陈矫为政清廉,凡遇案讼之事,必亲自前去详细调查,避免了许多冤案。有一次,曲周县(今河北广宗南)一位老百姓的父亲病了,这个人便杀死自家的耕牛来祷告神灵,乞请神灵治好父亲的病。谁知当时有一条法令,禁止屠杀耕牛,因此,当地官府把他抓了起来,准备判以死刑。就在死刑执行时,陈矫了解了本案的详情,马上上表朝廷,说此人是个孝子,杀牛纯粹是为了父亲的病情,不该判认有罪。终于,朝廷赦免了那个百姓,避免了一次误杀。
不久,陈矫升任魏郡太守。他上任后,发现本郡监狱中的囚犯竟多达数千人,其中有的已被关押了多年,却一直未加判决,搞得监狱里拥挤不堪,人满为患。他对属吏说:“周代有三典制度,汉代也曾约法三章,而现在我们却只重视囚犯罪行的轻重,以致忽视了囚犯关押太久所带来的祸患,实在荒谬至极。”于是,他亲自查阅全部罪状,有罪的判决,无罪者立刻释放。不几日,监狱里几乎没了人,百姓拍手称赞。
建安十三年(208),曹操亲率大军东征荆州,陈矫被调进朝中担任丞相府长史,帮助处理国家政务。十一月,曹军在赤壁(今湖北嘉鱼县东北)大败,曹操只得率军徒劳而还。
陈矫在曹操回兵后复任魏郡太守,后又转任西曹属,开始正式参与国家大事。
建安二十年(215),曹操亲率10万大军进攻汉中的张鲁,陈矫应召从征。次年春天,曹操留亲信大将夏侯渊率领部分军队驻防汉中,自己率大部军队返回许都。
建安二十三年(218)夏天,刘备亲自率军进攻汉中。九月,曹操再次率军赶往关中,驻扎长安(今陕西西安),密切注视汉中战事的发展,陈矫也随军前往。第二年正月,刘备进军定军山(今陕西沔县东南),杀死夏侯渊。三月,曹操只好放弃汉中,引兵撤退。在撤兵途中,陈矫被任命为尚书。
建安二十五年(220)正月,曹操率军还未到达邺城(魏郡治所),就病死在洛阳。群臣拘于常规,认为太子曹丕继位,应当有皇帝的诏命,才能名正言顺。陈矫则坚持说: “魏王在外逝世,天下惶恐不安。太子应节哀马上即位,才能维系天下民心。况且魏王所宠爱的儿子此刻正守在灵柩之旁,倘若万一发生意外,国家就危险了。”于是,仅在一天之内,即位所需的配备官员、准备礼仪等事就全部办完了。第二天一早,曹魏群臣拥戴曹丕继承了魏王王位。
其实,陈矫这样做,是因为他早在曹操立太子时就倾向于曹丕。当时朝中有好多人都拥护曹操的另一个儿子曹植,认为他不但武艺超群,而且能文善赋,如能继承王位,定能完成曹操未竟的霸业。而陈矫却不这样认为,他曾当面对曹操讲,曹植虽颇有文采,但不能成为一名好政治家,王位还是应由曹丕继承,并说曹丕“颇有乃父之风”。终于,建安二十二年(217),曹丕被册立为太子,成了曹操的法定继承人。
现在,曹操在外病死,陈矫唯恐有人会乘机作乱,使曹丕的继位问题复杂化,因而才极力主张立刻继位。
曹丕继位后,大赦天下,朝野面貌随之一新。陈矫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延康元年(220)十月,曹丕代汉称帝,建立了曹魏王朝。每当回忆起即魏王位时的情景,他总是感叹地说: “陈季弼善处理大事,见识过人,实在是一时俊杰。”
曹魏新建,陈矫暂时调任吏部,爵封高陵亭侯。不久,他又升任尚书令,掌管国家最高行政机关尚书台。
黄初七年(226),曹丕病死,曹睿继承皇位,是为魏明帝。明帝念惜陈矫劳苦功高,进其爵为东乡侯,食邑600户。蒙受皇恩,陈矫感激不尽,于是更加尽心尽力地去辅佐魏室。
有一次,魏明帝想察看一下尚书台的工作情况,便突然乘车驾前往尚书台。陈矫正在处理公文,听说皇帝的车驾已来到尚书台门前,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慌忙出门迎接。见到魏明帝后,他问: “陛下这是要到哪里去?”其实他这是明知故问,皇帝已到尚书台门前,还能到哪儿去?于是明帝说: “我想考查一下你这里的公文。”陈矫一听,当即义正辞严地说道:“处理尚书台公文本是我的职责,不是陛下所应该亲临处理的。如果我有不称职的地方,那就请你把我罢官撤职。如果我没有任何过失,那么陛下现在应该回去。”旁边的人见他竟敢顶撞皇帝,不禁都为他捏着一把冷汗。但魏明帝并未动怒,反而惭愧地说: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不该到这儿来。”然后就转车返回了。
不久,明帝亲颁诏书,文中称陈矫忠于职守、诚实正直,特加领侍中、光禄大夫。后又提升他当了司徒。
景初元年(237),陈矫去世,明帝赐谥号贞侯。他的儿子陈本继承了他的爵位,后官至镇北将军。
陈矫死前就预见到司马氏日后肯定会对魏室构成巨大威胁。当时,司马懿在曹真死后全面负责对西蜀的战争,于青龙三年(235)被任命为太尉, 主管曹魏军事, 权势炙手可热。为此,陈矫屡次提醒魏明帝,让他防患于未然,但明帝却毫不在意,仍对司马懿信任有加。陈矫日夜忧思,但苦于人力有限,最终郁郁而死。临死前,他喃喃自语: “曹魏必亡于司马氏之手! ”果不出他所料,景初三年(239),明帝病死,儿子曹芳继位,遗诏令司马懿与大将军曹爽(曹真的儿子)共同辅政。后来在公元265年(晋武帝泰始元年),曹魏王朝在夺取政权45年之后,重蹈了汉献帝的覆辙,被迫将皇位“禅让”给司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