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主编 时间：2023年01月03日 阅读：121 评论：0

蔡琰，字文姬。东汉陈留郡圉(今河南省杞县南)人。汉末着名文学家蔡邕的女儿。汉末大乱，文姬被南匈奴所虏，为左贤王王后，生二子。12年后被曹操赎回，改嫁董祀。今存《悲愤诗》二首，另有《胡笳十八拍》相传也是她所作。
后世以蔡文姬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很多。

[正 史]
陈留①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适河东②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兴平③中，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④，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
祀为屯田都尉⑤，犯法当死，文姬诣曹操请之。时公卿名士及远方使驿坐者满堂，操谓宾客曰：“蔡伯喈⑥女在外，今为诸君见之。”及文姬进，蓬首徒行⑦，叩头请罪，音辞清辩，旨⑧甚酸哀，众皆为改容。操曰：“诚实相矜，然文状已去⑨，奈何?”文姬曰：“明公厩马万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骑，而不济⑩垂死之命乎!”操感其言，乃追原(11)祀罪。时且寒，赐以头巾履袜。操因问曰：“闻夫人家先多坟籍(12)，犹能忆识之不(13)?”文姬曰：“昔亡父赐书四千许卷，流离涂炭(14)，罔有存者，今所诵忆，裁四百余篇耳(15)。”操曰：“今当使十吏就夫人写之。”文姬曰：“妾闻男女之别，礼不亲授。乞给纸笔，真草(16)唯命。”于是缮书(17)送之，文无遗误。
后感伤乱离，追怀悲愤，作诗二章。其辞曰：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详。卓(18)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平土(19)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无孑遗，尸骸相掌拒(20)。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21)。还顾邈(22)冥冥，肝脾为烂腐。所略(23)有万计，不得令屯聚。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失意机微间，辄言毙降虏(24)。要当以亭刃(25)，我曹不活汝。岂复惜性命，不堪其詈骂(26)。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27)下。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28)何辜，乃遭此厄祸!边荒与华(29)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胡风(30)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31)邂逅徼时(32)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天属缀(33)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34)，不忍与之辞。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号泣手抚摩，当发(35)复回疑。兼有同时辈(36)，相送告离别。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马为立踟蹰，车为不转辙。观者皆嘘欷，行路亦呜咽(37)。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38)。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念我出腹子，匈臆为摧败(39)。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40)。城郭为山林，庭宇生荆艾。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41)。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42)。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托命于新人(43)，竭心自勖厉。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44)。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其二章曰：
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门户单。(45)身执略兮入西关，历险阻兮之羌蛮(46)。山谷眇兮路曼曼，眷东顾兮但悲叹。(47)冥当寝兮不能安，饥当食兮不能餐，常流涕兮眦不干(48)，薄志节兮念死难，虽苟活兮无形颜。惟彼方兮远阳精，阴气凝兮雪夏零(49)。沙漠壅兮尘冥冥，有草木兮春不荣。(50)人似禽兮食臭腥，言兜离兮状窈停(51)。岁聿暮兮时迈征，夜悠长兮禁门扃(52)。不能寐兮起屏营，登胡殿兮临广庭(53)。玄云合兮翳月星，北风厉兮肃泠泠(54)。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乐人兴兮弹琴筝，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匈愤盈(55)，欲舒气兮恐彼惊，含哀咽兮涕沾颈。家既迎兮当归宁，临长路兮捐(56)所生。儿呼母兮号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追持我兮走茕茕，顿(57)复起兮毁颜形。还顾之兮破人情，心怛绝兮死复生。(58)

《后汉书·列女传》卷八四

〔注 释〕
①陈留：西汉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所置郡，治所即今河南开封市东南陈留城。②河东：汉代郡名，治所在今山西夏县西北。③兴平：东汉献帝年号(公元194—195年)。④南匈奴左贤王：南匈奴：东汉建武年间，匈奴分为南北二部，南匈奴归附东汉。左贤王：匈奴官名，地位仅次于首领单于。⑤屯田都尉：曹操实行军屯时所置的一种职官，负责统领屯田客户耕种庄稼。⑥蔡伯喈：蔡邕字伯喈。⑦徒行：赤脚走路。⑧旨：意思。⑨矜：怜悯、同情。文状：公文。⑩济：帮助。(11)原：赦免。(12)坟籍：书籍，特指经典的历史着作。(13)识：通“志”，记。不：通“否”。(14)流离涂炭：流离：流难，离散。涂炭：烂泥和炭火。比喻极其困苦的境地。(15)“罔”句：罔：无，没有。裁：通“才”，仅仅，只。(16)真草：真书和草书。真书即楷书。(17)缮书：抄写。(18)卓：指董卓。(19)平土：平原之地。(20)掌拒：掌：同“截”。掌(cheng)拒：支撑，枕藉。(21)关：指函谷关。迥(jiong)：远。(22)邈：遥远。(23)略：掠夺。(24)失意、辄：失意：不称意。辄：就。(25)当以亭刃：当：判罪。亭刃：刺杀。(26)詈骂：詈(li)：骂，责备。詈骂：用恶语侮辱人。(27)参并：犹交加。(28)苍者：老百姓。(29)华：华夏之地。(30)胡风：胡地之风。(31)辄复：辄：总是。复：答复。乡里：指居里和籍贯相同。犹同乡、乡亲。(32)邂逅徼时：邂逅：偶然。徼：侥幸。时：那时。(33)属缀：属：通“瞩”。缀：连系。(34)存亡永乖隔：存亡：生死。乖隔：分离、别离。(35)发：出发。(36)同时辈：指一同被掳去匈奴者。(37)嘘欷、行路：嘘欷：同“嘘唏”。哭泣时抽噎，哽咽。行路：过路人。(38)遄：快，迅速。征：出发。遐：远。迈：行，去。(39)匈臆：内心。匈，通“胸”。摧败：悲伤。(40)中外：中表之亲。(41)茕茕(qiong)：孤单的样子。怛(da)：痛苦，忧伤。咤：叹息声。糜：毁坏。(42)“奄”句：奄：形容气息微弱貌。宽大：宽容。(43)“为复”句：该句指再醮。(44)复捐废：复：又。捐废：谓女子被丈夫抛弃。(45)嗟：叹息。祜(hu)：福。殄(tian)：灭绝。(46)执略：被掳，掳掠。之：到。(47)眇：高远，遥远。曼曼：即漫漫。眷：回顾的样子。(48)冥：夜晚。眦：音zi，眼角。(49)零：落下。(50)壅：阻塞，隔绝。尘冥冥：尘沙飞扬，一片昏暗。荣：繁盛。(51)兜离：匈奴言语之貌。象声。窈停：深目高鼻貌。(52)聿：语气词。迈：时光消逝。征：远去。门扃：门户。扃，音jiong。(53)屏(bing)营：彷徨。殿：高大的房屋。广：通“旷”。(54)玄云：黑云。翳：遮蔽。肃：肃杀。泠泠：冷清貌。(55)吐思：流露思念。匈愤盈：胸中充满烦闷。匈，通“胸”。(56)捐：抛下。(57)顿：倒下，跌倒。(58)人情：人之常情。怛绝：痛苦到了极点。

〔相关史料〕
邕夜鼓琴，弦绝①。琰曰：“第二弦。”邕曰：“偶得之耳。”故断一弦问之，琰曰：“第四弦。”并不差谬。

(南朝·梁)刘昭《幼童传》

家公与蔡伯喈有管鲍之好，乃令使者周近持玄玉璧，于匈奴赎其女还，以妻屯田都尉董祀。②

(三国)曹丕《蔡伯喈女赋序》

蔡文姬善琴，能为《离鸾》、《别鹤》之操③。胡人虏犯中原，为胡人所掠，入番为王后，王甚重之。武帝④与邕有旧，敕大将军赎以归汉。胡人思慕文姬，乃卷芦叶为笳⑤，奏哀怨之音。

(唐)刘商《胡笳曲序》

《胡笳曲》，蔡琰所造。字文姬，汉中郎⑥蔡邕女。汉末为胡虏所掠。在胡中十二年，生子二人，魏武帝与邕有旧，以金帛赎之，归国，因为⑦琴曲写幽愤之情。曲中有十八拍⑧，今每拍为词叙当时之事。

(唐)刘商《胡笳十八拍序》

[注 释]
①鼓琴：弹琴。绝：断。②家公：对自己父亲的尊称。管鲍之好：亦作管鲍之交。语出《列子·力命》。春秋齐襄公二子公子纠与公子小白争夺君位。鲍叔牙事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在莒地交战时，管仲曾用箭射中了公子小白的衣带钩，公子小白引以为恨。小白寻败公子纠，即位，是为齐桓公。管仲与纠俱亡鲁。桓公逼鲁杀公子纠并囚管仲还齐，欲申前仇。鲍叔牙遂说桓公以国事为重，委管仲以重任。齐因为强盛。桓公尊管仲曰仲父。管仲曾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后世遂以管鲍之好形容朋友间交情非常深厚。玄玉：黑色的玉。③《离鸾》、《别鹤》：皆为我国古代的琴曲名篇。操：特指琴曲名。如离鸾操，即指琴曲名离鸾者。④武帝：曹丕追奉曹操为武皇帝，庙号太祖。⑤“乃”句：该句是说卷芦叶当作笳来吹奏。笳，类似笛子的一种乐器。⑥中郎：官名。秦置，为近侍之官。汉代沿置，主更值执戟，宿卫殿门，出充车骑。⑦为：写，制。⑧拍：乐曲的篇章单位。犹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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