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国山西北部，古老的长城南线有一方水草肥美的热土，这就是尔朱川。尔朱川上居住着一支游牧民族，世世代代繁衍下来，这支部落的首领原是没有姓氏的，正因为尔朱川这方热土养育了他们，便以尔朱为姓氏，于是尔朱氏就诞生了。他们逐渐强大起来，成为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统一各部的重要力量。在登国初年(386)，道武帝任命其首领尔朱羽健为领民酋长，率领契胡武士1700人，跟随大驾平定了重镇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安定了中山(今河北定县)。因军功显著，拜官为散骑常侍，让他坐镇于晋阳以北的秀容川(今山西西北部云中山，句注山迤西，桑干河、汾河上游和黄河东岸一带)。诏令割秀容300里土地为其封地，自那以后，尔朱羽健一族便以这里为据点，世代居住于北秀容(今山西朔县北)，我们的主人公尔朱荣就诞生在这300里秀容川中。
尔朱荣，字天宝。尔朱羽健是他的高祖父，他家兴起就是从尔朱羽健开始的。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他这英雄祖先的创业之歌吧。当尔朱羽健来到秀容川后，他就爱上了这一片肥沃的土地。当时看来这块土地还不是水草肥美的优质地，道武帝拓跋珪考虑到南秀容(今山西岚县南)川野肥沃，便想让他居住在那儿。可是羽健却说： “为臣一家世代侍奉国家，一直在陛下左右任侍官。北秀容(今山西朔县北)既然在国家管辖之内，离京师平城又比较近，怎能因土地肥沃就改迁到更远的地方呢?”就这样，他家就居住在北秀容了。在他家居住的地方，曾经有一处被狗舐过的地方，人们就在这舐过的地方挖出了一眼甘泉，这股泉水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水。后来，就称这泉叫狗舐泉。到太武帝拓跋焘时，羽健病逝。他的儿子鬱德、孙子代勤相继担任领民酋长的职务。代勤的外甥女嫁给了拓跋焘，成为敬哀皇后，自此尔朱氏和皇室有了亲戚关系。代勤在随太武帝南征北讨中屡立战功，为此，太武帝下令免除他家100年的徭役，升任他为立义将军。代勤是深受部民爱戴的头领，更有宽容待人的胸怀。有一次，他率部民围山打猎，有一位部民在射老虎时，误射到他的大腿上。代勤强忍疼痛令手下人硬是把那支箭拔了出来，事后根本不问是谁射的。他手下的人要追查，被他拦住，还说： “这本是失误，又怎能忍心加罪于他人呢?”听了他的话，部民全都感动了，无不为他效命。文成帝拓跋濬末年，假其号为宁南将军，任肆州刺史。孝文帝元宏时，赐其爵为梁郡公。因年事已高退休在家，每年赐给他帛100匹，成为定制。心胸宽大的人寿命是比较长的，代勤年过91岁才病逝。赐帛500匹，布200匹，赠他为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谥号为庄。当他的孙子权倾天下时，追赠他为太师、司徒公，录尚书事。
如果说代勤一代还是保持了游牧民族的传统风格，那么到他的儿子新兴时，便已是汉化的地方豪强了。在孝文帝元宏太和(477—499)年间，新兴继任了其部酋长一职。成为独霸秀容、财货丰厚的世代豪族。据传说，有一次新兴走到马群中间，看见一条大白蛇，蛇头上长有两角，这条蛇在他的马前来回游动。新兴很是奇怪，对它说： “你如果有神灵，就让我的畜牧业兴旺发达。”自那以后，他家的牛、羊、马、骆驼每天都有增加，而且它们的颜色也与平常的牲畜不同，他家的谷物也年年丰收。朝廷每次有征伐，他就向国家捐献私马和储备的粮资，以助军用。孝文帝多次表扬他，任他为右将军、光禄大夫。在迁都洛阳后，还特别准许他冬天来朝见，夏天再返回秀容。他每次入朝，洛阳城里的王公贵戚竞相给他珍玩，他则给他们名马。所以，他虽不常居洛阳，但在洛阳却有好名声。后来，转任他为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
新兴每年在春秋两个季节，经常和妻子到川泽美丽的地方去看畜牧、射猎自娱。到孝明帝元诩时，因年老体弱启请传爵给儿子尔朱荣，朝廷允许了他的请求。孝明帝正光(520—525)年间病逝，享年74岁。赠他为散骑常侍、平北将军、恒州刺史，谥号为简。在儿子当权时，又追赠他假黄钺、侍中、太师、相国、西河郡王。
二
新兴为什么把爵位传给了尔朱荣呢?看来尔朱荣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尔朱荣长得相貌堂堂、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宽额大嘴又透着男儿的刚毅，而且他的皮肤白皙，宛如一位白面书生。他在幼儿时就表现出非凡的聪明果决之才。少年时，喜好射猎，而且善读兵书，熟知阵法。每次猎围誓众，他常常给军队讲阵法，号令严明，众人没有敢犯法的。在远近已小有名气。他父亲十分喜爱他，经常带他出外游猎。据说在秀容境内有三所水池，位于高山之上，清深不可测，相传叫祁连池，魏国人称为天池。有一次，他和父亲新兴在祁连池中游玩，忽然听到一阵优美的箫鼓声悠悠飘来。俩人全都听入了迷，过了好久，新兴突然醒悟过来，激动地对儿子说： “古代人传说，凡是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会官至公辅。我如今年近暮年，身体又弱，看来官至公辅的应当是你，你可要努力啊!”古代人几乎没有不迷信的，或许这是后人对尔朱荣的附会，不管怎样，尔朱荣的父亲确实偏爱他，把自己的爵位传给了他。
尔朱荣袭爵后，任官直寝，游击将军。孝明帝正光年间，天下百姓困苦不堪，各地纷纷起兵反叛，而立之年的尔朱荣见大势可为，于是将其家财散放，以招募义勇之士，供给他们衣食马匹，并练兵、习武，在他手下训练出一支勇敢善战的队伍。这一年，北方强敌柔然主阿那环趁中原兵乱，北部防备松弛，率兵进寇北边边境。形势危急，孝明皇帝一向听说秀容的尔朱荣能文善武，故而下诏尔朱荣假节、冠军将军、别将，隶属都督李崇，率军北征。尔朱荣率其部下4000人追击贼寇，一直追到大沙漠，没有追赶上才罢兵而还。但这次出击，揭开了他出征沙场的序幕。
从沙漠征讨回来，没想到老家又出事了，秀容的内附胡人乞扶莫于攻破郡城，杀了郡守，南秀容的牧子(奴隶)万子乞真举兵反抗，杀了太仆卿陆延，并州的牧子素和婆
响应，尔朱荣率军先后讨平了起义。因功，升迁为值阁将军、冠军将军，仍任别将。正光(520—525)年间真是多事之秋，各地反抗斗争接连不断。新升职的尔朱荣可有了表现自己的良机。内附胡人胡乞、步落坚胡、刘阿如等在汾水、肆州起兵，高车人北列步若在沃阳造反，尔朱荣又全部讨灭了他们。因作战立功，封他为安平县开国侯，食邑1000户。不久又加他通直散骑常侍。继此之后，高车人斛律洛阳在桑乾(今山西山阴东南)以西侵魏，并与费也头(奴隶)迭相掎角，尔朱荣又率骑兵在深井(今山西山阴西)大破斛律洛阳，一直将他们驱赶到河西。这时的尔朱荣随着一场场战争的胜利，其地位逐渐得到升迁，由平北将军升迁为光禄大夫，假安北将军，北道都督。不久又任武卫将军，加使持节、安北将军、都督恒、朔二州讨虏诸军，假抚军将军、进封为博陵郡公，增加食邑500户。并把梁郡公爵赐给了他的二儿子。尔朱氏已成为朝廷镇压四方起义的顶梁柱，也正因如此，尔朱氏的权势日渐凌人，尔朱荣更是英威不可一世。当时，尔朱荣率兵到肆州，肆州刺史尉庆宾是又畏惧他又厌恶他，所以紧闭城门不让他进城。尔朱荣还没吃过这一口，顿时大怒，下令其众攻拔其城，肆州城门就这样被打开了。更为放肆的是，他根本没请示朝廷，自己做主让从叔尔朱羽生代理肆州刺史，将尉庆宾押到老家秀容。尔朱荣的这一举动实在是没将朝廷放在眼里，而腐败无能的朝廷竟无视他的举动，从此助长了尔朱荣骄傲不驯的脾性。尔朱荣的兵威也渐渐强盛起来，朝廷不仅没有加罪于他，还任他为镇北将军。
三
孝明帝孝昌元年(525)，河北发生了杜洛周起义，第二年山西鲜于修礼又举起义旗，不仅各地农民起义接连不断，而且南梁、北部高车等也年年派兵进犯，北魏走向了衰落时期。在朝廷派人马前往镇压起义军时，起义军的反抗斗争更趋激烈，使官军死伤无数。尔朱荣上表要求东讨鲜于修礼，所以，朝廷进其为征东将军、右卫将军、假车骑将军，都督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诸军事，进号为大都督，加金紫光禄大夫。当时，杜洛周的势力很大，攻陷了中山(今河北定县)，占据幽州，多次打败官军。孝明帝声称要亲征，任尔朱荣为左军，没等前行，孝明帝病倒。武泰元年(528)，另一支葛荣率领的农民军吞并了杜洛周的部队，其势大盛。尔朱荣担心他南下进攻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所以上表要求派3000骑兵东征，支援相州。孝明帝不同意，又升他为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进其位为仪同三司。尔朱荣对形势的发展很担心，特别是太行山以东起义军声势强大，有向西发展的可能。所以，他派兵固守要道滏口(今河北磁县西北)，加强防备。并上书孝明帝分析形势说： “前些日子，臣因为幽、冀二州频频发生起义，官军连连大败，河北又没有援兵，十分担心他们向南侵扰，所以才会令精骑兵3000去支援相州，京师响应，截断他们南下的路。如今，如果他们听说我方在滏口设兵，也会停止西进。据使者回报说，奉陛下令： ‘莫提念生(起义军领袖)被杀头，萧宝夤(魏官反叛魏)又被擒，万俟丑奴、万俟明达全来归服，三辅地区安定，关陇一带已平息。费穆的精锐军队镇压了蛮族人和蜀地绛人的反抗，此地已渐渐臣服。’又说让北海王元颢率众20000出镇相州，北海王是皇孙，名位崇重，镇抚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很得众望。只愿给他配备好军需，早点派他出发。如今关西虽已平定，但士兵不可再役使。太行山以南的贼寇，不可忽视，王师虽众多，却屡屡败北，人情不安，也难以征发士卒，如不改变现状，就无万安之时。依愚臣之见，柔然主阿那环，身受国家厚恩，不应该忘了报答国家，现派一使者去慰请阿那环出兵相援，让他立即派兵向东，直奔下口，扬威振武以击其后，北海王的兵镇抚相州，严加戒备，来拦挡起义军的前锋。为臣手下兵虽少，但却是舍命救国的，臣自井陉(今属河北)以北、隘口以西，分派士兵把守险要地势，来进攻他们的肘腋。葛荣虽然吞并了杜洛周，但他还没有在全军树立起威信来，人人各怀心思，这样，可使葛荣瓦解而亡。”于是，尔朱荣严格训练部下，广召义勇之士，北捍马邑(今山西朔县)，东塞井陉，形成了天罗地网之势，准备向葛荣农民军扑来。
四
武泰元年(528)二月，年仅19岁的孝明帝驾崩。似乎死得太仓促，人们纷纷猜疑事出有因，否则年纪轻轻的皇帝怎会如此短命?消息伴着疑虑流言传到了坐镇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的尔朱荣那里，听罢消息，尔朱荣气愤至极，大声说： “一定是郑徐干的好事!”尔朱荣说的郑徐是指郑俨和徐纥二人。郑俨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原来郑俨是一个破落地主家的子弟，他不学无术，什么本事也没有，只有一点讨人喜欢，那就是他长得很魁伟洒脱，堪称一流的美男子。最初他凭这份长相博得了司徒胡国珍的欢心，为官行参军。一次偶然的机会，胡国珍带他参加圣宴，在宴席上，他结识了胡太后，顿时为胡太后所倾倒。从那以后，郑俨便经常夜里出入后宫，与胡太后为奸。胡太后对他更是宠幸有加，提升他为员外散骑侍郎、直后宫。可好景不长，元叉专权，将胡太后禁锢起来，俩人被迫天各一方。但在孝昌元年(528)正月，胡太后反政，消除了元叉势力。郑俨再次得宠，拜他为谏议大夫、中书舍人，领尝食典御。自此俩人私情公开化，郑俨由是昼夜居住在禁中，胡太后对他的宠爱日甚一日。仅仅一个郑俨还不足兴风作浪，但与他同为舍人的徐纥却是个诡计多端的害人精。徐纥家世贫寒，但他少年时喜好读书，通名理，颇有点文学天才，作的诗文词赋也不错。靠他这份才气，被举为孝廉，孝文帝时提拔他为主书官。到宣武帝初年，他升职为中书舍人。他有一特长就是专门拍马屁。而且他拍马屁、曲意迎奉有一套专门的学问，他表面上表现的是严格、认真、刚正，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实际上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手段。他先是依附有钱有势的赵修，赵修败后，他又为清河王元怿的宾客，元怿为元叉诛杀后，他又依附于元叉，胡太后灭元叉后，他又依靠胡太后，为得胡太后欢心，他先是勾结郑俨，因为当时正是郑俨与胡太后打得火热的时候，谁不知道郑俨是胡太后的大红人啊! 徐纥心想我如果不趁机抓住郑俨，那就会使荣华富贵白白在眼前流过。于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巴结郑俨。郑俨没什么心计，很快取得了郑俨的信任。升迁为给事黄门侍郎，仍旧领舍人之任，总摄中书门下事，军国诏命，没有不经过他的。郑俨也把他看成心腹，仰仗他出谋划策。俩人共相表里，权势之大无人与之相比。为了巩固他们的权势，势必要清除不利于他们的人物，尔朱荣兵权在握，不会买他们的帐，所以，心计多端的徐纥，在胡太后面前多次挑拨，劝她诛杀尔朱荣。没有不透风的墙，尔朱荣本来对他们就抱有成见，现在更是水火不相容。偏偏孝明帝死得不明不白，这为尔朱荣起兵入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借口。于是，尔朱荣和大将元天穆等人秘密商议，以兵入京，清君侧。
先是尔朱荣给朝廷送来了一份抗表，声称： “听到我皇帝弃万民而去，我等悲痛欲绝。细读诏旨，实在令人震惊惋惜。如今海内纷乱，天下人异口同声，说皇帝是因鸩毒而丧命。臣等在外听到这种消息，仔细想来，确实令人怀疑。天子寝疾，侍臣是不能离开半步的，亲贵名医要时时瞻仰病情，当面奉圣旨，亲自承受顾命的。临崩之时竟没有人侍奉在侧?! 想使天下人不感到奇怪，又怎么能行?又皇后生女，另指他人为储官，来疑惑朝野，假装大行庆贺赦宥天下，宗庙之灵被他人欺妄，万民之望已失，社稷将在一朝坠落。寄国家大计于乳儿，使奸竖专权于朝，贼臣乱朝纲。当今秦陇硝烟飞扬，赵魏乌云密集，萧宝夤、万俟丑奴之势逼近了关中一带。葛荣、就德等又凭持黄河，又有萧梁之兵秘密逼近了京师。我皇帝以圣明之德统治天下，还遇上边境烽火迭起、妖贼不厌之事。又何况如今听从佞臣之言，侍奉乳子君临天下，想使天下安宁，愚臣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愿依为臣的忠诚，重用为臣，让为臣前赴朝廷，参预大议。为臣要问问侍臣大行皇帝驾崩的原因，把郑俨、徐纥之徒交给有司审理，一雪天耻，平息远近的怨恨。然后重新召集宗室亲贵，推选其中年高德重、声望符合远近人心的人来继承国位，那么四海复苏，百姓就万幸了。”尔朱荣的上表，像颗炸弹投到了朝廷，胡太后收到上表，惊恐万状。这时，尔朱荣已率军正向洛阳扑来，胡太后急忙下诏以李神轨为大都督，在太行山一线布防，抵御尔朱荣的军队。
在尔朱荣上表之时，就派从子尔朱天光、亲信奚毅和仓头王相入洛阳，和他的从弟尔朱世隆秘密商议皇帝的废立之事。天光于是去见元子攸，把尔朱荣的心意告诉了他，子攸同意与他们合作。天光等人回到晋阳，尔朱荣这才发兵南下。当时，尔朱荣对自己所拥立的元子攸仍有怀疑，所以，他采用了铜铸法，即用铜铸所当皇帝人的像，如果铸成了，那么那个人便为皇帝，如果不成便当不成。就这样，他下令来铸高祖和咸阳王元禧等六位大王的子孙像，结果只有元子攸的像铸成了。尔朱荣这才决定拥立元子攸为帝。尔朱荣大军进驻河内(今河南沁阳)，又派王相秘密来京奉迎元子攸，元子攸与兄长彭城王元劭、弟弟始平王元子正在高渚偷渡过河，前往尔朱荣军。尔朱荣的将士们高呼万岁，场面激动人心。这件事发生在武泰元年(528)四月九日。
四月十一日清晨，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尔朱荣等人精神抖擞，士兵威武雄壮，战旗飘扬，大有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也敢闯的阵势。在号角声声中，尔朱荣侍奉元子攸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是为孝庄帝。孝庄帝下诏以尔朱荣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兼任尚书令，领军将军，将左右，封太原王，食邑20000户。四月十二日，文武官员在行宫朝见孝庄帝。四月十三日，尔朱荣听信武卫将军费穆之言，在行宫西北举行了迎驾仪式，声称祭天。这时满朝人士已会集郊外，尔朱荣令骑兵包围手无寸铁的官吏，气氛异常紧张，文武百官个个面面相觑，冷汗直流，人们的眼睛全部盯在尔朱荣身上。只见尔朱荣环视一眼群臣，满脸怒气地说： “天下丧乱，孝明帝驾崩，都因为尔等贪婪残暴，对朝政不尽心辅佐导致的。尔等是否对得起皇恩的栽培?!”话音一落，他把头转过去，背向群臣，一时间，各位将帅纵其部下冲向了这些文弱不堪的朝廷命官，霎时惨叫、马嘶声不绝于耳，当尔朱荣再次转过身来时，满目尸体相叠，鲜血染红了这一方土地。王公卿士的尊贵、威严荡然无存，他们束手被杀无法逃生，死于兵变的文武百官达1300多人，即使是皇弟、皇兄也没有幸免。同日，胡太后、少主暴亡，胡太后的尸体沉于黄河之中，这块被鲜血冲洗的地方叫河阴，位于洛阳西北黄河南岸、北邙山角下。历史上称这次大屠杀为“河阴之变”。北魏的门阀大姓大多惨死在这场政变之中。
在刀光剑影之中，尔朱荣的政治欲望膨胀起来，他已不甘心在一人之下了，于是，他下令御史赵元则制造禅文，派数十人将孝庄帝迁到河桥(今河南洛阳北)。到夜里四更天，为安全起见，他又带孝庄帝北归河内(今河南沁阳)军营。孝庄帝目睹河阴惨状，对尔朱荣的残忍他忧愤无策，于是他派人告诉尔朱荣说： “帝王相承袭，盛衰无常，魏国既然已走上末途，天下又瓦解。而将军仗义起兵，战无不胜，这是老天的安排，不是人力所及的。我本来是投奔你的，只希望保留一条性命，帝王乃是重任，我岂敢妄想得到。只是为将军所迫，我才不得已当了皇帝。如今玺运已转移，天命有所在，在适当的时候，将军应该立即继尊号。将军如果一定要推辞不任，保存魏的社稷，也应由你改选亲贤担任，共同辅戴皇室。”尔朱荣的心思已为孝庄帝看透，所以，他干脆挑明，以防尔朱荣手起刀落，自己尸首分家。实际上，尔朱荣也没有把他当皇帝看，为了证实皇运是不是在己，他便用铜铸自己的像，谁知是不是天意难违，连铸了四次，都没有铸成。可是尔朱荣仍不甘心。当时，幽州人刘灵助善长占卜，而且也很灵验，尔朱荣很信服，所以，他又派人把刘灵助请来给他占卜，卜辞上说天时、人事都不允许他这样做(自称皇帝)。听罢解辞，尔朱荣精神恍惚，一头栽倒，昏迷不醒，过了好久，他才醒了过来，心中暗自悔恨自己的非分之想。当时，尔朱荣的大将高欢、尔朱荣的外兵参军司马子如等焦急地劝谏他，讲明为什么不能称帝的道理。尔朱荣聪明过人，望着围在他床边的重臣，他满脸悔色地说： “如果我的过失错误真的这样，那我只应以死来报答朝廷，如今安危之计，将由何出?”高欢等人说： “不如还是奉长乐王元子攸，以安天下人心。”于是，孝庄帝的宝座才真正安定下来。四月十四日，尔朱荣护驾回洛阳，孝庄帝入宫。
“四·一三”这一天，对洛阳人来说是个极为恐怖的日子。对尔朱荣的谣传也很多，有人说尔朱荣想迁都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有人还说他想任兵大掠，总而言之，整个京城笼罩着惊恐、不安和死亡的阴影。京师士子没有谁傻等在家，都纷纷逃命去了，他们即使有留在京师的也都隐藏起来，不敢出头。京师值卫人员已空虚，各府的官员以及司州各处的守令也缺废无人。四月十四日，当尔朱荣护驾入京时，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往日繁华拥挤的京城，如今却死气沉沉。尔朱荣知道当务之急是赶快稳定政局，安定民心。于是他上书孝庄帝说： “为臣世代享受国恩，征讨多年，尽忠于王室，以死报效国家。因为胡太后淫乱无度，孝明帝暴亡，所以才率领义兵，扶立社稷。陛下刚刚登基，人心尚未安定，大兵交战之际，难以统一，诸王和朝中贵族横死的很多。如今臣即使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抵往日的罪过，谢亡者之灵。所以，追述他们的光荣功绩，表彰他们的德行，使之永垂不朽，乞请老天降慈悲，稍稍表明我的个人责任。没有加王号的请追尊帝号，诸王和刺史乞请赠为三司，位至三品的官员请赠为令仆，五品以上的官乞请各赠为方伯，六品以下以及无品官员，赠为镇郡。没有后代子孙的死者，请继其后，并立即授给继嗣者以封爵。再均衡一下他们的地位高低、节、级别、科，以使皇恩安慰死者，抚慰生者。”接着孝庄帝下诏说： “看过尔朱荣的上表，不胜悲戚。朕德行没有感动上天，以致发生了酷滥之事。回首往事，痛心于怀，可按上表去做。”自此以后，赠终泛滥，一些疏才陋学、平庸的人也被封为大官，故而为有识之士所不齿。这一制度一直到齐文襄王武定年间才开始改革。同时，尔朱荣又上启要孝庄帝派使者沿城四周去慰问百姓，于是人心才得安稳，逃亡在外的朝士才开始回洛阳。尔朱荣又奏请，初一、十五两天，皇帝要朝见三公、令仆、尚书、九卿及司州牧、河南尹、洛阳和河阴的执事官，参加议论国事，治理国家的会议，并成为常制。
这年五月，尔朱荣回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老巢。七月，孝庄帝下诏： “太原王尔朱荣援助朕的大业，使朕君临万国，功勋超踰了伊尹、霍光，王室才有今天，这个人可依靠。可任他为柱国大将军兼录尚书事，其余官职如故。”
五
正当尔朱荣想喘口气的时候，河北的葛荣起义军正准备进攻京师。相州刺史李神轨闭门自守，葛荣的前锋已打过汲郡(今河南汲县)，进入司州界内，所过村坞全部都遭到抄掠。尔朱荣上启要求率军讨伐。九月，尔朱荣率精锐骑兵7000，每一匹战马也都配备了副战马，他们日夜兼程，东出滏口(今河北磁县西北)准备与起义军展开大战。葛荣反抗官府时间已好几年了，他们转战在黄河以北，作战也很有经验。当时官军少，如果硬碰硬，必定不是农民军的对手。朝廷想不出办法来制约农民军。葛荣听说朝廷无策，喜形于色，对手下人说：“这并不难。每个人都准备好长绳子，到时候好捆缚俘虏。”葛荣军从邺城以北布阵数十里，形成一个簸箕形向前进发。尔朱荣暗中将士兵转移到山谷中埋伏起来，设下奇兵。把督将分成三人一组，每一组各率数百名骑兵，为了迷惑起义军，使他们无法估计实际的兵力，每一组在所埋伏处，让战马奔跑，这样尘土飞扬，似乎有许多人马，又加上鼓噪之声不绝。在布置好埋伏后，他又派一部分人马前去挑战，让这部分人的战刀还不如木棒好使，然后，他亲自率军从后面经过，让战马衔枚以免出声。开战时，不让士兵去杀起义军的人头，而是用木棒去打，以示己弱，考虑到起义军会向前追杀，便分布壮勇之士，挡住向外突围的起义军，号令严明，上下齐心。就这样，在今河北滏水一线展开了一场血战。尔朱荣冲锋在前，当他率军出现在起义军的后面时，葛荣军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前面的挑战只是幌子，自己已中埋伏，但为时已晚，尔朱荣的官军里外合击，大破葛荣军，并当场活捉葛荣，其余的人全都投降。对待这些无家可归的战俘，如果立即分割他们，恐怕他们有疑惧之心，或者再重新结聚，于是下令让他们随意离开，听任他们各奔亲友。这一来，众人都安心了，他们顿时四下里分散而去，数十万人一朝全都离去了。等到他们走出了百里之外，才开始派人追上他们，然后把他们分成几道，安排到各处，还提拔他们的头头，依其能力大小授任官职，就这样，新归附的人全都安定下来。在安排好战俘之后，尔朱荣又令人打造了木笼囚车将葛荣押回洛阳，尔朱荣终于为国家清除了一大心腹之患，他对自己的成功很满意。有人说尔朱荣打败葛荣不光是他自己有本事，而且是有神灵保佑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原来，在尔朱荣将要讨伐葛荣前，他的军队驻守在襄垣(今属山西)。有一天，他令军士列围打猎，有一对兔子在他马前奔跑，尔朱荣催马拉弓，发誓说： “射中它就能擒拿住葛荣，如不中就捉不住葛荣。”话音刚落，箭已离弦，那对兔子中箭而死。三军将士欢呼不已。又在开战前，他夜里梦见一人向葛荣索要千牛刀，而葛荣开始时不肯给。这个人自称： 我是道武皇帝(拓跋珪)，你何敢违命! 葛荣这才奉刀而还，此人就把此刀又授给了尔朱荣，尔朱荣醒后方有所悟，自知一定会打败葛荣。果然，尔朱荣出兵大捷，他马上下令他射中双兔的地方立石碑，称为“双兔碑”，以示纪念。
回到洛阳，在都市上当众将葛荣处以极刑。庄帝为此下诏令说： “太原王尔朱荣世代受蕃宠，代代出忠烈，入朝廷则匡救已颓废的政治，出外则剿灭起义军，使多年的灾气烟消云散，多年的尘埃一朝扫清。燕恒二州已经安泰，赵、魏之地已经复苏，他连连立下战功，古今没有第二个人赶上他。如不按旧典制来增加礼数，又怎么能昭德报功、弘扬国范?可任他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增加食邑10000户，加上已有食邑户共30000。其余官职不变。”也许皇上认为这还不足以配得上尔朱荣所取得的成就，于是，他又下了一道诏令，为了奖赏他的功勋，“可以以冀州的长乐(今河北冀县)、相州的南赵、定州的博陵(今河北安平)、沧州的浮阳、平州的辽西(今河北迁安东北)、燕州的上谷(今河北怀来东南)、幽州的渔阳(今北京密云西南)等七个郡，每郡出万户为尔朱荣的食邑户，加上前面所封三万户，共有10万户作为太原国邑。”又进他的位为太师。
六
刚刚平定了河北的局势，尔朱荣又得出征了。在孝庄帝建义元年(528)，北海王元颢投奔了梁朝，梁武帝将他立为魏主，并向他提供士兵和将帅。同时，邢杲农民军在三齐一带活跃，和元颢相呼应。开始，朝廷认为元颢势单力孤不放在心上。但后来他们发展的很快，朝廷已不能坐视。永安二年(529)春天，孝庄帝下诏大将军元天穆去平定齐地的邢杲，然后再回师征伐元颢。元颢率大军东征，连连进攻，攻克梁国，又向西进发，荥阳(今属河南)、虎牢(今属河南)两重镇先后失守。叛军逼近了洛阳。五月，孝庄帝被迫离开京师，撤到河北，局势危急。消息传来，尔朱荣立即快马加鞭奔上党郡的长子行宫去拜见孝庄帝，然后他分布将帅出征。孝庄帝这才随他南下，尔朱荣亲率前锋，十天之内，兵马、粮草、器仗接踵而至。这时，大将军元天穆已平定了邢杲起义，也渡过黄河迎接皇帝。进入司州，首先遇上的大难关是河内郡。元颢的都督宗正珍孙和河内(今河南沁阳)太守元袭固守河内城不投降，尔朱荣发兵围攻，经过激战，河内被攻下，斩杀了宗正珍孙和元袭，以惩戒其他顽固不降的人。孝庄帝也进入河内城。大军往前推进，来到了黄河岸边，双方相持于黄河。元颢命令都督安丰王元延明沿河据守，不得放过官军。尔朱荣因没有船只，无法立即过河，打算北归，再作其他打算。而黄门郎杨侃、高道穆等人都说大军如果北还，定会有失众望，坚持不能返还。正巧属马渚的村民还有数只船，要求作官军向导，尔朱荣这才下令都督尔朱兆等人率精骑兵乘夜偷渡过河，上岸后奋力杀敌。元颢的儿子领军将军冠受率兵5000人抵抗，但终为尔朱兆大破，临阵擒获冠受。元延明听说冠受被擒，弃军逃去，黄河不守，大军过河，元颢见大势已去，率部下没命地向南狂奔。
孝庄帝这才得以过黄河回洛阳，居住在华林园。为表彰尔朱荣的功勋，孝庄帝又一次下诏说： “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尔朱荣，文才武略，匡救王室，朕得以还京全依赖于他。过去他身处乱朝，出谋划策，秣马于冀北，历兵于晋阳，为国家日夜担忧。他忠勇奋发，其士兵如虎，首立义功，所向披靡。所以才能剿除群贼，振兴颓纲，辅佐朕重振朝纲，获承鸿业。虽然大局已定，但众盗贼尚未平息。葛荣跋扈，仍然乱我中原，他又领兵讨伐叛乱，歼灭葛荣。元颢凶残顽固，挑起大灾大难，在吴楚一带为逆，污损我社稷。朕被迫北迁，慰劳士兵。太原王荣听说后，连夜举兵，一举而大定。他的功德下和洽百姓，上匡辅王室。其功业卓著，是有史以来未曾有记载的! 对非同寻常的功劳，一定要有非同寻常的赏赐，可任他天柱大将军。这个官职虽是访古也没有听说过，在今天的官制中也没有，但在道武帝以前曾经增加过此号，如今遵循旧制，以特殊之礼来赏赐他，另外再增加他的封地，可以增加封户10万，加上以前的共20万户。再加前后部羽葆鼓吹。其余官职如故。”在洛阳稍歇几日，尔朱荣载誉而归。
虽说大灾大难都已过去，可局部的小股起义和反抗斗争仍然存在。早先时，葛荣的余党韩娄占据幽、平二州，这时，尔朱荣已不需亲自出马了，他派都督侯渊前去讨平，斩杀了韩娄。在关中，万俟丑奴的起义军、萧宝夤的义兵活跃在幽、泾一带，势力强盛。尔朱荣派他的儿子尔朱天光为雍州刺史，下令率都督贺拔岳、侯莫陈悦等人总统各路人马入关讨伐他们。尔朱天光到雍州后，因寡不敌众，迟迟不敢进攻。尔朱荣听后大怒，派他的骑兵参军刘贵驰马送信到雍州，杖打天光。天光由是大惧，下令进讨，结果连连击破丑奴起义军，活捉丑奴和宝夤，用木笼囚车押回洛阳处决。天光又活捉了余部领袖王庆云、万俟道乐，这样关西终于平定下来。至此，所有起义、反叛尽被扫除，天下似乎出现了异常的平静。
七
尔朱荣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同时他也得到了无尚的权力。虽然他久居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不大到洛阳去，但他仍旧控制着朝廷的一举一动。在洛阳他广布亲戚，位列公卿，为他监视朝中的动静，朝中大小事没有逃过他的手心的。凡是有人想当官，只要求于他，没有一个得不到官位的。曾经有一次要给定州的曲阳(今河北晋县)县补一位县令，这本应由吏部来任命，所以吏部尚书李神俊决定派人去上任，谁知未等他任命其人，尔朱荣已选好了人，通知了李神俊，李神俊一审查发现这个人的地位太低，所以不录用，想另定他人。尔朱荣知道后大怒，立即派他所任的人前去抢这个县令当。事情只好这样了事。尔朱氏兄弟子侄也都飞黄腾达了，连尔朱荣的奴仆也都耀武扬威。他的使者到京城办事，虽然地位微贱，但朝中贵族对他没有不殷勤献媚的。入朝都不用通报。恃尔朱荣的威势，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尔朱荣喜好射猎，无论寒暑，他都要亲自打猎，并且他的手下都要整齐地参加猎围，纵然遇上险阻，也不能后退，有时候遇上虎豹，士兵常常被吃掉。所以，部下很不愿猎围。太宰元天穆为此坦诚地对尔朱荣说： “大王功勋盖天下，使天下太平，现在只应调政养民，顺时蒐狩，又何必在盛夏去驰骋追逐，有伤和气呢?”尔朱荣却说： “灵太后身为女主，不能自正其身，推奉天子是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是奴才，乘机作乱妄想自称天子，就像奴仆逃走了，我把他捉回来一样。近来受国家大宠，不能开拓境土，统一海内，怎么配得上所说的功勋两字呢?如果听说官吏还像往日一样宽纵，那么就在今年秋天想与兄共同勒马，在高原上守猎，让有贪污的官吏贵族入围场去与虎搏斗。然后我军出鲁阳(今河南鲁山)，经三荆，镇服蛮人，北镇六镇，在回军之际，平定汾州之胡。到明年简练精骑，分别出兵江淮，如果萧衍投降乞求作万户侯，如不降，直接渡江数千骑兵，前去把他捆缚而来。等到六合归一、八表安宁，然后再与兄共同侍奉天子，巡视四方，察看民情、民风，布化政教。如此这样，才可称得上功勋两字。如今如果停止射猎，那么士兵便会懈怠，到时怎可使用?”这时的他还未完全忘记自己的志向，只是，他的心中太不把孝庄帝看在眼里。身为一朝天子的孝庄帝不是不知道这点的，在天下大乱时，他需要尔朱荣。可一旦太平了，他的内心就不再太平，他的荣辱感也日益增强，对尔朱氏的专权他越来越不能容忍。尔朱荣上表要求要北方人到河南各州任职，孝庄帝不同意。元天穆得知后进宫见孝庄帝说： “天柱大将军既然有大功，如果他请求更换所有的官属，恐怕陛下也不能违背他，怎么只要求几个人做州刺史陛下就不听用呢?”孝庄帝脸色大变，说： “天柱如果不为人臣，连朕也要他代替好了。如果他还存有人臣之节，就没有更换天下百官的道理。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尔朱荣听说皇上不同意，果不出天穆所料，他大为愤恨，大骂皇上，说： “天子是由谁才得以立为帝的?今天竟不听我的话!”孝庄帝外迫于尔朱荣的压力，所以经常怏怏不悦，又想到他在河阴干的事，便毛骨悚然，担心自己最终性命难保。正在他担惊受怕时，听说城阳王元徽、侍中李彧等相与尔朱荣争权，又担心被尔朱荣所害，所以，孝庄帝便同他们互相勾结，从此，孝庄帝有了秘密除掉尔朱荣的打算。
永安三年(530)九月，尔朱荣心血来潮，想入京看看，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拥立的皇帝会害自己。听说尔朱荣要来京城，尔朱荣的从弟尔朱世隆给他写信，劝他不要来京，他的妻子北乡郡长公主也劝他不要去，但他恃势不听。孝庄帝既然有谋害他的心理，便私下里做了布置，可考虑到元天穆在并州是尔朱荣的死党，又担心有后患，所以只是隐而不发。在尔朱荣要进京时，有人前来迎见他，告诉他说孝庄帝想图谋他，尔朱荣不信。尔朱荣入京，拜见孝庄帝后，便试探地问： “有人说陛下想图谋我。”孝庄帝机敏地对他说： “唉，现在还有人告发，说太原王尔朱荣想害我，我岂能相信?”于是，尔朱荣才放心，不再怀疑孝庄帝，他每次入朝，所带的随从人员也不过数十人，而且不是随身带兵器。这点被孝庄帝察觉到。过了几天，元天穆也来到洛阳，上天给皇上提供了一个绝妙的良机。机不可失，孝庄帝决心已下，在明光殿的东廊埋伏下了高手，当尔朱荣和元天穆及荣长子菩提一同来朝见天子时，孝庄帝把他们引到东廊就坐。正在孝庄帝与他们应酬闲谈之际，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保晞等抽刀而至，直奔尔朱荣，一时伏兵冲出，尔朱荣大惊，急忙站起身来，扑向孝庄帝，未等他捉住，孝庄帝已从膝下抽出了明晃晃的长刀，向尔朱荣砍来，鲁安等人乱砍乱杀，就这样，随着三声惨叫，尔朱荣、元天穆、菩提倒在血泊之中。天子一身血迹，提着的那把刀也咣
落地，他吓傻了眼，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自用手杀人，而且杀的是威震天下的尔朱荣! 年仅38岁的尔朱荣就这样惨死在御刀之下。
“尔朱荣死了!”人们当成头条新闻，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内外，据说满朝文武大都喜气洋洋，连街上摆摊的小贩也满心欢喜。当尔朱荣被杀那天，他在京城里的从弟尔朱世隆连夜带着北乡郡长公主和尔朱荣的部下焚烧西阳门逃出京城，屯兵河阴(今河南洛阳北)。第二天，又进攻河桥，向南进逼京师。十月，在晋阳的尔朱兆立长广王元晔为帝，改年号建明，进逼京师。在徐州的尔朱仲远也发兵进攻京师。十二月，尔朱兆的军队攻入京师，孝庄帝仓惶出逃，被俘。攻下京师后，元晔大赦天下，尔朱兆押孝庄帝回晋阳时途中将其杀害。
到前废帝元恭普泰元年(531)，尔朱世隆等人得志，前废帝下诏说： “已故使持节、侍中、都督河北诸军事、天柱大将军、大丞相、太师、领左右、兼录尚书、北道大行台、太原王尔朱荣，功盖华夏、诚贯幽明、老天不作美，让他过早地离开了人世。追其功绩，纪德铭勋。可赠他为假黄钺、相国、录尚书事、司州牧、侍使节、侍中、将军，王不变。”不久又下了一道诏令说： “已故假黄钺、持节、侍中、相国、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天柱大将军、司州牧、太原王荣，功同伊尹、霍光，德比桓帝、文帝。是国家的栋梁。前王对他已有褒赠，然而远近所望，还有未尽之处。应当遵循旧典，改加殊赐。可追其号为晋王，加九锡，给九旒銮
，虎贲，班剑300人，韫车，晋太宰、安平献王的故事。谥号为武。”又诏准配享高祖之庙。
他有5个儿子，都曾因其父有过荣华富贵，也都因其父而惨遭不测或不幸。其长子菩提，孝明帝末年，拜官为羽林监，转任值阁将军。孝庄帝初年，破格升任散骑常侍、平北将军、中书令。后又转任太常卿，迁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特进。随其父遇害，年仅14岁。前废帝初，赠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谥号为惠。次子叉罗，孝庄帝初年，破例升任散骑常侍、武卫将军。袭父爵为梁郡公，后进爵为梁郡王。不久被害而亡。追赠为侍中、车骑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三子文殊，在孝庄帝初年，封为平昌郡开国公，进爵为王。当时他还年幼，到孝静帝初年，才袭父爵为太原王，9岁那年他病死于晋阳。四子文畅，孝庄帝时，封为昌乐郡开国公，食邑2000户，因父讨平葛荣，进其爵为王，又增加食邑1000户。破格任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北魏末年，任肆州刺史，加开府议同三司。东魏初年，因前东郡太守任胄等人谋反，他受牵连被杀，死时18岁。五子文略，袭兄爵梁郡王，东魏时任抚军将军、光禄大夫。此后，尔朱氏势力衰败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