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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帝曹操(正史资料记载_注释_简介)

作者:主编 时间:2023年01月03日 阅读:187 评论:0

魏武帝曹操,字孟德,小字阿瞒,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父曹嵩在汉桓帝时承袭太尉。他生于汉桓帝永寿元年(公元155年),卒于汉延康元年(公元220年)正月,终年66岁。
曹操20岁被荐举孝廉,中平元年(公元189年)以骑都尉参加镇压黄巾起义军,6年后起兵讨董卓。几年间,曹操接受黄巾降卒30万,势力大增,挟持汉献帝至许都,以号令诸侯。自建安三年(公元198年)起,他用9年的时间击败吕布和袁术等人,基本统一了黄河下游。此后,他改革汉朝官制,自任丞相,其势力南抵长江。曹操在赤壁之战惨败后,转而夺取关中,奠定了曹魏政权以后的统治基础。曹操于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晋封魏公,并受九锡之礼,后为魏王,称帝未遂而亡。其子曹丕于曹操去世的当年灭汉建魏,自立为帝,追尊其父为武皇帝。
曹操统一了北部中国,抑制豪强,开办学校,屯田兴农,使社会政治和经济秩序趋于稳定。他历经百战,注解《孙子兵法》,也是一位军事家,并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一席。


[正史]

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也,姓曹,讳操,字孟德,汉相国参之后。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
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也,惟梁国桥玄,南阳何颙异焉①。玄谓太祖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迁顿丘令,征拜议郎。光和末,黄巾起,拜骑都尉,讨颍川贼。迁为济南相,国有十余县,长吏多阿附贵戚,赃污狼籍,于是奏免其八。禁断淫祀。奸宄逃窜,郡界肃然。久之,征还为东郡太守,不就,称疾归乡里。
顷之,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芬等遂败。
金城边章、韩遂杀刺史郡守以叛,众十余万,天下骚动。征太祖为典军校尉。会灵帝崩,太子即位,太后临朝。大将军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太后不听。进乃召董卓,欲以胁太后,卓未至而进见杀。卓到,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都大乱。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②东归。出关,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邑中或窃识之,为请得解。卓遂杀太后及弘农王。太祖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将以诛卓。冬十二月,始起兵于己吾,是岁中平六年也。
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㣙、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同时俱起兵,众各数万,推绍为盟主。太祖行奋武将军。
二月,卓闻兵起,乃徙天子都长安。卓留屯洛阳,遂焚宫室。是时绍屯河内,邈、岱、瑁、遗屯酸枣,术屯南阳,㣙屯颍川,馥在邺。卓兵强,绍等莫敢先进。太祖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遂引兵西,将据成皋。邈遣将卫兹分兵随太祖。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荣见太祖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余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太祖责让③之,因为谋曰:“诸君听吾计,使渤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邈等不能用。
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阳太守周昕与兵四千余人。还到龙亢,士卒多叛。至铚、建平,复收兵得千余人,进屯河内。
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
袁绍与韩馥谋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太祖拒之。绍又尝得一玉印,于太祖坐中举向其肘,太祖由是笑而恶焉。
二年春,绍、馥遂立虞为帝,虞终不敢当。夏四月,卓还长安。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
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略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三年春,太祖军顿丘,毒等攻东武阳。太祖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毒闻之,弃武阳还。太祖要击眭固,又击匈奴於夫罗于内黄,皆大破之。
夏四月,司徙王允与吕布共杀卓。卓将李傕、郭汜等杀允攻布,布败,东出武关。傕等擅朝政。
青州黄巾众百万人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刘岱欲击之,鲍信谏曰:“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怒,士卒无斗志,不可敌也。观贼众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信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太祖领兖州牧。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信力战斗死,仅而破之。购求信丧不得,众乃刻木如信形状,祭而哭焉。追黄巾至济北。乞降。冬,受降卒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
袁术与绍有隙④,术求援于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四年春,军鄄城。荆州牧刘表断术粮道,术引军入陈留,屯封丘,黑山余贼及於夫罗等佐之。术使将刘详屯匡亭。太祖击详,术救之,与战,大破之。术退保封丘,遂围之。未合,术走襄邑。追到太寿,决渠水灌城。走宁陵。又追之。走九江。夏,太祖还军定陶。
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牧陶谦与共举兵,取泰山华、费,略任城。秋,太祖征陶谦,下十余城。谦守城不敢出。是岁,孙策受袁术使渡江,数年间遂有江东。
兴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还。初,太祖父嵩,去官后还谯,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故太祖志在复仇东伐。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会张邈与陈宫叛迎吕布,郡县皆应。荀彧、程昱保鄄城,范、东阿二县固守。太祖乃引军还。布到,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阳。太祖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⑤,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遂进军攻之。布出兵战。先以骑犯青州兵,青州兵奔。太祖阵乱,驰突火出,坠马,烧左手掌。司马楼异扶太祖上马,遂引去。未至营止。诸将未与太祖相见,皆怖。太祖乃自力劳军,令军中促为攻具,进复攻之。与布相守百余日。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
秋九月,太祖还鄄城。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于是绍使人说太祖,欲连和。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程昱止太祖,太祖从之。冬十月,太祖至东阿。是岁,谷一斛五十余万钱,人相食,乃罢吏兵新募者。陶谦死,刘备代之。
二年春,袭定陶。济阴太守吴资保南城,未拔。会吕布至,又击破之。夏,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太祖攻之,布救兰,兰败,布走,遂斩兰等。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余人来战。时太祖兵少,设伏,纵奇兵击,大破之。布夜走,太祖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布东奔刘备,张邈从布,使其弟超将家属保雍丘。秋八月,围雍丘。冬十月,天子拜太祖兖州牧。十二月,雍丘溃,超自杀。夷邈三族。邈诣袁术请救,为其众所杀,兖州平。遂东略陈地。是岁,长安乱,天子东迁,败于曹阳,渡河幸安邑。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军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嗣降。
太祖将迎天子,诸将或疑,荀彧、程昱劝之,乃遣曹洪将兵西迎,卫将军董承与袁术将苌奴拒险,洪不得进。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二月,太祖进军讨破之,斩辟、邵等,仪及其众皆降。天子拜太祖建德将军,夏六月,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秋七月,杨奉、韩暹以天子还洛阳,奉别屯梁。太祖遂至洛阳,卫京都,暹遁走。天子假⑥太祖节钺,录尚书事。洛阳残破,董昭等劝太祖都许。九月,车驾出轘辕而东,以太祖为大将军,封武平侯。自天子西迁,朝廷日乱,至是,宗庙社稷制度始立。
天子之东也,奉自梁欲要之,不及。冬十月,公征奉,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拔之。于是以袁绍为太尉,绍耻班在公下,不肯受。公乃固辞,以大将军让绍。天子拜公司空,行车骑将军。是岁用枣祗、韩浩等议,始兴屯田。
吕布袭刘备,取下邳。备来奔。程昱说公曰:“观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终不为人下,不如早图之。”公曰:“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张济自关中走南阳。济死,从子绣领其众。二年春正月,公到宛。张绣降,既而悔之,复反。公与战,军败,为流矢所中,长子昂、弟子安民遇害。公乃引兵还舞阴,绣将骑来钞,公击破之。绣奔穰,与刘表合。公谓诸将曰:“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至于此。吾知所以败。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矣。”遂还许。
袁术欲称帝于淮南,使人告吕布。布收其使⑦,上其书。术怒,攻布,为布所破。秋九月,术侵陈,公东征之。术闻公自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公到,击破蕤等,皆斩之。术走渡淮。公还许。
公之自舞阴还也,南阳、章陵诸县复叛为绣,公遣曹洪击之,不利,还屯叶,数为绣、表所侵。冬十一月,公自南征,至宛。表将邓济据湖阳。攻拔之,生禽济,湖阳降。攻舞阴,下之。
三年春正月,公还许,初置军师祭酒。三月,公围张绣于穰。夏五月,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公军不得进,连稍前。公与荀彧书曰:“贼来追吾,虽日行数里,吾策之,到安众,破乡必矣。”到安众,绣与表兵合,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会明⑧,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乃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秋七月,公还许。荀彧问公:“前以策贼必破,何也?”公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战,吾是以知胜矣。”
吕布复为袁术使高顺攻刘备,公遣夏侯惇救之,不利。备为顺所败。九月,公东征布。冬十月,屠彭城,获其相侯谐。进至下邳,布自将骑逆击。大破之,获其骁将成廉。追至城下,布恐,欲降。陈宫等沮其计,求救于术,劝布出战,战又败,乃还固守,攻之不下。时公连战,士卒罢,欲还。用荀攸、郭嘉计,遂决泗、沂水以灌城。月余,布将宋宪、魏续等执陈宫,举城降,生禽布、宫,皆杀之。太山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狶各聚众。布之破刘备也,霸等悉从布。布败,获霸等,公厚纳待,遂割青、徐二州附于海以委焉。分琅邪、东海、北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
初,公为兖州,以东平毕谌为别驾。张邈之叛也,邈劫谌母弟妻子。公谢遣之,曰:“卿老母在彼,可去。”谌顿首无二心,公嘉之,为之流涕。既出,遂亡归。及布破,谌生得。众为谌惧。公曰:“夫人孝于其亲者,岂不亦忠于君乎!吾所求也。”以为鲁相。
四年春二月,公还至昌邑。张杨将杨丑杀杨,眭固又杀丑,以其众属袁绍,屯射犬。夏四月,进军临河,使史涣、曹仁渡河击之。固使杨故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留守,自将兵北迎绍求救,与涣、仁相遇犬城。交战,大破之,斩固。公遂济河,围射犬。洪、尚率众降,封为列侯,还军敖仓。以魏种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
初,公举种孝廉。兖州叛,公曰:“唯魏种且不弃孤也。”及闻种走,公怒曰:“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既下射犬,生擒种,公曰:“唯其才也!”释其缚而用之。
是时袁绍既并公孙瓒,兼四州之地,众十余万,将进军攻许。诸将以为不可敌。公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⑨也。”秋八月,公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齐、北海、东安,留于禁屯河上。九月,公还许,分兵守官渡。冬十一月,张绣率众降,封列侯。十二月,公军官渡。
袁术自败于陈,稍困,袁谭讲自青州遣迎之。术欲从下邳北过,公遣刘备、朱灵要之。会术病死。程昱、郭嘉闻公遣备,言于公曰:“刘备不可纵。”公悔,追之不及。备之未东也,阴与董承等谋反,至下邳,遂杀徐州刺史东胃,举兵屯沛。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庐江太守刘勋率众降,封为列侯。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公将自东征备,诸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今绍方来而弃之东,绍乘人后,若何?”公曰:“夫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患。袁绍虽有大志,而见事迟⑩,必不动也。”郭嘉亦劝公,遂东击备,破之,生禽其将夏侯博,备走奔绍,获其妻子。备将关羽屯下邳,复进攻之,羽降。昌狶叛为备,又攻破之。公还官渡,绍卒不出。
二月,绍遣郭图、淳于琼、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绍引兵至黎阳,将渡河。夏四月,公北救延。荀攸说公曰:“今兵少不敌,分其势乃可。公到延津,若将渡兵向其后者,绍必西应之,然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禽也。”公从之。绍闻兵渡,即分兵西应之。公乃引军兼行趣(11)白马,未至十余里,良大,惊来逆战。使张辽、关羽前登,击破,斩良。遂解白马围,徙其民,循河而西。绍于是渡河追公军,至延津南。公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五六百骑。”有顷,复白(12):“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公曰:“勿复白。”乃令骑解鞍放马。是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保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绍骑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至。诸将复白:“可上马。”公曰:“未也”有顷,骑至稍多,或分趣辎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马。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斩丑。良、丑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绍军大震。公还军官渡。绍进保阳武。关羽亡归刘备。
八月,绍连营稍前,依沙捶为屯,东西数十里。公亦分营与相当,合战不利。时公兵不满万,伤者十二三。绍复进临官渡,起土山地道。公亦于内作之,以相应。绍射营中,矢如雨下,行者皆蒙楯,众大惧。时公粮少,与旬彧书,议欲还许。彧以为“绍悉众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公从之。
孙策闻公与绍相持,乃谋袭许,未发,为刺客所杀。
汝南降贼刘辟等叛应绍,略许下。绍使刘备助辟,公使曹仁击破之。备走,遂破辟屯。
袁绍运谷车数千乘至,公用荀攸计,遣徐晃、史涣邀击,大破之,尽烧其车。公与绍相拒连月,虽比战斩将,然众少粮尽,士卒疲乏。公谓运者曰:“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冬十月,绍遣车运谷,使淳于琼等五人将兵万余人送之,宿绍营北四十里。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足,来奔,因说公击琼等。左右疑之,荀攸、贾诩劝公。公乃留曹洪守,自将步骑五千人夜往,会明至。琼等望见公兵少,出阵门外。公急击之,琼退保营,遂攻之。绍遣骑救琼。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公怒曰:“贼在背后,乃白!”士卒皆殊死战,大破琼等,皆斩之。绍初闻公之击琼,谓长子谭曰:“就彼攻琼等,吾攻拔其营,彼固无所归矣!”乃使张合高览攻遭洪。合等闻琼破,遂来降。绍众大溃,绍及谭弃军走,渡河。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虏其众。公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冀州诸郡多举城邑降者。
初,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当。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绍,天下莫敌矣。
六年夏四月,扬兵河上,击绍仓亭军,破之。绍归,复收散卒,攻定诸叛郡县。九月,公还许。绍之未破也,使刘备略汝南,汝南贼共都等应之。遣蔡扬击都,不利,为都所破。公南征备。备闻公自行,走奔刘表,都等皆散。
七年春正月,公军谯,令曰:“吾起义兵,为天下除暴乱。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吾凄怆伤怀。其举义兵以来,将士绝无后者,求其亲戚以后之,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为存者立庙,使祀其先人,魂而有灵,吾百年之后何恨哉!”遂至浚仪,治睢阳渠,遣使以太牢祀桥玄。进军官渡。
绍自军破后,发病欧血,夏五月死。小子尚代,谭自号车骑将军,屯黎阳。秋九月,公征之,连战。谭、尚数败退,固守。八年春三月,攻其郭,乃出战,击,大破之。谭、尚夜遁。夏四月,进军邺。五月还许,留贾信屯黎阳。
己酉,令曰:“《司马法》:‘将军死绥’,故赵括之母,乞不坐括。是古之将者,军破于外,而家受罪于内也。自命将征行,但赏功而不罚罪,非国典也。其令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秋七月,令曰:“丧乱已来,十有五年,后生者不见仁义礼让之风,吾甚伤之。其令郡国各修文学,县满五百户置校官,选其乡之俊造而教学之,庶几先王之道不废,而有以益于天下。”
八月,公征刘表,军西平。公之去邺而南也,谭、尚争冀州,谭为尚所败,走保平原。尚攻之急,谭遣辛毗乞降请救。诸将皆疑,荀攸劝公许之,公乃引军还。冬十月,到黎阳,为子整与谭结婚。尚闻公北,乃释平原还邺。东平吕旷、吕翔叛尚,屯阳平,率其众降,封为列侯。
九年春正月,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二月,尚复攻谭,留苏由、审配守邺。公进军到洹水,由降。既至,攻邺,为土山、地道。武安长尹楷屯毛城,通上党粮道。夏四月,留曹洪攻邺,公自将(13)击楷,破之而还。尚将沮鹄守邯郸,又击拔之。易阳令韩范、涉长梁岐举县降,赐爵关内侯。五月,毁土山、地道,作围堑,决漳水灌城,城中饿死者过半。秋七月,尚还救邺,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为战,不如避之。”公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来,临滏水为营。夜遣兵犯围,公逆击破走之,遂围其营。未合,尚惧,故豫州刺史阴夔及陈琳乞降,公不许,为围益急。尚夜遁,保祁山,追击之。其将马延、张��等临阵降,众大溃,尚走中山。尽获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使尚降人示其家,城中崩沮。八月,审配兄子荣夜开所守城东门内兵。配逆战,败,生禽配,斩之,邺定。公临祀绍墓,哭之流涕。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廪食之(14)。初,绍与公共起兵,绍问公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难,其令无出今年租赋!”重豪强兼并之法,百姓喜悦。天子以公领冀州牧,公让还兖州。
公之围邺也,谭略取甘陵、安平、渤海、河间。尚败,还中山。谭攻之,尚奔故安,遂并其众。公遗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后进军。谭惧,拔平原,走保南皮。十二月,公入平原,略定诸县。
十年春正月,攻谭,破之,斩谭,诛其妻子,冀州平。下令曰:“其与袁氏同恶者,与之更始。”令民不得复私仇,禁厚葬,皆一之于法(15)。是月,袁熙大将焦触、张南等叛攻熙、尚。熙、尚奔三郡乌丸。触等举其县降,封为列侯。初讨谭时,民亡椎冰,令不得降。顷之,亡民有诣门首者,公谓曰:“听汝则违令,杀汝则诛首,归深自藏,无为吏所获。”民垂泣而去,后竟捕得。
夏四月,黑山贼张燕率其众十余万降,封为列侯。故安赵犊、霍奴等杀幽州刺史、涿郡太守。三郡乌丸攻鲜于辅于犷平。秋八月,公征之,斩犊等,乃渡潞河救犷平,乌丸奔走出塞。
九月,令曰:“阿党比周(16),先圣所疾也。闻冀州俗,父子异部,更相毁誉。昔直不疑无兄,世人谓之盗嫂;第五伯鱼三娶孤女,谓之挝妇翁;王凤擅权,谷永比之申伯;王商忠议,张匡谓之左道:“此皆以白为黑,欺天罔君者也。吾欲整齐风俗,四者不除,吾以为羞。”冬十月,公还邺。
初,袁绍以甥高干领并州牧,公之拔邺,干降,遂以为刺史。干闻公讨乌丸,乃以州叛,执上党太守,举兵守壶关口。遣乐进、李典击之,干还守壶关城。十一年春正月,公征干。干闻之,乃留其别将守城,走入匈奴,求救于单于,单于不受。公围壶关三月,拔之。干遂走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斩之。
秋八月,公东征海贼管承,至淳于,遣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走入海岛。割东海之襄贲、郯、戚以益琅邪,省昌虑郡。
三郡乌丸承天下乱,破幽州,略有汉民合十余万户。袁绍皆立其酋豪为单于,以家人子为己女,妻焉。辽西单于蹋顿尤强,为绍所厚,故尚兄弟归之,数入塞为害。公将征之,凿渠,自呼沲入泒水,名平虏渠。又从泃河口凿入潞河,名泉州渠,以通海。
十二年春二月,公自淳于还邺。丁酉,令曰:“吾起义兵诛暴乱,于今十九年,所征必克,岂吾功哉?乃贤士大夫之力也。天下虽未悉定,吾当要与贤士大夫共定之;而专飨其劳(17),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于是大封功臣二十余人,皆为列侯,其余各以次受封,及复死事之孤,轻重各有差。
将北征三郡乌丸,诸将皆曰:“袁尚,亡虏耳,夷狄贪而无亲,岂能为尚用?今深入征之,刘备必说刘表以袭许。万一为变,事不可悔。”惟郭嘉策表必不能任备,劝公行。夏五月,至无终。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畴请为乡导,公从之。引军出卢龙塞,塞外道绝不通,乃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尚、熙与蹋顿、辽西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八月,登白狼山,卒与虏遇,众甚盛。公车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惧。公登高,望虏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众大崩,斩蹋顿及名王已下,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辽东单于速仆丸及辽西、北平诸豪,弃其种人,与尚、熙奔辽东,众尚有数千骑。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及公破乌丸,或说公遂征之,尚兄弟可禽也。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九月,公引兵自柳城还,康即斩尚、熙及速仆丸等,传其首。诸将或问:“公还而康斩送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十一月至易水,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庐、上郡乌丸行单于那楼将其名王来贺。
十三年春正月,公还邺,作玄武池以肄舟师。汉罢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夏六月,以公为丞相。
秋七月,公南征刘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乃论荆州服从之功,侯者十五人,以刘表大将文聘为江夏太守,使统本兵,引用荆州名士韩嵩、邓义等。益州牧刘璋始受征役,遣兵给军。十二月,孙权为备攻合肥。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遣张熹救合肥。权闻熹至,乃走。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
十四年春三月,军至谯,作轻舟,治水军。秋七月,自涡入淮,出肥水,军合肥。辛未,令曰:“自顷已来,军数征行,或遇疫气,吏士死亡不归,家室怨旷,百姓流离,而仁者岂乐之哉?不得已也。其令死者家无基业不能自存者,县官勿绝廪(18),长吏存恤抚循,以称吾意。”置扬州郡县长吏,开芍陂屯田。十二月,军还谯。
十五年春,下令曰:“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载?上之人不求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19)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冬,作铜雀台。
十六年春正月,天子命公世子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太原商曜等以大陵叛,遣夏侯渊、徐晃围破之。张鲁据汉中,三月,遣钟繇讨之。公使渊等出河东与繇会。
是时关中诸将疑繇欲自袭,马超遂与韩遂、杨秋、李堪、成宜等叛。遣曹仁讨之。超等屯潼关,公敕诸将:“关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秋七月,公西征,与超等夹关而军。公急持之,而潜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校尉丁斐因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乃得渡,循河为甬道而南。贼退,拒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贼夜攻营,伏兵击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信求割河以西请和,公不许。
九月,进军渡渭。超等数挑战,又不许;固请割地,求送任子,公用贾诩计,伪许之。韩遂请与公相见,公与遂父同岁孝廉,又与遂同时侪辈,于是交马语移时(20),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旧故,拊手欢笑。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遂曰:“无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公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公乃与克日会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久,乃纵虎骑夹击,大破之,斩成宜、李堪等。遂、超等走凉州,杨秋奔安定,关中平。诸将或问公曰:“初,贼守潼关,渭北道缺,不从河东击冯翊而反守潼关,引日而后北渡,何也?”公曰:“贼守潼关,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则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关,贼悉众南守,西河之备虚,故二将得擅取西河。然后引军北渡,贼不能与吾争西河者,以有二将之军也。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渡渭为坚垒,虏至不出,所以骄之也,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地。吾顺言许之,所以从其意,使自安而不为备,因畜(21)士卒之力,一旦击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始,贼每一部到,公辄有喜色。贼破之后,诸将问其故。公答曰:“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皆来集,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
冬十月,军自长安北征杨秋,围安定。秋降,复其爵位,使留抚其民人。十二月,自安定还,留夏侯渊屯长安。
十七年春正月,公还邺。天子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22),如萧何故事。马超余众梁兴等屯兰田,使夏侯渊击平之。割河内之荡阴、朝歌、林虑,东郡之卫国、顿丘、东武阳、发干,钜鹿之廮陶、曲周、南和、广平之任城,赵之襄国、邯郸、易阳以益魏郡。冬十月,公征孙权。
十八年春正月,进军濡须口,攻破权江西营,获权都督公孙阳,乃引军还。诏书并十四州,复为九州。夏四月,至邺。
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命公为魏公曰:
朕以不德,少遭愍凶,越在西土,迁于唐、卫。当此之时,若缀旒然,宗庙乏祀,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朕用夙兴假寐,震悼于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其孰能恤朕躬?”乃诱天衷,诞育丞相,保义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
昔者董卓初兴国难,群后释位以谋王室,君则摄进,首启戎行,此君之忠于本朝也。后及黄巾反易天常,侵我三州,延及平民,君又翦之以宁东夏,此又君之功也。韩暹、杨奉专用威命,君则致讨,克黜其难(23),遂迁许都,造我京畿,设官兆祀,不失旧物,天地鬼神于是获又,此又君之功也。袁术僭逆,肆于淮南,慑惮君灵,用丕显谋,蕲阳之役,桥蕤授首,棱威南迈,术以陨溃(24),此又君之功也。回戈东征,吕布就戮,乘辕将返,张杨殂毙,眭固伏罪,张绣稽服,此又君之功也。袁绍逆乱天常,谋危社稷,冯恃其众,称兵内侮,当此之时,王师寡弱,天下寒心,莫有固志,君执大节,精贯白日,奋其武怒,运其神策,致届官渡,大歼丑类,俾我国家拯于危坠,此又君之功也。济师洪河,拓定四州,袁谭、高干,咸枭其首,海盗奔迸,黑山顺轨,此又君之功也。乌丸三种,崇乱二世,袁尚因之,逼据塞北,束马悬车,一征而灭,此又君之功也。刘表背诞,不供贡职,王师首路,威风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此又君之功也。马超、成宜,同恶相济,滨据河、潼,求逞所欲,殄之渭南,献万计,遂定边境,抚和戎狄,此又君之功也。鲜卑、丁零,重译而至,单于白屋,请吏率职,此又君之功也。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叙海内,宣美风俗,旁施勤教,恤慎刑狱,吏无苛政,民无怀慝;敦崇帝族,表继绝世,旧德前功,罔不咸秩(25);虽伊尹格于皇天,周公光于四海,方之蔑如也。
朕闻先王并建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宠章,备其礼物,所以藩卫王室,左右厥世也。其在周成,管、蔡不静,惩难念功,乃使邵康公赐齐太公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世祚太师,以表东海。爰及襄王,亦有楚人不供王职,又命晋文登为侯伯,锡以二辂、虎贲、鈇钺、秬鬯、弓矢,大启南阳,世作盟主。故周室之不坏,繄二国是赖。今君称丕显德,明保朕躬,奉答天命,导扬弘烈,绥爰九域,莫不率俾,功高于伊、周,而赏卑于齐、晋,朕甚恧焉。朕以眇眇之身,托于兆民之上,永思厥艰,若涉渊冰,非君攸济,朕无任焉。今以冀州之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钜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为魏公。锡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建冢社。昔在周室,毕公、毛公入为卿佐、周、邵师保出为二伯,外内之任,君实宜之。其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又加君九锡,其敬听朕命。以君经纬礼律,为民轨仪,使安职业,无或迁志,是用锡君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君劝分务本,穑人昏作,粟帛滞积,大业惟兴,是用锡君(26)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敦尚谦让,俾民兴行,少长有礼,上下咸和,是用锡君轩县之乐,六佾之舞。君翼宣风化,爰发四方,远人革面,华夏充实,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研其明哲,思帝所难,官才任贤,群善必举,是用锡君纳陛以登。君秉国之钧,正色处中,纤豪之恶,靡不抑退,是用锡君虎贲之士三百人。君纠虔天刑,章厥有罪,犯关干纪,莫不诛殛,是用锡君鈇钺各一。君龙骧虎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温恭为基,孝友为德,明允笃诚,感于朕思,是用锡君秬鬯一卤,珪瓒副焉。魏国置丞相已下群卿百僚,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往钦哉,敬服朕命!简恤尔重,时亮庶功,用终尔显德,对扬我高祖之休命!

秋七月,始建魏社稷宗庙。天子聘公三女为贵人,少者待年于国。九月,作金虎台。凿渠引漳水入白沟以通河。冬十月,分魏郡为东西部,置都尉。十一月,初置尚书、侍中、六卿。
马超在汉阳,复因羌、胡为害,氐王千万叛应超,屯兴国。使夏侯渊讨之。
十九年春正月,始耕籍田。南安赵衢、汉阳尹奉等讨超,枭(27)其妻子,超奔汉中。韩遂徙金城,入氐王千万部,率羌、胡万余骑与夏侯渊战,击,大破之,遂走西平。渊与诸将攻兴国,屠之。省安东、永阳郡。
安定太守母丘兴将之官,公戒之曰:“羌、胡欲与中国通,自当遣人来,慎勿遣人往。善人难得,必将教羌、胡妄有所请求,因欲以自利;不从便为失异俗意,从之则无益事。”兴至,遣校尉范陵至羌中,陵果教羌,使自请为属国都尉。公曰:“吾预知当尔,非圣也,但更事多耳。”
三月,天子使魏公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秋七月,公征孙权。
初,陇西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聚众枹罕,改元,置百官,三十余年。遣夏侯渊自兴国讨之。冬十月,屠枹罕,斩建,凉州平。公自合肥还。
十一月,汉皇后伏氏坐昔与父故屯骑校尉完书,云帝以董承被诛怨恨公,辞甚丑恶,发闻,后废黜死,兄弟皆伏法。
十二月,公至孟津。天子命公置旄头,宫殿设钟。乙末,令曰:“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邪?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由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矣。”又曰:“夫刑,百姓之命也,而军中典狱者或非其人,而任以三军死生之事,吾甚惧之。其选明达法理者,使持典刑。”于是置理曹椽属。
二十年春正月,天子立公中女为皇后。省云中、定襄、五原、朔方郡,郡置一县领其民,合以为新兴郡。
三月,公西征张鲁,至陈仓,将自武都入氐;氐人塞道,先遣张合、朱灵等攻破之。夏四月,公自陈仓以出散关,至河池。氐王窦茂众万余人,恃险不服,五月,公攻屠之。西平、金城诸将麴演、蒋石等共斩送韩遂首。秋七月,公至阳平。张鲁使弟卫与将杨昂等据阳平关,横山筑城十余里,攻之不能拔,乃引军还。贼见大军退,其守备解散。公乃密遣解��、高祚等乘险夜袭,大破之,斩其将杨任,进攻卫,卫等夜遁,鲁溃奔巴中。公军入南郑,尽得鲁府库珍宝。巴、汉皆降。复汉宁郡为汉中;分汉中之安阳、西城为西城郡,置太守;分锡、上庸郡、置都尉。八月,孙权围合肥,张辽、李典击破之。
九月,巴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举巴夷、賨民来附,于是分巴郡,以胡为巴东太守,濩为巴西太守,皆封列侯。天子命公承制封拜诸侯守相。冬十月,始置名号侯至五大夫,与旧列侯、关内侯凡六等,以赏军功。
十一月,鲁自巴中将其余众降。封鲁及五子皆为列侯。刘备袭刘璋,取益州,遂据巴中;遣张合击之。
十二月,公自南郑还,留夏侯渊屯汉中。
二十一年春二月,公还邺。三月壬寅,公亲耕籍田。夏五月,天子进公爵为魏王。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与其侯王来朝。天子命王女为公主,食汤沐邑。秋七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将其名王来朝,待以客礼,遂留魏,使右贤王去卑监其国。八月,以大理钟繇为祖国。冬十月,治兵,遂征孙权,十一月至谯。
二十二年春正月,王军居巢。二月,进军屯江西郝溪。权在濡须口筑城拒守,遂逼攻之,权退走。三月,王引军还,留夏侯惇、曹仁、张辽等屯居巢。
夏四月,天子命王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五月,作泮宫。六月,以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冬十月,天子命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以五官中郎将丕为魏太子。
刘备遣张飞、马超、吴兰等屯下辩;遣曹洪拒之。
二十三年春正月,汉太医令吉本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反,攻许,烧丞相长史王必营,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讨斩之。
曹洪破吴兰,斩其将任夔等。三月,张飞、马超走汉中,阴平氐强端斩吴兰,传其首。夏四月,代郡、上谷乌丸无臣氐等叛,遣鄢陵侯彰讨破之。
六月,令曰:“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规西门豹祠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周礼冢人掌公墓之地,凡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居后,汉制亦谓之陪陵。其公卿大臣列将有功者,宜陪寿陵(28),其广为兆域,使足相容。”
秋七月,治兵,遂西征刘备,九月,至长安。冬十月,宛守将侯音等反,执南阳太守,劫略民吏,保宛。初,曹仁讨关羽,屯樊城,是月使仁围宛。
二十四年春正月,仁屠宛,斩音。
夏侯渊与刘备战于阳平,为备所杀。三月,王自长安出斜谷,军遮要以临汉中,遂至阳平。备因险拒守。
夏五月,引军还长安。秋七月,以夫人卞氏为王后。遣于禁助曹仁击关羽。八月,汉水溢,灌禁军,军没,羽获禁,遂围仁。使徐晃救之。九月,相国钟繇坐西曹椽魏讽反免。冬十月,军还洛阳。孙权遣使上书,以讨关羽自效。王自洛阳南征羽,未至,晃攻羽,破之,羽走,仁围解。王军摩陂。
二十五年春正月,至洛阳。权击斩羽,传其首。
庚子,王崩于洛阳,年六十六。遗令曰:“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毕,皆除服。其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谥日武王。二月丁卯,葬高陵。
评曰: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眎四州,强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三国志·魏武帝纪》


[注释]

①异焉:另眼相看。②间行:悄悄赶路。③责让:责备。④有隙:有矛盾。⑤乘险要我:利用天险威胁我方。⑥假:授给。⑦收其使:扣留使臣。⑧会明:等到天明。⑨适足以为吾奉:恰是给我们准备的贡奉。⑩见事迟:对事物反应迟钝。(11)趣:趋。(12)复白:又说。(13)自将:亲自率领。(14)廪食之:官库发给奉俸。(15)一之于法:统一于法度的标准。(16)阿党比周:结党营私。(17)飨其劳:让他们去劳苦而坐享其成。(18)绝廪:官库停止供应。(19)被褐怀玉:褐即粗布,意即身为下层百姓却有真才实学的人。(20)语移时:相谈多时。(21)畜:保存。(22)剑履上殿:特准大臣带剑穿鞋上殿见皇帝。(23)克黜其难:平息了灾祸。(24)陨溃:溃败。(25)罔不咸秩:没有不治理得井井有条的。(26)锡君:对待帝王之礼。(27)枭:砍头。(28)寿陵:帝王陵墓。

〔相关史料〕

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口①;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②耳。”嵩乃疑焉。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略)太祖初入尉廨③,缮治四门。造五色棒,悬门左右各十余杖,有犯禁者,不避豪强,皆棒杀之。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京师敛迹,莫敢犯者。近习宠臣咸疾之④,然不能伤,于是共称荐之,故迁为顿丘令。(略)公闻攸来,跣⑤出迎之,抚掌笑曰:“来,吾事济矣!”既入坐,谓公曰:“袁氏军,何以待之?今有几粮乎?”公曰:“尚可支一岁。”攸曰:“无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岁。”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实也!”公曰:“向言戏之耳。其实可一月,为之奈何?”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俗已尽,此危急之日也。今袁氏辎重有万余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公大喜,乃选精锐步骑,皆用袁军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兵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大破之,尽燔其粮谷宝货,斩督将眭元进、骑督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首,割得将军淳于仲简鼻,未死,杀士卒千余人,皆取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将士皆怛惧。(略)时寒且旱。二百里无复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余丈乃得水。既还,科问前谏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公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侥幸,虽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略)公将过河,前队适渡,超等奄至,公犹坐胡床不起。张合等见事急,共引公入船。河水急,比渡,流四五里,超等骑追射之,矢下如雨。诸将见军败,不知公所在,皆惶惧,至见,乃悲喜,公大笑曰:“今日几为小贼所困乎!”(略)时公军每渡渭,辄为超骑所冲突,营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筑垒。娄子伯说公曰:“今天寒,可起沙为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公从之,乃多作缣囊以运水,夜渡兵作战,比明,城立,由是公军尽得渡渭(略)公遣华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歆坏户发壁,牵后出。帝时与御史大夫郗虑坐,后被发徒跣过,执帝手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时也。”帝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杀之,完及宗族死者数百人。(略)太祖为人佻易无威重,好音乐,倡优在侧,常以日达夕,被服轻绡(6),身自佩诵鞶囊,以盛手巾细物,时或冠恰帽⑦以见宾客;每与人谈论,戏弄言诵,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中,肴膳皆沾污巾帻,其轻易如此。然持法峻刻,诸将有计划胜出己者,随以法诛之,及故人旧怨,亦皆无余,其所刑杀,辄对之垂涕嗟痛之,终无所活。初,袁忠为沛相,尝欲以法治太祖,沛国桓邵亦轻之,及在兖州,陈留边让言议颇侵太祖,太祖杀让,族其家,忠、邵俱避难交州,太祖遣使就太守士燮尽族之。桓邵得出首,拜谢于庭中,太祖谓曰:“跪可解死邪!”遂杀之。常出军,行经麦中,令“士卒无败麦,犯者杀”。骑士皆下马,付麦以相持,于是太祖马腾入麦中,敕主簿议罪;主簿对以《春秋》之义。罚不加于尊,太祖曰:“制法而自犯之,何以帅下?然孤为军帅,不可自杀,请自刑。”因援剑割发以置地。又有幸姬常从昼寝枕之卧,告之曰:“须臾觉我。”姬见太祖卧安,未即寤,及自觉⑧,棒杀之。常讨贼,廪谷不足,私谓主者曰:“如何?”主者曰:“可以小斛以足之。”太祖曰:“善。”后军中言太祖欺众,太祖谓主者曰:“特当借君死以厌众,不然事不解。”乃斩之,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斩之军门。”其酷虐变诈,皆此类也。


《曹瞒传》


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于庭,逾垣⑨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博览群书,特好兵法,抄集诸家兵法,名曰接要,又注孙武十三篇,皆传于世。尝问许子将:“我何如人?”子将不答。固问之,子将曰:“子治世不能臣,乱世之奸雄。”太祖大笑。


《异同杂语》


魏武帝伐冒顿,经白狼山,逢狮子,使人格之,杀伤甚众。王乃自率常从健儿数百人击之。狮子哮吼奋迅,左右咸惊汗。忽见一物从林中出,如狸,超上王车轭上。狮子将至,此兽便跳于狮子头上,狮子即伏不敢起,于是遂杀之。得狮子一子。此兽还,未至洛阳三十里,路中鸡狗皆伏,无鸣吠者。


《太平广记》


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之徒,虽为将帅,皆着缣巾。魏太祖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拟古皮弁,裁缣巾以为帢,合于简易随时之义,以色别其贵贱,于今施行,可谓军容,非国容也。


《傅子》


汉世,安平崔瑗、瑗子寔、弘农张芝、芝弟昶并善草书,而太祖亚之⑩。桓谭、蔡邕善音乐,冯翊山子道、王九真、郭凯等善围棋,太祖皆与埒能(11)。又好养性法,亦解方药,招引方术之士,庐江左慈、谯郡华佗、甘陵甘始、阳城郄俭无不毕至,又习啖野葛至一尺,亦得少多饮鸩酒。


《博物志》


时王欲还,出令曰:“鸡肋”,官属不知所谓。主簿杨修便自严装(12),人惊问修:“何以知之?”修曰:“夫鸡肋,弃之如何惜,食之无所得,以比汉中,知王欲还也。”


《九州春秋》


太祖围濮阳,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间,太祖得入城。烧其东门,示无反意。及战,军败。布骑得太祖而不知是,问曰:“曹操何在?”太祖曰:“乘黄马走者是也。”布骑乃释太祖而追黄马者。门火犹盛,太祖突火而出。


《献帝春秋》


初,张邈少时,好游侠,袁绍、曹操皆与之善。及绍为盟主,有骄色,邈正议责绍;绍怒,使操杀之。操不听,曰:“孟卓,亲友也,是非当容之。今天下未定,奈何自相危也!”操之前攻陶谦,志在必死,敕家曰:“我若不还,往依孟卓。”后还见邈,垂泣相对。(略)备合兵得万余人,布恶之(13),自出兵攻备;备败走,归曹操,操厚遇之,以为豫州牧。或谓操曰:“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操以问郭嘉,嘉曰:“有是。然公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诚仗信以招俊杰,犹惧其未也。今备有英雄名,以穷归己而害之,是以害贤为名也。如此,则智士将自疑,回心择主(14),公谁与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也,不可不察。”操笑曰:“君得之矣!”遂益其兵,给粮食,使东至沛,收散兵以图吕布。(略)平原祢衡,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孔融荐之于曹操。衡骂辱操,操怒,谓融曰:“祢衡竖子,孤杀之,犹雀鼠耳!顾此人素有虚名,远近将谓孤不能容之。”乃送与刘表(略)初,操壮(15)关羽之为人,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使张辽以其情问之,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耳。”辽以羽言报操,操义之(16)。及羽杀颜良,操知其必去,重加赏赐。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刘备于袁军,左右欲追之,操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略)许攸恃功骄嫚,尝于众坐呼操小字曰:“某甲,卿非我,不得冀州也!”操笑曰:“汝言是也。”然内不乐,后竟杀之。(略)官渡之战,袁绍使陈琳为檄书,数操罪恶,连及家世,极其丑诋。及袁氏败,琳归操,操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操释之,使与陈留阮瑀俱管记室。(略)初,魏王操娶丁夫人,无子;妾刘氏,生子昂;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王使丁夫人母养昂;昂死于穰,丁夫人哭泣无节,操怒而出之,以卞氏为继室。植性机警,多艺能,才藻敏赡,操爱之。操欲以女妻(17)丁仪,丕以仪目眇(18),谏止之。仪由是怨丕,与弟黄门侍郎廙及丞相主簿杨修,数称临菑侯植之才,劝操立以为嗣。(略)操以函密访于外,尚书崔琰露版答曰:“《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略)尚书仆射毛玠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来国。废立大事,非所宜闻。”东曹掾邢颙曰:“以庶代宗(19),先世之戒也,愿陛下深察之。”丕使人问太中大夫贾诩以自固之术(20)。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丕从之,深自砥砺。他日,操屏人问诩,诩嘿然不对。操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诩曰:“属有所思,故不即对耳。”操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操大笑。(略)临菑侯植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操大怒,公车令坐死。由是重诸侯科禁,而植宠日衰。植妻衣绣,操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


《资治通鉴》


魏武尝过曹娥碑下,杨修从。碑背上见题作“黄娟幼妇外孙齑臼”八字,魏武谓修曰:“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修别记(21)所知。修曰:“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齑臼,受辛也,于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魏武亦记之,与修同,乃叹曰:“我才不及卿,乃觉(22)三十里。”(略)魏武征袁本初,治装,余有数十斛竹片,咸长数寸。众云并不堪用,正令烧除。太祖思所以用之,谓可为竹椑,而未显其言,驰使问主簿杨德祖,应声答之,与帝心同。众伏其辩悟。(略)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23),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24)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略)魏武少时,尝与袁绍好为游侠。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动。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遑迫自掷出,遂以俱免。(略)魏武行役,失汲道(25),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略)魏武常言:“人欲危己,己辄心动。”因语所亲小人曰:“汝怀刃(26)密来我侧,我必说‘心动’,执汝使行刑,汝但勿言其使,无他,当厚相报。”执者信焉,不以为惧。遂斩之,此人至死不知也。左右以为实,谋逆者挫气矣。(略)魏武常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觉。左右宜深慎此。”后阳眠,所幸一人,窃以被覆之,因便斫杀。自尔每眠,左右莫敢近者。(略)袁绍少时,曾遣人夜以剑掷魏武,少下,不着。魏武揆之,其后来必高。因帖卧床上,剑至果高。(略)魏武有一妓,声最清高,而情性酷恶。欲杀则爱才,欲置则不堪。于是选百人,一时俱教。少时果有一人声及之,便杀恶性者。


《世说新语》


公船舰为备所烧,引军从华容道步归,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羸兵(27)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众。军既得出,公大喜,诸将问之,公曰:“刘备,吾俦(28)也。但得计少晚;向使早放火,吾徒无类矣。”备寻亦放火而无所及。(略)王闻王必死,盛怒,召汉百官诣邺,令救火者左,不救火者右。众人以为救火者必无罪,皆附左;王以为“不救火者非助乱,救火乃实贼也。”皆杀之。


《山阳公载记》


孙权上书称臣,称说天命。王以权书示外曰:“是儿欲踞吾着炉火上邪!”侍中陈群、尚书桓阶奏曰:“汉自安帝以来,政去公室(29),国统数绝,至于今者,唯有名号,尺土一民,皆非汉有,期运久已尽,历数久已终,非适今日也。是以桓、灵之间,诸明图纬(30)者,皆言‘汉行气尽,黄家当兴。’殿下应期,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汉,群生注望,遐迩怨叹,是故孙权在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臣愚以为虞、夏不以谦辞,殷、周不吝诛放,畏天知命,无所与让也。”


《魏略》


曹公少时见乔玄,玄谓曰:“天下方乱,群雄虎争,拨而理之,非君乎?然君实是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恨吾老矣,不见君富贵,当以子孙相累。”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识鉴》


初,城阳景王刘章以有功于汉,故其国为立祠,青州诸郡转相仿效,济南尤盛,至六百余祠。贾人(31)或假二千石舆服导从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历世长吏无敢禁绝者。太祖到,皆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绝。(略)权臣专朝,贵戚横恣。太祖不能违道取容,数数专忤,恐为家祸,遂乞留宿卫。拜议郎,常托疾病,辄告归乡里;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略)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还乡里。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略)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余皆披靡,乃得出营。(略)太祖将步骑千余人,行视战地,卒抵贼营,战不利,死者数百人,引还。贼等前进。黄巾为贼久,数乘胜,兵皆精悍。太祖旧兵少,新兵不习练,举军皆惧。太祖被甲婴胄,亲巡将士,明劝赏罚,众乃复奋,承间(32)讨击,贼稍折退。贼乃移书太祖曰:“昔在济南,毁坏神坛,其道乃与中黄太乙同,似若知道,今更迷惑。汉行已尽,黄家当立。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也。”太祖见檄书,呵骂之,数开示降路;遂设奇伏,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乃退走。(略)于是兵皆出取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太祖乃令妇人守陴,悉兵拒之。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布疑有伏,乃相谓曰:“曹操多谲,勿入伏中。”引军屯南十余里。明日复来,太祖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进,大破之,获其鼓车,追至其营而还。(略)袁绍宿与故太尉杨彪,大长秋梁绍、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过(33)诛之。公曰:“当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并起,辅相君长,人怀怏怏(34),各有自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虽以无嫌待之,犹惧未信;如有所除,则谁不自危? (略)绍以为公外托公义,内实离异,深怀怨望。(略)公后日复与遂等会语,诸将曰:“公与虏交语,不宜轻脱。”公然之。贼将见公,悉于马上拜,秦、胡观者,前后重沓,公笑谓贼曰:“汝欲观曹公邪?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胡前后大观。又列铁骑五千为十里阵,精光耀日,贼益震惧。(略)太祖自统御海内,芟夷(35)群丑,其行军用师,大较依孙、吴之法,而因事设奇,谲敌制胜,变化如神。自作兵书十余万言,诸将征伐,皆以新书从事;临事又手为节度,从令者克捷,违教者负败。与虏对阵,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军无幸胜。知人善察,难眩以伪(36),拔于禁、乐进于行阵之间,取张辽、徐晃于亡虏之内,皆佐命立功,列为名将;其余拔出细微,登为牧守者,不可胜数,是以创造大业,文武并施。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才力绝人,手射飞鸟,躬禽猛兽,尝于南皮一日射雉获六十三头。及造作宫室,缮治器械,无不为之法则,皆尽其意。雅性节俭,不好华丽,后宫衣不锦绣,侍御履不二采,帷帐屏风,坏则补纳,茵蓐取温,无有缘饰。攻城拔邑,得美丽之物,则悉以赐有功,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四方献御,与群下共之。常以送终之制,袭称之数,繁而无益,俗又过之,故预自制终亡衣服,四箧而已。


《魏书》


[注释]

①阳败面口:假装口眼歪斜的中风模样。②见罔:造谣欺骗。③尉廨:下级官吏办公处。④疾之:心里怨限。⑤跣:赤脚。⑥被服轻绡:穿衣随便。⑦帢帽:便帽。⑧自觉:自己醒来。⑨逾垣:跳墙。⑩亚之:水平稍差。(11)埒能:才能相当。(12)严装:收拾物品。(13)恶之:恐惧。(14)回心择主:重新选择上司。(15)壮:钦佩。(16)义之:夸奖仁义。(17)以女妻:以女儿相嫁。(18)目眇:眼瞎。(19)以庶代宗:以庶子取代嫡子。(20)自固之术:守身的方法。(21)别记:记在别处。(22)乃觉:思考明白。(23)雄远国:威震远方国家。(24)雅望:相貌。(25)汲道:水源。(26)怀刃:衣内藏匕首。(27)羸兵:疲惫之兵。(28)吾俦:我的朋友,此含贬意。(29)政去公室:政府失去行政职能。(30)图纬:易经谶纬之学。(31)贾人:商人。(32)承间:趁机。(33)他过:别的过错。(34)人怀怏快:人人都有异心。(35)芟夷:平息。(36)难眩以伪:难用伪装进行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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