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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弘(正史资料记载_注释_简介)

作者:主编 时间:2023年01月03日 阅读:126 评论:0

韩全诲、张彦弘,唐朝末期宦官。来历不明,均监凤翔军。刘季述被杀后,韩、张分任左右神策军中尉,拜骠骑大将军,独断专行,合势恣暴,中官以此而骄。韩、张二人引李茂贞为外援,将盐铁、度支、户部三司划归神策军,大有临驾朝廷之上之势。宰相崔胤联合朱全忠率军讨伐。天复元年(公元901年),韩、张不敌,逼昭宗西幸凤翔。朱全忠连日围攻凤翔,李茂贞见势难支,不再支持宦官。昭宗也决心扶助朱全忠,清除宦福,遂命人斩杀韩、张二人。崔胤与朱全忠趁机屠杀宦官殆尽。

[正 史]
韩全诲、张彦弘者,皆不知所来,并监凤翔军。全诲入为内枢密使①。
刘季述之诛②,崔胤、陆扆见武德殿右庑,胤曰:“自中人典兵,王室愈乱。臣请主神策左军,以扆主右,则四方藩臣不敢谋。”昭宗③意不决。李茂贞语人曰:“崔胤夺军权未及手,志灭藩镇矣。”帝闻,召李继昭等,问以胤所请奈何,对曰:“臣世世在军,不闻书生主卫兵。且罪人已得,持军还北司便。”帝谓胤曰:“议者不同,勿庸主军。”乃以全诲为左神策中尉④,彦弘为右,皆拜骠骑大将军⑤,袁易简、周敬容为枢密使。胤怒,约京兆郑元规遣人狙杀之,不克。全诲等知胤必除己乃已。因讽茂贞留选士四千宿卫,以李继筠、继徽总之。胤亦讽朱全忠内兵三千居南司,以娄敬思领之。韩偓闻岐、汴交戍、数谏止胤,胤曰:“兵不肯去耳。”偓曰:“初何为召邪?”胤不对。议者知京师不复安矣。
全诲、彦弘及彦弼合势恣暴,中官倚以自骄,帝不平。有斥逐者,皆不肯行,胤固请尽诛之。全诲、彦弘见帝祈哀,帝知左右漏言,始诏囊封奏事。宦人更求丽姝知书者数十人侍帝,为内诇,由是胤计多露。
始,张浚判度支,杨复恭以军赀乏,奏假盐一岁入以济用度,遂不复还。至胤乃白:“度支财尽,无以禀百官,请如旧制。”全诲擿李继筠诉军中匮甚,请割三司隶神策。帝不能却,诏罢胤领盐铁,胤衔之。
全诲等惧帝诛己,与继诲、彦弼、继筠交通谋乱。帝问令狐涣,涣请召胤及全诲等宴内殿和解之。韩偓谓:“不如显斥一二柄臣,许余人自新,妄谋必息。不然皆自疑,祸且速,虽和解之,凶焰益肆。”帝乃止。
是时,全忠并河中,胤为急诏,令入朝,又诒书曰:“上反正,公之力,而凤翔入朝,引功自归。今若后至,必先见讨。”全忠得诏还汴,悉师讨全诲。帝以为忠,又欲其与茂贞同功,即诏并力令胤诒二镇书,示帝意。全忠取同州,汴兵凡七万,威震关中。全诲等泣奏曰:“全忠且至,欲胁陛下幸关东,将谋传禅。臣不忍见高祖天下移他姓,愿至凤翔,合义兵,讨元恶。”帝未许。方在乞巧楼,全诲急,即火其下,帝降楼,乃决西幸。彦弼等以帝未即驾,谕饽,宫中禁索苛亟。帝与后相视泣,宫人私逃出都,民崩沸。或奔开化坊,依胤第自固,闬无留家。凤翔军与左神策兵阵大衢,长乐门外若丘墟然。于是日南至,百官不朝,帝坐思政殿。时彦弼先入凤翔,全诲逼帝出,惟皇后、诸王数百骑为卫。帝绣袍、涂金帽,以右神策军从,实天复元年⑥十一月壬子。全诲等遂火宫城,继诲、彦弼欲劫百官从天子,李德昭等按兵卫之,乃得免。茂贞以帝居盩厔⑦。
全忠取华州,下令自释曰:“吾被诏及得宰相书,令入朝,既至,皆伪也。逆臣全诲震惊天子,胁乘舆出迁,暴露草莽,吾当入对言状。”时公卿皆在长安,数日不闻朝廷敕画。胤使王溥见全忠曰:“上犹在盩厔,公宜亟进。”群臣卢知猷等奏记全忠,请西迎天子,答曰:“进则似胁君,退则负国,然敢不勉?”胤率百官迎全忠灞桥,入舍长安一昔而西。
茂贞闻全忠至,以帝入凤翔,从臣才三四人。全忠遣杨达、裴铸入凤翔,奉表天子。汴部将康怀英袭破李继昭于武功,禽馘六千级。全诲惧,请救于李克用⑧。克用遗全忠书,劝执崔胤,洗海内谤。全忠不答,进屯凤翔东偏。茂贞登城隃语曰:“天子厌灾于此,谗人误公来,公当入觐。”全忠曰:“宦官胁惊乘舆,我以兵问罪,迎上东还。王非同谋者,尚何所言?”明日,围凤翔,茂贞不出。帝遣中人诏全忠班师,不奉诏。使者再往,全忠听命,引兵攻邠州。李继徽婴城三日乃降。质其妻,复使继徽守,回壁三原。胤与郑元规至三原,邀说全忠,全忠亦自闻茂贞将战,徙营渭北,据高原,战不胜。全忠夜入盩厔,拔蓝田,复屯三原。
时李克用攻慈、隰,救凤翔,全忠还河中。克用部将李嗣昭战数不利,全忠取晋、汾二州,嗣昭遁还河东。全忠曰:“此茂贞所倚,今败矣,何能久乎?”胤复说全忠曰:“宦竖谋拥帝入蜀。”且泣。全忠执其手,乃定计迎天子。会朱友宁败岐兵于莫父,居人皆入保。全忠以精甲五万与茂贞决战,岐兵败,仆尸万余,茂贞帐下八百人就缚,乃婴城。自夏讫冬,兵连不能解,胜败略相偿。援军十余壁,数为全忠扰袭,不得进,城中日困。全忠由是取凤、鄜、坊、成、陇等州,间劫钞以佐军饷故能不乏。
茂贞疑帝与全忠有密约,增甲士守宫殿。初,帝至凤翔,有鸦数万栖殿树,谓之神鸦。俄而鸦不来,人以为恐。全诲等小人既势窘,更相怨疾,不复远虑。时财用窭短,帝辍所御膳赐全诲等,三让,帝曰:“难得时欲同味耳。”茂贞食鲊美,帝曰:“此后池鱼。”茂贞曰:“臣养鱼以候天子。”闻者皆骇。
于是全忠军攻东城,焚桥鏖战,部将李继宠出降。茂贞惧,密图诛中官以纾难,先遗书曰:“祸乱之生,全诲首之。变兴仓卒,故迎天子至此。且公未至,惧它盗冯陵。公既志辅社稷,请奉乘舆还宫,仆愿以敝赋从。”全忠然许,然军稍薄城,大呼者三,岐军皆投堑,无斗意。
帝召茂贞、全诲、彦弼及宰相苏检、李继岌、继忠议和已决,中官复沮罢。
它日,帝召茂贞等曰:“十六宅诸王日奏馁死者十三,王、公主、夫人皆间日食,今又将竭,奈何?”皆不敢对。有卫士十余人叩左银台门,遮全诲骂曰:“破一州,饿死者十万,徒以军容数人耳!”全诲诣茂贞,叩头诉,茂贞谢曰:“士伍亦何如?”复诉于帝,帝不许。李继昭见全诲曰:“昔杨军容破杨守亮一族,今骠骑复破吾族乎?”骂之,乃出降。宦竖数传援军至,皆相贺,百姓笑曰:“绐我乎!”
是时,全忠合四镇兵十余万,营垒相属,昼夜攻。外兵诟守城者曰“劫天子贼”,守者亦诟外曰“夺天子贼”。诸镇见崔胤檄,皆狐疑,不出师,唯青州节度使王师范取兖州,袭华州,李克用攻晋州以为援。全忠惧,围益急。全诲等素谲险,常为全忠、胤所惮,乃请先杀之,以迎天子。帝既恶宦人胁迁,而茂贞又其党,全忠虽外示顺,终悖逆,皆不可倚。欲狩襄、汉,依赵匡凝,然不得去,乃定计归全忠,以纾近祸。
三年⑨正月,茂贞请遣使谕全忠军,诏崔构挟中人郭遵诲往。既行,又命宫人宠颜驰见全忠,谕密旨,乃以蒋玄晖入卫。二日,茂贞独见,至日旰。全诲、彦弘恨甚,逮食,不能捉匕。自见势去,计无所用,垂头丧气。帝召韩偓见东横门,执手涕泗。帝曰:“今先去四大恶,余以次诛矣。”于是内养八辈候廷中授命,每二辈以卫士十人取一首。俄而全诲、彦弘、易简、敬容皆死。即诏第五可范为左军都尉,王知古、扬虔朗为枢密使,知古领上院,虔朗领下院。继筠、继诲、彦弼皆伏诛,茂贞取其辎重。是夜,诛内诸司使韦处廷等二十二人,悉以首内布囊,诏蒋玄晖、学士薛贻矩送全忠,曰:“是皆不肯使乘舆东者,既斩之矣。”全忠大喜,遍告军中,以姚洎为岐、汴通和使。全忠诒茂贞书曰:“宦者乘陴,詈不已,曰‘禀王旨’,是乎?”茂贞惧,复诛小使李继彝等十人,于是开垒门。全忠犹攻北垒,帝遣宠彦赐御巾箱宝器,使罢兵,又捕杀中官七十人,全忠亦使京兆诛党与百余人。
天子入全忠军,全忠泥首素服,待罪客省。传呼彻三仗,有诏释全忠罪,使朝服见。全忠伏地泣曰:“老臣位将相,勤王无状,使陛下及此,臣之罪也。”帝亦呜咽,命韩偓起之,解玉带以赐,召之食。帝顾卫兵,或有愤发者,因履系解,目全忠:“为吾系之。”全忠跪结履,汁浃于背,而左右莫敢动。是夜,帝三召,皆辞。
朱友伦以兵卫帝,李克用引军去,帝还京师。胤、全忠议尽诛第五可范等八百余人于内侍省,哀号之声闻于路,留单弱数十人,备宫中洒扫。胤以镇人性谨厚,即诏王镕择五十人为敕使,内诸司宦官主领者皆罢。于是追诸道监军,所在赐死,其财产籍入之。诏以中官胁迁状及全忠迎乘舆本末告方镇;罢监军院,咸视国初故事,以三十人为员,衣黄衣,不得养子;内诸司皆归省若寺,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全忠还汴州。帝以第五可范等无辜,颇悼之,为文以祭。自是宣传诏命,皆以宫人。
始,刘季述⑩专废立,中人皆与闻。帝反正,诛季述及薛齐偓数族而已,余贷不问。又诲之,后稍稍诛夷,群宦浸不安。时帝惩幽辱,能励心庶政,数召见群臣问治道,有志中兴。而全诲、胤争权,外召强臣,劫本朝以相吞啮,卒用关东军穷讨暴诛,君侧虽清,而全忠势遂张,帝卒弑死,唐室以亡,其祸本于全诲、彦弘云。


《新唐书》卷二○八



〔注 释〕
①内枢密使:官名。唐代宗时始设,负责承受表奏,出纳王言。后来权力不断扩大,成为中枢决策者之一。②刘季述之诛:详见本书《刘季述》。③昭宗:唐懿宗第七子李晔。文德元年(公元888年)即位,天佑四年(公元904年)被朱全忠杀死。④左神策中尉:见本书《田令孜》注释③。⑤骠骑大将军:武散官名。唐太宗贞观元年(公元627年)置,为唐武散官四十五阶之第一阶。⑥天复元年:公元901年。天复,唐昭宗李晔的年号。⑦盩厔:今陕西周至。⑧李克用:见本书《田令孜》注释⑨。⑨三年:即唐昭宗天复三年,公元903年。⑩刘季述:见本书《刘季述》。


〔相关史料〕
崔胤请上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宦官属耳,颇闻之,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上。上乃令胤,“有事封疏以闻,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官中,阴令诇察其事,尽得胤密谋,上不之觉也。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别,日夜谋所以去胤之术。胤时领三司使,全诲等教禁军对上喧噪,诉胤减损冬衣;上不得已,解胤盐铁使。
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全忠欲上幸东都,茂贞欲上幸风翔。胤知谋泄,事急,遗朱全忠书,称被密诏,令全忠以兵迎车驾……冬十月戊戍,朱全忠大举兵发大梁。戊申,朱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是日,百官皆不入朝,阙前寂无人。
十一月壬子,韩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上不许,杖剑登乞巧楼。全诲等逼上下楼,上行才及寿春殿,李彦弼已于御院纵火。是日冬至,上独坐思政殿,翅一足,一足踏阑干庭,无群臣,旁无侍者。顷之,不得已,与皇后、妃嫔、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绝,出门,回顾禁中,火已赫然。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六二


庚戍,李茂贞出兵夜袭奉天,虏汴州将倪章、邵棠以归。乙未,茂贞大出兵,与朱全忠战,不胜,暮归,汴兵追之,几入西门。
……
辛亥,李茂贞尽出骑兵,于邻州就刍粮。壬子,朱全忠穿蚰蜓壕围凤翔、设犬铺、铃驾以绝内外。
汴军每夜鸣鼓角,城中地如动。攻城者诟城上人云“劫天子贼”,乘城者诟城下人云“夺天子贼”。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肉已为人所骨。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值五百。茂贞储偫亦竭,以犬彘供御膳。上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于市以充用,削渍松柿以饲御马。
……
癸亥,朱全忠遣人薙城外草以困城中。甲子,李茂贞增兵守宫门,诸宦官自度不免,互相尤怨。
苏检数为韩偓经营人相,言于茂贞及中尉、枢密,且遣亲吏告偓,偓怒曰:“公与韦公自贬所召归,旬月致位宰相,讫不能有所为。今朝夕不济,乃欲以此相污邪!”
……
十二月,李茂勋遣使请降于朱全忠,更名周彝。于是茂贞山南州镇皆人王建,关中州镇皆入全忠,坐守孤城。乃密谋诛宦官以自赎,遗全忠书曰:“祸乱之兴,皆由全诲。仆迎驾至此,以备它盗。公既志匡社稷,请公迎扈还宫,仆以弊甲雕兵,从公陈力。”全忠复书曰:“仆举兵至此,正以乘舆播迁;公能协力,固所愿也。”
……
丁酉,上召李茂贞、苏检、李继诲、李彦弼、李继岌、李继远、李继忠食,议与朱全忠和,上曰:“十六宅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日食粥,一日食汤饼,今亦竭矣。卿等意不何?”皆不对。上曰:“速当和解耳!”
凤翔兵十余人遮韩全诲于左银台门,喧骂曰:“阖境涂炭,阖城馁死,正为军容辈数人耳!”全诲叩头诉于茂贞,茂贞曰:“卒辈何知!”命酌酒两杯,对饮而罢。又诉于上,上亦谕解之。李继昭谓全诲曰:“昔玚军容破玚守亮一族,今军容亦破继昭一族邪!”谩骂之,遂出降于全忠,复姓符,名道昭。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唐昭宗天复二年


戊申,李茂贞独见上,中尉韩全诲、张彦弘、枢密使袁易简、周敬容皆不得对。茂贞请诛全诲等,与朱全忠和解,奉车驾还京。上喜,即遣内养帅凤翔卒四十人收全诲等,斩之。以御食使第五可范为左军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为上院枢密使,玚虔朗为下院枢密使。是夕,又斩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及内诸司使韦处廷等十六人。己酉,遣韩偓及赵国夫人诣全忠营,又遣使囊全诲等二十余人首以示全忠,曰:“曩来胁留车驾,惧罪离间,不欲协和,皆此曹也。今朕与茂贞决意诛之,卿可晓谕诸军以豁众愤。”辛亥,全忠遣观察判官李振奉表人谢。全诲等已诛,而全忠围犹未解。茂贞疑崔胤教全忠欲必取凤翔,白上急复故官爵,胤竟称疾不至。茂贞惧,自致书于胤,辞甚卑逊。全忠亦以书召胤,且戏之曰:“吾未识天子,须公来辨其是非。”胤始来。
甲寅,凤翔始启城门。丙辰,全忠巡诸寨,至城北,有凤翔兵自北山下,全忠疑其逼己,遣兵击之,擒其将李继钦。上遣赵国夫人、冯翊夫人诣全忠营诘其故,全忠遣亲吏蒋玄晖奉表入奏。
李茂贞请以其子侃尚平原公主,又欲以苏检女为景王秘妃以自固。平原公主,何后之女也,后意难之。上曰:“且令我得出,何忧尔女!”后乃从之。壬戌、平原公主嫁宋侃。纳景王妃苏氏。时凤翔所诛宦官已七十二人,朱全忠又密令京兆搜捕致仕不从行者,诛九十人。
甲子,车驾出凤翔,幸全忠营,全忠素服待罪。命客省使宣旨释罪,去三仗,止报平安,以公服入谢。全忠见上,顿首流涕。上命韩偓扶起之。上亦泣,曰:“宗庙社稷,赖卿再安;朕与宗族,赖卿再生。”亲解玉带以赐之。少休,即行。全忠单骑前导十许里,上辞之。全忠乃令朱友伦将兵扈从,自留部分后队,焚撤诸寨。友伦,存之子也。是夕,车驾宿岐山。丁卯,至兴平,崔胤始帅百官迎谒,复以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三司如故。己巳,入长安。
庚午,全忠、崔胤同对。胤奏:“国初承平之时,宦官不典兵预政。天宝以来,宦官浸盛。贞元之末,分羽林卫为左、右神策军以便卫从,始令宦官主之,以二千人为定制。自是参掌机密,夺百司权,上下弥缝,共为不法,大则构扇藩镇,倾危国家;小则卖官鬻狱,蠹害朝政。王室衰乱,职此之由,不翦其根,祸终不已。请悉罢内诸司使,其事务尽归之省寺,诸道监军俱召还阙下。”上从之。是日,全忠以兵驱宦官第五可范已下数百人于内侍省,尽杀之,冤号之声,彻于内外。出使外方者,诏所在收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又诏成德节度使王镕选五十人充敕使,取其土风深厚、人性谨朴也。上愍可范等或无罪,为文祭之。自是宣传诏命,皆令宫人出入。其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以崔胤兼判六军十二卫事。
臣光曰:宦官用权,为国家患,其来久矣。盖以出入宫禁,人主自幼及长,与之亲狎,非如三公六卿,进见有时,可严惮也。其间复有性识儇利,语言辩给,善伺候颜色,承迎志趣,受命则无违迕之患,使令则有称惬之效。自非上智之主,烛知物情,虑患深远,侍奉之外,不任以事,则近者日亲,远者日疏,甘言悲辞之请有时而从,浸润肤受之诉有时而听。于是黜陟刑赏之政,潜移于近习而不自知,如饮醇酒,嗜其味而忘其醉也。瑑陟刑赏之柄移而国家不危乱者,未之有也。东汉之衰,宦官最名骄横,然皆假人主之权,依凭城社,以浊乱天下,未有能劫胁天子如制婴儿,废置在手,东西出其意,使天子畏之若乘虎狼而挟蛇虺如唐世者也。所以然者非它,汉不握兵,唐握兵故也。太宗鉴前世之弊,深抑宦官无得过四品。明皇始隳旧章,是崇是长,晚节令高力士省决章奏,乃至进退将相,时与之议,自太子王公皆畏事之,宦官自此炽矣。中原板荡,肃宗收兵灵武,李辅国以东宫旧隶参豫军谋,宠过而骄,不复能制,遂至爱子慈父皆不能庇,以忧悸终。代宗践阼,仍遵覆辙,程元振、鱼朝恩相继用事,窃弄刑赏,壅蔽聪明,视天子如委裘,陵宰相如奴虏,是以来瑱入朝,遇谗赐死。吐蕃深侵效甸,匿不以闻,致狼狈幸陕。李光弼危疑愤郁,以损其生。郭子仪摈废家居,不保丘垄。仆固怀恩冤抑无诉,遂弃勋庸,更为叛乱。德宗初立,颇振纲纪,宦官稍绌。而返自兴元,猜忌诸将,以李晟、浑瑊为不可信,悉夺其兵,而以窦文场、霍仙鸣为中尉,使典宿卫,自是太阿之柄,落其掌握矣。宪宗末年,吐突承璀欲废嫡立庶。以成陈洪志之变。宝历狎䁥群小,刘克明与苏佐明为逆,其后绛王及文、武、宣、懿、僖、昭六帝,皆为宦官所立,势益骄横。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杨复恭、刘季述、韩全诲为之魁杰。至自称“定策国老”,目天子为门生,根深蒂固,疾成膏肓,不可救药矣!文宗深愤其然,志欲除之,以宋申锡之贤,犹不能有所为,反受其殃。况李训、郑注反覆小人,欲以一朝谲诈之谋,翦累世胶固之党,遂至涉血禁涂,积尸省户,公卿大臣,连颈就诛,阖门屠灭,天子阳暗纵酒,饮泣吞气,自比赧、献,不亦悲乎!以宣宗之严毅明察,犹闭目摇首,自谓畏之。况懿、僖之骄侈,苟声色球猎足充其欲,则政事一以付之,呼之以父,固无怪矣。贼污宫阙,两幸梁、益,皆令孜所为也。昭宗不胜其耻,力欲清涤,而所任不得其人,所行不由其道。始则张睿覆军于平阳,增李克用跋扈之势;复恭亡命于山南,启宋文通不臣之心;终则兵交阙庭,矢及御衣,漂泊莎城,流寓华阴,幽辱东内,劫迁岐阳。崔昌遐无如之何,更召朱全忠以讨之。连兵围城,再罹寒暑,御膳不足于糗糒,王侯毙踣于饥寒,然后全诲就诛,乘舆东出,翦灭其党,靡有孑遗,而唐之庙社因以丘墟矣!然则宦者之祸,始于明皇,盛于肃、代,成于德宗,极于昭宗。《易》曰:“履霜坚冰至。”为国家者,防微杜渐,可不慎其始哉!此其为患,章章尤着者也。自余伤贤害能,召乱致祸,卖官鬻狱,沮败师徒,蠹害烝民,不可遍举。
夫寺人之官,自三王之世,载于诗、礼,所以谨闺闼之禁,通内外之言,安可无也。如巷伯之疾恶,寺人披之事君,郑众之辞赏,吕疆之直谏,曹日升之救患,马存亮之弭乱,杨复光之讨贼,严遵美之避权,张承业之竭忠,其中岂无贤才乎!顾人主不当与之谋议政事,进退士大夫,使有威福足以动人耳。果或有罪,小则刑之,大则诛之,无所宽赦。如此,虽使之专横,孰敢焉!岂可不察臧否,不择是非,欲草薙而禽狝之,能无乱乎!是以袁绍行之于前而董卓弱汉,崔昌遐袭之于后而朱氏篡唐,虽快一时之忿而国随以亡。是犹恶衣之垢而焚之,患木之蠹而伐之,其为害岂不益多哉!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斯之谓矣!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唐昭宗天复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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