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太平真君年间(440—451),国家经济日益兴旺发达,边境不断扩大,国内安定,君臣和睦,呈现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在拓跋焘身边侍奉的一位臣子叫陆丽,他和拓跋焘的长子拓跋晃十分要好。这年,拓跋晃召陆丽去皇太子宫饮宴,兴致正浓时,陆丽发现在轻歌曼舞中有位出色的女子正屈体伸展,像开放的鲜花那样娇媚。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舞姿转动,这一切全被拓跋晃看在眼里,待宴罢席散之时,拓跋晃把陆丽叫住,说要赏赐他,陆丽不知道自己为何得赏,正在寻思的功夫,从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位女子,陆丽眼睛一亮,这不是刚才跳舞的那位女子吗?怎么……?拓跋晃看他大惑不解的样子,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一笑反使陆丽很不自在,脸“刷”地一下红了。拓跋晃便将这位貌美如仙的女子赐给了陆丽,陆丽大喜,忙谢皇太子的一片盛意。转过年来的秋天,赐给陆丽的宫女张黄龙为他生了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陆睿。
陆睿字思弼。祖籍代(今河北蔚县)人,曾是北方拓跋部下的一支少数民族,本姓步六孤,到孝文帝改革后,才改成汉姓陆氏。陆睿有一部辉煌的家史。他的祖上陆幹、陆引都是其部落的首领。在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时,首领陆突率领其部民随驾从征,屡立战功,被拜任为后威将军,离石镇将。天兴年间(398—404),他曾官至上党(今山西长治北)太守,爵为关内侯。使陆氏在朝廷立有一席之地的人物是陆睿的爷爷陆俟。陆俟少年聪慧过人,点子特别多。明元帝拓跋嗣即位后,拜他为侍郎,迁为内侍,袭父爵为关内侯,后又转任龙骧将军,给事中,掌管选部兰台事。以刚正不曲意迎奉为人所称。到太武帝拓跋焘时,他以多策略、勇敢善战得到君主的赏识。以他掌选部兰台事。曾与平西公安颉督诸军攻克虎牢(今属河南),因功赐爵为建州公,拜冀州刺史。转都督洛、豫二州诸军事、本将军、虎牢镇大将。在考核全国地方官的政绩时,只有他与河内(今河南沁阳)太守丘陈为天下第一。他不仅治政有方,而且在西征北讨边疆少数民族中,成为足智多谋的常胜将军。
在太武帝统治的前期,关中和北方柔然、高车极不安定。朝廷多方派人镇压都失败了,这年调陆俟前去镇抚。陆俟改变了用武力镇压的手段,而是用怀柔安抚的办法,使羌戎反叛者无不归附。对那些顽固不化、抵抗到底的头目,则坚决镇压,得胜还朝后,拜为散骑常侍。当太武帝征讨柔然、攻破凉州时,他一直随驾督帅后勤辎重。他还曾与高凉王渡黄河以南,攻城略地,一直打到济南的东平(今属山东)陵,迁徙该地百姓6000家到河北。就在这时,关中又出事了。太武帝太平真君六年(445),卢水胡人盖吴在杏城(今陕西黄陵)发动了起义。起义很快发展成10万人的大军,整个关中几乎丧失,官军屡战屡败,太武帝感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了,决定亲自出征,当下,诏以陆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平西将军、长安镇大将,与高凉王元那随军出征,陆俟不负圣望,以智谋取胜,事后因功迁他为内都大官。太武帝因陆俟在关中已树立了恩威,诏令他以本官加都督秦雍诸军事,坐镇长安(今陕西西安)。陆俟到镇后,向百姓申明威严和信义,对起兵反抗的卢水胡人晓之以成败之理,设计杀起义军首领刘超等人,因功转任外都大官,散骑常侍不变。在他功成名就之时,他的儿子陆丽已成了他陆家的骄傲了。陆丽自幼谨小慎微,忠诚善良,少时就入侍在太武帝身旁,深得太武帝的亲爱。赐爵为章安子,稍后迁为南部尚书。
正平二年(452),太武帝驾崩,中常侍宗爱为乱矫皇后令,杀了东平王元翰,迎立南安王元余,大赦,改元为永平。这年十月,南安王又被宗爱所杀。宗爱到底是何方人氏?史无记载。但他是因犯罪才被阉的人,入宫后,想方设法向上爬,官至中常侍。在正平元年(451),因太武帝身体不好时,由长子拓跋晃监国,拓跋晃为政精察。而宗爱天性险暴,多为不义,拓跋晃每每抑制他。故而宗爱多在太武帝面前谗言,拓跋晃自此忧郁致死。儿子的去世,又大大地震动了太武帝,太武帝心痛儿子的情感明显地表现出来。宗爱见势不妙,又谋不轨。正平二年春,太武帝暴崩。关于皇位的继承,论嫡长子继承,继王位的应是太武帝的长孙,拓跋晃的长子拓跋濬。可是,宗爱因负罪于拓跋晃,而与吴王元余一向不错,于是密谋立吴王元余为帝。元余乃以宗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宗爱已位居元辅,又录三省,总兼军队,出召公卿,擅权日甚,为内外所惮。群臣皆以为宗爱有赵高之祸,元余也怀疑他,于是谋夺其权。事泄,宗爱大怒,又杀元余。百僚震惊,更为忧惧。在这关键时刻,陆丽首建大义,提出立元濬为帝。得到殿中尚书长孙渴侯、尚书源贺、羽林郎刘尼等人的支持,奉迎东宫太子元濬入殿称帝,是为文成帝。这样,国家才安定下来,陆丽之谋是为首功。由此,陆丽受到文成帝的信任,视为心腹,朝中百官没有人能在他之上。陆丽迁为侍中、抚军大将军、司徒公,免除子孙对国家的义务,赐其妻为妃。陆丽因自己优宠过多,固辞不受。和平元年(465),文成帝病逝。当时朝中乙浑专权。早先时,乙浑悖傲,多行不法,陆丽多次诤谏他,为乙浑所忌恨。不久便为乙浑所害死。陆丽有两个妻子,正妻杜氏生长子定国,小妾张黄龙生陆睿。兄弟俩各有所长,但影响大的还是弟弟陆睿。
当陆丽被害之时,陆睿年仅10余岁。陆睿少年深沉有雅致,继承了父亲的特长,好学,礼节下士。年不到20,时人便以宰辅之才来看待他了。他很荣幸地娶了东徐州刺史、博陵(今河北安平)人大儒学家崔鉴的女儿为妻。博陵崔氏乃是北方大族,崔鉴有一次对他的亲近说: “平原王(睿)才度不恶,只是美中不足的他是复姓(步六孤,暗指他是少数民族出身)。”因当时孝文帝还没有改革姓氏,所以他们仍旧是复姓。当陆睿完婚后自东徐州回平城(今山西大同),路经邺城(今河北临漳)时,遇见了汉人知识分子李彪,俩人相见谈得很投机,于是李彪也随他一起回京师,陆睿把他视为知己,给他食衣马僮客,俩人感情十分深厚。
陆睿因是贵族出身,自然生来便有官可做。当他父亲死后,由他袭父爵为抚军大将军,平原王。待他长大后,任北征都督,拜为北部长,转任尚书、加散骑常侍。他正好生活在文成帝末年,献文帝、孝文帝时期,这是北魏历史上最光辉的时代。有才能的人纷纷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陆睿赶上了时运,就这样,他成为一代弄潮儿。
太和八年(484)的正月,改革的大潮已在北魏汹涌之际,陆睿奉命与陕西公元琛一起持节为东西二道大使,巡视地方,对地方的冤假错案有权审理,对不合格的地方官有权罢免,对工作出色、成绩显著者有权给予褒扬。他们秉公办事,其声誉传到京师。经过半年的努力,取得了成效。五月,孝文帝诏令赐他一套夏装,以资鼓励。当此之时,北方柔然经常侵扰边境,以陆睿为北征都督,去破柔然,大败柔然,因功升迁他为侍中、都曹尚书。可没过多久,柔然再次侵边,诏陆睿率领骑兵5000人前去迎战,结果又一次大破柔然,柔然北遁,一直追到大漠,擒其头目赤阿突等数百人而还。因功加他散骑常侍,迁尚书左仆射,领北部尚书。太和十六年(492),陆睿使持节、镇北大将军,与阳平王元颐同为都督,督领军将军斛律桓等分三道北征柔然,率兵10万。临行,孝文帝亲自到京师城北,誓师。并给陆睿以下各赐衣物布帛,升任陆睿为尚书令、卫将军。陆睿不负圣望,大破柔然,重展祖父雄风,得胜还朝。同年,朝廷降五等爵,因其父陆丽有功于前朝,封陆睿为钜鹿郡开国公,食邑300户。在他名声大振之时,他的母亲张黄龙却离开了他,他辞去官职,为母亲守孝。母亲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对他百般疼爱,他亦深爱母亲。正在这时,孝文帝想南征,需用人才,所以又以本官起用他,改授他为征北将军。陆睿说什么也不肯上任,请求让他服完丧礼再出征。这可惹恼了孝文帝,诏曰: “陆睿因个人私痛,而违弃令旨,兵革正起,却还要从私弃公,可重新敕令有司,速往劝喻。”陆睿拗不过,只得上任,为使持节,都督桓、肆、朔三州诸军事,本将军、恒州刺史,行使尚书令职权。因他不乐意上任,所以上任后有情绪,待孝文帝南征回来后,对留守官员进行考核时,因他没尽心工作,夺其一周的尚书令的俸禄。这使陆睿很难堪,君臣关系出现了隔阂。
太和十九年(495),朝廷纷纷议论改革之事,平城(今山西大同)做为首都已显示出她的老态龙钟,改革的阻力越来越大,孝文帝心下便有了迁都之意。当时朝中分出守旧派和改革派,改革派力主迁都,遭守旧派的反对。孝文帝决定借南征为名,行迁都之实,陆睿因是鲜卑旧贵族,虽说受汉化影响,但对迁都仍持反对意见。在历史大趋势面前,他却逆历史潮流而动,由此决定了他的政治命运。他先是上表称: “臣听说先天有不能违背的大略,后天有顺从时事的规律。如今齐明帝萧鸾盗有帝名,窃据江左,恶贯满盈,为天下所弃,取乱攻昧正在今日。以愚臣之见,长江天险是他的天然屏障,所以只可用德招降,而不可以武力使之屈服。而我鼎迁草创,百业待兴,天气多变旱涝不断,自成灾疫。再有兵役和徭役同时并兴,为圣王所难行。今战士外攻仇寇,年老体弱的内兴土木之役,运输花费,日至千金。驱使疲弊的士兵,讨伐坚固城池的敌人,怎么能打胜呢?如圣上没有内挂之事,万民没有寸尺之役,修礼于华夏,讽喻于洛浦。选英略之将,任用猛毅之雄,向南取荆湘之地,占据重镇。那么梁秦二州以西则会见机臣服。再回师东下,那么义阳以东就会闻声可制。然后再布施仁化,以绥靖远近,有谁不想奋发? 再派遣有德行的人效其余力,顺流而下,区区闽、瓯,敢不稽首臣服! 但这岂是一年就可行的?只愿陛下顾存近处,纳降则返,圣驾免受炎暑。”孝文帝看罢奏表,听从了他的建议。不久,陆睿又上表要求孝文帝还平城亲临太师冯熙之葬,这冯熙是文明冯太后的哥哥,又是孝文帝的老岳父,他一直都受孝文帝的尊崇。可这当口,孝文帝正南征,不得脱身便派了冯后去吊唁父亲,陆睿这次上表可真让孝文帝恼怒,为此心里老大不痛快。后因事牵连到陆睿,乘机才削夺了他的都督三州诸军事。可事后,因他又有赞同迁都的上表,又任他为都督恒、朔二州诸军事,进号为征北大将军。加其食邑400户。
陆睿早年征战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因他忠于皇室,才得在孝文帝初年冯太后执政时与李冲、于烈等人享有犯罪可免一死的特权。谁知风云变幻莫测,不知自己在哪里就会跌倒。孝文帝为了适应改革,加快封建化的步伐,便决意迁都到了洛阳。可是在旧都平城和北方诸镇守旧贵族不愿迁都,更不愿失去往昔的荣华富贵,这些反对迁都的守旧派,以旧贵族穆泰为首,北方各家大姓几乎没有不牵连进去的,其中便有陆睿。当时,穆泰为定州刺史,推辞有病,水土不服,请求调任恒州,孝文帝同意了他的要求,又任命陆睿为散骑常侍,定州刺史、将军不变。当时,孝文帝还不知陆睿参谋了政变,待叛乱消息传来,孝文帝不无吃惊,孝文帝派了任城王元澄前去安抚。孝文帝也亲监平城,详细审核了案情,对陆睿的反叛,孝文帝痛惜不已。但这种谋大逆的罪是无法赦免的,甚至该受死的不仅他本人,还应有家属。念及他的功勋,孝文帝只是赐他在狱中一死,免受孥戮之刑,将其妻子儿女迁徙到辽西郡为民。
陆家自陆睿谋逆不成反遭灭身之祸,便走上了衰亡之路,虽说陆家兄弟子侄不少,可很少能在政治舞台上行走如履平地的了。陆睿的长子希道字洪度,长得很有风度,美髯,又博览经史,颇有文才。初入仕拜中散,迁为通直郎。因父事发,迁徙到辽西。宣武帝时,才得还京,从驾征伐,效力国家,因军功拜为给事中,迁司徒记室,司空主簿。有一年,征南将军元英攻打梁朝的司州,以希道为副帅,这次出征拿下了重镇义阳(今河南信阳),因功赐爵淮阳男,拜为谏议大夫。因他学通古今,让他参议新的法令制定。此后,他小心为政,努力改变世人对他的看法,他想做出个样子,以弥补父亲的过失。后转任廷尉少卿,加龙骧将军,南青州刺史。以本将军转任梁州刺史。希道多次上表辞免,又升迁东夏州刺史,他坚决推辞不拜。孝明帝时,任他北中郎将,迁为前将军,郢州刺史。希道善于治理边境,一向很有威略,所以朝廷便把难治理的泾州交给了他。在他的治理下,泾州民安分守己,没给朝廷惹麻烦。正光四年(523)卒。赠为抚军将军,定州刺史。他有六个儿子,大部分在肃宗孝明帝末年的河阴之变中,为尔朱荣所杀害。
希道的弟弟希恒、希谧、希静、希质都曾为官,但都没有什么成绩。只是希质曾为朋党,为有识之士所不齿。陆家就此衰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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