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伦炳,男,1921年生
调查地点: 麒麟镇西村42号
调查时间: 2005年6月20日
调查人: 费仲兴
薛伦炳
我今年85岁,属鸡,跑反时17岁。冬月初七,我和妹妹、弟弟跟了父母跑到了秦家渡,住在一位朋友家里。这位朋友是仪征人,在秦家渡帮人种田。后来,我父母和妹妹、弟弟又渡过长江到了仪征,住在那位朋友的老家,直到第二年农历二月底三月初的样子才回到秦家渡。我们村的房子大多数被鬼子烧掉了,我们没地方住,一直住在秦家渡那位朋友家,我结婚了还住在人家家里。
日本人没有到秦家渡去,那里最安全了。村上只有一个人被鬼子打死,他叫窦礼炳,当时70多岁,他从秦家渡跑出来,在我们村附近的一座山上,被鬼子一枪打死了。秦家渡后来拆迁了,村上人都搬到麒麟门去了。
刚才给你们带路的人姓苏,叫苏连才,小徐家边人,是薛万海的女婿,招过来的,薛万海没生过孩子,他带了个女儿。他没有我大,才80岁。他家有5个人在王后村被鬼子刺死了: 薛继林,薛万海的大伯;薛继福,薛万海的父亲;薛继山,薛万海的三叔;薛继心,薛万海的四叔;薛和尚,薛万海的大哥。薛和尚的名字是他奶奶起的,想让他活得长一点。他没有上过学,他的大名就没有叫出来。
还有一家,4个人在王后村被刺死,他们是: 薛伦富(父亲)、薛长生(大儿子)、薛毛头(二儿子)、薛四猴(第四胎养的)。
这9个人全是用刀捅死的,在王后村的学校里,血流了很多。我们村上一共有16个人被鬼子打死,人数最多。电视里说有人在调查被日本人杀死的人,当时我就想,我们村上怎么不来调查呢?
“根子”的堂叔薛兴智,当时50岁左右,在麒麟门被鬼子开枪打死的。当时他住在乡政府那里,那儿以前是个庙,日本人有一个排住在里面。他是在跑反开始后好多天,恐怕有两三个月了,被打死的。
薛四来,兴字辈的,老四,当时40多岁,日本人刚来时把他拖差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薛兴禄,当时40多岁,冬月初七那天他躲在小徐家边(现在靶场旁边),被鬼子看到后用刺刀刺死的。
薛伦林,当时40多岁,冬月初七那天在自己家里被鬼子开枪打死的。
陈春山,当时60多岁,儿子媳妇都跑了,他没有跑,在家看门,被鬼子开枪打死的。
薛开同,当时50来岁,跑反刚开始头两天,在东流南边,山南头的北边,被鬼子开枪打死的。
苏连才的一个叔叔,小徐家边人,被鬼子用刺刀刺死的。日本人的小兵只有刺刀,当官的才有长刀。这种长刀可厉害呢,热水瓶这么粗的树,一刀下去就能砍断,公路边上的电线杆子,一刀也能砍断。这事你到徐家边去问一个叫苏洪金的人,他是苏连才的家门叔叔,今年73岁,他知道。
“顺子”,姓吴,大徐家边的,当时二十来岁,也是冬月初七被杀死的,但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被杀的。
我14岁开始学理发,17岁那年,日本人打过来,我满师了,开始给人理发。解放后分了五亩地,又要种田,又要理发,比一般人忙,祖产一点也没有,全是白手起家。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解放后盖房子就盖了五次,真不容易。大儿子今年60岁,退休了,他也是当过兵的,在大别山当过工兵,后来退伍了,在许世友开的煤矿里干活。
本业寺就在公路边上,我们小时候就没有寺庙了,我没有见过。你可以找白下场的人问问。白下场的白大洲,今年79岁了,他女儿在公路边上开小店,他的父亲白启林同鬼子夺一把刺刀,后来奔(逃)了,跑到栖霞水泥厂,他的手指全划破了。那水泥厂是德国人和丹麦人开的,后来安民了,鬼子不杀人了,我也到水泥厂看过。
尧化门那里有个大水罐,一个团的人被鬼子用机枪扫死了,在那里死的中国兵最多了。高桥门那里有个小水罐,我在外面理发时听人讲的。冬月初七打过来的时候,那些广东兵最可怜,穿的短脚裤,裤腿只到膝盖这里,下面是绑腿,那么冷的天穿那么一点点衣服。他们都是广东广西李宗仁的兵,我听他们讲是后勤供应不上,或者是有人贪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