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县(今河南安阳)人杜充,字公美,在哲宗绍圣年间登进士第,入仕为宦,累迁孝功郎、光禄少卿等职。徽宗末年,出知沧州(今属河北)。
此时,正值北宋王朝摇摇欲坠、大厦将倾的关头,昏庸的徽宗不愿看到江山断送在自己手中,匆忙传位长子赵桓,是为钦宗。然而,钦宗同样也是回天无力。就在他即位后不久,凶悍的金兵便再次猛扑过来,大量的北国人民纷纷南逃。一时间,沧州郡中挤满了燕京难民。但是,身为知州的杜充面对金人的南侵和百姓的苦难,考虑的并不是如何安置好这些战争的受害者,而是担心这些有心归附的北国人民为金人内应,于是经过周密策划,在一夜之间竟残忍地将这些无辜的难民统统杀死,连一个活口都不剩。
杜充将这些“内应”全部消灭后,仍没能挡住金人南下的铁蹄,靖康二年(1127),堂堂大宋便以徽、钦二帝的被掳而告灭亡。仓促中,康王赵构于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登基受命,史称高宗,同时改元建炎。
南宋政权建立后,杜充被任命为天章阁待制、北京留守,稍后再迁枢密直学士。官运的通达,不仅没能改变杜充那猜忌残忍的本性,反而使其贪功好名的恶习再度膨胀。他志向远大却才疏学浅,虽然一再升官,却缺乏脚踏实地的务实精神。当时,提刑郭永曾献三策以却敌,但杜充竟不屑一顾,他一方面没有心思去仔细研究这些计策,另一方面他从内心就不相信这些手下能有什么好的建议。郭永见状,深感失望,也对杜充的秉性有了更深的了解。一次,郭永在与人谈话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杜充在品质上的劣根,他说: “杜充人有志而缺少才能;喜好功名而无实干精神; 骄蹇自用而盗取声誉。以这种品性来担大任,最后恐怕很少会有好的结果。”郭永的评价,对杜充来说是再恰当不过了,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深得高宗的器重。建炎二年(1128),抗金老将、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宗泽病逝,高宗便命杜充代理宗泽留下的这一要职,第二年,又以户部尚书兼侍读召之,杜充还没来得及受命,便又改任资政殿学士,节制淮南、东京两路,并依旧任东京留守。不久,又知宣武军节度使。
为了消灭刚刚建立的南宋政权,金人曾于建炎二年春大举南下,并一度占领扬州,高宗一行紧急逃往临安(今浙江杭州)才躲过被捉拿的结局。最后,金人虽然撤去,但南宋的怯懦和无能已被金人一览无余。至建炎三年六月,金兀术再次举兵南下,准备捉拿赵构,以达到消灭南宋王朝的目的。
在金人的猖狂进攻面前,身为东京留守的杜充非但没有积极备战抗战,反而弃城不顾,只身返回建康行宫。当时,岳飞曾劝阻道: “中原的土地,一尺一寸都不能放弃,倘若今天一离开,这里就不再归我们所有,以后若想收复,则没有数十万的兵力是不行的。”岳飞的苦苦相劝,杜充哪里肯听,他以粮绝难守为由,临阵脱逃,回到建康。对此,高宗不仅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于七月任命他为同知枢密院事,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兼御营史。
金人的南侵日甚一日,高宗和他的一班将相大臣们经过几番争执、几番讨论,最后决定只守江而不守淮。于是,高宗再派深受自己器重和信任的杜充以执政大臣的头衔做了建康行宫的留守。杜充一向目光短浅,于人严厉苛刻,当初,宗泽为东京留守时,广泛结交北方豪杰,以备迎还二帝。宗泽死后,杜充接任,对这些人很少慰问抚御,致使人心猜隔,黄、淮两河一带的忠义之士大多离之而去,留守判官宗颖曾上疏指出他的过失。但高宗却说杜充有威望,可担大事,吕颐浩、张浚等朝臣也极力推荐,所以,在大敌当前的紧急关头,高宗再次将建康留守这一重任错误地交给了杜充。
杜充做了建康留守后,除统帅原来所部的十万兵力外,高宗还将王燮的部队划归他指挥,把刘光世的部队布置在从太平州(今安徽当涂)到江州(今江西九江)一线,并把韩世忠的部队布置在镇江,也都归杜充节制。实际上,高宗已把长江中下游的江防重任全部交由杜充了。然而,杜充担当重任后,不是积极制定防御敌人进攻的战略方法,反而日事诛杀,稍不随意,辄开杀戒,使得周围深感寒心。而刘光世、韩世忠等将军也厌恶杜充这种缺少宽容的作风和残忍的性情,亦不愿为他节制。
高宗安排好这一切后,就慢慢返回了临安府。十月,金人一路攻入江东,一路攻入江西,并很快攻陷九江(今属江西)等地。杜充急派裨将王民、张超分守各个渡口,占据制高点,以神箭手来抵御进攻的金军。金军不能渡,转而进攻硐砂,并驾轻舟逼近南岸,在当地军队的奋力抗击下,留下一些沉船退回。一天,金人在江对岸列阵,佯装撤退,致使江南守备懈殆,金军便趁夜分乘十几条舰船直扑过江,登上南岸。为了保住建康,杜充再命统制官陈淬尽领岳飞等裨校共两万人马在马家渡(今江西吉水东北)合击金军,并约王燮一同进军。但是,此时金军锐气正盛,而宋军却对杜充心存怨气,缺乏战斗的决心和信心。经过一场鏖战,陈淬战死,王燮见状,为保存兵力,引军逃去,杜充全军溃败,金人开始围攻建康。面对这种战局,杜充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统制岳飞含泪请求他检阅部队,激励士气,坚守城池。但杜充为求活命,弃城而逃,致使金人不战而入建康。
建康失陷后,很快威胁到临安的安全,高宗由于用人不当,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放弃临安,在大雪纷飞的严冬中乘船颠簸于海上,以躲避金人的追捕。
金人攻陷建康后,杜充只得渡江退保真州(今江苏仪征)。由于先前杜充对有些部将进行过过于严厉的处罚,致使诸将对其心存怨恨,对于他此次的溃败,不少人也颇感解气。因此,杜充不敢再回江南,只好北约泗州的刘位、徐州的赵立,想联合他们的兵力在金军北回的路上伏击敌人。杜充是高宗在江浙一带所依重的大臣,建康的失陷,虽使朝廷十分震惊,但高宗仍念旧情,亲派内侍任源带着自己的书信前往慰问勉励。任源身负皇命,昼夜兼程,行至常州,道路受阻不能前进,于是先派人前去传达高宗旨意。见到来人后,杜充编造了一套谎话并自我吹嘘了一番让其回报任源,其实,这时的杜充心中已开始另有打算。
杜充过江后,一直住在真州的长芦寺内。真州守臣向子忞感到杜充是朝廷重臣,不宜久居在外,便来长芦寺谒见,好意劝他由通州、泰州入浙,并想与他一同起程。杜充经过前思后想,认为无论如何不能再回江南,因而轻率地拒绝了向子忞的建议。就在杜充心蓄异志的时候,已投降金人并为金所用的原京畿提刑凌唐佐受金人指派捎来书信劝降,完颜宗弼也派人来劝说道: “如果投降金国,当封以中原,就象当年的张邦昌一样待遇。”面对高官厚禄的利诱,正为无所归附而犯难的杜充一口应允,竟毫无愧意地降金而去。高宗知道这事后还大惑不解地对辅臣们说: “朕待杜充不薄,他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一气之下,命令削去杜充官爵,并将他的儿子嵩、岩、崑,女婿韩汝惟等流放到了广州。
建炎三年(1129)冬天,杜充冒着满天的风雪,怀着“当封以中原”的欣喜来到云中(今山西大同),但是,来到之后粘罕的冷遇很使他心寒,他没有被立为什么中原的皇帝,而是在怏怏不乐又无可奈何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被命知相州(今河南安阳)。然而,杜充虽是一个降臣,却仍秉性不改,对人猜忌无度,肆行威虐,致使与同僚多不和谐,日子很不好过。转眼到了绍兴二年(1132),杜充的孙子从流放地逃出投奔杜充而来,不想却又给杜充凭添了灾难。杜充的副手胡景山本来就对杜充心存不满,此时便借机诬告杜充暗中与南宋朝廷勾通。粘罕一听,不由分说,将杜充下狱严加拷问。经过几番酷刑,杜充仍不认帐,粘罕只好将他释放。当时,粘罕顺便问道: “你不想再回南朝吗?”令粘罕意想不到的是杜充竟说: “即便元帅你敢去,我却是死也不敢去了。”听到叛臣杜充这死心踏地、毫无骨气的回答,粘罕不由发出轻蔑的冷笑。就这样,杜充在这充满屈辱的环境中熬到了绍兴七年(1137),才被命为燕京三司使; 第二年,再升同签书燕京行台尚书省事; 绍兴九年(1139),迁行台右丞相。至绍兴十一年(1141),投降金人而终于“得志”的杜充悄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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