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可谓多事之秋。中国的历史在这里突然纷纭复杂起来,国家分裂,政权林立,王室内争,大臣专权,一切都令人眼花缭乱。像是一场多幕剧,你没有看清这个情节,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情节; 一个主角还没背完台词已被另一个代替了。最终,经过你死我活,斗智斗勇的较量,东晋大将刘裕,“金戈铁马”取代了衰败的东晋,建立了刘宋政权。
一日, 群臣宴集, 刘裕带了酒意说: “我本来是一布衣,没想会到这一步,做了皇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下面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但有人不同,听得他说: “这是天命啊!”只有此话正中下怀,刘裕看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宠臣,华容县公、卫将军——王弘。
一
王弘,字休元,琅琊临沂人,出身高门士族,曾祖王导,祖父王洽,父王珣,均为朝廷高官,权倾一时。
想当年,司马睿建东晋,在即位大典上,拉了王导的手,要王导跟他同坐龙椅宝座,接受大臣朝拜,足以见王氏的地位了,时人称“王与马共天下”。王导做丞相,一生忠心耿耿,匡主宁邦,朝野倾心,皇帝称他为“仲父”。王洽,官至中军领,亦是朝廷重臣。王珣,做晋的司徒,地位相当于宰相,深受孝武帝司马曜的重用、信任,亦权倾朝野。王家三代均高官重职,位极人臣。王弘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中,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东晋政权是在士族支持下建立起来的,士族高门把持地方政权,控制中央政权,并且享有种种特权。因此许多士族子弟不学无术,注重门第、出身,出则乘车坐轿,峨冠博带,声色犬马,常酒宴集会,吟诗赋词,不会做诗词就让别人代替,真是附庸风雅,故做高尚。而王弘虽生贵门,却没有沾染这种坏习气,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作风,却是以“清恬知名”。
王弘年少聪颖好学,博览群书,知古通今,善思多虑,爱和有学问的人交往。当时尚书仆射谢混,知识渊博,文采蜚然。王弘常去他那儿,俩人一起切磋学问,吟诗作文,讨论国家大事,评说历史,俨然一对知心朋友,其实俩人的年龄相差很多,但共同的志趣,使他们成为忘年交。
光阴荏苒,聪慧好学的少年王弘转眼成了一位博学多识、风华正茂的青年。他开始用敏锐的眼光、睿智的头脑,观察、思考国家大事了。20岁,做了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参军主簿,开始担负起社会责任。当时,民间放弃农业,改从商业或兼营商贩的人特别多,这种弃农从商的现象引起了王弘的注意。在封建社会,农业为本,商业为末,弃本趋末这是大忌。针对这种情况,他上书皇帝,建议注重农业,进行屯田。上书中分析了当时的情况,指出国家设置的专门从事冶铁的南局,虽然招募了很多人,规模很大,花费了许多钱财,但收效甚微。所以应该裁减冶所及人员,转而将财力、人力投向农业生产,并且鼓励农业生产,以此改变“农务废弛,田芜廪虚”的状况,做到仓实而知礼节。但是,那时的东晋政权已是日薄西山了。皇帝司马曜软弱无能,他的同母弟司马道子,操纵朝廷大权。司马道子是专权奢纵、昏庸的酒色之徒,只知揽权,不懂治理。哪里会有人听从王弘的建议,顾及他为国家社稷的想法呢?王弘看清了晋室内部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斗争,心里很是难受,他不愿再参与政治。后来,父亲王珣病逝,他就辞官,居丧在家,吟诗颂章,淡泊度日。
王弘居丧期间,东晋权力分配再做变动,司马道子将政权推诿给他16岁的儿子司马元显。司马元显颇有几分伶俐,但喜揽权生事,顾盼其左右的也都是些妄佞之徒。为显示自己爱才,他征召王弘为咨议参军,加宁远将军,但王弘坚决地辞而不受。后来司马道子、元显父子又多次授官给他,他都婉言推辞了。他要等明君。
他希望国家安定,明君在上,自己也可鞠躬尽瘁为国家效力。但是东晋的情势却一天不如一天,江河日下。隆安二年(398),王恭反叛,桓玄起兵相助。桓玄乃东晋权臣桓温之子。桓玄从小就“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政治野心很大。王恭兵败自杀,桓玄和朝廷讲和,却也占据了长江之地,势力大增。等到孙恩起义爆发后,漕运被割断,物品不能及时运往京都。由此他再发难,威逼朝廷。402年,朝廷决定出兵征讨,以司马元显为主将,但这人养尊处优惯了,胆小怕事,临战惊慌,迟迟不敢带兵出征。结果桓玄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带兵挥师打进建康,生擒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二人,交付于廷尉,押送去安城。当时,建康城内纷乱,人人自危。司马道子被押送出京时,群臣更加畏惧不敢相送,唯独王弘立于道旁,扶着道子坐的车,涕泪俱下。他知道自己滚滚而下的热泪,行行都是在哀哭这个不幸的国家,眼下国家纷乱,叛乱起兵时有发生,而皇帝软弱,大权旁落,竟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治理它,安定它。一股悲凉的情绪充溢着他年轻的心,泪流不已。
他有的是才华,有的是智慧、策略。怎奈庸臣当道,英雄无用武之地。但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出现了,他终于等到了人主,可以尽其所能发挥才智了。
二
刘裕,出身寒族,原是东晋北府军下级军官。到东晋后期内乱,桓玄反叛,攫取政权,专横跋扈,不得人心。刘裕率北府兵联结各路豪杰,起兵杀桓玄,掌握朝廷实权。他爱惜王弘的才学,召他为咨议参军,专为自己出谋划策,以后又加宁远将军。王弘这时也踌躇满志了,他想刘裕乃英武通达之人,自己跟他走肯定会有一条充满光明的灿烂之路,于是他欣然接受所授职务,跟着刘裕东奔西走起来。
东晋末年,战火纷飞。朝廷和地方割据势力都大量征兵,老百姓苦不堪言,加之朝廷政治腐败,人民忍无可忍,揭竿而起。隆安三年(399)孙恩起义,结果被镇压,余部由其妹夫卢循率领,继续战斗,后被朝廷召安,为广州刺史,据广州六年。义熙六年(410)再度起兵反抗。这时刘裕渐掌东晋政权,率军镇压。王弘以中军咨议参军的身份,奔寻阳监军。后又随刘裕去前线镇压,坐阵军中,出谋划策,调军派兵,为刘裕出力不少。终于在义熙十一年(415)镇压了卢循起义。
平定卢循起义后,刘裕为了邀功请赏,为日后亲权铺垫道路,决定进行一次立功于外的北伐。东晋偏安江南以后,为统一全国,曾进行了几次北伐,结果都失败了。义熙十二年(416)王弘随军北伐。北伐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一路进军顺利。九月刘裕进占彭城,十月大将王镇恶所率军入洛阳,形势大好。一日,刘裕对王弘说: “进军如此顺利,看来北伐要取得胜利,你说是不是该让皇帝对我有所表示呢?这个任务只有你来完成了。”王弘一听便明白了。于是领命回建康,暗示朝廷为刘裕加九锡。加九锡是禅位之前的一种荣典,表示皇帝马上要禅位给刘裕,但因时机还不成熟,刘裕又暂辞不受。
义熙十三年(417)刘裕兵至长安,在这里听到刘穆之病逝的消息。因此决定马上收军回朝。刘穆之出身布衣,办事果断,深得刘裕信任。当初刘裕北伐,让他留任建康,内总朝政,外供军旅,里里外外一把手。但是等到王弘回来,求加九锡,他认为自己留守建康而“旨从北来”,是自己失职,由此发病死去。刘裕怕大权旁落,于是赶紧收兵南还。
穆之死后,刘裕想让王弘代替其职。征求别人的意见。谢晦和王弘关系不大好,说王弘轻率,易冲动,不如徐羡之这个人合适。于是刘裕就让王弘随自己回了彭城,领彭城太守,留在自己身边。
这几年,跟随刘裕南征北战,他们相互了解得更多更深了。刘裕识才,信任王弘。王弘亦竭心尽力效命。后出任尚书仆射,更加注意邦国的治理,官吏的人选,百姓的疾苦等大大小小的事情,真是事无巨细,均操心费力地去办理。
义熙十四年(418),为肃整朝风,王弘上书弹奏谢灵运。谢灵运是东晋大将谢玄的孙子,性情傲慢偏激,不遵守法令和世俗的约束,因而不得重用。灵运常愤愤不平,不把官府放在眼里。灵运有一仆人叫桂兴,和他的小妾有私情,灵运知道后怒而杀了桂兴。事发后朝野皆知,但灵运仍逍遥法外。原来灵运跟刘裕的儿子刘义真关系很好,所以没有人敢告知官府,就连当时负责监督、弹奏官员的御史中丞刘准之也不敢弹举。王弘为国家社稷着想冒险上奏。他在奏折中说: “臣闻古代治国,对不规之臣都严加惩治,只有这样朝廷的风气才会严正。现在谢灵运为了私事而杀人,做为名将之后,知禁而犯,如果不惩治,那么国家典刑法律还起什么作用呢?应把谢灵运交付大理治罪。同时,御史中丞王准之显居要职,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对这样风声传闻很大的事件,竟不弹奏,实为玩忽职守。对此人应免官革职,以戒朝官。这种事虽不在我的职责之内,但为社稷着想,我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冒险上奏。”苦心一片,见诸笔端。刘裕看后准奏,将王准之革职。但因爱灵运之才,只将其免官而已,没有治罪。
随后的二年,王弘迁江州刺史,监西阳、新蔡二郡诸军事,加抚军将军。在任内,勤勉清廉,注意百姓疾苦,实行省赋简役,深得百姓爱戴,人民安居乐业,生产也发展了。刘裕曾赞叹地说他治理地方也是一个高手。
420年,一切就绪,时机成熟。司马德文禅位,刘裕亦不再假意推辞,欣然登位称帝,是为宋武帝,国号为宋,年号永初。王弘自然也因辅政有功,封华容县公,食邑2000户,这在当时,是很高的待遇。接着又召住建康,入朝,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显赫一时,位极人臣。但王弘并不滥用权力,亦不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遇到一个明主就够了,他不要求别的。财权名利乃身外之物。在这个世代为高官的家庭中,他似乎把这一切都看淡了。
跟着刘裕的这几年,是他如鱼得水的几年,灭卢循、从北征,南征北战,弼辅刘裕称帝,出谋划策,治国安邦,忠心耿耿,在位谋职,竭尽全力地辅助刘裕,充分发挥了他的才能。他看到刘宋政权的欣欣向荣,国力日盛,宽慰之情油然而生,准备更加尽力地匡主宁邦,大展宏图。然而,好景不长,以后的情况乃非他所想。
三
刘裕当皇帝不到两年,于永初三年(422)六月病逝。驾崩前,因太子刘义符年少,任命徐羡之、傅亮、谢晦为顾命大臣,辅佐小皇帝。改元景平,刘义符即少帝。
少帝刘义符无君主风度,君国大事不管不问,嬉戏无度,因此,三个辅命大臣私下商量废掉他,另立新帝。若废义符,按次序,应由第二子刘义真接皇位。义真素爱文学,聪睿敏捷,但性情轻浮,谢晦说他“不可为人主”。所以三位大臣先利用义真、义符的矛盾,让义符下诏废义真为庶人(后被杀),然后密谋废义符。
景平二年(424),废少帝密谋就绪。因为兖州刺史檀道济是刘宋时的大将,握有军权,威震朝野; 王弘是先帝刘裕的辅政之臣,名声都很大,所以将他们召入朝,将废立皇帝的计划告诉了他们。王弘没有表示什么异议,按原计划进行。
义符被废而死,刘义隆为帝,是为文帝。年号元嘉。参加废立的人徐羡之、傅亮、谢晦都加官进爵。王弘也进升为司空,封建安郡公,食邑千户。别人都愉快地接受了,但是王弘却忧心忡忡。他对于时局的分析是相当清醒的: 弑杀刘义隆的两个哥哥,义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时他从前跟随刘裕时的虎虎生气,伴随着那时的峥嵘岁月的逝去,已渐被官场的勾心斗角磨去了,他不想再被卷入各种争斗之中了。于是他就以自己未参预废立为由,多次上书辞让,不接受司空一职的任命。他言辞恳切地说到: “我在徐羡之谋划废立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大谋略,也没有什么功劳,然而皇帝却以功臣晋升我为司空,并享有食邑千户的待遇,实在是有愧于心的。请皇上收回成命,我愿一生洁身自好,不要高官厚禄。”忠苦之心,充溢字里行间。这样辞让了一年多,文帝才答应他的请求。
情况果然不出所料。文帝颇有魄力,精明能干,不愿大权旁落。看到徐、傅在朝内居高位、掌要权,谢晦在朝外握军权,内外相应,气势很大; 想到自己被杀的两个哥哥,悲从心来,决心除掉徐、傅等三人。不露声色地和自己的心腹王华、王昙首做着准备。元嘉三年(426)正月,诛杀徐羡之、傅亮。并派军讨伐荆州刺史谢晦,二月,俘谢晦斩于建康。而王弘因先前多次上书辞官,也不是主谋,所以这次幸免于难。
虽然免于难,但他常不寒而栗。一日,散朝回家,坐在书房,沉思静想。徐羡之本中才寒士,为人沉静; 傅亮乃布衣诸生,有谋略; 谢晦,有胆识。三人均先帝刘裕的要臣,忠心效力,为国着想,却因权利之争落得如此下场,想着想着,幽然长叹,决心远离权力。
有时,许多事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刘义隆诛杀徐、傅之后,收回朝中大权,仍重用王弘,授与弘侍中、司徒等要职,领扬州刺史,王弘不得不接受,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难违成命”。但这时办事,只是默默秉承皇帝的旨意,唯命是从。年轻时的锐气、魄力烟云般散了。
文帝义隆还有一弟义康,被封为彭城王,领荆州刺史。他性情聪敏明睿,详察下情,把荆州治理得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但他在地方做官,始终未参与朝中政权,远不如王弘、王昙首兄弟二人的权力大。王弘因此常感不安。一日,左光禄大夫范泰对他说: “国家大事,责任很重,权要的地位是很难久居的。你们兄弟二人权力和地位,已达到了顶峰,应考虑退让了。彭城王刘义康是皇上的亲弟,最好征召他回京,共参理朝中事。”王弘说: “这也正是我想的,只是我多次辞官,皇帝总是不准,这如何是好呢?”
元嘉五年(428),春天大旱,王弘以此为借口引咎辞官。他上书皇帝说: “世道清明,则五福相应而来,政治上失德,则坏的征兆必显现出来。而现在大旱成灾,秋无严霜,冬无积雪,一年四季疾病蔓延,这难道不是圣主用人不当而造成的吗? 我本才能平庸之辈,可陛下偏又委以重任,我受命三年来,虽忘我工作,但结果还是寒暖失调,遭受大旱,给百姓带来灾祸。回想起来,真使我惶惧惭愧,伏念惶赧,五情飞散,无颜见人。所以,我愿辞官还家,闭门思过。请求圣裁。”接着向皇帝推荐刘义康接替他做司徒,他说: “根据周之宗盟、异姓为后的制度,义康为皇室刘家之人,且治理有方,很有谋略,为以后着想,皇帝您应委他以重任,辅助您治国,参赞机务。臣泽龙恩日久,愿见国家和睦、强盛,忠心难表,请皇上恩准。”文帝为其言感动,顾念君臣之意,眼窝一热,泪竟下来了。
文帝没有同意王弘辞职,却也按他的意思提拔了刘义康。让他与王弘共同辅政,参赞朝廷政务,待遇亦相同。刘义康年轻,精力旺盛,办事决断。王弘深知官场之艰难,于是凡大事都推给义康,自己不发表意见。虽则如此,刘义康仍怏怏不乐,心怀不满,他看准了王弘司徒、扬州刺史的位子,想取而代之。因常在一起共事,王弘亦有所觉察。
元嘉六年(429)刚过完年,但仍是寒冷异常,偌大的南京城在寒风的挟裹下,显得冷峻、单调。王弘毕竟是老了,经寒风一吹,一连几日咳嗽不已,最后竟卧床不起,这时刘义康年轻气盛,说话恃势毫不掩饰,他对别人讲: “王弘患病在床,难道能在床上治理天下吗?”其实王弘早在病床之上奏请皇上了,要求将司徒职及扬州刺史让给刘义康。皇帝听了刘义康的话,怕他们之间引起矛盾,就势答应了王弘的请求,将司徒一职授与刘义康,后来又应王弘请求,将其府中文武官员的一半分给刘义康。这已是元嘉七年的事了。
此后的两年中,王弘虽不愿再染指政治上的事,但他对于一些庶务、百姓疾苦还是相当关心的,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是降职所不能改变的。
刘宋一朝百姓赋役年龄沿晋制,以16至60岁为正丁,61至65岁、13至15岁为次丁来规定赋役。王弘认为赋役年龄太早,不利百姓。因此上书陈述,讲得贴切有理。皇帝认为合理,依其所述,将赋役年龄改为15—16岁为半丁,17岁以上为全丁,半丁负担一半,全丁全赋。这样百姓的负担就相对减轻了,有利于农业生产发展。
刘宋时律刑对百姓较为严格,且士庶有别。士人犯罪常因皇帝的开恩而赦免,而百姓犯法却要严惩。因此,王弘三次上书议论刑律,在朝廷中引起一场大争论,而最终皇帝采纳了王弘的建议。他在上奏中是这样说的: “同伍犯法,士庶本来是不分的,但是执行起来则往往是有分别的。皇上常垂恩赦免士人,而对庶人则严格有加,这是不太合理的,也是对法律的违犯。不如制定刑律时,就有所不同。另外,对主守偷五匹,常偷四十匹,就判死刑,百姓都认为太重了,十分不满意。不如这样,主守偷十匹,常偷五十匹,才判死刑,既罚惩了不轨之民,又使百姓觉得合理。”这些建议,王弘虽是站在士族地主阶级的利益上来讲的,但对百姓也是有利的,对社会安定起到很好的作用。
元嘉九年(432),皇帝感念他多年筹谋庙堂,内虑外虞,竭尽智力,匡主宁邦,晋其位为太保,领中书监。多年的为国操劳,殚精力竭,使他看起来老得多了。这年的情形更不比从前了。拿书的手常打颤,还时常忘掉一些不该忘的事体。他叹息自己是日薄西山了,真是时不饶人啊。但是病更不饶人,一开春,体弱的他染了一场病,竟卧床不起,连请名医加以调治,皇帝亦亲自赠药,谁想终是没有能康复,撒手西归,风风雨雨走过了54个春秋。
皇帝闻知王弘病逝,伤叹、痛惜不已。念其忠义而赠职太保、中书监、侍中、录尚书,增封千户,给予了极大荣誉,谥曰文昭公。配食高祖刘裕庙廷。
王弘生于名门,久居要职,大权在握,在一般人看来应富比王侯了,但他从不喜财。先前其父爱财,喜聚积,家里富极一时,在民间放有大量高利贷、债券。王弘打心里不高兴,等到王珣一死,他就将那些债券、帐本,全都烧了。把他的家私财产,统统让给了族中诸弟。财乃身外之物,他看得清淡。所以他死后,虽不能说家徒四壁,也是财物了了,皇帝知道后,深感其“清约之美”,赐家钱百万,米千斛。
王弘才思明敏,善思多虑。因为久居高位,很注意影响,大凡做事,都有一定的度,很得体。时时处处注意自己及家人在百姓中的形象,行为举止、治事处人都遵循一定的礼规。常告诫族中子弟,不可有高门优越之感,不可恃势、恃才而傲慢无礼。因此他在百姓中很有美誉,认为他教人有方。所以他的行为举止,言谈书信,教子方法,处理家事的得体,在后人中流传甚广,称为王太保家法,人们争相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