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略家往往具有远大的目光,善于从长计议,反对急功近利。能从宏观的角度和对事物的透彻认识,削高峰成低谷,变不利为有利,营造机会,创造条件,以夺取最终胜利。在具体运用削峰平谷韬略的过程中,往往要更多地借助于君主的力量,而说服君主,又须具备一套说辩艺术,否则适得其反。于是就要使用隐夺君意的韬略,即将不便明说之理寓于其他能借题发挥、慷慨陈辞的议论中,转换角度,使对方猛然醒悟,从而达到自己的预设目的。此外,还可以巧妙地利用以往的经验与教训,利用已经见效的预测,树立自身准确判断事物的权威,在需要决断的问题上发表议论,影响对方。蒋济深明此道,常有论谏。
曹丕继魏王后,蒋济转任为相国长史。及至文帝曹丕登极即帝位以后,又让蒋济出都任东中郎将。蒋济请求留京任职,文帝赐诏答复他说:“当年汉高祖曾作歌说: ‘怎么能得到猛士为国镇四方!’现今天下还没有安宁,重要的是必须用贤良的大臣去镇守边境。如果那里将来没有什么事了,我就调您回来。那也不算晚呀。”蒋济不久就写了一篇《万机论》上呈,魏文帝很是喜爱。就宣他入京,作了散骑常侍。当时魏文帝有诏赐给征南将军夏侯尚说:“卿是我的心腹重将,所以特地让你担当我的任使之用。我对你所施的恩德,足可让你去死;我对你的惠爱,也很值得你记怀。我作威作福,既能杀死一个人,也能救活一个人。”夏侯尚把这份诏书给蒋济看了。蒋济在应宣到达京城后,魏文帝问他说:“卿路上所闻所见的当今天下的风俗教化如何?”蒋济回答说:“臣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善政,只是听见了一些亡国之音。”魏文帝愤然变色地问他这样说的原因,蒋济一一作了解答。并接着说: “像 ‘作威作福’ 这句话,是《尚书》这一经典上明确告诫了的。古话说‘天子无戏言’,这是古人就很慎重对待的。这些,唯有陛下去体察了!”于是,魏文帝的怒意稍解。立即派人去追索、取回了先前给夏侯尚的那份诏书。
曹仁逝世后,魏文帝又用蒋济再作东中郎将,代替曹仁统领众兵。文帝赐诏给蒋济说:“卿兼有文武的资质,志气与节操慷慨激昂,常常有超越江湖、吞灭吴国的壮志。故而,我授给卿将帅的重任。”不久,又征他入京作了尚书。文帝的车驾要巡幸广陵,蒋济上表说明水道难以通行,劝文帝不要来了,文帝不听从。于是,数千艘战船半道都搁浅、停滞而不能行进了。有人提议留下军兵,就地屯田。蒋济认为: 当地东侧与湖水接近,北侧紧临淮河。若到夏秋水盛的时候,吴国贼兵很容易兴师来作劫掠。故而,这处地方不能作安兵屯田之所。魏文帝听从了这番话,车驾即刻就向着归路出发了。大军退回到精湖,水势将要退尽,就把船全留下交给了蒋济。这些船,本来排列在累计总长数百里的河道中。蒋济命人又在地上开凿了四五条水道,让人推拉着把船聚到了一起。同时,他又命令人预先修筑了土坝截断湖水,把船都往后靠了靠。突然间,一下掘开拦水坝,让水把船冲入了淮河之中。魏文帝回到洛阳,对蒋济说: “对事情不可不通晓。我原先以为,您肯定会分兵一半在山阳池中烧掉战船。不料卿却把船都给弄回来了,大略与我共同到达了谯县。此外,每回得到蒋卿所上的条陈、论议,实在都很称我的心意。自今以后凡有讨贼的计谋、筹策,卿都要好好为我深思详论。”
明帝曹叡即位后,赐蒋济爵位为关内侯。不久大司马曹休率军向皖地进发。蒋济上表认为:“曹休率军深入吴虏之地,与孙权的精兵相对,然而吴将朱然等率军在上流。若他乘机袭击曹休的身后,臣看不到我军有什么有利形势。”曹休大军到达皖地后,吴国出兵安陆。蒋济又上疏说:“如今贼寇在西方佯示兵力,必然是想要合兵图谋东方的我军。现在应当紧急诏令诸军赶快前往救援。”当时正赶上曹休军已经兵败,把器械辎重全部放弃了,正在往回退。吴军想要塞断夹石口,正遇上魏国救兵赶到,所以大魏官兵才未全军覆没。事后,明帝迁蒋济为中护军。
景初年中 (公元237~239年),对外征伐、徭役不断,对内大力兴修宫殿室宇。怨男旷女很多,却年成不好,粮谷缺少。蒋济上疏说:“陛下您现在正应该是恢弘崇高前王的统绪,光大济成先帝遗业的时候。在这样的时代里,陛下实在还不能做到高枕无忧,垂拱而治。如今宇内虽然已领有十二州,至于国内人口总数,却连汉朝时的一个大郡都超不过。吴、蜀二贼尚未诛灭,军队久驻边陲,他们边耕田,边作战。女旷男怨,多年不合。宗庙宫室等各种事务,都在破土草创。天下力农采桑的人少,穿衣、吃饭的人多。当今最紧急的,只是停息对百姓的损耗,使他们不至于太凋敝。凋敝、疲惫的人民,倘若再有水旱灾年,虽聚百万之众,也不能为国家所用。凡要役使民众,必须选在农事闲暇之中,不要夺占了农时。凡想大兴土木兵革等功业的君王,应当先预料一下他的民力的多寡强弱,并提前给予温暖、休息。越王勾践抚养胎儿,用以等待他们成年时使用;燕昭王体恤病民,用以稳固人心,报仇雪耻。故而他们能用赢衰的越国吞灭雄劲的吴国,能用弱小的燕国征服强大的齐国。现今的吴、蜀二敌,你不攻击他,他就不会自己灭亡;你对他不事征讨,他就要侵犯你。当代如不能剪除他们,他们就会成为我大魏百世的孽债。以陛下圣明神武的雄才大略,应把诸如宫室修建等不急之务放一放,先专心讨伐吴、蜀二贼。臣以为,若能这样,平定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困难了。此外,沉迷于男欢女娱,会对精神的健爽有害,精神用得太过了,就会枯竭; 身形劳累太过了,就会凋敝。愿陛下大大地简选后宫的美女,把足以充任为陛下生儿育女的佳丽留下。把那些余冗闲散、年龄幼小的女子,暂且悉数分遣出宫,务在求得一个清静。”魏明帝诏说: “没有蒋护军,我就不能听到这番良言了。”
齐王曹芳即魏帝位后,调任蒋济为领军将军,进封他的爵位为昌陵亭侯,又升迁作了太尉。当初,侍中高堂隆在论议郊祀的事情时,把魏当成是帝舜的后裔,推举舜来配祀上天。蒋济认为帝舜本姓妫,其苗裔是田氏,帝舜不是曹氏的祖先。并且撰著了文章,用以诘问高堂隆。这时,曹爽专政,丁谧、邓飏等人很轻率地改易法度。当时正逢日蚀,魏帝下诏问群臣有关天变的得失祸福。蒋济上疏说:“昔年大舜辅佐帝尧治国,戒令就在于同党比周;周公为成王辅政,对成王交朋友特别谨慎;齐侯询问灾变,晏婴用布惠施恩为对;鲁君求问灾异,臧孙以缓役宽徭作答。所以,应付天变的方法,实际是进行人事努力。如今吴、蜀二贼还未消灭,将士们暴露在边陲野外已经数十年了。这数十年,男怨女旷,百姓贫苦。作为国家的法度,只有命世绝代的大才方能举纲张目,垂范后世,哪里是中下等才能的小吏们所应当轻率改易的呢?这样的改易,最终对治国也没有什么益处,适足以伤害民众而已。臣以为,宜于让文武众臣们谨依成法、各守其职,相率而求得清静平安。那么,和气与祥瑞可以被感召而降临了。”
后来,他因为随从太傅司马懿屯兵洛水浮桥诛灭曹爽等人,而被封为都乡侯,食邑七百户。蒋济上疏说:“臣误蒙圣主宠幸,忝居上司之位,然而曹爽却敢包藏祸心。这正说明,是臣未能守职尽责呀。还是太傅奋威、奇策独断,加上陛下圣裁,才显明了太傅的忠节,罪人曹爽等最后方能伏诛。这实在是社稷的洪福啊!凡封赠优宠和庆贺赏赐,必须要加在有功之人的身上。而今论计谋,臣并不是先予筹划的;论实战,则臣也不是统帅或主将。相反,因为臣忝居上司,有失制约,方使曹爽为害,下受其弊。臣位备宰司,为民众所瞻望瞩目。臣真的恐怕冒功邀赏的风气,要我这儿兴起;推让谦逊的风气,要从我这儿废绝了。”
蒋济坚决辞让封赏,魏帝就是不允许。就在那年,蒋济逝世了。朝廷赐谥号为景侯。爵位由其子蒋秀继承。蒋秀逝世后,爵位由其子蒋凯承继。咸熙年间,开创建立五等爵制,因为蒋济在前朝曾功勋显著,所以改封他的嗣孙蒋凯为下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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