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委派司马荀彧、寿张县令程昱留守鄄城,自己再次前往徐州进攻陶谦,于是沿途攻掠,直到琅邪、东海,所过之处,受到严重破坏。大军返回,又在郯县以东击败刘备的军队。陶谦震恐,打算逃回丹阳。正在这时,陈留太守张邈背叛曹操,迎接吕布入兖州,于是曹操撤军,回救兖州。
张邈年轻时,行侠仗义,袁绍、曹操都与他友善。及至袁绍当上讨伐董卓联军的盟主,待人接物态度傲慢,张邈义正词严地责备袁绍,袁绍老羞成怒,让曹操去杀张邈。曹操不肯听从,说:“张邈是亲近的朋友,即使他有不对的地方,也该宽容。如今天下尚未安定,怎能自相残杀呢?”曹操第一次进攻陶谦时,决心战死,曾命令家中妻小说:“我如果不能生还,你们就去投靠张邈。”后来曹操回来见到张邈,两人相对流下眼泪。
陈留人高柔对同乡人说:“曹操虽然目前占有兖州,但他本有兼并天下的图谋,不会安心坐守这块地盘。然而张邈倚仗陈留郡作资本,将会找机会另作打算,我想和你们一同避开战争,怎么样?”众人都认为曹操与张邈互相亲善,而高柔年纪又轻,不相信他的预言。恰好高柔的堂兄高干从河北召唤高柔,高柔带着全族人前往河北依附高干。
吕布离开袁绍去投奔张杨时,路过陈留郡,拜访张邈,临别时,一同握手盟誓。袁绍知道这一消息后,大为痛恨。张邈担心曹操终究会为袁绍谋害自己,心中不能自安。前任九江太守、陈留人边让曾经讥讽过曹操,曹操知道后,将边让及妻子儿女全部杀死。边让一向才华出众,声望很高,因此兖州地区的士大夫全都感到恐惧。陈宫性情梗直刚烈,心里也疑虑不安,就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以及张邈的弟弟张超一起策划背叛曹操。陈宫对张邈进言:“如今天下分裂,豪杰纷纷崛起,您拥有广达千里的疆土民众,又处于四方必争的冲要之地,手抚佩剑,左右顾盼,也足以成为人中豪杰。却反而受制于人,不是太鄙陋了吗!如今曹操统率大军东征,州中空虚,吕布是个壮士,能征善战,无人可比,如果暂时迎接他来,共同主持兖州事物,观察天下的形势,等待时局变化,这也是您纵横捭阖的一个时机。”张邈听从了陈宫的意见。
当时曹操派陈宫率兵留守东郡,于是陈宫就率军秘密迎接吕布来担任兖州牧。吕布到达后,张邈就派他的党羽刘翊告诉荀彧说:“吕将军来帮助曹刺史进攻陶谦,应该赶快供给他军粮。”众人感到疑惑,荀彧知道张邈将要背叛,就立即部署军队进行防守,并急速征召在濮阳的东郡太守夏侯惇。夏侯惇前来救援,吕布便占据濮阳。当时曹操把所有的军队都带去进攻陶谦,留守的兵很少,而且大部分将领和主要官吏都参预了张邈、陈宫的阴谋。夏侯惇赶到以后,当天夜里,就诛杀了几十个参预叛变阴谋的官员,情势才稳定下来。
豫州刺史郭贡率领数万人的大军来到鄄城城下,有谣言说他与吕布合谋,城中人十分恐惧。郭贡要求会见,荀彧准备出城会面,夏侯惇等劝阻他说:“你是一州的主持人,出城必定有危险,不能去。”荀彧说: “郭贡与张邈等人,并不是老交情,如今来得这样迅速,必是还未定好策略,趁他尚未定好策略时说服他,即使他不能帮助我们,也可使他保持中立。如果先疑心他,将使他在一怒之下打定主意,投到敌人那边。”郭贡看到荀彧并无恐惧之心,认为鄄城不易攻破,于是率军离去。
当时,兖州属下的郡、县大都响应吕布,只有鄄城、范县、东阿县没有动摇。吕布军中归降的人说:“陈宫准备自己率军攻取东阿,又派汜嶷攻取范县。”官民全都感到恐慌。程昱本是东阿人,荀彧对他说:“现在全州大都已背叛,只剩下了这三个城。陈宫等派大军攻城,如果我们不能紧密地团结民心,这三城必定会动摇。你在东阿人民中声望很高,应该前去进行安抚。”于是,程昱离开鄄城返回东阿,在途中经过范县,劝说范县县令靳允道:“听说吕布已将您的母亲、弟弟和妻子儿女都抓了起来,孝子的心情自然沉重。如今天下大乱,英雄纷纷崛起,其中必定有一位主宰时代命运安定天下的人,智者应该对比仔细选择。跟对主人,才能兴旺;跟错主人,就会败亡。陈宫背叛曹操,迎接吕布,而诸城全都响应,似乎能有所作为。然而据您观察,吕布是个什么样的人? 吕布为人粗暴而很少与人亲近,又刚愎无礼,不过是个勇猛的匹夫而已。陈宫等人在目前形势下与他联合,只是互相利用,不会奉吕布为主,因此,他们虽然兵多,但终究不会成事。曹操智慧谋略盖世,简直是上天特别授予他的。您一定要坚守范县,我守住东阿,则可以立田单恢复齐国那样的大功。这样,难道不比您违背忠义去跟随恶人,结果母子都被杀死要好吧?请您好好考虑!”靳允流着泪说:“我不敢有二心。”这时,汜嶷已率兵进入范县,靳允便出来会见汜嶷,用伏兵将汜嶷刺杀。回城后,部署军队坚守。
程昱又派遣一支骑兵部队,截断黄河上的仓亭津渡口,陈宫率军到河边,无法渡河。程昱来到东阿,东阿县令、颍川人枣祗已率领吏民在城墙上坚守。终于他们守住这三城等到了曹操大军的归来。曹操回来后,握着程昱的手说:“假若不是你尽力,我就无家可归了。”曹操上表推荐程昱为东平国相,驻在范县。
吕布进攻鄄城,未能攻克,就向西移驻濮阳。曹操说:“吕布一下子得到一州的地盘,却不能占据东平,切断亢父、泰山的要道,利用险要的地势来对抗我,反而回驻濮阳,我知道他没有多大作为。”于是进攻吕布。
后方不稳,前方不胜。内部不和,反强为弱。曹操攻陶谦,因张邈叛迎吕布,回师急救,功亏一篑。
曹操不因袁绍之怒而杀死张邈,张邈对曹操是感恩戴德的。只因曹操未深入做工作,终未能免去张邈的恐惧之心。最后引发叛变,使曹操经历了一场近乎走向毁灭的灾难。
高柔能从曹、张的性格、志向作为分析两人的关系,得出结论,其韬略思维的逻辑是,一切从根本利益出发,而不为暂时的外表所迷惑。
陈宫为张邈开的韬略处方并没有错,能将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批亢捣虚、结成同盟、审时度势、通权达变、壮大自我、不制于人等韬略思维熔于一炉,所以几句话就能说动张邈。
荀彧富有韬略,见识深刻,先勒兵设备,后招外援,补充力量,以防不测,并能形成中外呼应之势。
夏侯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灭谋叛分子,稳定了局面,对于非常事件采用铁腕式的处理方式,往往是保证胜利的关键。而优柔寡断,则自招灭顶之灾。
在这场紧急事变中,曹操的两个留守大臣卓具慧眼,胆大心细,建立了对曹操霸业有着不可估量的功勋。
荀彧,高瞻远瞩,指挥若定。豫州刺史郭贡率众数万,兵临城下,荀彧洞若观火,单骑赴会,以其沉静的定力,无声地说服了郭贡。荀彧之所以料事如神,在于三点,一是: 郭贡与张邈的关系,并不是早已联络的同盟,因此可以争取。二是时机,郭贡来得很快,计策没有最后决定,有改变的可能。三是有可能得到郭的支持。荀彧善于发现问题,并善于评判问题的轻重缓急。他派程昱游说范县县令靳允。所用的韬略是,攻心战,思想战,政治战,提出的口号是“深结具心,三城不动”。派遣的使节是民之所望,所抚必安。
程昱的韬略是,紧紧把握重大抉择时的导向性准则,而导向性准则中强烈的内在价值,形成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对方按照一定的方式选择,而不能别有他途,这个准则是“得主者昌,失主者亡”。从这一前提出发,分析曹操与吕布、陈宫的优劣成败,令人信服地得出曹操的明显优势。在取得共识之后,再授以方略,就事明理势如高山流水,冲泻直下。
在既定韬略的具体运用中,吕布犯了严重的错误,这就是曹操指出的,吕布不善于借用有利的地形。如何利用客观条件,如何因势利导,从而无形中增大自己的力量,这是一个韬略家成功的关键所在。能借助天时、地利,就能形成不可抗拒的态势。曹操与吕布在这一问题上的认识分野,决定了二人的成败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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