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隆深知天象莫测,君臣惧畏,凭借其丰富的知识,借题发挥,隐夺君意。其论堂堂正正,使人有凛然不可犯之感,即使贵如天子,在此宏论面前,也只有洗耳恭听。我们从高堂隆的一系论奏中,可以体察其睿智、其韬略。
高堂隆被提升为侍中,还兼太史令之职。崇华殿发生火灾,曹叡下诏问高堂隆:“这是什么灾祸?在礼法方面,有求福除灾的方法吗?”
高堂隆回答说:“灾变的发生,都是上天用来显示教诫的方法,只有遵循礼法修养道德,可以战胜它。《易传》说: ‘上面不俭约,下面不节制,灾火就会烧毁他们的房屋。’ 又说: ‘国君高筑他的楼台,天火就会造成灾害。’这样,国君如果只知修饰宫室,不知道老百姓财物空竭,因此上天用旱灾感应它,火就从高殿发生。上天降下戒鉴,特意谴责告诫陛下;陛下应该重视人道,来回答天意。过去,太戊遇上桑谷在朝廷生长,武丁时有野鸡登上鼎耳鸣叫,他们都听说灾变,恐惧不安,兢兢业业地修养品德,三年之后,远方的少数民族都来朝贡,因此号称中宗、高宗。这就是前代的明鉴。今考查过去的占卜,火灾的发生,都是因为修建台榭宫室产生的告诫。然而现在扩建宫室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宫女太多。应该精选留下那些善良美好的宫女,按周朝的制度,省去那些多余的宫女。这也就是祖己教训高宗,高宗能享受长远美号的原因。”曹叡又下诏问高堂隆: “我听说汉武帝的时候,柏梁台发生火灾,却大建宫殿来制服它,那是什么道理?”高堂隆回答说:“臣听说西都柏梁台发生火灾后,越巫提供制服的方法,营建建章宫,来镇住火灾造成的灾祸; 这只是越巫的作法,并不是圣贤的英明训导。《五行志》说:‘柏梁发生火灾,以后就发生了江充诬蔑卫太子巫蛊汉武帝以至卫太子自杀的事情。’ 按《五行志》的说法,越巫建议修建建章宫并没制服什么灾祸。孔子说:‘灾害是儆戒人事、报应人的行为的,由阴阳灾害之气相互感应,来告诫国君的。’因此圣明的君主看到灾害就责备自己,退下来修养品德,以便消除灾祸,恢复正常,现在应该解散民工。宫室的规格,务必遵守节俭的原则,在里边足够避风雨,对外面足够讲礼仪就行了。清除打扫发生火灾的地方,不敢在这里再建造宫殿,萐莆、嘉禾等吉祥之物一定会在这里生长出来,以报答陛下诚信恭敬上天的品德。怎么能使人民疲弊不堪,耗尽人民的财力呢! 这实在不是导致吉祥,招抚远方的措施。”
曹叡于是恢复崇华殿,当时郡国奏称有九条龙出现,因此改名为九龙殿。
陵霄阙开始修建,有鸟鹊在上面做窝,曹叡向高堂隆询问这件事,高堂隆回答说:“《诗经》上说: ‘鸟鹊筑好了窝,鸠居住在里边。’ 现兴建宫室,修起陵霄阙,而鸟鹊在上面做窝,这是宫室没有建成而自己不能居住的象征。上天的意思好像说,宫室没有建成,将有别姓的人来控制它,这是上天的告诫。天道无亲,只帮助善良有德之人,对此不能不严加提防,不能不仔细思考。夏、商之未的君王虽然继承了前朝的旧制,但是不敬奉上天的明确告诫,只听从谗言和奉承话,废除德政,满足私欲,因此他们灭亡得很快。太戊、武丁,看到灾祸就恐惧担忧,敬奉上天的警戒,因此他们一下子就兴旺起来。现在如果停止各种劳役,节俭开支以使用度充足,重视推行德政,行动遵循帝王应该遵从的准则,铲除对普天下人民有害的事情,兴建对人民有利的事业,那么三王可以有第四个,五帝可以有第六个,难道只有殷商的祖先可以转祸为福吗? 臣作为朝廷的心腹之臣,如果可以为陛下增添幸福,安邦定国,臣即使粉身碎骨、家族破灭,也好像是我的出生之年。怎么会害怕蒙受违逆圣上的罪名,而使陛下不能听到最应该听到的话呢?”
于是曹叡改变了脸色,有所惊惧。
这年,在天空中出现彗星。高堂隆上疏说:“凡是帝王迁都建邑,都要先确定天神、地神、土神、谷神的神位,恭敬地奉祀他们。将要营建宫室,就首先修好祖宗庙堂,然后修建府库马厩,最后才建造居住的房舍。现在圆丘、方泽、南北郊祭、明堂、土神、谷神的神位都没有定下,宗庙的祭祀制度又没有按照礼法,却大肆和修饰居住的宫室,人民都流离失所。外边的人都说宫人的用度,与国家的军费开支差不多相等。人民经受不住这样的政令,都怀有埋怨愤怒。《尚书》上说:‘上天的视听依从民众的视听,上天的赏罚依从臣民的赏罚’,众人唱起颂歌,上天就会用五福劝导人,人民怨怒忧叹,上天就会用六极警戒人,这说明上天的赏罚,是按照人民的言论,顺从人民的心意。因此治政要努力做到先安定人民,然后考察古代圣王的教化,量度天地的大事,从古到今,没有不是这样的。只用不加斫削的柞木建成低矮的宫室,这就是唐尧、虞舜、大禹的帝王之风流传下来的原因; 用美玉装饰楼台宫室,这就是夏桀王、商纣王触犯上天的原因。现在的宫室,确实违背了礼仪法度,又改建九龙殿,华丽的装饰超过以前。彗星闪耀,开始从房宿心宿兴起,侵犯帝星进而干犯紫微星座,这是皇天像对待儿子一样爱抚陛下,因此显示教戒的迹象,从开始到最后都针对尊位,恳志郑重,一定想让陛下觉悟,这是慈父恳切的训导,陛下应崇尚孝子敬重之礼,在天下人之先做好榜样,以便明白地显示给后代子孙,不应该忽略不理,而增加上天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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