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虚(660?—720?),扬州人。曾任兖州兵曹。中宗神龙(705—707)中,与贺知章、贺朝、万齐融、邢巨、包融俱以文词名动京师;与贺知章、张旭、包融并称“吴中四士”。邢巨亦扬州人,开元七年(719)应“文辞雅丽”制举,以第一人及第,官终监察御史。
若虚作品大多失传,《全唐诗》卷117仅收《春江花月夜》、《代答闺梦还》两首。前一首辉光闪耀,至有“孤篇压全唐”之誉。《春江花月夜》为《清商曲·吴声歌》乐府旧题,南朝陈后主首创此曲,原歌辞已不传。稍后,隋炀帝在江都继作两首,其一云:“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语言灵动,意境空阔,已非宫体之音。若虚取其精华,又加铺叙,衍为鸿篇巨制,为扬州人吟咏扬州之千古绝唱。
诗前半写春江花月夜色之美。重墨在月,又由月及人。但见江空之月,辉光朗照,“年年相似”,则今时之月犹古时之月;而江边之人,生息繁衍,“代代无穷”,知今时之人非古时之人。由此生发月色无尽、人生短暂之慨叹,为后文蓄势、张本。下半写春闺思妇之情。扬州以商业都会冠名于时,外地商旅固云集于此,而本地行商亦遍布海内,所谓“碣石潇湘”、地北天南,皆其足迹所在。思妇独守春闺,对月怀人,月愈明而情愈切。“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明为写月,实是写情,言情思恼人,挥之不去也。明月虽明,犹有落时,末句“落月摇情满江树”,言璧月西沉,情无所寄,所谓“情满江树”,只是虚拟,徒增惆怅而已。读诗竟,但觉余音袭来,终难掩卷。全诗凡18韵,连嵌15个“月”字,月由生而明、而残、而落,层层递进,反复咏叹,兴味无穷。若虚于诗中所写之春、江、花、月、夜,当是扬州南郊近江处之自然风光。汉时广陵临靠长江,去海不远,有所谓“曲江观涛”之胜景(见枚乘《七发》)。唐代大历(766—779)之前,江潮犹由水道行入城中。李颀(?—757)《送刘昱》有句云:“鸬鹚山头微雨晴,扬州郭里暮潮生。”李颀生于盛唐,“暮潮”乃其目验,是为明证。
此诗在唐代诗坛上横空出世,独具标格,影响深远。清人王闿运评道:“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其支流。”闿运为前清翰林院侍讲,民国初国史馆长,著作数十种,门生满天下,举世仰为泰斗,诗文称天下第一,其所述评,当可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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