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义康(408—451),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宋武帝刘裕第四子。自小意气雄杰,聪颖异常,深得父亲喜爱和器重,年不到12即被委以重任,出督豫、司、并、雍四州诸军事,拜冠军将军,豫州刺史。当时,刘义康年龄虽小,却能勤于公事,体察下情,又多引贤人辅助,所领地方政治清明,百姓安乐,颇受舆论赞誉。晋恭帝元熙二年(420),刘裕奉诏入京辅政。特意留刘义康代镇寿阳(今安徽寿县),加领司州刺史。同年,刘裕代晋称帝,改国号为宋。宋王朝建立后,刘义康被封为彭城王,赐给食邑3000户,拜右将军。
刘裕称帝不到三年去世,太子刘义符继位,遗诏谢晦、傅亮、徐羡之、檀道济等为顾命大臣,共同辅政。义符狎昵群小,不学无术,继位后整日游嬉无度,不理朝政,毫无帝王风范,他有时甚至命人在宫中预备下酒肉百货,自己和随从们分别扮成商贩和市民,讨价还价,吆喝叫卖,引以为乐。几位顾命大臣见义符无德无才,大为失望,便密谋策划废立。废掉义符,按规定依次当立者应为刘裕次子庐陵王义真。但几位顾命大臣认为义真“轻动多过”,也“不堪为君”,于是先通过义符将义真废为庶人,剥夺了其继承帝位的资格,然后于景平元年(424)发动宫廷政变,杀掉义符,另立刘裕第三子、宜都王义隆为帝,改元元嘉,这就是宋文帝。文帝和义康是比肩兄弟,启幼多病,身体羸弱,但知书识礼,胸有城府。他继位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对几位顾命大臣敬重有加,暗中却在积极策划,想从他们手中夺回军政大权。在文帝看来,自己兄弟几人中,义符、义真才能平庸,且不是被杀就是已废,几个小弟少不经事,只有彭城王义康才能超群,堪当大任,且与自己关系亲密,因而格外推重。在其即位之初,即为义康增邑2000户,进号骠骑将军,并加封散骑常侍,使开府仪同三司。随后又改授都督荆、湘、雍、梁、益、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兼荆州刺史,给班剑30人,持节常侍,将军如故,一时气势显赫,权充半国。文帝想借助义康声势来与几位顾命大臣抗衡。等一切准备就绪,文帝于元嘉三年对几位顾命大臣猝然发动攻击,捕杀了傅亮、徐羡之和谢晦等人,终于为自己夺回了朝政大权。
除掉几位顾命大臣后,文帝为了加强皇室对中央政府的控制,于元嘉六年(429)调义康入京,出任司徒、侍中、录尚书事,同时兼领平北将军、都督场、兖、南徐三州诸军事,一时权倾朝野,朝臣无不为之侧目,但义康本人却仍不以此为满足。当时,王弘以司徒、侍中衔辅政,其族弟王昙首也官居侍中。宋文帝对二人都非常信任,可说是言听计从。刘义康对此深为不满,认为二人妨害了自己的权力。王弘兄弟见状,都非常知趣,遇事总是尽力谦让。不久,王弘借口自己体弱多病,提出辞呈。王昙首也申请出任吴郡太守,想借此避免与义康发生矛盾,但宋文帝没有批准。义康很是恼恨,对人说: “王公(指王弘)久病不起,难道能躺在床上治理国家吗?”王昙首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便劝王弘将自己所属文武官员减半让给刘义康,文帝答应可让2000人,义康这才喜形于色。元嘉九年(432),王弘进位太保不足一月便离世,随后不久,王华、王昙首等重臣元老也相继病终,刘义康因而得以总揽朝权。义康精力充沛,又生性喜爱行政事务,平日阅读公文、审核诉讼无不办理得精密妥善。他又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所见所闻能终身不忘,常常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中故意提起自己在某年、某月、某日接见了某某人,讲了些什么话,来炫耀自己聪明过人。
文帝整年体弱多病,害有虚劳症,平时一劳顿过度,就感到心中裂痛,几次生命垂危,义康每次都亲自在身边服侍,精心照料,药物、食品不是亲自尝过就绝不让文帝服用,有时一连几天通宵不寐守护在床边,文帝深受感动,内外大事便都放手让他去干,对他所提建议无不采纳,都督、刺史以下官职文帝也授权由其随意选用,至于赦免和诛杀这类大事,有时义康也以录尚书事身分裁决。每天早晨,义康府门前都停着数百辆车子,全是来找他办事的,义康都亲自一一接待,从不感到疲倦,一时间远近倾服,朝野逢迎,义康权势达到了炙手可热的地步。
二
刘义康过去任豫州刺吏时,长史刘湛曾辅助他办理军政大事。刘湛以执法刚严闻名,有贪污一百钱以上的官吏就要被砍头,因此官吏都很惧怕他。刘湛为人不贪钱财,却有着极强的权力欲,而且自视甚高,常自比管仲、诸葛亮,一心想担任治理国家的要职。文帝曾对人说起过刘湛有经国之才,这话传到他耳中,更是变得妄自尊大。刘湛见义康权势日隆,便格外巴结、谄媚,和刘义康的亲信结成朋党,排斥异己。义康也念及旧情,将他引为心腹,凡事言听计从。
刘义康专擅朝政后,总感到司空、江州刺史、永修公檀道济对自己是个大的威胁。檀道济是当时仅存的北府名将,打起仗来一贯身先士卒,勇猛顽强,所向披靡。当年刘裕北伐长安,檀道济是先锋之一,曾一口气拿下洛阳,先声夺人,后来又随刘裕灭南燕、后秦,在元嘉初年又大败谢晦,为文帝收回朝政大权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身经百战,威名远扬,累功进位为司空。坐镇寿阳(今安徽寿县)。寿阳是刘宋和北魏交界的军事重镇。从此北魏不敢发兵南侵,边境相安无事。檀道济的左右心腹也大都久经战阵、屡建功勋,特别是其参军薛彤和高进之,浑身是胆,奋战杀敌如入无人之境,时人把二人看作是檀道济的关羽和张飞。檀道济的八个儿子也都个个才气横溢,其中五个列职朝廷,三个留在行营。一家显赫无比。俗话说: 功高震主,树大招风。刘义康主持朝政后对檀道济一直颇为忌惮,当时,有人到处散布流言说: “瞧那檀道济,岂知他就不是当年的司马懿?”人们知道,正是司马懿把持了曹魏的军政大权,其后他的子孙以晋代魏,做了皇帝。这些话传到刘义康耳中,更使他心神不宁,难以去怀,檀道济的存在简直成了他的一大心病。这一切当然都瞒不过刘湛。
元嘉十三年(436),文帝重病缠身,久治不愈,暂由刘义康全权摄政,刘湛见时机来到,便私下劝义康道: “皇帝一旦晏驾,就再没有人能制服檀道济了! ”劝义康趁皇帝病重之际除掉檀道济,免留后患。义康答道: “你说的极是,不过,檀道济重兵在握,如何除掉他呢?”刘湛说: “我看不如趁现在皇帝病重,召他进京,等皇帝一有不测,便就地将他杀掉。”义康点头称善,在向生命垂危的文帝请示后,便飞诏召檀道济入朝。
檀道济接到诏令,即准备动身。其夫人向氏噙着眼泪说:“震世功名,必遭人忌。现在边境无事,突然被召,只怕凶多吉少。”檀道济虽然心中不安,但仍从命。檀道济到京后,停留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皇帝病情渐渐有所好转,心情也比较愉快,便下令让檀道济还镇寿阳。从建康到寿阳必须得走一段水路,檀道济领左右随从下了泊在秦淮渚的官船,正待起程,突然又传来圣旨,要檀道济回宫,说是要为他饯行。檀道济一边往回走,一边心中直嘀咕: “要饯行,在下令让我还镇时就该通知,怎么到现在才来邀请呢?”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果然,等着他的不是什么美酒佳肴,而是杀气腾腾的禁卫用兵,二话没说便将他拿下。随后诏书下达,大意是说: “檀道济蒙受皇恩,宠优无比,却暗中猜疑,欺下罔上。谢灵运久怀异志,檀道济却和他朋比为奸。同时又用小恩小惠罗致亡命之徒,趁我生病,图谋不轨。现将其收付廷尉,依法正典。只杀元恶,余无所问。”原来檀道济刚辞行不久,文帝病情又突然恶化,刘义康和刘湛便乘机假传圣旨,决意杀掉他。
檀道济在狱中听完诏书,气得七窍生烟,两眼如炬。他把头巾扯下猛地掼在地上,喊道: “这是你们在毁坏自己的万里长城!”“万里长城”一词此后被引申为国家坚强有力的保卫者。虽然诏书上明白写着“余无所问”,但这只是给人看的,为了免留后患,刘义康决定斩草除根。他先是下令将檀道济在京的五个儿子同檀道济一起收斩,随后又派建武将军茅亨和尚书库部郎顾仲文领兵至寿阳,将檀道济的其余三个儿子以及参军高进之等人捕杀。北魏听说檀道济被杀,高兴得手舞足蹈,说: “檀道济一死,东吴(指刘宋)那些竖子就没有值得我们忌惮的了。”从此,又开始不断派兵骚挠边境,直至十多年后大举入侵,大有饮马长江之势。
刘湛和殷景仁本是知己好友。当年,王弘、王昙首等人相继去世,领军将军殷景仁因时贤零落,特意向文帝建议征召刘湛入朝参政。不久,殷景仁升任尚书仆射,刘湛代任领军将军。刘湛才到建康还很感激殷景仁的引荐,但几个月过去就昂首天外。刘湛认为,殷景仁并不比自己高明,却身居高位,因而心怀不满,暗中忌恨殷景仁。他想借刘义康宰相之力在文帝面前为自己说话,以使皇帝贬黜殷景仁,转而重用自己,但文帝不听义康劝说,反而于元嘉十二年(435)将殷景仁升为中书令、中护军,更加重用。这样一来,更使刘湛愤愤不平,便和刘义康共进谗言,在文帝面前诋毁殷景仁,但文帝始终不信,待殷景仁反而更加亲密。殷景仁知道刘湛在挖自己的墙角非常伤心,叹息道: “当初是我引荐他入朝的,想不到现在他却像疯狗一样来咬我。”殷景仁身体不好,于是再三托病请辞,文帝坚持不答应,只准他在家养病。刘湛和刘义康的亲信又密谋收买杀手; 扮作强盗刺杀殷景仁,尚未进行,有人密报了文帝,文帝立即把护军府迁到了西掖门外,使其邻近宫禁。由于宫禁附近戒备森严,刘湛的阴谋才未得逞。
刘义康的僚属和刘湛等人私下相互约束,没有人敢到殷景仁家中去,独有刘义康府中主簿刘敬文的父亲刘成,不明玄妙,曾到殷景仁处去申请郡守一职,刘敬文获悉后赶忙跑到刘湛处长跪请罪,呜咽道: “老父年老糊涂,竟向殷铁(景仁小名)那家伙求官,都是我昏庸疏浅,辜负了您的栽培之恩,全家诚惶诚恐。无地自容。”刘湛正色说: “父子至亲,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下不为例。”刘敬文这才如释重负,放下心来。当时满朝文武都慑于刘义康权势,不敢和殷景仁交往。只有司马庾冰之可以同时交游殷、刘两方。和两边关系都很融洽,而暗中则忠于文帝,文帝正是通过他和殷景仁密切往来,互通信息,刘义康和刘湛对此都全然不觉。
三
刘义康权势遮天,刘湛等一帮人竭力巴结推崇,文帝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当初,刘湛刚从外地入朝参政,文帝对他十分优待。刘湛对安邦治国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对前代历史掌故更是如数家珍。他谈论起来,常使听者沉迷,忘记疲劳。他每次进宫后,车夫便解开马匹休息,其他侍从和仪仗队伍也都四下散去游玩,因为他们知道,不到天黑,文帝是不会让他出来的。后来,刘湛一意谄奉刘义康,每每煽动义康恣意妄为,对皇帝不再有人臣的礼仪,使文帝对他渐生恶感。文帝私下对亲信说: “过去刘班(刘湛小字班度)初从西方来京,我与他交谈常看日头早晚,唯恐他离去; 现在我与他交谈也常看日头早晚,却是苦恼他不早点离去。”
刘义康本人对文帝尚无异心。可是,他虽聪明干练,却没有读过多少书,不识大体,自以为与皇帝是骨肉至亲就不必再拘泥于君臣大义,威风张扬,不知自忌。他利用职务之便把朝中凡是有魄力、有才识的官员都尽数拉到自己府中,而把自己府中碌碌无为或忤逆自己意志的任为朝官,府中私设僮仆6000多人,从未向朝廷有关部门打个招呼。当时,四方向朝廷贡献的物品,都是挑上品送入相王府,把劣品送进宫中。有一次,文帝想吃柑,仆人呈上一盘,只见个个皮色暗皱,个头很小,文帝挑子一个吃到嘴里酸涩异常,连连吐出,叹息道:“今年的柑桔成色太差了。”义康正在旁,回答说: “不对吧,今年的柑也有很好的呢!”他命人到自己府上取来一筐,只见个个色泽鲜艳,每个都比宫中的大三寸多。文帝嘴里吃着可口的柑,心中却很不快活。殷景仁秘密向文帝进言说: “相王威权过重,不是国家之福,应该稍加裁抑。”文帝虽未有所表示,心中却深以为然。
元嘉十七年(440),文帝因袁皇后去世,哀悔成疾,一连几个月卧床不起。当时,刘义康的左长史刘斌是刘湛的同族;大将军从事中郎王履是王谧的孙子,他们和主簿刘敬文、祭酒孔胤秀都以阴险谄媚得到刘义康宠信。这帮人见文帝病重,就四下散布流言说: “皇上一旦晏驾,应该立年长的君主,不宜立幼君。”当时,皇太子才十几岁,而刘义康已32岁。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故意制造舆论让刘义康继帝位。文帝一度病危,命刘义康负责起草顾命诏书。刘义康回到府中,痛哭流涕地告诉刘湛和殷景仁,刘湛说: “治理国家,不胜艰难,不是年幼的君主所能胜任的。”刘义康和殷景仁听了都没有答腔。孔胤秀等人又擅自前往尚书议曹处,索要当年晋成帝去世,改立其弟晋康帝的法令规章,开始为刘义康继承帝位作准备,而刘义康本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不久,文帝病情渐渐好转,风闻这些事情不禁怒火中烧,以此对义康渐生恶感,猜忌日深。
一天,刘义康来见文帝,提出刘斌家贫,想安排他到比较富庶的丹阳作府尹,文帝一听,认为义康是有意安排自己的亲信去政治军事重镇,以加强自己的力量,不等义康把话说完,便接口说: “任为吴郡太守。”后来会稽太守羊玄保请求调回京师,刘义康又打算让刘斌接替他。于是先向文帝试探问:“羊玄保请求回任京师,不知陛下想让谁去接任?”文帝当时尚未确定人选,仓促之间回答说: “我已任用了王鸿。”文帝自从病好后就再也没有到刘义康的相府去过。这些情况清楚表明刘义康已开始遭到疑忌和疏远,但他仍依恋权势,不肯激流勇退,元嘉十七年(440)五月,刘湛的母亲去世,按照当时礼制要离职回家守丧。他看出形势不妙,对亲信说: “今年一定会失败! 若我在朝中,还可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苟延时日,现在人走茶凉,人情事理都已到了尽头,再无什么希望了,末日的来临不会太久了!”刘义康党徒都惶惶如丧家之犬。
果然不出刘湛所料,在这年十月,文帝密谋妥当后,突然对刘义康一伙采取了行动。文帝先敕召刘义康入宫奏对,将他安排在中书省住宿,当天夜间,文帝亲临华林园延贤堂召见殷景仁。殷景仁由于受到刘义康、刘湛排挤,已连续五年“养病”在家,但仍暗中与皇上密信往来,朝中大事无所不闻,由于行踪十分隐密,很少有人知道。这天,他早早起床,让人拂拭好朝服,穿戴整齐,家人都不解其意。晚上谕旨传来召见,殷景仁因脚有病,让人用肩舆把自己抬进宫中,文帝让他全权负责诛讨刘湛党羽。殷景仁传令殿中将军沈庆之,率禁卫军迅速将刘湛逮捕,交给廷尉就地处决,同时斩杀了刘湛的三个儿子及党羽刘斌、孔胤秀、刘敬文等人。等一切处置完毕,文帝派人向刘义康宣读谕旨,通告了刘湛等人的罪状。刘义康默默地听着,一字一句就像铁锤重重敲打在自己头上,脑袋不住地嗡嗡作响。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上表提出辞职,文帝下诏命刘义康为江州刺史、侍中、大将军等职,出京镇守豫章(今江西南昌),资俸从优,其左右亲信僚属有愿追随的都准许同往,另派征虏司马萧斌任刘义康咨议参军、领豫章太守,龙骧将军萧承之带兵驻守豫章,监督义康。
彭城王刘义康在中书省被软禁十多天后,晋见皇上并辞行。文帝见到他,悲伤痛哭,没有一句话。义康来到码头,尽眼望去,水天苍茫,抚今思昔,不禁万分惆怅。当初,吴兴太守谢述,多年辅佐刘义康,屡屡规劝,不幸早死,刘义康即将南下豫章,叹息说: “当初只有谢述劝我激流勇退,刘班却劝我不断进取,如今刘班活着,谢述却早死了,我身败名裂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文帝也对人说: “谢述如果还活着,义康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骁骑将军徐湛之是会稽长公主之子,平常和义康关系极为密切,引起文帝嫉恨。义康被罢,他也遭捕,论罪当斩。会稽长公主在刘裕子女中年岁最长,又是臧皇后所生,一向受到文帝礼遇,皇室事务不论大小,一定要征求她的意见后才决定。会稽长公主闻知儿子被捕,又惊又急,不经通报便跌跌撞撞地冲进宫来,一面号哭,一面把一个锦囊包裹扔到文帝脚下,文帝打开一看,是几件补丁叠补丁的粗布衣裳。公主边哭边诉说道: “你们家本来出身贫贱,这是我母亲为你父亲做的衣服,现在刚能吃上一顿饱饭就要杀我的儿子吗?”原来这几件破衣服是刘裕未发迹前靠砍芦苇为生时,长公主的生母臧皇后亲手为他缝制的。刘裕称帝后,将这几件衣服交给长公主说: “后世若有骄奢不法者,就拿给他看。”文帝睹物思情,下令赦免了外甥徐湛之,并特别提升为中护军兼丹阳尹。
刘义康抵达豫章后,上书辞去了江州刺史职务,元嘉十八年(441),宋文帝任命他为江、交、广三州诸军事。当时,义康被贬,很多人为他鸣不平。这年,前龙骧将军扶令育前往皇宫,呈上奏章说: “当年袁盎劝阻汉文帝说: ‘淮南王刘长如果在路上遇到风霜而死,陛下就有杀弟的罪名。’汉文帝没有接受,后来果然后悔。彭城王义康是先帝钟爱的儿子,陛下的骨肉兄弟,一时糊涂犯了错误,陛下可以严肃指正,怎么可以相信未加证实的嫌疑,一夜之间被罢官黜爵,贬谪到南方边陲。”劝文帝召回义康。表上后,文帝大怒,下令将他逮捕,投入建康监狱,命他自杀。此后无人再敢为义康说情。不知不觉,又过了很长时间。一次,文帝来到会稽长公主家会宴,席间,丝竹声声,舞女翩翩,姐弟俩相叙甚欢,气氛十分和悦。突然,长公主离席起身,对着文帝长跪在地,泪流满面,悲不自胜。文帝不解其意,深感惊异,赶忙离席将长公主扶起,追间缘由。长公主提着义康的小字说: “车子晚年,一定不能为陛下所容,我现在特地为他请命。”说完恸哭失声。文帝听后,鼻子也酸了起来,他眼含泪水,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蒋山说: “大姐不必为此顾虑,我若违背了今天的誓言就对不起初宁陵(指蒋山上的刘裕墓)。”长公主这才破涕为欢。文帝当即又将姐弟俩没喝完的酒封好,在封盖上书写: “会稽姐饮宴忆弟,所余酒今封送”,让人送给义康。会稽长公主于元嘉二十一年(444)病终,她在世的日子里,义康一直平安无事。
元嘉二十二年(445),太子府詹事范晔、大将军府史仲承祖以及义康的记室参军谢综会同道人法略、尼姑法静等人密谋,准备以“清君侧”之名起事,拥戴刘义康称帝,但事败被杀。有关部门奏请剥夺彭城王刘义康的爵位,将他交付廷尉治罪。文帝虽然知道刘义康并未参与其事,还是借机下令将刘义康及其子女全部贬为平民,从宗室中除名,并将他们迁往安成郡(今江西安福东南),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领兵看守。刘义康在安城,用看书来消磨时光,当他看到西汉的淮南厉王刘长的事情时,丢下书感叹说: “原来自古就有这样的事,我却一点也不知道,看来我获罪也是应该的了。”
元嘉二十四年(447),胡诞世、袁恽等人在豫章发动兵变,杀死太守桓隆、南昌令诸葛智等人,占据了豫章郡,准备拥刘义康称帝,但很快被檀和之镇压下去。事情发生后,江夏王刘义恭、太子刘劭等人奏称,义康经常发表不满言论。影响百姓视听,并使一些对现实不满的人产生了野心,建议文帝将刘义康发配广州(今广东番禺),文帝同意,并事先派使臣通知了义康。义康悲愤难忍,答复使臣说: “人的一生最终会死的,我岂能贪生怕死! 要是我注定要成为动乱的因由,即使把我放逐到再远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我请求死在这里,不愿受到再次被贬谪的奇耻大辱。”文帝这才作罢。元嘉二十八年(451),北魏大举南侵,一度攻占瓜步(今江苏扬州),刘宋举国震动。文帝担心心怀不轨之徒再次乘机拥戴义康叛乱,便派遣中书舍人严龙前往义康住处,命刘义康服毒自杀。刘义康拒绝服药,说: “佛教不允许人自杀,你们就随便用其他办法处置吧。”严龙就让人用被子捂住义康的头,将他活活闷死了。义康时年43岁,以侯礼埋葬在流放地安成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