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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黼个人资料简介传记_王黼历史评价_王黼怎么死的?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1月20日 阅读:129 评论:0


 在汴京城西阊阖门外的竹竿巷,有一处小寺院,寺院的南邻是一座方圆数里的园林式府第。府第里住的什么人,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出家人六根清静,倒无心打探,只是那府第高墙下的阴沟里天天流出厚厚一层白花花的米饭粒,让人看了煞是心痛。一位老僧每天便默默地用笊篱捞起饭粒,淘净晾干积攒起来,时间不长竟堆满了数大囤。靖康元年(1126),一群官兵奉敕闯进府第,将其财产全部籍没封锢。府第里男女老幼上百口顿时断了烟火,有人耐不住饥肠碌碌竟跑到寺院向和尚们化缘讨吃的。老僧慈悲为怀,又从囤中取出干饭,浸泡蒸熟,每天用桶挑了送进府第。里面那些昔日金衣玉食的男女们现在却个个猪狗一般你夺我抢、狼吞虎咽。直到此时,老僧才知道这府第的主人原来是一度权倾朝野、而今身败名裂、不久前刚刚被人暗杀的太宰王黼。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开封府祥符县(今河南开封)一户姓王的人家新添了一个男孩,父母为他取名王甫,字将明。
 二十几年后,到了宋徽宗崇宁年间(1102—1106),王甫考中进士。金殿唱胪之际,宋徽宗见他长得身材修颀,风姿俊美,皮肤白皙极了,显得面如傅粉,唇似漆硃,须发与眼睛都呈金黄色; 腮颊丰满,嘴巴奇大,张开口仿佛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 而且那张嘴巴特别伶俐,说话甜软,应答敏捷。宋徽宗一见顿生爱意,只是觉着他的名字不太雅致,王甫,这不是东汉时一个很坏的大宦官的名字吗?素有“改癖”的宋徽宗遂提起笔来,用他那特有的瘦金体在“甫”字前面加上几划,改成了“黼”。
 随后,王黼授官为相州(今河南安阳)司理参军。几年后,朝廷组建书局,编修《九域图志》,王黼恰好从相州任满赴京,被安排到了书局中。
 对于编书修志,王黼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满脑子想的只有高官厚禄,以及怎样猎取高官厚禄。为了达到目的,他四处钻营拉关系。可巧当朝宰相何执中的儿子何志出任书局长官,王黼立即巴结上去,百般逢迎。哄得何志满心喜欢,多次回家向父亲称誉王黼。不久,经何执中荐举,王黼被擢为校书郎,并迁符宝郎、左司谏。
 政和元年(1111),宰相张商英渐被宋徽宗所反感,宋徽宗算来数去,觉着还是现在谪居杭州的前相蔡京比较讨人喜欢,便密遣宦官前往杭州赐给蔡京一枚玉环,暗示将要召他回朝。这一举动被王黼窥知,他立刻觉着有机可乘,遂连篇累牍上书盛称蔡京所行政事,并弹劾张商英。翌年初,蔡京复相,封太师,他感激王黼帮助了自己,破格提拔王黼为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
 从校书郎到爬上御史中丞的高位,王黼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为他的官运插上翅膀的,便是政客们惯用的法宝——投机。投机如此多娇,引无数政客竟折腰。从投机中大大尝到甜头的王黼决心继续投机下去。当前他认为投机的赌注下在重新得势的蔡京身上最为合算,为了进一步讨好蔡京,王黼觉着最好的办法就是替蔡京扳倒别的宰相,以便让蔡京独专朝政。而眼下与蔡京同任宰相的便是曾经荐举过王黼的少师何执中。王黼却不管这些,暗中搜罗了何执中二十余条恶事密报给蔡京。
 何执中才能平庸,懦弱无为,又一向奴事蔡京,蔡京觉着他对自己构不成多少威胁,留着他或许还能替自己担当些责任,就没按王黼说的做。不久,王黼升为翰林侍读学士。何执中却并不知道王黼出卖了自己,仍然到处替王黼扬名。有一次又向蔡京说王黼的好处,蔡京冷笑一声: “少师,怎么如此看好王黼?”说着拿出了王黼的奏报。何执中一看,嘴都气歪了,半响才颤颤抖抖地连声骂道: “真是畜生! 真是畜生!”老奸巨猾的蔡京见何执中这副模样,又好笑又可怜,心想: 那王黼既然能无辜背叛何执中,难保他以后不会背叛我,我须小心提防他才是。何执中从此对王黼更是仇敌一般,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有奶便是娘,这大概可以称得上是所有投机政客唯一不变的一条处事原则。何执中态度的巨变,使作贼心虚的王黼立刻意识到蔡京可能有些靠不大住,便转脸寻觅新的靠山。可巧此时蔡京与知枢密院事郑居中不合,郑居中又是宋徽宗皇后郑氏的亲戚,后台较硬,王黼遂暗中与郑居中结交。
 蔡京发觉王黼投靠了郑居中,大怒,向宋徽宗奏请将王黼迁为户部尚书,准备以财政收入匮乏的罪名惩治他。适逢驻扎京城的诸班禁军因拖欠犒饷,聚集在左藏库喧哗闹事。王黼闻知后,灵机一动,觉着立功的机会来了,忙跑到左藏库门前张贴大纸告示,约定某月某日一定补发犒饷,又卖力地拍着胸脯向士兵们许愿保证。士兵们见他那一脸真诚,便陆续四散回营。因王黼应急有功,宋徽宗大为赞赏,随即召他为翰林承旨学士。蔡京的治罪之计也没能得逞。
 翰林学士的职责是为皇帝进读书史,讲释经文,相当于皇帝的学术顾问,可以经常与皇帝接触。在封建专制时代,至尊无上的皇帝自然是最强有力的靠山,投机于皇帝的价值有多大怎样估计都不过份。王黼虽然不学无术,没有多少学问,但他头脑灵活,有口辩之才,更深谙趋媚皇帝的好处,便施出浑身解数逢迎宋徽宗的旨意。
 有一次,宋徽宗问侍从之臣: “七夕何以无假?”意思是七夕之节为何没有休假的制度。王黼应声对曰: “七夕古今无假。”宋徽宗高兴得拍着巴掌连声叫好,回宫后又向嫔妃们赞不绝口,说王黼的奏对“甚有格致。”(宋时汴京俗语称事情得体为“有格致”)。王黼的这句应答何以称得上“有格致”呢?原来,柳永在一首《七夕》词中曾说: “须知此景古今无价。”王黼正是巧妙地使用了这句词和“价”的谐音。
 其实,在宋徽宗眼里,王黼“甚有格致”的地方,还远远不止奏对应答。
 宋徽宗是个轻佻浮浪的玩主,除耽好花草竹木、鸟兽虫鱼、钟鼎书画、神仙道教外,还迷恋于声色狗马、冶游戏耍。经常在宫中搞一些花天酒地、放诞荒唐的秘戏。王黼和蔡京的长子蔡攸,就常来担任这些秘戏的主角。他们穿上短衫窄裤,脸上涂胭脂抹粉,夹杂在倡优、侏儒中间,出些怪模怪样的洋相,说些市井间淫媟谑浪的下流话,逗得宋徽宗前仰后合,喷饭不止。宋徽宗有时还在宫中学南齐东昏侯萧宝卷的玩法,演做买卖的游戏。他让宫女当小商贩,王黼当市场管理员,自己当顾客。然后顾客故意与市令发生争吵,拖过来就打,边打边骂。王黼被打得受不了,大声告饶: “告尧舜免一次!”宋徽宗笑道: “我不是尧舜,你也不是稷、契。”
 王黼一伙不仅卖命地陪着宋徽宗玩,而且从理论上为宋徽宗的放浪不羁寻找依据。他们鼓吹说: “所谓皇帝嘛,就是以四海为家,应当享受着天下之奉,趁太平盛世好好娱乐娱乐。岁月蹉跎,韶华易逝,人生若白驹过隙,何苦操劳忧勤,自寻烦恼呢?”这些话宋徽宗听到耳中,喜在心头,简直比酷暑饮冰还要舒畅。
 有王黼这种既会玩又会说的帮闲小白脸在身边凑趣配戏,宋徽宗这个大玩家如鱼得水,玩得更开心,更心安理得啦。此时的王黼遂成了宋徽宗难舍须臾的宠臣。
 除了诌媚宋徽宗,王黼对宋徽宗身边的一班佞幸之徒也极尽巴结之能事。对蔡攸,王黼和他以兄弟相称; 对大宦官梁师成,王黼居然比对自己的亲爹老子还要尊重,称他为恩府先生。这伙人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为王黼的进一步高升奠定了基础。
 政和末年,王黼的父亲死了。按常理王黼应辞官居家守丧三年,但宋徽宗舍不得他离开,只让他在家戴了5个月的孝,就夺情起复为宣和殿学士,并在昭德坊赐给他一处宅第以示抚慰。
 昭德坊位于大相国寺东面,是汴京最繁华的地段,素有尺地寸土,与金同价之称。单单一处宅子就可价值连城了,但王黼却嫌赐第太小,处心积虑地想把东邻、已故门下侍郎许将的住宅也霸占过来。为达到目的,他先是施出无赖手段制造事端在许家门口掘了一条大沟。见没奏效,便干脆凶相毕露纠集一帮地痞流氓,青天白日之下明火执杖闯进许家,将其一家老小全部驱逐出门。许家横遭此祸,嗟哭于路,呼天抢地,惨不忍睹,见者无不愤慨心寒。王黼却继续平步青云,于重和元年(1118)五月官拜尚书左丞、中书侍郎。
 


 仅过了半年,王黼又陡然跃上了人臣之巅。
 宣和元年(1119)正月,王黼由通议大夫、中书侍郎,授为特进、少宰、兼中书侍郎,赫然成了宰相。通议大夫和特进都是官阶,中间有八阶之隔。王黼一下子连超八阶成了宰相,这是宋朝拜相历史上未曾有过的奇事。
 大宋朝少有的奇事仍在王黼身上继续出现。拜相不久,宋徽宗又在城西阊阖门外梁师成的府第旁边另赐给王黼一处豪华园林宅第。这宅子方圆数里,其正厅以青铜瓦覆盖,宏丽壮伟。其后堂又起高楼大阁,与正厅辉映相对。各种亭台枋榭、梁柱门窗皆饰螺钿,摆施器具雕花镶玉。宋徽宗还把王黼的卧室赐名为“得贤治定”,亲笔给他书写了载庚堂、膏露堂、宠光堂、十峰亭、老山亭、荣光斋、隐菴七块匾额。园中叠奇石为山,高十余丈,乔木参天,花卉遍地。宅子以西还别有苑囿一区,号曰西村,以巧石作山径,迂回曲折,隔数百步便以竹篱茅舍为村落之状。整座园第既淋漓尽致地铺陈了侈华,又兼得田园野趣之妙,简直可以与宋徽宗御用的延福宫相媲美了。
 更奇的是,王黼迁居之日,宋徽宗特命教坊司乐队导行,新居日用的家俱器物亦皆由官款购置。于是前有教坊乐吹吹打打,后面便是浩浩荡荡的搬家队伍,从汴京闹市招摇而过,其场面较之亲王大婚、公主出嫁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大宋历史上真难找出比王黼更风光的新宰相了。
 官有了,宅有了,王黼又开始投机于名。
 宣和二年(1120)六月,蔡京被迫致仕。在先后四次任相期间,蔡京为所欲为,作恶多端,招致了朝野公论的一致声讨。王黼任相伊始,为沽名钓誉,佯顺人心,一度大改蔡京所行法度: 停罢方田,撤销辟雍、医学、算学,合并《会要》、《六典》诸局,裁汰冗吏,减削遥郡使、横班官的一半俸禄,茶盐法不再硬定税额,对富户商人的科派抑配全部蠲免,等等。一番做作,果然迷惑了不少人,赢得了“贤相”的美誉。宣和二年十一月,王黼进升为少保、太宰。
 但王黼毕音是王黼,在投机营私方面,他和蔡京没有丝毫的区别。“贤相”的称誉之声刚刚翕然响起,他的本质面目就更加暴露无遗。
 为了进一步博得宋徽宗的宠信,巩固自己的权势,王黼更加助纣为虐。崇宁年间,宋徽宗为了享乐,命朱勔在苏杭设立应奉局专门负责搜求奇花异石等运往汴京,称“花石纲”,成了东南诸郡的一大灾害。王黼当太宰后变本加厉,奏请在朝廷亦设应奉局,设置官属,称“御前使唤”,他亲自兼任提领,可以随意支用朝廷地方的钱款,以便竭天下之财力以满足宋徽宗的贪欲。王黼在朝廷一带头,各地官吏承望风旨,为邀功求宠也不甘落后,竞相效尤。凡四方水陆珍异之物,悉苛取于民,皆越海渡江,纷至沓来,以致花石之役风靡全国,荼毒天下。王黼又从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真正进贡到宋徽宗处的不足十分之一,其余大部分落入了他和梁师成等一班奸佞的家中。御史陈过庭请求尽罢以御前使唤为名的冗官,京西路转运使张汝霖请求免除京西路进奉花果的负担,都被王黼扣上“诋毁圣政”的罪名,贬窜远郡。
 荒淫腐朽的宋徽宗这时已不满足于在内宫禁苑纵情声色,为寻求更大的刺激,居然开始微服便装溜出宫门潜至花街柳巷,与名妓李师师等冶狎鬼混。贵为天子干出狎妓嫖娼的勾当总非光彩之事,为遮人耳目,宋徽宗有时乘垂帘小轿,有时甚至翻墙跳屋前去青楼妓馆。而他的主要陪同者就是堂堂当朝宰相王黼。
 一个漆黑的夜晚,耐不得寂寞的宋徽宗又带着王黼出动了。他们鬼鬼祟祟溜到宫墙边,搬过早已准备好的梯子攀上墙头,王黼先跳出去,耸在墙边当人梯接宋徽宗下来。墙显然有些高峻,宋徽宗的双脚怎么也够不到王黼的肩膀。宋徽宗低声喊: “挺上来,司马光!”王黼随口答: “伸下来,神宗皇帝!”宋神宗是宋徽宗的父亲,司马光则是宋哲宗时的宰相,宋徽宗和王黼荒唐无聊到何种地步,由此可见。
 无耻下流的谄媚逢迎,为王黼换来了无边的权势,也为他乘高为邪、恣意妄为提供了条件。王黼公开卖官鬻爵,各级官爵暗中均有定价,有“三千索,直秘阁; 五百贯,擢通判”之说。他自己的儿子王闳孚年仅14岁就官至龙图阁待制,长得又瘦又小,活像一只猴子,人称“胡孙待制”。
 个人生活方面,王黼也极其荒淫靡烂。他生性贪色,家中养的姬妾多得几乎可以和内宫相比,但他并不满足,动辄利用权势霸人妻女。徽猷阁待制邓之刚有一小妾,艳丽标致,王黼竟捏造罪名把邓之刚贬往岭南,然后将其妾据为己有。他被宋徽宗赐名为“得贤治定”的居室,十分宽畅,他便在自己的卧榻周围摆上几十张小床,每晚都要挑选几十名美女与他一同睡觉,名曰“拥帐”。
 宋徽宗与王黼等人的搜刮盘剥巧取豪夺,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严重地激化了阶级矛盾。在“花石纲”的直接逼迫下,睦州青溪县(今浙江淳安)民方腊终于在宣和二年冬率众举起了反抗赵宋王朝的义旗。方腊慷慨激昂地说: “如今当朝者都是些龌龊邪佞之徒,地方监司、牧守亦皆贪鄙成风,东南之民苦于剥削已很久了,而近年的花石之扰尤所不堪。诸君若能仗义而起,四方必风闻响应,旬日之间,万众可集。”果然,久遭侵渔的两浙人民纷纷聚集到了方腊的义旗之下,不出十天便聚众数万。
 两浙提点刑狱张苑向朝廷急报方腊起义的消息,正热衷于粉饰太平的王黼觉着扫了他的兴,不仅把奏报压置起来,而且严辞责骂张苑无事生非。方腊攻势凌厉,数月之间已攻占六州。宋徽宗大骇,忙遣宦官童贯率军10万前往镇压。童贯一面对起义军和两浙百姓大肆杀戮,一面命其幕僚董耘炮制了一篇宋徽宗的“罪己诏”,声称撤销应奉局,罢除花石纲,以欺骗百姓。软硬兼施,将起义烈火扑灭下去。
 双手沾满义军鲜血的童贯班师回朝,被加为太师、封楚国公。王黼也晋升为少师。但王黼见童贯镇压起义立了大功,眼红得很,后悔自己没有在这件事上及时表现一下,有点掉了招,遂策划倾轧童贯,向宋徽宗说: “方腊造反实际是因为茶盐法罢了,和花石纲有什么关系?但童贯却听信奸人之言,胆敢擅自作诏归罪于陛下。”宋徽宗大怒,立即下令恢复应奉局。而童贯闻知王黼竟把矛头指向了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又密谋让蔡京再度出台以取代王黼。王黼顿时吓得冷汗直冒。
 


 这一天风和日丽,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但王黼却心烦意乱,一想起蔡京这个老对头就禁不住直打冷颤。思前想后,他决定到大相国寺上几柱香,求菩萨佑护自己保住相位。
 行罢香,王黼心事重重地绕着两庑闲转,瞥见了进寺行香的官员权贵们的题榜,只见蔡京以太师、鲁国公的头衔赫然标于榜首,他眼盯着蔡京的头衔,脸上变幻着极其复杂的表情,先是嫉恨、恐惧,接着又是艳羡,最后自言自语道: “想不到他蔡元长竟有这么大的官职!”陪在他身边的侍从深知他的心思,忙附合道: “太宰若能担当一件大事,蔡元长的官职并不难获得。”
 狡黠的王黼一听此话,贼眼滴溜溜转了几转,一条妙计油然而生,脸上愁眉顿展,扭头斜眼朝蔡京的名字阴阴冷笑几声,手舞足蹈地打道回府去了。
 王黼想出了什么样的妙计?
 原来,北宋末年,女真人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屡败辽朝。好大喜功的宋徽宗遂异想天开,企图与金联合夹攻辽国,收复被石敬瑭割让给辽的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以燕(今北京)、云(今山西大同)为中心,大体相当于现在河北、山西两省的北部。这一地区自从被石敬瑭割与辽朝之后,中原王朝在防御上几乎完全失掉了有利的地形,河东方面云、朔等州以南有雁门关等要塞(相当于现存的内长城一带),还算有险可守;河北方面,燕山山脉向来是中原政权保护农业地区,抵御游牧民族、骑兵的屏障,现有的长城就筑在上面。割地后,燕山山脉处于辽朝内地,燕京成了辽的重镇,只要马足一动,向南就一马平川,不到黄河再碰不到难以逾越的地形了。正由于这一地区对中原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从后周世宗到宋太宗都试图将它收复回来,可惜均未成功。宋太宗还在北伐时屁股上中了流箭,险些丢了性命,这更使燕云十六州成了北宋历代君主的心病。宋神宗甚至留下遗训: “能收复燕云之境者,可享受我朝祭祀,封王爵。”这种允诺,对任何官欲熏心的投机政客无疑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因此,王黼立刻应声附合宋徽宗的妄想,并千方百计为宋徽宗寻找根据。
 王黼在文韬武略方面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歪点子却有一大堆。有一次,他偶而听到从辽国回来的间谍讲: “辽天祚帝有亡国之相”。又想起曾听同僚们议论画学学正陈尧臣善丹青,尤精于画人物像,只须看上几眼,就能把人描绘得形神兼似、维妙维肖。王黼如获至宝,忙把陈尧臣举荐给宋徽宗,命他带两个画学生出使辽国。陈尧臣归来,拿了天祚帝的画像,照王黼的吩咐对宋徽宗奏道: “辽主看上去就不像个皇帝样,若按相面的道理讲,他已亡在旦夕。”这一说,宋徽宗更有了灭辽的信心,遂与金达成所谓的“海上盟约”,商定: 金攻取辽的中京大定府,宋取辽的燕京析津府,灭辽之后,宋把过去每年给辽的岁币转给金国。并于宣和二年末集结了十几万西北边军,整装待发。
 其实,对宋徽宗这种投机取巧的妄想,当时很多人不以为然。中书舍人宇文虚中就上书说: “这种事就好像是有个财主,家财万贯,和穷汉住邻居。财主想兼并穷汉的房子拓宽自己的住宅,找来强盗商量说: ‘那穷汉的家财全部归你,房屋一半归你,一半归我。’强盗答应了,但穷汉一死,财主守着万贯家财和强盗为邻,想过一天高枕无忧的日子可就难了。”王黼大怒,将宇文虚中贬为集英殿修撰,更急切地督促开战。但恰好南方爆发了方腊起义,集结好的军队被改派往镇压起义的战场,伐辽之事暂时搁置下来。
 宣和四年(1122)初,金攻克辽中京大定府,辽天祚帝逃往位于今内蒙萨拉齐西北的夹山,留守燕京的辽宗室耶律淳自立为帝,辽的亡国之势已很明显。与童贯闹翻又处在蔡京威胁之下的王黼,急中生智,觉着投机取巧,坐收渔人之利的良机更成熟了。暗想: 如果旧话重提,劝皇上出兵伐辽,在辽日暮途穷的形势下,燕云保管会唾手可得,一旦这样,那功劳可就大啦! 相比之下,童贯平定方腊算得了什么?蔡京封太师、鲁国公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我王黼不仅会牢居相位,弄好了还要封个王爷当当呐。到那时,哈哈……他越想越得意,简直快要发疯了。
 于是王黼求见宋徽宗,鼓起如簧巧舌,慷慨陈词: “自澶渊之盟以来,我朝与辽虽说通好百年,但他一向倨傲轻慢,从不把我朝正眼相看。如今我朝主上神圣英明,四海升平,辽却是分崩离析,亡国在即。兼弱攻昧,是用武之道也。今不取辽,女真正强,燕云故地,恐将不复为我所有。”宋徽宗认为有理,决定即刻伐辽,但他觉着会用兵的首数童贯,便任命童贯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让他率军15万出征。
 宋徽宗的这一安排,不免使王黼心里感到酸溜溜的。他多么想亲自披挂上阵,独膺这份唾手可得的殊功啊! 但皇命难违,看来他将不得不与童贯一起来分享这份功劳了。精于投机之道的王黼随即主动缓和与童贯的关系,给童贯写信一再表示: “太师出征,黼愿尽死力相助。”并设盛宴为童贯饯行。觥筹交错之中,这俩对头转脸俨然又成了廉颇、蔺相如式的“将相和”。
 宣和四年五月,童贯高举“吊民伐罪”的大旗浩浩荡荡出征了,王黼也在利用伐辽战争的机会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权势。他在政事堂设立了一个叫“经抚房”的机构,专门负责处理与这场战争有关的军事事务,所做决断,连职掌兵事的枢密院都不得过问。同时,借口前线军需,大肆增加赋税,统计全国丁夫人数,按口征钱,总共搜刮了6200余万贯。按照《宋史·地理志》记载的当时全国人口4600余万计算,平均每人须出钱约1. 4贯,这对占总人口90% 以上的广大贫苦百姓来说,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负担。
 然而,耗费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的伐辽战争,并不像王黼、宋徽宗想象的那么容易取得胜利。辽军与金兵对阵虽连吃败仗,但对付起更加无能的宋军来却是绰绰有余。童贯的15万军队,连续两次被辽军打得大败溃逃,燕京以南百余里的路途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宋军的尸体,宋神宗以来在北部边境积攒的粮草军需也全部丢失殆尽。宋徽宗、王黼一班君臣落了个偷鸡不成反蚀米的结局。
 宋朝的腐朽无能被金人看得一清二楚。宣和四年十二月,金兵占领燕京后,就拒不承认双方早已议定的条件,几经交涉,才让宋朝收回燕京及其附近的6州之地。条件是:宋朝不但要把给辽的岁币50万两匹如数交给金,还得每年加纳100万贯的“燕京代税钱”。金兵撤退时,又把燕京的人口、财富全部席卷而去。宋朝到手的只是几座仅剩断壁残垣的空城而已。
 燕蓟故土虽然“光复”得极不光彩,但对宋徽宗、王黼一班君臣来说,最要紧的是又可以利用这桩大事自我陶醉一番了。王黼率领文武百官举行了极其盛大隆重的称贺仪式,在震天动地的鼓乐声中,宋徽宗解下自己的玉带亲手赐给力倡北伐的王黼,并晋升他为太傅、封楚国公,许他穿只有亲王才能穿着的紫花袍,随从仪仗也加到与亲王相等。
 


 投机北伐,使王黼的官爵达到了他一生中的最高峰,同时,他和宋徽宗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把北宋的腐朽统治也推到了顶点。
 在光复故土的幌子下,对百姓的盘剥愈益层层加码。战争刚刚结束,给金的“燕京代税钱”已使全国尤其是河北、河东、京东三路百姓剥了一层皮,驻守在燕山府等地的官员、军队的粮饷、军需,每月也要从三路等地输送,不消一年,三路已是民穷财尽。王黼还嫌榨取得少,又说: 燕山府戍兵粮饷的供应,本应由全国各地共同承担,今既然主要从三路地区调发,其他各路就应缴纳“免夫钱”,遂下令天下所有壮丁,每人每年要纳“免夫钱”30贯,阶级矛盾由此被更加激化。
 辽朝灭亡后,宋与日益强大的金朝为邻。宋朝朝野上下的有识之士都认为应加强北边防务,警惕金朝的军事入侵。
 连高丽国王也派人来告诫说金是“虎狼之国”,决不可交。但王黼却满以为天下可以太平无忧了,根本就不去考虑防范金人的事。
 宋朝建都汴京,从黄河向北,直到拒马河边界都是平原,所以以往辽朝使者往返,宋人故意引他们迂回曲折地走,招待使者也照例不用奢华的物品,免他们了解虚实而生觊觎之心。王黼与金人办交涉,却一心要快,经常限金朝使者7天就从燕京赶到汴京,于是金人对河北的地理路程完全了如指掌。招待使者时,又故意陈列出大批珍宝锦绣,夸耀宋朝的富庶,惹得女真贵族垂涎欲滴。这为日后金兵南犯劫掠埋下了祸端。
 王黼仗着宋徽宗的宠信,加上自以为功高盖世,愈益狂妄骄横,目空一切,不仅对百官僚属颐指气使,就连皇太子赵桓也不放在眼里了。郓王赵楷是宋徽宗的第三个儿子,颇受宋徽宗宠爱。王黼为捞取更大的政治资本,便一手暗中策划废掉赵桓,另立赵楷为太子,另一手则公开打击赵桓。蔡京提议封赵桓之子赵谌为节度使、崇国公,王黼就说,赵谌最多只能做个观察使,不能封得太高,并召来东宫侍臣耿南仲,命他代赵桓起草为儿子辞官的奏章,硬是将赵谌降职。只是因为宋徽宗不愿在废长立幼的事上冒天下之大不韪,王黼另立太子的阴谋才未能得逞。
 物极必反,这是任何事物发展的规律。王黼的权势达到顶点的时候,他的政治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到宣和六年(1124),王黼任相已整整6年了。这之前,他为了谋权固位,对宋徽宗百般趋媚逢迎,挖空了心思,费尽了心机,花样不断翻新,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眼下为继续投宋徽宗之所好,他决定在粉饰太平上再玩花招。
 十月的一天,王黼喜气洋洋地跑进内宫,一进门就连声向宋徽宗道贺,然后才说他家一间房子的堂柱上生出了灵芝,欲请皇上亲临御览。灵芝本来只是一种稀有菌类,仅有某些药用价值,但在迷信的封建社会,灵芝却往往被神化成了显示天下太平的一种祥瑞之物。宋徽宗为美化自己的“太平盛世”,早就利用灵芝大作过文章,地方上曾报告说生出灵芝草动不动二三万棵,蕲州(今安徽蕲春)、黄州(今安徽黄冈)甚至说有个地方在方圆25里的范围内,满山遍野长的全是灵芝! 等等。尽管这些奏报吹得如此玄乎,宋徽宗却一向很喜欢听,而这次灵芝竟然长到了当朝宰相的家里,宋徽宗就更觉着不同凡响了,于是欣然起驾前往观赏。王黼做梦也没有想到,宋徽宗这一去不仅没有给他带来更大的荣宠,反而为他的荣宠划上了句号。
 宋徽宗看完所谓的玉芝之后,不管是真是假,当时兴致还是蛮高的,遂乘兴游览王黼的苑囿。但转着转着,他龙颜上的笑意就开始慢慢退去,渐渐阴沉起来。他发觉王黼家的堂阁张设、宝玩山石,太奢华、太精致了,就连他的皇宫禁苑相比之下都显得黯然失色。他还发现了隔墙而居的王黼和梁师成两家,居然还在墙上开了个便门,作为密相往来的通道,他心里更觉不快。
 这两件事之所以让宋徽宗变脸,原因在于他是个昏而不庸的皇帝,他虽然宠信奸臣,但最高决策权却是一直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在这方面,他确实继承并极度扩大了他父亲神宗皇帝管理朝政的一些办法,最突出的就是天下之事,无论巨细,全得秉承他的“御笔手诏”处理。原先负责讨论、起草诏令的中书门下、翰林学士被他一脚踢开。蔡京、王黼等贵戚近臣要想办什么事或干求恩泽,也全得先请宋徽宗亲笔书写,然后颁布执行。对“御笔手诏”,百官有司必须无条件地执行,否则便是“违制”,要受到严惩。政和(1111—1118)以后,就连皇宫大内的事务他也要亲自过问,经常象宋太祖一样骑马到各司务巡视。宋徽宗在各个方面都力图显示天子的至高无上的权威,他甚至禁止士庶百姓用龙、天、王、君、帝、圣、上、主、皇等字起名。当时在各行各业中都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如下棋的刘仲甫、晋士明,弹琴的僧梵如,弹琵琶的刘继安,舞蹈的雷中庆,吹笛的孟水清等人,其技艺都属前绝古人,闻名天下。只有丹青、绘画因为宋徽宗自以为独擅其神逸,把天下的妙手都召入宫内使唤,代其染写,成了十足的御用工具,所以当时的画家极少名气很大的。基于这种心理,宋徽宗对王黼的过份奢华当然会感到不舒服了。不仅如此,封建时代的最高统治者对大臣之间拉帮派、结朋党的事向来是极反感的,宋徽宗也不例外。既然王黼、梁师成两人的关系这等密切,踪迹如此诡秘,自然又触动了他作为皇帝的那根敏感的神经,使他心生疑忌。
 于是宋徽宗对王黼的眷宠戛然而止,迅速疏远。王黼发觉不妙,后悔不迭,但搜肠刮肚,黔驴技穷,无奈连上八道奏疏请求辞职。宣和六年十一月,一道制书在朝廷上颁布出来,不仅宣布将王黼罢相,而且令他致仕退休。真个是落花流水春去也,王黼只得灰溜溜地躲进那座既让他享尽泼天大福,又给他惹祸生非的园囿中龟缩起来。他想,虽然自己暂时栽了跟头,但瞧皇上的身体再干上十年八年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本人则仅有45岁,他觉着也许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重新燃起对他的宠眷之火,使他东山再起。
 


 但这种清闲日子并没过上多久,宣和七年(1125)底,迫于金兵的步步南侵,宋徽宗禅位于钦宗赵桓。王黼闻知此事,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吓得魂不附体。惊魂甫定之后他首先意识到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必须尽快向这个曾经被他打击倾轧过的新皇帝表示恭顺,遂硬着头皮入宫祝贺。岂料宫门卫士奉宋钦宗之命坚决不让他进去。这当头一棒更把王黼打进了绝望的深渊,极度惶恐之中,他觉着自己似乎已经走上了奈何桥,望见了阎罗殿。
 靖康元年(1126)正月初三日下午,金兵打过黄河的消息传到汴京,当晚,宋徽宗就仓惶出京南逃。他这一走,仿佛给绝望中的王黼递过了一把救命稻草——既然退位的太上皇可以弃国逃命,我一个致仕的宰相为什么就不能一走了之?何况继续留下来得到的只会是坐以待毙呢?或许这一跑正可以向老皇上证明我至死追随的忠心,是上天赐予的又一个绝好的投机机会呢! 就把这座危城丢给那新君去守吧,他守不住甚至干脆在兵荒马乱中死掉才好呐,到那时老皇上重新复辟,不重用我这样的忠臣又会用谁?想到这里,王黼登时转忧为喜,连忙打点几件细软,携带最宠爱的姬妾田令人尾随宋徽宗而去。
 宋徽宗一跑,朝廷上下立刻响起了一片讨伐群奸的怒吼。太学生陈东率众上书说,如今国难当头,完全是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这“六贼”祸国殃民造成的,此六贼异名同罪,一律该杀,请求砍下他们的头颅传布四方,以谢天下! 宋钦宗早就对王黼怨恨至极,杀他之意已决,只是觉着自己刚刚即位,马上就斩王黼,似乎多少有一点挟私报怨之嫌,便暂且颁布诏令将王黼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押往永州(今湖南零陵)监管,籍没其全部家产。李纲、吴敏等大臣却仍点着名坚决要求把王黼缉拿回京斩于市朝,并把缉捕王黼的任务交给了王黼的老仇人知开封府聂山。
 聂山是抚州临川(今属江西)人,早年和王黼同在相州做官,王黼任司理参军,聂山任州学教授。起初两人关系不错,但聂山在相州娼寮中看上了一个妓女,而这妓女早已是王黼的姘头,王黼便仗着自己官大一点,动辄训斥聂山,禁止他染指。聂山是出名的楞头青,办事猛厉豪横,岂肯理王黼这一套?两人争风吃醋,遂成冤家。后来聂山因结交蔡京升为户部侍郎知开封府,而此时王黼已成了宰相,更挟势报复,将聂山罢知德安府,又借口德安府乡人诉讼,贬聂山为崇信军节度副使,监管于衡州。直到宋钦宗即位,聂山才在吴敏的汲引下官复原职。聂山一步步受王黼压制,气得死去活来,眼下王黼落到了他的手上,是死是活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于是,聂山找来两名武艺高强又认识王黼的衙役,各赠钱财若干,密嘱他们如此如此。两名衙役乔装打扮,身藏利刃跟踪王黼而去。一路打听,来到了雍丘县(今河南杞县)南的辅固村。只见王黼坐在路边店外,手拿半块油饼,正在吃着。两衙役猛地抢上前,拔刀一抹,王黼那颗脑袋立刻滚到了路边沟中。两衙役干净利索地完成任务,不管别的,扭头回汴京复命去了。
 辅固村的店主人见出了人命,慌忙报官,几天后王黼的头颅被送到朝廷。这结果正中宋钦宗下怀,不觉大喜,但为了避嫌,仍命开封府调查一番,开封府报告是被盗贼所杀。人们议论起来,都为没有亲眼看见王黼被公开斩于市朝的场面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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