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散骑常侍庐江人王蕃，气质、风度高尚，不会看人脸色顺从其意行事，孙皓对此不高兴。散骑常侍万彧、中书丞陈声便乘机诬陷他。丁忠出使回来，孙皓大会群臣，王蕃喝醉了酒，趴伏在那里起不来。孙皓疑心他是故意装出来的，就用车子把他送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召他回来。王蕃容貌举止庄严，行止自如，孙皓勃然大怒，喝令左右在殿堂之下把他杀了，然后去登来山，让左右亲随抛掷王蕃的首级，像虎狼争抢啃咬那样，使其首级碎裂。

丁忠对孙皓说： “北方的晋国没有做好战备，我们可以袭击并夺取弋阳。”孙皓询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说：“北方新近吞并了巴、蜀，派使者来求和，这并不是向我们求援，只不过是想积蓄力量以等待时机。敌人的势力正当强大的时候，想要侥幸取胜，我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孙皓虽然不出兵了，但是却与晋国断绝了关系。陆凯是陆逊同族兄弟的儿子。

孙皓任命陆凯为左丞相，万彧为右丞相。孙皓憎恶别人注视他，群臣朝见或在一旁侍候，没有人敢抬眼看他。陆凯说：“君臣之间没有不相识的道理，如果突然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孙皓于是听凭陆凯注视他，而对别人却依然如故。

孙皓居住在武昌，扬州的百姓逆流而上提供物资，异常劳苦。再加上孙皓奢侈无度，使得国家和人民都穷困匮乏。陆凯上疏说：“如今四周边境都没有战事，应当致力于休养民力，积蓄财富，然而却愈发穷奢极欲;还没有发生灾难而百姓的精力已尽;还没有什么作为而国库的资财已经空虚，我私下为此感到忧虑。从前汉室衰微，三家鼎立，如今曹、刘失道，都被晋所占领，这是近在眼前的、十分明显的证据。我蠢笨无知，只是为陛下珍惜国家而已。武昌地势高险，土质薄，多山石，并非称王的都城，况且童谣说：‘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在武昌居。’由此看来，是可以证明人心与天意了。现在国家仅有不足一年的积蓄，百姓有离散的怨言，国家这棵大树已经渐渐露出了根木，而官吏却致力于苛刻催逼百姓，没有人体恤他们。大帝的时候，后宫的女子以及各种织工，人数不足百人，景帝以来，人数已经上千，这就使资财的耗费非常严重了。另外，您身边的臣子，大多没有什么才能，他们结成帮派相互扶持，陷害忠良，埋没贤达，这都是些损政害民的人。我希望陛下减省，停止多种劳役，免去苛刻的骚扰，清理、减少宫女，严格选拔官吏，那么就会使天喜悦而民归附，国家长久安定了。”孙皓虽然不高兴，但由于陆凯的名望大，就对他特别宽容。

永安山贼施但，乘百姓劳苦有怨言，聚集了民众数千人，劫持了孙皓庶弟、永安侯孙谦作乱。他们向北到建业，徒众有一万余人，离建业不到三十里时驻扎下来，选择吉日进城。施但派使者以孙谦的名义召丁固、诸葛靓，丁固、诸葛靓杀了使者，发兵在牛屯迎战施但。施但的兵士都没有盔甲，立时就被打败而逃散了。孙谦独自坐在车子里，被活捉了。丁固不敢杀他，把情况禀告孙皓，孙皓连同孙谦的母亲及弟弟孙俊都杀了。当初，望云气的人说：荆州有帝王之气，应当能攻破扬州。因此孙皓迁都到武昌。等到施但造反，孙皓自以为预言应验了，就派遣数百人击鼓呼叫进入建业，杀了施但的妻子儿女，说：“天子派荆州兵来打败扬州贼。”

十二月，吴主又把国都迁回建业，派皇后的父亲——卫将军录尚书事的滕牧留下来镇守武昌。朝廷中的官吏因滕牧是显贵的皇亲，都推荐他出面向孙皓谏争，因此之故，滕皇后逐渐地失去了恩宠。孙皓又让滕牧去苍梧居住，虽然没有剥夺他的爵位，实际上是把他放逐了，他在半路上由于忧郁而死去。何太后时常护佑着滕后，又加上太史说皇后不可更换，孙皓信巫术，所以滕后没有被废，日常供养在升平宫，不再进见孙皓。宫中的姬妾很多人都佩着皇后印玺，滕后却只是接受大臣们的朝贺和上奏的表疏而已。孙皓派遣宦官黄门走遍了州郡，挑选将吏家中的女子;只要是二千石大臣家里的女儿，每年都要申报姓名年龄，到了十五六岁就要进行考察、检选，没有被选中的才可以出嫁。后宫女子已有上千人，孙皓仍然不断地选新人入宫。

最高决策者以个人喜怒哀乐为政，则无不败坏。置百官以顺从为务，无异于盲人点灯、聋子听鼓。王蕃只是“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指”，却招至惨祸，吴主孙皓之容量气度，狭窄到了极点，政治的败坏，指日可待。

陆凯知兵势，认为敌势强盛之际，侥幸出战求胜，决无利益可图，力主自守不战。

孙皓荒淫无道，穷奢极欲，已绝无韬略可言。唯有陆凯建策养民丰财，接受魏、蜀失权亡国的教训，革除蠹政病民的种种弊端，拨乱反正。可惜孙皓不能接受，积重难返，终致施但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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