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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正史资料记载_注释_简介)

作者:主编 时间:2023年01月03日 阅读:138 评论:0

李德裕(公元787—850年),字文饶,赵郡(今河北赵县)人。唐后朝着名宰相、政治家,历经宪、穆、敬、文、武多朝。他作为李党的代表与以牛增孺、李宗闵为首的牛党激烈的争斗,被称为“牛李党争。”
李德裕之父李吉甫,在宪宗朝任宰相,德裕以门荫入仕。故主张大臣应用公卿子弟。历任浙西观察使、西川节度使等职。在任时锐意经营,整饬风俗,民心振奋,武宗时居相位,力主削弱藩镇,曾佐武宗讨平擅自袭任泽璐节度使的刘稹。支持武宗实行“会昌废佛”政策,清查天下寺院及僧侣人数,勒令僧尼还俗26万人,没收寺产良田无数。宣宗即位后,德裕罢相。牛党白敏中等人为相,贬德裕为潮州司马,崖州司户参军。大中三年死于崖州任上。


〔正史〕

李德裕,字文饶,元和宰相吉甫子也。少力于学,既冠,卓荦有大节。不喜与诸生试有司,以荫补校书郎。河东张弘靖辟为掌书记。府罢,召拜监察御史。
穆宗即位,擢翰林学士。帝为太子时,已闻吉甫名,由是顾德裕厚,凡号令大典册,皆更其手。数召见,赍奖优华。帝怠荒于政,故戚里多所请丐,挟宦人诇禁中语,关托大臣。德裕建言:“旧制,驸马都尉与要官禁不往来。开元中,诃督尤切。今乃公至宰相及大臣私第。是等无它材,直泄漏禁密,交通中外耳。请白事宰相者,听至中书,无辄诣第。”帝然之。再进中书舍人。未几,援御史中丞。
始,吉甫相宪宗,牛僧孺、李宗闵对直言策,痛诋当路,条失政。吉甫诉于帝,且泣,有司皆得罪,遂与为怨。吉甫又为帝谋讨两河叛将,李逢吉沮解其言,功未既而吉甫卒,裴度实继之。逢吉以议不合罢去,故追衔吉甫而怨度,摈德裕不得进。至是,间帝暗庸,訹度使与元稹相怨,夺其宰相而己代之。欲引僧孺益树党,乃出德裕为浙西观察使。俄而僧孺入相,由是牛、李之憾结矣。
初,润州承王国清乱,窦易直倾府库赉军,赀用空殚,而下益骄。德裕自检约,以留州财赡兵,虽俭而均,故士无怨。再期,则赋物储物。南方信��巫①,虽父母疠疾,子弃不敢养。德裕择长老可语者,谕以孝慈大伦,患难相收不可弃之义,使归相晓敕,违约者显寘以法。数年,恶俗大变。又按属州非经祠者,毁千余所,撤私邑山房千四百舍,寇无所瘦蔽。天子下诏褒扬。
敬宗立,侈用无度,诏浙西上脂盥妆具。德裕秦:“比年旱灾,物力未完。乃三月壬子赦令,‘常贡之外,悉罢进献’。此陛下恐聚敛之吏缘以成奸,凋窭之人不胜其敝也。本道素号富饶,更李锜、薛苹,皆榷酒于民,供有羡财。元和诏书停榷酤,又赦令禁诸州羡余无送使。今存者惟留使钱五十万缗,率岁经费常少十三万,军用褊急。今所须脂盥妆具,度用银二万三千两,金百三十两,物非土产,虽力营索,尚恐不逮。愿诏宰相议,何以俾臣不违诏旨,不乏军兴,不疲人,不敛怨,则前敕后诏,咸可遵承。”不报。方是时,罢进献不阅月,而求贡使者足相接于道,故德裕推一以讽它。
又诏索盘绦缭绫千匹。复奏言:“太宗时,使至凉州,见名鹰,讽李大亮献之,大亮谏止,赐诏嘉叹。玄宗时,使者抵江南捕鵁鶄、翠鸟,汴州刺史倪若水言之,即见褒纳。皇甫询织半臂、造琵琶扞拨、镂牙桶筒于益州,苏颋不奉诏,帝不加罪。夫鵁鶄、镂牙,微物也。二三臣尚以劳人损德为言,岂二祖有臣如此,今独无之?盖有位者蔽而不闻,非陛下拒不纳也。且立鹅天马,盘绦掬豹,文彩怪丽,惟乘舆当御。今广用千匹,臣所未谕。昔汉文身衣弋绨,元帝罢轻纤服,故仁德慈俭,至今称之。愿陛下师二祖容纳,远思汉家恭约,裁赐节减,则海隅苍生毕受赐矣”优诏为停。
自元和后,天下禁毋私度僧。徐州王智兴绐言天子诞月,请筑坛度人以资福,诏可,即显募江淮间,民皆曹辈奔走,因牟撷其财以自入。德裕劾奏:“智兴为坛泗州,募愿度者人输钱二千,则不复勘诘,普加髡落。自淮而右,户三丁男,必一男剔发,规影徭赋,所度无算。臣阅度江者日数百,苏、常齐民,十固八九,若不加禁遏,则前至诞月,江淮失丁男六十万,不为细变。”有诏徐州禁止。
时帝昏荒,数游幸,狎比群小,听朝简忽。德裕上《丹扆六箴》,表言:“‘心乎爱矣,遐不谓矣’,此古之贤人笃于事君者也。夫迹疏而言亲者危,地远而意忠者忤。臣窃惟念拔自先圣,遍荷宠私,不能竭忠,是负灵鉴。臣在先朝,尝献《大明赋》以讽,颇蒙嘉采。今日尽节明主,亦由是也。”其一曰《宵衣》,讽视朝希晚也;二曰《正服》,讽服御非法也;三曰《罢献》,讽敛求怪珍也;四曰《纳诲》,讽侮弃忠言也;五曰《辨邪》,讽任群小也;六曰《防微》,讽伪游轻出也。辞皆明直婉切。帝虽不能用其言,犹敕韦处厚谆谆作诏,厚谢其意。然为逢吉排笮,讫不内徙。
时毫州浮屠诡言水可愈疾,号曰“圣水”,转相流闻,南方之人,率十户僦一人使往汲。既行若饮,病者不敢近荤血,危老之人率多死。而水斗三十钱,取者益它汲转鬻于道,互相欺,往者日数十百人。德裕严勒津逻捕绝之,且言:“昔吴有圣水,宋、齐有圣火,皆本妖祥,古人所禁。请下观察使令狐楚填塞,以绝妄源。”从之。
帝方惑佛老,祷福祈年,浮屠方士,并出入禁中。狂人杜景先上言,其友周息元寿数百岁,帝遣宦者至浙西迎之,诏在所驰驲②敦遣。德裕上疏曰:“道之高者,莫若广成、玄元;人之圣者,莫若轩辕、孔子。昔轩辕问广成子治身之要,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无劳子形,无摇子精,乃可长生。慎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形未尝衰。’又曰:‘得吾道者上为皇,下为王。’玄元语孔子曰:‘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陛下修轩后之术,物色异人,若使广成、玄元混迹而至,告陛下之言,亦无出于此。臣虑今所得者。皆迂怪之士,使物淖冰,以小术欺聪明,如文成、五利者也。又前世天子虽好方士,未有御其药者。故汉人称黄金可成,以为饮食器则寿。高宗时刘道合、玄宗时孙甑生皆能作黄金,二祖不之服,岂非以宗庙为重乎?倘必致真隐,愿止师保和之术,慎毋及药,则九庙尉悦矣。”息元果诞谲不情,自言与张果、叶静能游。帝诏画工肖状为图以观之,终帝世无它验。文宗即位,乃逐之。
大和三年,召拜兵部侍郎。裴度荐材堪宰相,而李宗闵以中人助,先秉政,且得君,出德裕为郑、滑节度使,引僧孺协力,罢度政事。二怨相济,凡德裕所善,悉逐之。于是二人权震天下,党人牢不可破矣。
逾年,徙剑南西川。蜀自南诏入寇,败杜元颖,而郭钊代之,病不能事,民失职,无聊生。德裕至,则完残奋怯,皆有条次。成都既南失姚、协,西亡维、松,由清溪下沫水而左,尽为蛮有。始,韦皋招来南诏,复巂州,倾内资结蛮好,示以战阵文法。德裕以皋启戎资盗,其策非是,养成痈疽,弟未决耳。至元颖时,遇隙而发,故长驱深入,蹂剔千里,荡无孑遗。今瘢夷尚新,非痛矫革,不能刷一方耻。乃建筹边楼,按南道山川险要与蛮相入者图之左,西道与吐蕃接者图之右。其部落众寡,馈��远迩,曲折咸具。乃召习边事者与之指画商订,凡虏之情伪尽知之。又料择伏瘴旧獠与州兵之任战者,废遣狞耄什三四,士无敢怨。又请甲人于安定,弓人河中,弩人浙西。繇是蜀之器械皆犀锐。率户二百取一人,使习战,贷勿事,缓则农,急则战,谓之“雄边子弟”。其精兵曰南燕保义、保惠、两河慕义、左右连弩;骑士曰飞星、鸷击、奇锋、流电、霆声、突骑。总十一军。筑杖义城,以制大度、青溪关之阻;作御侮城,以控荣经掎角势;作柔远城,以厄西山吐蕃;复邛崃关,徙巂州治台登,以夺蛮险。
旧制,岁杪运内粟赡黎、巂州,起嘉、眉,道阳山江,而达大度,乃分饷诸戍。常以盛夏至,地苦瘴毒,辇夫多死。德裕命转邛、雅粟,以十月为漕始,先夏而至,以佐阳山之运,馈者不涉炎月,远民乃安。
蜀人多鬻女为人妾,德裕为着科约:凡十三而上,执三年劳;下者,五岁;及期则归之父母。毁属下浮屠私庐数千,以地予农。蜀先主祠旁有猱村,其民剔发若浮屠者,畜妻子自如,德裕下令禁止。蜀风大变。
于是二边浸惧,南诏请还所俘掠四千人,吐蕃维州将悉怛谋以城降。维距成都四百里,因山为固,东北繇索丛岭而下二百里,地无险,走长川不三千里,直吐蕃之牙,异时戍之,以制虏入者也。德裕既得之,即发兵以守,且陈出师之利。僧孺居中沮其功,命返悉怛谋于虏,以信所盟,德裕终身以为恨。会监军使王践言入朝,盛言悉怛谋死,拒远人向化意。帝亦悔之,即以兵部尚书召,俄拜中书门下平章事,封赞皇县伯。
故事,丞郎诣宰相,须少间乃敢通,郎官非公事不敢谒。李宗闵时,往往通宾客。李听为太子太傅,招所善载酒集宗闵阁,酣醉乃去。至德裕,则喻御史:“有以事见宰相,必无白台乃听。凡罢朝,繇龙尾道趋出。”遂无辄至阁者。又罢京兆筑沙堤、两街上朝卫兵。尝建言:“朝廷惟邪正二途,正必去邪,邪必害正。然其辞皆若可听,愿审所取舍。不然,二者并进,虽圣贤经营,无繇成功。”俄而宗闵罢,德裕代为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始,二省符江淮大贾,使主堂厨食利,因是挟赀行天下,所至州镇为右客,富人倚以自高。德裕一切罢之。
后帝暴感风,害语言。郑注始因王守澄以药进,帝少间,又荐李训使待诏,帝欲授谏官,德裕曰:“昔诸葛亮有言:‘亲贤臣,远小人,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士,后汉所以倾颓也。’今训小人,顷咎恶暴天下,不宜引致左右。”帝曰:“人谁无过,当容其改。且逢吉尝言之。”对曰:“圣贤则有改过,若训天资奸邪,尚何能改?逢吉位宰相,而顾爱凶回,以累陛下,亦罪人也。”帝语王涯别与官,德裕摇手止涯,帝适见,不怿,训、注皆怨,即复召宗闵辅政,拜德裕为兴元节度使。入见帝,自陈愿留阙下,复拜兵部尚书。宗闵奏:“命已行,不可止。”更徙镇海军以代王璠。
先是大和中,漳王养母杜仲阳归浙西,有诏在所存问。时德裕被召,乃檄留后使如诏书。璠入为尚书左丞,而漳王以罪废死,因与户部侍郎李汉共僭德裕尝赂仲阳导王为不轨。帝惑其言,召王涯、李固言、路隋质之。注、璠、汉三人者语益坚,独隋言:“德裕大臣,不宜有此。”谗焰少衰。遂贬德裕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复贬袁州长史,隋亦免宰相。未几,宗闵以罪斥,而注、训等乱败。帝追悟德裕以诬构逐,乃徙滁州刺史。又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开成初,帝从容语宰相:“朝廷岂有遗事乎?”众进以宋申锡对。帝俯首涕数行下,曰:“当此时,兄弟不相保,况申锡邪?有司为我褒显之。”又曰:“德裕亦申锡比也。”起为浙西观察使。后对学士禁中,黎埴顿首言:“德裕与宗闵皆逐,而独三进官。”帝曰:“彼尝进郑注,而德裕欲杀之,今当以官与何人?”填惧而出。又指坐扆③前示宰相曰:“此德裕争郑注处。”
德裕三在浙西,出入十年,迁淮南节度使,代牛僧孺。僧孺闻之,以军事付其副张鹭,即驰去。淮南府钱八十万缗,德裕奏言止四十万,为鹭用其半。僧孺诉于帝,而谏官姚合、魏暮等共劾奏德裕挟私怨沮伤僧孺,帝置章不下,诏德裕覆实。德裕上言:“诸镇更代,例杀半数以备水旱、助军费。因索王播、段文昌、崔从相授簿最具在。惟从死官下,僧孺代之,其所杀数最多。”即自劾“始至镇,失于用例,不敢妄。”遂待罪,有诏释之。
武宗立,召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既入射,即进戒帝:“辨邪正,专委任,而后朝廷治。臣尝为先帝言之,不见用。夫正人既呼小人为邪,小人亦谓正人为邪,何以辨之?请借物为谕,松柏之为木,孤生劲特,无所因倚。萝茑则不然,弱不能立,必附它木。故正人一心事君,无侍无助。邪人必更为党,以相蔽欺。君人者以是辨之,则无惑矣。”又谓治乱系信任,引齐桓公问管仲所以害霸者,仲对琴瑟笙竽、弋猎驰聘,非害霸者;惟知人不能举,举不能任,任而又杂以小人,害霸也。“太、玄、德、宪四宗皆盛朝,其始监御,自视若尧、舜,浸久则不及初,陛下知其然乎?始一委辅相,故贤者得尽心。久则小人并进,造党与,乱视听,故上疑而不专。政去宰相则不治矣。在德宗最甚,晚节宰相惟奉行诏书,所与图事者,李齐运、裴延龄、韦渠牟等,讫今谓之乱政。夫辅相有欺罔不忠,当亟免,忠而材者属任之。政无它门,天下安有不治?先帝任人,始皆回容,积纤微以至诛贬。诚使虽小过必知而改之,君臣无猜,则谗邪不干其间矣。”又言:“开元初,辅相率三考辄去,虽姚崇、宋璟不能逾。至李林甫秉权乃十九年,遂及祸败。是知亟进罢宰相,使政在中书,诚治本也。”
帝尝疑杨嗣复、李珏顾望不忠,遣使杀之。德裕知帝性刚而果于断,即率三宰相见延英,呜咽流涕曰:“昔太宗、德宗诛大臣,未尝不悔。臣欲陛下全活之,无异时恨。使二人罪恶暴着,天下共疾之。”帝不许,德裕伏不起。帝曰:“为公等赦之。”德裕降拜升坐。帝曰:“如令谏官论争,虽千疏,我不赦。”德裕重拜。因追还使者,嗣复等乃免。
时帝数出畋游,暮夜乃还。德裕上言:“人君动法于日,故出而视朝,入而燕息。传曰:‘君就房有常节。’惟深察古谊,毋继以夜。侧闻五星失度,恐天以是勤勤儆戒。《诗》曰‘敬天之渝,不敢驰驱。’愿节田游,承天意。”寻册拜司空。
回鹘自开成时为黠戛斯所破。会昌后,乌介可汗挟公主牙塞下,种族大饥,以弱口、重器易粟于边。退浑、党项利虏掠,因天德军使田牟上言,愿以部落兵击之。议者请可其奏。德裕曰:“回鹘于国尝有功,以穷来归,未辄扰边,遽伐之,非汉宣帝待呼韩之义。不如与之食,以待其变。”陈夷行曰:“资盗粮,非计也,不如击之便。”德裕曰:“沙陀、退浑,不可恃也。夫见利则进,遇敌则走,杂虏之常态,孰肯为国家用邪?天德兵素弱,以一城与劲虏确,无不败。请诏牟无听诸戎计。”帝于是贷粟三万斛。
会嗢没斯杀赤心以降,赤心兵溃去。于是回鹘势穷,数丐羊马,欲藉兵复故地,又愿假天德城以舍公主,帝不许。乃进逼振武保大栅把头峰,以略朔川,转战云州,刺史张献节婴城不出。回鹘乃大掠,党项、退浑皆保险莫敢拒。帝益知向不许田牟用二部兵之效,乃复问以计,德裕曰:“杷头峰北皆大碛,利用骑,不可以步当之。今乌介所恃公主尔,得健将出奇夺还之,王师急击,彼必走。今锐将无易石雄者,请以藩浑劲卒与汉兵衔枚夜击之,势必得。”帝即以方略授刘沔,令雄邀击可汗于杀胡山,败之,迎公主还,回鹘遂败。进位司徒。
黠戛斯遣使来,且言攻取安西、北庭,帝欲从黠戛斯求其地,德裕曰:“不可。安西距京师七千里,北庭五千里。异时繇河西、陇右抵玉门关,皆我郡县,往往有兵,故能缓急调发。自河、陇入吐蕃,则道出回鹘。回鹘今破灭,未知黠戛斯果有其地邪?假令安西可得,即复置都护,以万人往戍,何所兴发,何道馈挽?彼天德、振武于京师近,力犹苦不足,况七千里安西哉?臣以为纵得之,无用也。昔汉魏相请罢田车师,贾捐之请弃珠崖,近狄仁杰亦请弃四镇及安东,皆不愿贪外以耗内。此三臣者,当全盛时,尚欲弃割以肥中国,况久没甚远之地乎?是持实费市虚事,灭一回鹘,而又生之。”帝乃止。
泽潞刘从谏死,其从子稹擅留事,以邀节度。德裕曰:“泽潞内地,非河朔比,昔皆儒术大臣守之。李抱真始建昭义军,最有功,德宗尚不许其子继。及刘悟死,敬宗方怠于政,遂以符节付从谏。大和时,擅兵长子,阴连训、注,外托效忠,请除君侧。及有狗马疾,谢医拒使,便以兵属稹。舍而不讨,无以示四方。”帝曰:“可胜乎?”对曰:“河朔,稹所恃以唇齿也。如令魏、镇不与,则破矣。夫三镇世嗣,列圣许之。请使近臣明告以:‘泽潞命帅,不得视三镇,今朕欲诛稹,其各以兵会。’”帝然之。乃以李回持节谕王元逵、何弘敬,皆听命。始议用兵,中外交章固争,皆曰:“悟功高,不可绝其嗣。又从谏畜兵十万,粟支十年,未可以破也。”它宰相亦媕婀趋和,德裕独曰:“诸葛亮言曹操善为兵,犹五攻昌霸,三越漅,况其下哉。然赢缩胜负,兵家之常,惟陛下圣策先定,不以小利钝为浮议所摇,则有功矣。有如不利,臣请以死塞责!”帝忿然曰:“为我语于朝,有沮吾军议者,先诛之!”群论遂息。无逵兵已出,而弘敬逗留持两端。德裕建遣王宰以陈、许精甲,假道于魏以伐磁。弘敬闻,遽勒兵请自涉漳取磁、潞。
会横水戍兵叛,入太原,逐其帅李石,奉裨将杨弁主留事。方是时,稹未下,朝廷益为忧。议者颇言兵皆可罢。帝遣中人马元实如太原,侦其变。弁厚贿中人,帐饮三日。还,谬曰:“弁兵多,属明光甲者十五里。”德裕诘曰:“李石以太原无兵,故调横水卒千五百使戍榆社,弁因以乱,渠能列卒如此多邪?”则曰:“晋人勇,皆兵也,募而得之。”德裕曰:“募士当以财,李石以人欠一缣,故兵乱,石无以索之,弁何得邪?太原一铠一戟,举送行营,安致十五里明光乎?”使者语塞。德裕即奏:“弁贱伍,不可赦。如力不足,请舍稹而诛弁。”遽趣王逢起榆社军,诏元逵趋土门,会太原。河东监军吕义忠闻,即日召榆社卒入斩弁,献首京师。
德裕每疾贞元、大和间有所讨伐,诸道兵出境,即仰给度支,多迁延以困国力。或与贼约,令懈守备,得一县一屯以报天子,故师无大功。因请敕诸将,令直取州,勿攻县。故无逵等下邪、洺、磁,而稹气索矣。俄而高文端归命,称稹粮乏,皆女子援穟哺兵。④。未几,郭谊持稹首降。帝问:“何以处谊?”德裕曰:“稹竖子,安知反?职谊为之。今三州已降,而稹穷蹙,又贩其族以邀富贵,不诛,后无以惩恶。”帝曰:“朕意亦尔。”因诏石雄入潞,尽取谊等及尝为稹用者,悉诛之。策功拜太尉,进封赵国公。德裕固让,言:“唐兴,太尉惟七人,尚父子仪乃不敢拜。近王智兴、李载义皆超拜保、傅,盖重惜此官。裴度为司徒十年,亦不迁,臣愿守旧秩足矣。”帝曰:“吾恨无官酬公,毋固辞。”德裕又陈:“先臣封于赵,冢孙宽中始生,字曰三赵,意将传嫡,不及支庶。臣前益封,已改中山。臣先世皆尝居汲,愿得封卫。”从之,遂改卫国公。
帝尝从容谓宰相曰:“有人称孔子其徒三千亦为党,信乎?”德裕曰:“昔刘向云:‘孔子与颜回、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转相汲引,不为比周。无邪心也。’臣尝以共、鮌、欢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共工、欢兜则为党,舜、禹不为党。小人相与比周,迭为掩蔽也。贤人君子不然,忠于国则同心,闻于义则同志,退而各行其己,不可交以私。赵宣子、随会继而纳谏,司马侯、叔向比以事君,不为党也。公孙弘每与汲黯请间,黯先发之,弘推其后,武帝所言皆听。黯、弘虽并进,然廷诘齐人少情,讥其布被为诈,则先发后继,不为党也。太宗与房玄龄图事,则曰非杜如晦莫能筹之。及如晦在焉,亦推玄龄之策。则同心图国,不为党也。汉朱博、陈咸相为腹心,背公死党。周福、房植各以其党相倾,议论相轧,故朋党始于甘陵二部。及甚也,谓之钩党,继受诛夷。以王制言之,非不幸也。周之衰,列国公子有信陵、平原、孟尝、春申,游谈者以四豪为称首,亦各有客三千,务以谲诈势利相高;仲尼之徒,唯行仁义。今议者欲以比之,罔矣。臣未知所谓党者为国乎?为身乎?诚为国邪,随会、叔向、汲黯、房、杜之道可行,不必党也。今所谓党者,诬善蔽忠,附下罔上,车马驰驱,以趋权势,昼夜合谋,美官要选,悉引其党为之,否则抑压以退。仲尼之徒,有是乎?陛下以是察之,则奸伪见矣。”
时韦弘质建言,宰相不可兼治钱谷。德裕奏言:“管仲明于治国,其语曰:‘国之重器,莫重于令。令重君尊,君尊国安。治人之本,莫要于令。’故曰:‘亏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从令者死。五者无赦。’又曰:‘令在上而论可否在下,是主威下系于人也。’大和后,风俗浸敝,令出于上,非之在下。此敝不止,无以治国。匡衡曰:‘大臣者,国家股肱,万姓所瞻仰,明主所慎择也。’传曰:‘下轻其上爵,贱人图柄臣,则国家摇动而人不静。’今弘质为人所教而言,是图柄臣者也。且萧望之汉名儒,为御史大夫,奏云:‘岁首,日月少光,咎在臣等。’宣帝以望之意轻丞相,下有司诘问。贞观中,监察御史陈师合上言:‘人之思虑有限,一人不可总数职。’太宗曰:‘此欲离间我君臣。’斥之岭外。臣谓宰相有奸谋隐慝,则人人皆得上论。至于制置职业,人主之柄,非小人所得干。古者朝廷之士,各守官业,思不出位。弘质贱臣,岂得以非所宜言妄触天听!是轻宰相。陛下照其邪计,从党人中来,当遏绝之。”德裕大意,欲朝廷尊,臣下肃,而政出宰相,深疾朋党,故感愤切言之。
又尝谓:“省事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吏,能简冗官,诚治本也。”乃请罢郡县吏凡二千余员,衣冠去者皆怨。时天下已平,数上疏乞骸骨,而星家言荧惑犯上相,又恳丐去位,皆不许。当国凡六年,方用兵时,决策制胜,它相无与,故威名独重于时。
宣宗即位,德裕奉册太极殿。帝退谓左右曰:“向行事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顾我,毛发为森竖。”翌日,罢为捡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荆南节度使。俄徙东都留守。白敏中、令狐綯、崔弦皆素仇,大中元年,使党人李咸斥德裕阴事。故以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再贬潮州司马。明年,又导吴汝纳讼李绅杀吴湘事,而大理卿卢言、刑部侍郎马植、御史中丞魏扶言:“绅杀无罪,德裕徇成其冤,至为黜御史,罔上不道。”乃贬为崖州司户参军事。明年,卒,年六十三。德裕既没,见梦令狐綯曰:“公幸哀我,使得归葬。”綯语其子滈,滈曰:“执政皆其憾,可乎?”既夕,又梦,綯惧曰:“卫公精爽可畏,不言,祸将及。”白于帝,得以丧还。
德裕性孤峭,明辩有风采,善为文章。虽至大位,犹不去书。其谋议援古为质,衮衮可喜。常以经纶天下自为,武宗知而能任之,言从计行,是时王室几中兴。
先是,韩全义败于蔡,杜叔良败于深,皆监军宦人制其权,将不得专进退,诏书一日三四下,宰相不豫。又诸道锐兵票士,皆监军取以自随,每督战,乘高建旗自表,师小不胜,辄卷旗去,大兵随以北。繇是王师所向多负。至讨回鹘、泽潞,德裕建请诏书付宰司乃下,监军不得干军要,率兵百人取一以为卫。自是,号令明一,将乃有功。
元和后数用兵,宰相不休沐,或继火乃得罢。德裕在位,虽遽书警奏,皆从容裁决,率午漏下还第,休沐辄如令,沛然若无事时。其处报机急,帝一切令德裕作诏,德裙数辞,帝曰:“学士不能尽吾意。”伐刘稹也,诏王元逵、何弘敬曰:“勿为子孙之谋,存辅车之势。”元逵等情得,皆震恐思效。已而三州降,贼遂平。帝每称魏博功,则顾德裕道诏语,咨其切于事而能伐谋也。三镇每奏事,德裕引使者戒敕为忠义,指意丁宁,使归各谓其帅道之,故河朔畏威不敢慢。后除浮屠法,僧亡命多趣幽州,德裕召邸吏戒曰:“为我谢张仲武,刘从谏诏纳亡命,今视之何益?”仲武惧,以刀授居庸关吏曰:“僧敢入者斩!”
帝既数讨叛有功,德裕虑忲⑤于武,不可戢,既奏言:“曹操破袁绍于官渡,不追奔,自谓所获已多,恐伤威重。养由基古善射者,柳叶虽百步必中,观者曰:‘不如少息,若弓拨矢钩,前功皆弃。’陛下征伐无不得所欲,愿以兵为戒,乃可保成功。”帝嘉纳其言。
方士赵归真以术进,德裕谏曰:“是尝敬宗时以诡妄出入禁中,人皆不愿至陛下前。”帝曰:“归真我自识,顾无大过,召与语养生术尔。”对曰:“小人于利,若蛾赴烛。向见归真之门,车辙满矣。”帝不听。于是挟术诡时者进,帝志衰焉。
所居安邑里第,有院号起草,亭曰精思,每计大事,则处其中,虽左右侍御不得豫。不喜饮酒,后房无声色娱。生平所论着多行于世云。
子烨,仕汴宋幕府,贬象州立山尉。懿宗时,以赦令徙郴州。余子皆从死贬所。
烨子延古,乾符中,为集贤校理,擢累司勋员外郎,还居平泉。照宗东迁,坐不朝谒,贬卫尉主簿。
德裕之斥,中书舍人崔嘏,字乾锡,谊士也。坐书制不深切,贬端州刺史。嘏举进士,复以制策历邢州刺史。刘稹叛,使其党裴问戍于州,嘏说使听命,改考功郎中,时皆谓遴赏。至是,作诏不肯巧傅以罪。
吴汝纳之狱,朝廷公卿无为辨者,淮淮南府佐魏铏就逮,吏使诬引德裕,虽痛楚掠,终不从,竟贬死岭外。
又丁柔立者,德裕当国时,或荐其直清可任谏争官,不果用。大中初,为左拾遗。既德裕被放,柔立内愍伤之,为上书直其冤,坐阿附,贬南阳尉。
懿宗时,诏追复德裕太子少保、卫国公,赠尚书佐仆射,距其没十年。


《新唐书》卷一八○


〔注 释〕

①��(ji)巫:迷信鬼神,灾祥;信行巫术。②驲(ri):古代驿站专用的车。③扆(yi):帝王宫殿上设在户牖之间的屏风。④穟(sui):同“穗”。援穟哺兵,指女子直接把稻谷拿来加工给士兵食用。⑤忲(tai):奢侈过度。⑥戢(ji):收敛。

〔相关史料〕

李德裕在文宗武宗朝,方秉相权,威势与恩泽无比。每好搜掇殊异。朝野归附者,多求宝玩献之。常因暇日休浣,邀同列宰辅及朝士晏语。时畏景爀曦,咸有郁蒸之苦,轩盖候门,已及亭午。缙绅名士,交扇不暇,时共思甜息于清凉之所。既延入小斋,不觉宽敞,四壁施设,皆有古书名画,而炎铄之患未已。及列坐开樽,烦暑都尽。良久,觉清飚凛冽,如涉高秋。备设酒肴,及昏而罢。出户则火云烈日,熇然焦灼。有好事者,求亲信察问之。云:“此日以金盆贮水,浸白龙皮,置于坐末。(龙皮有新罗僧得自海中。海旁居者,得自鱼扈,有老人见而识之。僧知李好奇,因以金帛赎之。又暖金带辟尘簪,皆希世之宝。及李南迁,悉于恶溪沉溺。使昆仑没取之,云在鳄鱼穴中,竟不可得矣。)东都平泉庄,去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若造仙府。有虚槛,前引泉水,潆回疏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峰九派,迄于海门,江山景物之状。竹间行径,有平石,以手摩之,皆隐隐云霞龙凤草树之形。有巨鱼肋骨一条,长二丈五尺。其上刻云:会昌二年,海州送到。(庄东南隅,即徵士韦楚老拾遗别墅。楚老风韵高邈,雅好山水。李居廊庙日,以白衣累擢谏署。后归平泉,造门访之。楚老避于山谷间,远其势也。)初德裕之营平泉也,远方之人,多以土产异物奉之。故数年之间,无所不有。时文人有题平泉诗者:“陇右诸侯供语鸟,日南太守送名花。”威势之使人也。


《太平广记》卷四五○


李德裕在中书,常饮常州惠山井泉。自毗陵至京,致递铺,有僧人诣谒。德裕好奇,凡有游其门,虽布素,皆引接。僧谒德裕曰:“相公在位,昆虫遂性,万汇得所,水递事亦日月之薄蚀,微僧窃有感也。敢以上谒,欲沮此可乎?”德裕颔颐之曰:“大凡为人,未有无嗜欲者。至于烧汞,亦是所短,况三惑博��弋奕之事,弟子悉无所染。而和尚有不许弟子饮水,无乃虐乎?为上人停之,即三惑驰骋,怠慢必生焉。”僧人曰:“贫道所谒相公者,为足下通常州水脉。京都一眼井,与惠山寺泉脉相通。”德裕大笑:“真荒唐也!”僧曰:“相公但取此井水。”曰:“井在何坊曲?”曰:“在昊天观常住库后是也。”德裕以惠山一罂,昊天一罂,杂以八缶一类,都十缶,暗记出处,遣僧辨析。僧因啜尝,取惠山寺与昊天,余八乃同味,德裕大奇之。”当时停其水递,人不告劳,浮议弭焉。


《太平广记》卷三九九


李德裕镇扬州,监军使杨钦义追入,必为枢近。而德裕致礼,皆不越寻常。钦义心衔之。 一日,中堂设宴,更无他宾,而陈设宝器图画数床,皆殊绝。一席祗奉,亦遏情礼。宴罢,皆以赠之。钦义大喜过望。旬日,西行至汴州,有诏却令监淮南。钦义即至,具以前时所赠归之。德裕笑曰:“此无所直,奈何拒焉?”悉却与之。钦义心感数倍。后竟作枢密使。唐武宗一朝之柄,皆钦义所致也。


《太平广记》卷二三九


唐太尉卫公李德裕,曾有老叟诣门。引五六辈舁巨桑木请谒焉,阍者不能拒之。德裕异而出见。叟曰:“此木某家宝之三世矣。某今年耄,感公之仁德,且好奇异,是以献耳。木中有奇宝,若能者断之,必有所得。洛邑有匠,计其年齿已老,或身已殁,子孙亦当得其旨。设非洛匠,无能有断之者。”公如其言,访于洛下,匠已殂矣。子随使而至,玩视良久曰:“可徐而断之。”因解为二琵琶槽。自然有白鸽,羽翼嘴足,巨细毕备。匠料之微矢,厚薄不中,一鸽少其翼。公以形全者进之,自留其一。今犹在民间。水部员外卢延让,见太尉之孙,道其事。


《太平广记》卷二三二


李德裕神俊,宪宗赏之,坐于膝上。父吉甫,每以敏辩夸于同列。武相元衡召之,谓曰:“吾子在家,所嗜何书?”意欲探其志也,德裕不应。翌日,元衡具告吉甫,因戏曰:“公诚陟大凝耳。”吉甫归责之。德裕曰:“武公身为帝弼,不问理国调阴阳,而问所读书。书者,成均礼部之职也。其言不当,所以不应。”吉甫复告,元衡大惭。由是振名。
《太平广记》卷一七五

李德裕出镇浙右日,有甘露寺主事僧,诉交代得常住什物,被前主事僧隐用却常住金若干两。引证前数辈,皆有递相交割传领,文籍分明。众词皆指以新得替引,隐而用之,且云:“初上之时,交领分两既明;及交割之日,不见其金。”鞠成具狱,伏罪昭然,然未究破用之所,或以僧人不拘僧行而费之。以无理可伸,甘之死地。一旦引宪之际,公疑其未尽,微以意揣之。人乃具实以闻曰:“居寺者乐于知事,前后主之者,积年已来,空放分两文书,其实无金矣。群众以某孤立,不杂洽辈流。欲乘此挤排之。”流涕不胜其冤。公乃怜而侧之曰:“此固非难也。”俯仰之间曰:“吾得之矣”乃立促召兜子数乘,命关联僧人对事。咸遣坐兜子,下帘子毕,指挥门下,不令相见。命取黄泥各令摸前后交付下次金样,以凭证据。僧既不知形段,竟模不成。公怒,令劾前数辈等,皆一一伏罪。其所排者,遂获清雪。


《太平广记》卷一七二


唐相国李德裕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曾召一僧,问己之休咎。僧曰:“非立可知,愿结坛设佛像。”僧居其中,凡三日,谓公曰:“公灾戾未已,当万里南去耳。”公大怒,叱之。明日,又召其僧问焉,虑所见未仔细,请更观之。即又结坛三日,告公曰:“南行之期,不旬月矣,不可逃。”公益不乐,且曰:“然则吾师何以明其不妄耶?”僧曰:“愿陈目前事为验,庶表某之不诬也。”公曰:“果有说也。”即指其地曰:“此下有石函,请发之。”即命究其下数尺,果得石涵,启之亦无睹焉。公异而稍信之,因问:“南去诚不免矣,然乃遂不还乎?”僧曰:“当还耳。”公讯其事,对曰:“相国平生当食万羊,今食九千五百矣。所以当还者,未尽五百羊耳。”公惨然而叹曰:“吾师果至人。且我元和十三年,为丞相张公从事于北都,曾梦行于晋山,见山上尽目皆羊,有牧者十数,迎拜我。我因问牧者,牧者曰:‘此侍御平生所食羊。’吾曾记此梦,不泄于人。今者果如师之说耶,乃知阴隙固不诬也。”后旬日,振武节度使米暨遣使致书于公,且馈五百羊。公大惊,即召告其事。僧叹曰:“万羊将满,公其不还乎!”公曰:“吾不食之,亦可免耶?”曰:“羊至此,已为相国所有”公戚然。旬日,贬潮州司马,连贬崖州司户,竟没于荒裔也。


《太平广记》卷九八


李德裕曾云:三遇异人,非卜祝之流。皆遁世者也。初掌记北门,有管涔山隐者,谓德裕曰:“君明年当人君左右,为文翰之职,然须值少主。”德裕闻之愕眙,洒然变色。隐者似悔失言,避席求去。德裕问曰:“何为而事少主?”对曰:“君与少主已有累世因缘,是以言之。”德裕其年秋登朝,至明年正月,穆宗篡绪,召入禁苑,及为中丞。有闽中隐者叩门请见,德裕下榻与语曰:“时事非久,公不早去,冬必作相,祸将至矣。若亟请居外,代公者受患。公后十年,终当作相,自西而入。”是秋出镇吴门,经岁入观,寻又杖钺南燕。秋暮,有邑子于生引邺郡道士而至。才升宾阶,未及命席,谓德裕曰:“公当受西南节制,孟冬望舒前,符节至矣。”三者皆与言协,不差岁月。自宪闱竟十年居相,由西蜀而入,代德裕执宪者,俄应窜逐,唯再调南服。未曾有前知之士,为德裕言之。岂祸患不可前告,神道所秘,莫得预闻乎?


《太平广记》卷八四


唐李德裕镇浙右日,甘露寺主僧诉:交得堂住什物,被前主隐没金若干两。引证前数辈,皆还相交割,文籍在焉。且其初交领分两既明,及交承之日,乃不见金。鞫(读居,又读菊。审讯)成服罪,公疑未穷破用之数。前主即日:“居寺者前后空交分两文书,其实无金。群众以某孤立,不狎流辈,欲乘此挤之。”因流涕。
公乃以兜子(兜子:便轿)召诸关连僧,使面壁不得相向,以泥各令模金之状。僧既不知形状,各模不同。公怒,即劾前数辈诬证之罪。


宋·桂万荣《棠阳比事》卷下


李卫公(李德裕)在珠崖郡,北亭谓之“望阙亭”,公每登临,未尝不北睇悲咽。题诗云:“独上江亭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碧山也恐人归去,百匝千遭绕郡城。”又,郡有一古寺,公因步游之,至一老禅院。坐久,见其内壁挂十余葫芦,指曰:“中有药物乎?弟子颇足疲,愿得以救。”僧叹曰:“此非药也,皆人骼灰耳!此太尉当朝时,为私憾黜于此者。贫道悯之,因收其骸焚之,以贮其灰,俟其子孙来访耳!”公怅然若失,返步心痛,是夜卒。


宋·王谠《唐语林》


李德裕抑退浮薄,奖拔孤寒,于时朝贵朋党,德裕破之,由是结怨,而绝于附会,门无宾客。唯进士卢肇,宜春人,有奇才,德裕曾左宦宜阳,肇投以文卷,由此见知。后随计京师,每谒见,待以优礼。旧例,礼部放榜先呈宰相。会昌三年,王起知举,问德裕所欲,答曰:“安用问所欲为?如卢肇、丁棱、姚鹄,岂可不与及第邪?”起于是依其次而放。


《太平广记》卷一八二


李德裕以己非由科第,恒嫉进士举者。及居相位,贵要束子,德裕曾为藩府从事日,同院李评事以词科进,适与德裕官同,时有举子投文轴,误与德裕。举子既误,复请之曰:“某文轴当与及第李评事,非与公也。”由是德裕志在排斥。


《太平广记》卷一八二


李德裕与同列款曲,或有征所好者。德裕言:“己喜见未闻新书策,崔魏公铉好食新馒头。”以为珍美。从事开筵,先一日前,必到使院索新煮馒头也。杜豳公悰每早食馈饭干脯,崔侍中安潜好看斗牛,虽各有所美,而非近利,与夫牙筹金埒,钱癖谷堆,不其远乎?


《太平广记》卷二○一


刘禹锡唐太和中为宾客,时李德裕同分司东部,禹锡因谒于德裕曰:“近曾得白居易文集否?”德裕曰:“累有相示,别令收贮,然未一披。今日为吾子览之。”及取看,而箱笥盈溢,尘土蒙覆。既启而复卷之,谓禹锡曰:“吾于此人不足久矣,其文章何必览焉。但恐回吾精绝之心,所以不欲看览。”其抑才如此。初,文宗命德裕朝中朋党,首以杨虞卿、牛僧孺为言。杨、牛即白之密友也,其不引翼,皆如此类。


《太平广记》卷二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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