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魏明元帝年间(409—423)，与北魏同时割据黄河流域的北方政权真不少，东边有北燕，东南有南燕，西部与夏接壤，西南还有势力较强的后秦称霸关中。搞好与周围各政权的关系，再一步一步蚕食吞并他们，是北魏的长远目标。每年，都要互派使臣往来，表面上是友好交往，实际上是考察对方的实力和形势。这一年，北魏要派人出使后秦，挑来挑去，挑了个猎郎出使长安，没想到小小猎郎不卑不亢，在外交上取得了成效，甚是符合皇帝的旨意，人们都称赞他口才好反应应对都是一流人才，明元帝一高兴，便召他进见，只见他高高的身材，瘦瘦的身躯，只是那颗脑袋太与众不同了，尖尖的象座塔，甚是好笑，可他那双眼睛却闪烁着聪明才智，与他相遇，你不得不敬他三分。这个青年人到底是谁呢?他就是古弼。

古弼家居代地(今河北蔚县)，中小地主家庭出身。自幼深受封建教育，少年时，他不仅好读书，而且忠谨有操行。因代地少数民族杂居很多，他不自觉地便深受其民俗的影响，少时也喜欢舞棍弄棒，练就一身好武艺，又擅长骑马射箭，虽不能百发百中，也属上乘水平。他不仅有文才而且习武，这为他步入仕途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初入仕为官为猎郎，没多久就派他出使长安，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干，为北魏赢得了荣誉，而且被皇帝召见，当即转任他为门下奏事。在此期间，他勤政不辞劳苦，办事公平合理，以敏捷正直而著称。明元帝很是欣赏他的工作作风，于是赐名为“笔”，取笔直而有用处之意，后来，又发现他非同寻常之才，故而改赐名为“弼”称他是辅佐之才。自此，明元帝令他掌管北魏西部事，与刘洁等人分管机要，处理政务。

明元帝拓跋嗣于泰常八年(423)病逝，其长子拓跋焘即位，是为世祖太武帝，改元始光。拓跋焘上台与典掌机要的人无不有密切关系，所以，他当了皇帝，为他讲过好话、大力支持的人员都给以重用和酬谢。特别是在明元帝朝掌管大政的人，他充分利用役使他们，以保自己皇位永固。古弼也是有功之臣，在始光元年(424)被封为立节将军，赐爵为灵寿侯，拓跋焘是个积极有为的君主，他上台后，对四邻国家不断征伐，扩大他的统治地盘。于是文武大臣均参予了他的征伐，古弼也一样，随他多次出征。首先向西征伐大夏，讨伐并州的少数民族，征伐回朝后，因有战功，古弼被封为侍中、吏部尚书，掌管南部奏事。又向北征伐高车，与大将安原在己尼陂(今属内蒙古)大破高车，迫使高车投降。为防备被征服民族的叛逃，他还曾与刘洁在五原(今内蒙古包头)，沿黄河以北屯田。为此，拜他为安西将军。事后，又随驾征伐后秦赫连定。拓跋焘亲临平凉(今陕西华亭)，驻军在泾水之南。派古弼与侍中张黎去攻打平凉城。赫连定闻讯，立即自安定(今甘肃泾川北)泾水之北率步兵、骑兵二万人前来营救平凉城，与古弼军相遇，古弼采取诱敌之策，伪装撤退，将赫连定诱引到包围圈，拓跋焘立即令高车中的敕勒部迅速以骑兵攻击赫连定。这一仗，斩首数千级，古弼乘胜直取安定，大获全胜。

延和元年(432)，太武帝派古弼与永昌王拓跋健等率军东征北燕冯文通。冯文通固守城池，古弼等屡攻不下，只好芟其禾而还。拓跋焘不甘心，又让古弼等攻冯文通，冯文通在大敌当前自己势单力孤的情况下，向高丽求救，高丽派兵前来相救，救援兵还未到，冯文通就抵挡不住了，准备东逃。当时城内百姓多不愿东去，对他十分不满，大臣古早有投魏之心，利用民心不满，率众叛文通，打开城门纳古弼军。因古弼摸不准实情，怀疑古有诈，不让军队入城。这一来贻误战机，拖延了时间，高丽军来到，冯文通于是随高丽军东去，在出逃时，下令妇女身披战甲居队伍中央，而其精兵和高丽兵在外。古弼的部将高苟子率骑兵正想横冲入敌营，谁知古弼喝酒喝的大醉，不分青红皂白，拔刀横拦高苟子，高苟子对大醉的古弼无可奈何，眼睁睁见冯文通东逃而去。这下可激起了将士们的愤恨，抱怨他不出战，贻误战机，拓跋焘闻讯大怒，召他回朝，免除其职，发配为广夏门卒，地位一落千丈。

没过多时，又征他为侍中，与尚书李顺出使凉州，拜他为安西将军，赐爵建兴公，坐镇长安，很有威名。拓跋焘又打算攻打南凉，让群臣商讨，古弼与李顺都称南凉缺水少草，不适宜出动大军，但拓跋焘不听，发兵攻打南凉，很快攻克了南凉都城姑臧(今甘肃武威)。这时，拓跋焘对他产生了不满的情绪，但因他有将略之才，所以没有责怪他。

太平真君三年(442)五月，宋文帝刘义隆派龙骧将军裴方明、梁州刺史刘康祖侵南秦，南秦王杨难当派使请求救兵。救兵尚未到，杨难当难以抵挡宋军的进攻，怆惶出逃直奔上(今甘肃天水)，裴方明一举攻克重镇仇池(今陕西成县)，立杨玄的庶子杨保炽为南秦王。转眼到了七月份，拓跋焘为了遏制宋军北进的势头，下诏以安西将军、建兴公古弼假节，督帅陇右各军以及殿中虎贲，与武都王杨保宗等从祁山南面插入，而征西将军、淮阳公皮豹子与琅玡王司马楚之等督帅关中各军从散关西侧直入。两军相会仇池，又派谯王司马文思为征南大将军，督帅洛、豫各军南向襄樊，征南将军，东安公刁雍直逼广陵(今江苏扬州)，以胁迫裴方明撤军。再说宋军攻下仇池后，派秦州刺史胡崇之屯兵据守仇池，古弼与平西将军元齐在浊水截击胡崇之，临阵擒拿胡崇之，于是胡军逃还汉中。太平真君四年(443)，古弼等人从祥郊山南面进击，与东道将皮豹子等共同讨伐仇池，派永安侯贺纯进攻宋军，堵住其退路，宋守将姜道祖退守在狭亭。此地地形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时又下了几尺深的大雪，用马作战已十分不利，故此各路大将都迟迟停留不前进。只有古弼率军向前，他派元齐、贺纯进攻狭亭，姜道祖只得南逃，二月攻克仇池。不久，诸氐又推杨文德为主，围攻仇池。古弼又征发上(今甘肃天水)、高平(今宁夏固原)、城(今陕西陇县)各军前来讨伐，于是，仇池被攻克，杨文德逃到汉川。当时，皮豹子督帅关中诸军屯兵于下辨，听说仇池围已解，便上书要还朝。古弼听说后，派使者对豹子说： “我军接连攻破贼军，恐怕他们君臣还不甘心，以为负于人是耻辱，有可能来报复。如果你班师回朝，贼寇又来，再举兵便困难了。不如练兵修甲，养精蓄锐，以待其变。不出秋冬，宋军一定会来侵寇，我军以逸待劳，这乃是百胜之策。”皮豹子这才留下来。拓跋焘听说古弼挽留豹子事后，感叹地说： “古弼之言是长久之策，制约南秦，弼谋最多。”

二

太平真君五年(444)，太子拓跋晃开始处理朝政，古弼与宜都王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四人一起辅助太子处理政事，时称东宫四辅。皇帝诏令以古弼保傅东宫，有老成之勤，故赐他帛千匹，绵千斤，升迁他为尚书令。身为一朝宰相，虽政务繁忙，但他仍坚持读书，手不释卷。他为政端庄谨慎又周密，在朝廷外从不言禁中之事。而且他处理的事务都比较适当。因他不畏权贵，办事认真，甚得拓跋焘的信赖，但有时候也让拓跋焘下不来台。

有一年，上谷(今河北涿鹿)百姓上书称： 皇家苑囿花费过度，强占百姓土地，使百姓失田流落他乡，乞请朝廷减大半土地赐给无地的贫民。上书送到古弼处，古弼看后很是痛心，于是，他便入朝想向拓跋焘讲明情况，再作处理。不巧的很，正遇上拓跋焘与给事中刘树在下棋，而且正在兴头上，不听朝政的汇报。古弼很生气。就坐在旁边等着，等了很久，也没下完棋，于是，他再也耐不住心头的怒火，站起身来走到刘树跟前，刘树早就不自在了，他感到不妙，可来不及了，只见古弼一把揪住刘树的头，一用劲便把他从床上拉了下来，刘树疼得大喊： “唉呀!”唉呀之声还未落地，古弼已举起手来： 啪!啪! 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接着将刘树反背过来，用拳头狠砸其背，而且嘴里还气愤地说： “国家得不到治理，实在是你的罪过! 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一切就在拓跋焘面前发生的，拓跋焘先是一惊，接着脸色大变，十分恼怒地扔下棋说： “还不快给我住手! 不处理政事，罪在朕，刘树有什么罪?快放开他!”这下古弼才住了手，刘树可惨了，无缘无故来了一顿拳打，在皇帝面前自己还不能多言，气得他坐在地上直喘粗气。拓跋焘这才问他有什么事，古弼就把上谷百姓的上书向他奏上，拓跋焘对他的公正直率很惊奇，对他上书的意见也全部接受，解了百姓之难。但古弼却要求处罚他，拓跋焘问他为什么? 他说：“身为人臣却在君主面前逞英雄，应该治罪。”于是，他自己到公车处，免冠徒跣，自己弹劾自己，要求治罪，拓跋焘又专门派使者召见他。见过面，对他说： “卿的帽子鞋子都应戴好、穿好。我听说为了国家得到大治，就是低贱的人也可为国尽力，况且士人君子为国效力，这乃是神给国家的福气。卿又有何罪呢?自今往后，如果是有利于社稷，有益于国家，方便于百姓的事，虽然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卿也可以做，不要有所顾忌。”有了皇上的支持，他干起工作来更卖力了。就是皇上办事也得看看是否有益于国家。这不，麻烦找到了皇上头上。

拓跋焘要在河西狩猎、巡阅部队，古弼留在平城(今山西大同)负责政事。到河西后，拓跋焘下了诏书给他，让他准备一些肥壮的马给骑兵用，古弼接到诏书后，却下令准备了一批弱马拨给骑兵训练用。拓跋焘闻讯大怒： “尖头奴，竟敢裁量到朕的头上! 待朕还朝，先斩了这个老奴!”古弼的下属官吏听说他惹恼了皇上，惊惶失色，不知如何是好。古弼告诉他们说： “我以为事奉君主去狩猎，不适宜游乐，这种抗旨不尊的罪比较小，不会连及你们。如果我们不防备不测风云，使敌寇恣意侵边，这种罪才是大罪。如今我国北方狄人势力强大，而南方宋贼也未能灭，他们时时想伺机侵犯我边境，这才是我所担心的。故此，我选肥壮的马以防备军队有什么变动。多想些坏处，想得远一些，才对我们有好处。如果能对国家有利，我又何必怕死呢?圣明君主明了事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罪过，不是你们的过错。”拓跋焘听说后，不无感叹地说： “有这样的臣子，实为国宝!”于是非旦没治罪，还赏他一套衣服、二匹马、十头鹿。

后来，有一次拓跋焘到山北狩猎，一下捕获麋鹿数千头，下诏尚书，让他们征发牛车500辆来运鹿。诏书下达了，拓跋焘却对随从人员说： “笔公(弼)一定不会给我，你们不如用马来运快。”于是起驾还朝，走了百余里，古弼的上表送来了，说： “今年秋天谷物发黄，麻和菽又散布在田野，猪、鹿还经常来偷食吃，加上风吹雨打的消耗，朝夕加倍，请求暂缓征牛，使百姓得已收粮运载。”拓跋焘看罢满意地对手下人说：“笔公果然如我所料，真可谓是社稷之臣。”

三

古弼尽忠于北魏，建立了功名，当世人认为他的功名可与张黎相比，但他却不及张黎廉洁。当初，宋军攻打南秦王杨难当，杨难当投奔北魏，拓跋焘诏令古弼将其子弟全都送到京师。其中杨文德，用40斤黄金贿赂古弼扶立他为王，而古弼收了黄金，留下文德，却又待他无礼，杨文德这才逃宋军，投奔了宋，成为北魏的对手。拓跋焘因他正直又有战功，才不加追问。

但是，随着拓跋焘的去世，他亦走过了为政的黄金时代。南安王拓跋余立，他出任司徒。高宗文成皇帝拓跋濬即位，兴安元年(452)十一月，他与太尉张黎因上议不合皇帝心意，免官为外都大官。故而引起两人的不满，发了一些怨言。事又凑巧，他家的人又将他免职事诉诸于巫蛊，咒骂文成帝，事发，古张两人一起伏法处死，时人都认为他们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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