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宋孝武帝年间(454—465)，大臣柳元景向孝武帝夸奖自己有个才貌双全的侄子，孝武帝很想见见他的这个侄子，便召令柳元景说： 你带他来见我。柳元景满心欢喜，第二天，果真领着个英姿焕发的少年进了皇宫，孝武帝一见少年心中暗道：“是块好材料!”孝武帝笑着对柳元景说： “这又是一位三公之才，将来必成大器。”被孝武帝预言为三公之才的这个少年便是柳世隆。

柳世隆字彦绪，河东解人，祖父柳恐，曾任冯翊太守。他的父亲早年病逝。柳世隆因长在地主知识分子家庭，深受封建文化的影响，少时便有远大志向。他的伯父柳元景是宋孝武帝大明年间(459—465)的尚书令，在众多的子侄中，格外看重柳世隆，并且对他特别疼爱，他也深受伯父的影响，一心想成为伯父那样有成就的人物。

海陵王刘休茂任雍州刺史时，征辟柳世隆为主簿，从此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他被西阳王征任抚军法曹行参军，出任虎威将军、上庸(今湖北竹山西南)太守。孝武帝曾对柳元景说：“过去卿以虎威之号为随郡(今湖北随县)太守，今又以虎威之号授给世隆，使卿家族不绝三公之后。”柳元景在前废帝景和元年(465)死于政争之中，在诛灭其族时，柳世隆因远在上庸，才得以幸免。政争的结局，刘彧夺得了帝位，是为宋明帝，改元泰始。泰始元年(465)，各州纷纷反叛朝廷，不听明帝调遣。明帝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便笼络各地有实力的人物。这年，给柳世隆的伯父平反昭雪。所以，柳世隆十分感激圣上，决心助明帝一臂之力。于是，他派使者到京城响应朝廷。同时弘农人刘僧也聚众响应柳世隆。他们共召集万人左右，进发到襄阳(今湖北襄樊)的万山，却被孔道存攻破。柳世隆的义兵没有经过训练，至此一战全部溃散。柳世隆也仅以身幸免，隐藏在民间，到明帝平定叛乱后，他才重见天日。明帝考虑到他起于义心而起兵响应自己，其人可用，便下诏提升他为太子洗马，出任宁远将军，巴西梓潼(今四川绵阳)太守。后又任越骑校尉，转为建平王刘宏的镇北咨议参军，领南泰山太守，继而为司马，东海(今属山东枣庄)太守，没多久，入朝为通直散骑常侍。

二

柳世隆得以施展他的才能，步步高升，是从他转任晋熙王刘燮的安西司马、加宁朔将军开始的。当时，萧道成之子萧赜为晋熙王的长史，俩人共同在一府做事，一来二往，俩人的交往日见过密，这为他日后飞黄腾达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萧道成打算密谋渡广陵，下令萧颐率众人沿江东下，相会于建康，夺取政权。柳世隆与长流萧景先等戒严等待。此事虽没有成行，但柳世隆在宋齐之交已站到了萧道成一边。当时，朝廷对居荆州的沈攸之是既怀疑又惧怕，所以对他秘密地加以防备，各府州的器械都安放的有条有理。萧赜应父命将要回京师，刘怀珍对萧道成说： “夏口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应当安排心腹之人驻守。”萧道成深纳其言，给萧赜写信说： “你要入朝，应当对有文武之才又和你心意相投的人委以后事，世隆便是最佳人选。”萧赜推荐柳世隆来代替自己的职位，才放心东下。柳世隆转任武陵王刘赞的前军长史、江夏内史，专行郢州事务，郢州全权交托给了柳世隆。

升明元年(477)冬，沈攸之果然举兵反叛朝廷。他亲率辅国将军中兵参军孙同、宁朔将军中兵参军武宝、龙骧将军骑兵参军刘攘兵，领宁朔将军外兵参军公孙方平、龙骧将军骑兵参军朱灵真、沈僧敬、龙骧将军高茂等二万人挥师东下，另外又派辅国将军王灵秀、丁珍东、宁朔将军中兵参军王弥之、宁朔将军外兵参军杨景穆以2000骑兵分兵出夏口，据鲁山(今湖北汉阳东北隅)。沈攸之急不可待地乘轻舟带随从数百人走在大军最前面。他进驻白螺洲，坐在胡床上，望着浩浩荡荡的大军，禁不住产生了骄傲轻敌的思想，出荆州进郢州，当他进兵到郢州后，认为郢城势弱不足以攻打，便派人前去告诉城内的柳世隆说： “奉太后之令，在下率军还都，卿已献身奉国，想必会明白我的意思。”柳世隆早已做好准备，他派人回答说：“对东下的军队，早就听说了。郢城既是小镇，只好自守而矣。”沈攸之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打算绕道而去。柳世隆为了拖住沈攸之东进，派人在西渚挑战，沈攸之果然中计，下令各军登岸火烧城廓，筑起长围进攻。他得意洋洋地对周围的人说： “用这种办法攻城，何城能不克!”连连发起进攻，昼夜不止。柳世隆沉着应战，众人全都精神百倍地投入了战斗。当初，萧赜东去时对柳世隆说： “沈攸之一旦为变，火烧夏口，舟船沿江东下，你就是坐守空城，他也不能制住你。虽然，他留下人来攻城，也不可能立即攻拔。卿在其内，我在其外，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到此时，柳世隆正在奋力应战之际，萧赜得知消息，即刻派主帅桓敬、陈胤叔、苟元宾等八路军占据西塞，下令坚壁以待贼疲惫之时，再打他个措手不及。考虑到柳世隆身处危急之中，便派心腹将领胡元直偷偷夜入郢城，通知柳世隆援军已到的消息，城内军民闻听个个斗志昂扬。柳世隆将尚书下达的命令公布于众，令文说： “沈攸之出自百姓之家，世代默默无名。已故司空沈公，想到与他有从父的关系，才荫庇他为官。他成人后，自我吹嘘，才得以升任官品。在景和时前废帝昏庸悖理，猜疑畏惧重臣，沈攸之助纣为虐，谋取私利。他和谭金童泰壹等暴虐无度，专宠于帝，同为心腹，世称其为‘三侯’。到明帝时，沈攸之善于玩弄手段，故而得免。泰始建立初，法律还不健全，忽略了他的凶狠险恶，才使他逃过诛杀。”

“沈攸之天性浅薄，急躁无谋，又不自量力，北伐时，遗弃王师而逃。长期以来，无视国法，先帝赦免他，希望他改过自新。他内掌戎禁，外缓万机，多次出任蕃岳之任，自郢州迁到荆州。晋熙王以皇弟身份代镇，地重望尊，他却不行侯迎之礼，肆意欺凌。广择士马，储备武器，把精锐之师全部带走。而郢城所留军兵，不足十分之一。自从到荆州以来，他专横暴掠，大兴土木，专用奸人，心怀异志。又逼迫群蛮骚扰山谷。私自在城廓聚众，伺待时机，已有多年。对待州内百姓如草芥，赋税沉重，用刑残酷，极尽野蛮之能事，一人逃亡，诛连全族。人人心怀怨恨，十室九空，人们义愤填膺。对皇朝赦令，从伊始他就不奉行，如今又举兵反叛，奸情极为嚣张，罪恶已无法掩盖，是根除隐患的时候了。如今派大军六万人，万里布下天罗地网，四方战旗飘扬。远近同心协力以迎敌。”令文公布后，城内人心振奋，此时，郢城已经不可攻，而平西将军黄回的军队已到了西阳，乘三层楼高的战船，逆流而上。沈攸之一向不得人心，本来是用威力逼迫士兵反叛。从江陵出发时，已有背叛他的人，到现在郢城屡攻不下，逃走的人渐渐增多。他整日骑着马在军营巡视，安慰士兵，但是离他而去的人还是不断。沈攸之大怒，召集各位将帅说： “我奉太后令去京都，如果大事成功，那么诸位都会得到好处; 如果大事不成，朝廷只是诛杀我的百口之族，和他人没有关系。连日来，军士叛离者不断，都是因为卿等不在意。我也不再去追问叛逃者是谁。从今天起，军中再有叛逃者，要追究军主的罪责。”此后，有一个人叛逃，就派10个人去追，结果，人不仅没抓回来，这10个人也一去不复返了，却不敢让他察觉。其部将刘攘兵、谢书秘密地向柳世隆投降，柳世隆开城门接纳他。当刘攘兵火烧军营而去时，沈攸之才发觉，气得沈攸之咬碎了发辫吐在地上。把没来得及逃走的刘攘兵的侄子刘天赐、女婿张平虏抓来斩首。这下军中大乱，沈攸之慌忙逃窜，当他渡船逃到鲁山岸边时，只剩下数十名骑兵跟随着他。又过了一些时候，相继来了些他的士兵。他下令说： “荆州城里有大钱，任将士们去取，以供军资。”那些散亡的军士害怕蛮族乘机抄袭，便聚结一起大约有二万人，跟随沈攸之向西撤退，快到江陵时，又走散了许多人。柳世隆见沈攸之西撤，立即派副帅刘僧去追杀。沈攸之终于走上了绝路。在平定沈攸之叛乱中，郢城的战绩最为突出，故而事后征柳世隆为侍中，迁他为尚书右仆射，封贞阳县侯，食邑2000户，出任左将军，吴郡(今江苏苏州)太守，加其俸禄为中2000石。就在他步步高升之时，他的母亲离开了人世。为给母亲守丧，他辞去了所有职务。

三

萧齐建立后，起任他为使持节，都督南豫、司二州诸军事、平南将军、南豫州刺史，进封为贞阳县公。这位在家守丧的孝子深深地感动了太祖萧道成。萧道成手诏给司徒褚渊说：“前日见过世隆，他身体过分虚弱，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不仅仅是至孝的儿子，实在也是一块稀世的国宝。”褚渊说：“世隆性情纯深，其哀超过了礼制。在危难之时事从陛下，可见其忠心。丧失亲人又悲伤过度，这是为人的根本。加荣增宠，以有益于习俗。”建元二年(480)，进其号为安南将军。萧齐建立初年，政局还不十分稳定，北魏伺机想南下讨伐，所以，柳世隆不能不为报效国家而控制个人的悲伤。当时，北魏进兵侵寿阳(今安徽寿县)，萧道成给柳世隆下敕令说： “历阳(今安徽和县)城北面积较大，恐怕不好治理，应当舍弃之，以达到巩固国家的目的。对于城中百姓，如不是拖家带口地守城，单身汉是难以委信的。”不久又来敕令说： “我要改建历阳外城，如果有贼至，立即组织百姓固守城池，所以应当舍得放弃。”结果，垣崇祖大破北魏。

萧道成想合并二豫州，便敕令柳世隆说： “考虑到江西十分萧条，二豫州两处难治。议论的人说省掉一个，充实一个，对于治理此地更为方便。我认为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卿以为如何?如有建议可上启。”接着授任他为后将军、尚书右仆射。他固辞不受。建元三年(481)，柳世隆出任使持节，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军事，安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因为北魏不断骚扰，长江以北的百姓骚动不安。萧道成敕令柳世隆说：“接连有信来报，魏兵还在彭城(今江苏徐州)练兵，已快有一年了，虽然目前未有战事，然而豺狼之心不可测，提高警惕不可放松戒备。发动百姓治理农耕，如果要准备3000人的粮食，现在有多少了?可送信来。百姓如果有丁多而负担少的，可让他们全都去戍守，不能有半点犹豫。”接着又敕令柳世隆说： “昨天夜里得到北部信使送来的上启，钟离(今安徽风阳东北)一带的贼兵已经渡过淮水，卿要好好准备迎敌，如有紧急情况可令各小戍兵还镇，不要等贼兵到了还不知道。贼兵已过淮水，不允许他们向近处逼进，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他们一定要攻打寿阳(今安徽寿县)，我另派援军去支援你。”于是萧道成连人带粮给柳世隆送去。由于布防严密，魏兵只得后退。这时，百业待举，萧道成想在江北推行土断政策。所谓“土断”是让北来的人按现居住区定居下来，免除他们原来所享有的优免权，向他们征收赋税徭役。故此，萧道成敕令柳世隆说： “吕安国最近在西部，土断了郢、司二州的杂民百姓，成绩显著，百姓安定。最近又令垣(崇祖)豫州土断其境的杂民。才得崇祖的启事，说已经执行完毕，百姓安然等等。卿要根据兖州的情况看看是否可以行土断?如果没有什么骚乱，今春便可着手做这件事。”萧道成对柳世隆的亲委已无以复加。

建元四年(482)，萧道成驾崩，长子萧赜即位，是为世祖齐武帝。武帝即位后，加世隆为散骑常侍。入朝为侍中、护军将军，迁尚书右仆射、领太子右率、雍州大中正。但柳世隆不拜任。又改任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中正不变。当湘州的蛮族人反叛朝廷时，派柳世隆以本官总督军队讨伐蛮人，以他为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镇南将军、湘州刺史，常侍如故。柳世隆来到长沙郡(今属湖南)，用软硬兼施的办法，平定了蛮众。他在州中多治产业，被中丞庾杲之所奏，但武帝念他为开国元勋，不问。调回京师出任尚书左仆射、领卫尉，柳世隆不上任，又改任他为尚书令，成为当朝宰相。

虽然柳世隆经常出入疆场，武功大于文治，身为当朝宰相，却不以治政为务。他十分喜好读书，崇尚清谈。有一次，他上启萧道成，要借秘阁的书读，萧道成借给他2000卷。到了晚年，他更是专以清谈为务，与当时的名士交往甚密。大谈义理。他还善长弹琴，世人称柳公双琐为士品第一。他常自称马槊第一，清谈第二，弹琴第三。在朝中他不干事务，却垂帘鼓琴，风韵清远，甚获世誉。除此之外，柳世隆还擅长算卦，识别龟甲。当武帝改元永明时，柳世隆在他的斋壁上题“永明十一年”。当时典签李党说： “我是见不到这一天了。”柳世隆还精通数术。他著有《龟经秘要》二卷，通行于世。

武帝永明九年(491)，他病逝家中，享年50岁。诏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套，钺10万，布300匹，蜡300斤。又诏曰： “已故侍中、右光禄大夫、贞阳公柳世隆，德业高大，功著一代。及总任方州，民颂其德，朝称其正。忠心可嘉，雅志高远，忽然离开了人世，令朕震动颇深。赠他为司空，班剑30人，鼓吹一部，侍中如故，谥号为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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