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礼,男,1923年生
调查地点: 汤山镇寺庄徐家边213号
调查时间: 2004年11月24日
调查人: 费仲兴
我今年82岁,属猪的。12岁开始给人放牛,15岁跑反。我是文盲,解放后上夜校学拼音,没学下去。
我家有三个人被鬼子打死,时间是腊月二十五日下午四点来钟,太阳快下山了。青林大队住了两个鬼子,天天要喝老酒,要花姑娘。有一天,一个鬼子喝醉了,被青林的人打死了。另一个没喝醉,就跑到指挥营来汇报,说那边支那兵大大的有,鬼子就跑到徐家边来报复。那天,他们把我家的房子烧了,把聚在屋里的老太太赶走,把老头和小伙子赶到村西的西峡沟,一个个都打死了。那天被打死了五个,其中有三个是我家的。周光礼,我家的爷,58岁;周炳里,我二哥,18岁;周书亚,我父亲,59岁;周书友,我叔叔,56岁;邹瑜山,50来岁。
周炳礼
我那天在汤山大楼里,被鬼子抓去的,没有在家。我父亲差五天就60岁了。我大哥也差一点被打死,他肚皮上擦破了一点皮,没打中。我叔叔家的堂兄跑到了83医院,鬼子瞄准了他,要开枪。我抓住了枪说:“他是我哥。”鬼子才没打,把他带到了“大楼”。
冬月初四那天,还没来得及吃午饭,我们就跑反了。东面打炮,机枪咯咯地响,再不跑就不行了。跑到孟塘,看到了日本人的飞机。日本人在孟塘不让我们走,把我们关在一个院子里,等飞机飞走后才让我们走。当天,我们到了孟塘西面的张家岗,在村后的小山上歇了一夜。那天霜下得很重,冻得受不了。第二天赶到龙潭,见到许多广东兵,不停地跑,有的有枪,有的没枪,穿的衣服也很少,冻得不能打了,兵败如山倒。后来,我们听到紫金山上打炮了。
我们在北圩的州子圩,住在人家家里,靠着长江边,看到日本人的兵舰一只接一只地往南京开。打了三天,南京城就打开了。日本飞机在天上撒钞票,中国人拿到钞票就不打了。第三天,长江水就红了,木板、木盆漂过来,我亲眼看到的。江上喊救命的声音,一夜不歇,谁会去救啊?我、母亲、大哥和我妹妹四个在北圩,父亲留在家里,没有跑。大哥跑到远望口帮人过冬,拿钱来买点米。多少人因为没有吃的,把女儿都卖给北圩了。
后来,我被鬼子抓到“大楼”里干了一个来月,什么活也没有干,他们是抓我去玩的。“大楼”里一共有三个班,一个班八九个人,还有两个老百姓给他们做饭。也没有烧什么,他们尽是吃罐头,冰糖随便吃。每天下午三点钟,我背着大洋瓶过来洗澡,灌温泉水给鬼子喝。鬼子想炸温泉的,他们想搞试验,看看水为什么这样烫。后来怕炸出硫磺,没敢炸。
在“大楼”里,他们把我抱上大洋马,在大操场上走,看我会不会摔下来。我抓住了缰绳,一次都没有摔下来。日本人就说我脑瓜好、精。有个班长是南朝鲜人,会说中国话,他说他是抽壮丁抓来的。他看我长得神气,就待我好,想把我带到东京去,我不肯去。腊月二十五日,我家房子烧了,三个人被打死了,这个南朝鲜人专门跑到我家来看,感到很惭愧。后来,他叫我偷偷地跑,我就从“大楼”里跑出来了。我在土桥亲戚家里躲了个把月,三月里才回来种田的。
那个南朝鲜的班长姓胡。我大哥识字,叫他把名字写下来,他写了。后来,我忘了他叫什么了。朝鲜人到中国来报仇,有坏人,也有好人。
“八月十五杀鞑子”,大家都这样说,都不晓得是哪个朝代的事。薛仁贵住寒窑,投降日本人杀中国人。日本婆子背上都背着薛仁贵,那个包包是不能去摸的,你摸了就等于摸了他们的祖宗。
鬼子在“大楼”里杀了许多汤山人。那里有一条一人来深的大沟,打死了人就往沟里推。日本人有十字徽的,三个星的,他们是专门收尸的。
后来,汤山的唐大先生告诉大家: 每个人手臂上背一个红疤疤,鬼子就不杀人了。他那时七八十岁,很有钱的。我老丈人在大凹给唐大先生看山,我在那里干了三四年。那里有个老虎洞,我没有下去过。唐大先生在大凹搞了个公司,造林,叫教育林。林子很深,跑反时都没敢进去。解放后开诉苦大会,炮校、“大楼”我都去诉过苦的。
我们村上有个张老四,他女人被鬼子抓到汤山当婊子了。是给钱的,逼得没有办法,干了一年多就不干了。后来,日本婆子来了,来了不少。哪个当官的不带老婆来呀?她们同男人一起洗澡,不分男女的,还叫中国人给她们洗。寺庄的侯才宝,跑反时在澡堂后面被鬼子打死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回家。寺庄侯国社的老子,到汤山街上去掳吃掳喝的。鬼子看到了,要他和一个外路来的大肚子女人睡觉。他不肯,鬼子就逼着他爬上去,开了一枪,把男的、女的两个都打死了。
新塘的包根,到徐家边舅舅家来玩,在孟塘安基山那里被飞机上的机枪打死了。
周光智,在村外头被鬼子打死的,尸体没找到。
周光仁,50来岁,跑反时在村上被鬼子打死的。
吕和顺,外号“大顺子”,在句容天王寺被鬼子打死的,尸体没找到。吕和顺就是杜桂珍丈夫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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