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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历史·许长道口述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2月24日 阅读:105 评论:0

许长道,男,1928年生
调查地点:江宁区汤山街窑山北村32—2号
调查时间:2006年10月22日、11月10日
调查人:费仲兴

我今年79岁,属龙的,跑反时10岁。
跑反前,我在汤山小学念三年级。那年割稻子的时候,经常有日本侦察机过来,飞得老高的。我们用墨涂在玻璃片上,涂得稍微淡一点,用这样的玻璃片看,飞机就看得很清楚了。后来,日本飞机炸了下关,汤山这里有飞机过来,街上就拉警报,老师就不上课了。
我们许家祖籍在安徽徽县,已经过来好几代了。家谱上有班辈的,我记得是“锁达应世文,旗开谷新长,振锡成家永,朝石如志方。”我是“长”字辈的,“锡”字辈的人往后,取名就不一定按班辈来取了,随便取。以前清明节上坟扫墓,挖坟帽,冬至在祠堂里吃一顿,各户轮流做头。现在坟都迁走了,祠堂也没有了,农村里很少有人这样搞了。
跑反前,我家住在老菜场那里,就在宁杭公路北面,现在的邮局北面。当时,宁杭公路北面没有几户人家。我们家有一间楼房,两间半平房。平房里住的是房客,孙老太一家。她不姓孙,她丈夫姓孙,她们是江北人。孙老太比我父亲大。我父亲叫许兴炎,他当时50多岁,快60岁了。
后来要跑反了,大家都说,一家人要分开来跑,不能一起跑。如果全家一起跑,出了事,一家就全完了。当时我家就四口人:父母亲,哥哥许长金和我。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她们的年纪比我哥大得多。二姐嫁在汤山古泉外干,二姐夫叫陈贞赢。
我哥跑得早,他跟了姑夫、姑妈,老早就跑到了安徽桐城。我和父母在冬月初跑的,孙老太也跟着我们,一起跑到了汤山南边的红庙,就是现在的大凹,住在我表姐家,打地铺,睡堂屋,晚上铺,白天收起来。她家住的人很多,我们自己烧饭。带的米不多,吃完了就问她家要点稻谷,砻好,拿到碾坊去滑一下。碾坊就在红庙,那时村村都有的。
我母亲娘家在句容黄梅陈巷,姓陈。我表姐是她的侄女,表姐夫叫鲍振铭,他父亲叫鲍世成。日本人打来,第一天过来一只大气球,他们的前头部队到了。第二天又过来一只大气球,他们的后续部队上来了。这两只大气球过去了,大家就以为不要紧了。后来,听说家里的房子被烧掉了,我父亲和孙老太就在冬月初十回来看看。他们大概是从朱砂洞往回走的,走到如今地税局过去一点的老虎地,在西凹的一个凹子里,我父亲被日本兵开枪打死了。孙老太也挨了一枪,子弹从她左耳下边一点进去,从右耳下边一点出来,进去的孔小,出来的孔大。她流了许多血,但没有死,慢慢地跑回红庙了。鲍世成用煤油灯照着,看她的伤口。他懂点医道,用酒给她擦洗,说她真是命大,差一点就没命了。后来,她家的老二、老三和老四都跑到红庙来了,有儿媳照料,吃饭有人喂。她的耳朵听不清了,话也说不清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一直不知道父亲的下落。母亲天天出去找,到处跑,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我跟了她跑到了“寡妇营”南面的山头上,被鬼子的哨兵看到了。他端着枪,向我们冲来。我吓坏了,赶忙扑到母亲怀里。母亲拍着我说:“不怕,不怕。”幸好那日本兵没有开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鬼子。后来,我就再也不敢跟着我母亲出来了,直到平安下来了,才回来。
母亲还是天天出来找,有时是她一个人,有时跟着二姐夫,把角角落落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她天天站在红庙村外,看着父亲回汤山的路,哭了又哭(说到这里,许长道老人双眼流泪,进屋用毛巾擦拭)。过了年,还是没有找到。
后来,大概是有人去翻尸找钱,看到老虎地那里有一具尸体。别人就跑来告诉我母亲说:“有人在老虎地看到一个人,像是老兴炎。”母亲和二姐夫马上就跑去找。父亲当时是络腮胡子,他们到那里一看就认出来了。当时,把他就地埋了。过了一年多,我姐夫割(打)了一口棺材,把尸体运回来,葬在兽医站那儿的“八分地”。解放后,迁到矿山二处那里。后来,矿山二处要盖房子,又迁到了“大楼”后面的狼山上,墓前没有立碑。
平安下来后,我回到了汤山街。我家的楼房没有烧掉,两间半平房烧掉了。楼房里堆了一层又一层的稻草,是上海撤下来的国民党兵铺的,来一批就铺一层。最后堆到很厚一层。那时,他们乱得很。
父亲被日本兵打死了,我们那时的生活真是苦得不得了。种田种不起来了,就找我舅舅和姐夫来帮忙。后来,我一直没有念书。要是我父亲在,我怎么能不上学呢?我哥比我大5岁,平安下来后,他从安徽回来了。他挖树桩,卖给烧茶炉的。我用斧子砍小一点的树枝,一篮一篮地卖给人家。我还卖过油条、糍粑、烧饼、芝麻糖,维持生活。
孙老太后来成了聋子,讲话还能讲,就是说不清了。平安后,她回到汤山街,住到另一家,解放前就去世了。她的老二没有后代,老三有子女,回苏北去了。老四的老婆不能生养,带了老三的一个儿子,留在菜园队,就是东湖丽岛那地方。菜园队的人现在都搬到教堂那里了。
我的大大许兴聚,就是我父亲的哥哥,他有病,没有跑反。我们跑反回来,发现他死了,被人摔在后门口的垃圾堆上。
许振明的老婆,她妹妹在孟塘葛巷。跑反时,她带了女儿想到葛巷去。走到孟塘,女儿被日本飞机投下的炸弹炸死了,她自己的一条腿也被弹片刮伤了。她继续跑,跑到了葛巷。后来,她的一条腿粗,一条腿细,我们都喊她“老壮腿”。她活到91岁才去世。
听说韩德诚在上鲍亭的土地庙那里被日本兵远远地一枪打死了。
还有尹朝同的母亲,跑反回来,怎么也找不到她。后来,好长时间下来了,有个小孩去拨垃圾,拨到一双小脚,一拽,拽出来一条腿。后来有人认出来了。
西岗头那里,鬼子一次就打死二十几个人,只有一个人活下来。
这些事,解放后一直没有人来调查。
“寡妇营”在汤山小学南面一点,已经拆掉了。日本人刚来的时候,里面住过日本兵。后来日本兵走了,那房子没人住,有的人家里房子烧掉了,就到那里去住。那房子蛮好的。日本投降后,国民党阵亡军官的太太住在里面,所以就叫“寡妇营”。“大楼”是弹道研究所,里面有“18间”的长房子,全是水泥捣(浇)的,在里面打枪,子弹不会飞出去,现在还在。
跑反时,汤山唐家的人早就跑了,跑到龙潭北圩,唐家的人没有打死。唐、秦、许、程,都是汤山的大姓。以前,吴家也是大姓,留下了吴家场、吴家坝等小地名。可是,后来败了,吴家的人跑散了,最后只剩下母女俩,汤山没有他们的后代了。
平安下来后,我到炮校当过小工,干了一天,在南大门那里扫马粪,集中起来,抬走。那时,一进大门,有一段轨道,推歪歪车用的。小孩进炮校当小工,就让你拎那段轨道,拎得动,让你进去,拎不动,就不让进。
日本投降后,汤山商会的人叫农民出去欢迎新六军,欢迎的人从汤山街里一直排到现在地税局那里的一个坝上,每人一面小旗子,鞭炮放了好多。我见过“大楼”里的鬼子被缴枪的场面。那时,我们在那里放牛,站在远处看,全看到了。“大楼”里的鬼子不多,就一个排的样子。国民党的军官进去,卫兵拿短枪,其他士兵拿长枪。鬼子出来,翻译一讲,一喊口令,日本兵把刀一拔,一竖,再讲几句,又把刀插入刀鞘。于是,向后转,前进十来步,把步枪架起来,回到原位,站好。国民党兵把枪收到卡车上。我们全看到的,他们也不赶我们。后来,日本兵一个两个地不敢出来了,出来都空着手。后来,在龙潭的高老坟那里,搭了帐篷,日本兵在那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人说,火车一下子送不了那么多人。
汤山街上有好几个日本商人。一个是“天然温泉鬼子”,他的名字不知道。夫妻俩年纪都不小了,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女儿叫“史密江”。他儿子和小女儿不古怪,大女儿古怪。后来,他儿子参军了,当了海军。
“天然温泉鬼子”开旅店带澡堂子,他雇了一个老百姓,就是汤泉村的张贵宝。我家里养猪,要去那里打渥水(剩饭剩菜),认识他,进去玩过。张贵宝同“天然温泉鬼子”的大女儿好。
在高台坡那里开慰安所的是“喜鹊”,他在袁广智家也开过,后来搬到指挥营里去了。白天,日本人去,晚上,有中国人去,管不住的。有些中国人没有老婆,也要去的。
英山在汤山街上开了一家豆腐店,做的豆腐专门送到83医院,不卖给中国人的。他雇了两个人,一个是郭宝林,就住在我家附近,去世没几年。另一个是何开鹏的兄弟,外号“二糊炮”,早去世了。英山豆腐店的房子原来是韩德江的,位置就在现在的天延饭店那里,靠着原来的粮管所。
【11月10日补充】天然温泉浴室不是慰安所,是旅店,日本商人住的,去的人不多。“喜鹊”在袁广智家开的是慰安所,日本人一来就开了。那时,我们常去“大楼”放牛,那里有一大片荒地的。
“喜鹊”这个人并不是长得像喜鹊。日本人叫他,发音有点像“喜鹊”,是这样叫出来的。
我父亲的一枪打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听说他身上还有刀痕的,估计当时中了一枪,并没有死,鬼子又去补刺了一刀才死的。
张贵宝是老大,不是“小五子”。他有小名的,现在想不起来了。
新四军打陶庐打了两次。第一次打进去,听说得了不少武器。过了年把,第二次打,也不是从洋桥攻进去的。日本人有防备了,一个新四军被日本人打死了,死尸放在洋桥的栏杆旁,让大家看,他的衣裤、帽子都是黑颜色的,我们都去看了。后来,日本兵拎了两只脚把他拖进了指挥营。解放后,那座洋桥被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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