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齐，字子廙(亦作子沂、子贻)，山东单县人，生于1871年(清同治十年)，副贡出身，京师同文馆毕业。该馆成立之初，称“洋务学堂”，实际上是清末培养译员的一所学校，附属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初仅学汉语和外语，后增设天文、数理化、外国史地及各国法律等课程，又设有印刷所，译印各种书籍。周毕业后，于1896年(清光绪二十二年)作为出使美国大臣伍廷芳的随员赴美，并就近入美国学校深造。后历任驻美使馆书记官、参赞等职。1903年1月，又为驻古巴总领事兼参赞，常川驻扎代办使事。1908年，驻美公使伍廷芳奉召归国述职，由周自齐代办使事。时美国为拉拢清政府，以便与日、俄争夺东北地区的权益，决定退还部分庚子赔款并充作中国派遣留美学生的费用。为此，周自齐奉命多次与美国政府进行交涉而获得退还庚子赔款一千二百余万美元，并成立中美文化基金会，负责经管退还的赔款。后经清政府外务部及学部决定，设立“游美学务处”，委任周自齐为该处总办，综理退还庚款及留美学生事宜。清末宣统年间，周奉调归国，先在外务部任参议，旋即提升为左丞。时袁世凯为外务部大臣，对周出使美国，深通洋务，又闻其素性敦厚，有较强的办事能力，颇为赞赏。不久，周调任度支部首领而掌握该部之实权^[1]。清末，曾随载洵等视察日本海军。

民国成立之初，政治动荡，山东一省一时并立着双重政权：一是武昌起义后被革命党人推为都督的胡瑛驻节烟台;一是由清朝巡抚改名充任都督的张广建驻节济南。1912年3月，袁世凯为北京政府临时大总统后，立即任命颇得他信任的周自齐为山东都督兼民政长，遂使周跻登封疆大吏之列。1913年8月，周调任中国银行总裁。9月，出任熊希龄内阁交通总长。是即所谓“人才内阁”，亦即以进步党为中心而组成之内阁，时周自齐挂名进步党并为该党名誉理事。自此，周自齐开始进入交通系，与梁士诒、朱启钤一起成为旧交通系的三巨头。12月，陆军总长段祺瑞暂时被袁世凯派往湖北武昌取代黎元洪为鄂督，以夺黎之兵权，周一度兼陆军总长职，此举亦可看出袁对周自齐的格外垂青。

1914年2月，内阁总理熊希龄辞去兼任的财政总长一职，改由交通总长周自齐接任，致使周得机插足于财、交两界，一时成为北京政坛红得发紫的人物。不久，熊希龄辞职，改由时任外交总长的孙宝琦兼代国务总理，周自齐仍留任财政总长。5月，袁世凯下令废国务院和国务总理，改设政事堂和国务卿，隶属于总统府，秉承总统旨意处理政务，派徐世昌为首任国务卿，财政总长周自齐等与袁世凯关系密切、被视为清一色之嫡系，均蝉联未动。

1915年3月，周署理农商总长，4月张謇奉准辞农商总长后，周正式接任。是年底，日本国筹备大正天皇加冕典礼，袁世凯初派驻日公使陆宗舆为中华民国全权代表前往祝贺，但日本政府嫌陆的官位低而深表不满，时袁正在僭位称帝之际，为求得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乃于1916年1月，委派周自齐为特使赴日疏通，并向天皇赠送大勋章，以示祝贺。开始，日本对周特使之行亦很重视，准备以亲王之礼予以隆重接待，后报纸揭载，谓是行必有诡谋，军界则有电阻其行者。濒行，日使告外交部，谓日本宫廷不允接待，致使周自齐赴日之举未能成行。但值得一提的是，袁为显示特使地位之重要，以博得日本之欢心和支持，特把已封为中卿的周自齐升授为上卿衔，与已公布的文官官秩令仅封徐世昌一人为上卿的地位相埒。

袁世凯帝制自为之时，政事堂会同各部设立大典筹备处，以朱启钤为处长。周自齐等一些亲信为处员，为袁称帝进行大肆活动。周自齐为使袁早日登基，办理国民事务局尤为卖力。然而，袁只做了八十三天皇帝，便在全国上下的反对和声讨之中，于1916年3月被迫取消帝制。但袁仍把住权力不放，企图以总统地位来收拾残局。时任财政总长的孙宝琦痛感财政蹶竭，筹款力不从心，一再请辞。5月，袁只好改派周自齐署理财政总长，同时兼任盐务署督办。周上任伊始，便伙同梁士诒等交通系要人，下令中、交两行停止兑现货币，搜刮老百姓钱财，并以湖南矿产做抵押，向美国波士顿银行借款。后因遭到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和四国银行团的干涉，致使借款的打算搁浅。6月6日，袁世凯在内外交困之下病情加剧死去。

袁死后，副总统黎元洪继任总统，并于同年7月14日下令惩办帝制祸首，时南方向北京政府提出了惩办帝制祸首的名单，即除筹安会“六君子”外，加上周自齐、梁士诒等七人，共十三人，人称“十三太保”。最后决定将时称“帝制八凶”的周自齐、杨度、孙毓筠、梁士诒、朱启钤、夏寿田、顾鳌、薛大可等八人通缉拿办，周随即亡命日本。1917年7月，张勋复辟乱平，黎元洪引咎辞职。8月，冯国璋以副总统入京代行大总统职权，其时周自齐返国居津。不久时任国务总理的段祺瑞采纳研究系的建议，召集临时参议院以改造国会，对黎元洪在张勋复辟前解散的旧国会不予恢复，并采用武力征南政策。对此，孙中山发起护法运动，南下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于是形成南北相持局面。此时，旧交通系之梁士诒、朱启钤、周自齐等人，见段祺瑞对南用兵屡遭失败，遂联合一些名流人士，主张调和南北，并公推徐世昌出面进行斡旋。1918年3月，冯国璋徇曹锟等人之请，以时事多艰，人才难得，将帝制祸首梁士诒、朱启钤、周自齐三人下令取消通缉。随后，周又重新活跃在北京政坛。

同年9月，徐世昌被皖系操纵的安福国会选举为大总统，而与徐接近的旧交通系梁士诒、朱启钤、周自齐等人便遵照徐的指令在安福国会中大肆进行活动，并为了政治上的需要，联合非安福系的国会议员以对抗把持国会的安福系，进而抵制选举曹锟为副总统。10月，徐世昌正式就任总统职，同时主张南北议和。其时，周自齐伙同熊希龄、张謇、蔡元培、王宠惠等社会贤达及各派系要人联名通电发起和平期成会，以声援全国人民和各方面人士渴望结束内战促成南北和平统一的愿望。11月初，该会在京宣告成立，一时和平声浪高涨。12月，中国派代表团出席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巴黎召开的和平会议，徐世昌接受梁启超及林长民的建议，在总统府内设立外交委员会，汪大燮为该会委员长，周自齐等人为委员，该会实际上是总统的外交问题决策中心。

1919年9月，靳云鹏继龚心湛之后兼代国务总理，靳氏为便利向美国借款，初拟提名周自齐为财政部长，后因安福系强烈不满，而使周屈就币制局总裁。1920年8月，靳云鹏第二次组阁，周自齐任财政总长并兼任盐务署和币制局督办。时在直皖战争之后，皖系既败，靳以张作霖、曹锟推荐并联络奉、直两系而为内阁总理，故周旋两系之间，唯恐失欢。直系吴佩孚以战胜余威，向中央政府索款，并截留京汉、津浦路款。周自齐上任伊始，中央财政竭蹶，无以复加，而向新银行团借款的计划又未能奏效，于是周自齐与时任交通总长的叶恭绰及国内公债局局长梁士诒研究，以为欲救靳阁危机，非令财政即有办法不可，眼下外债之路既绝，增税亦复不宜，惟有发行内债一策可解燃眉之急。然近年来因滥发内债而失信用，且矛盾错综复杂，债权债务双方皆以为苦，非先将以往所发内债加以整理，使信用得以恢复，势不能再事发行，周自齐等因费数月之经营，拟出整理计划，后阁员中有谗于靳氏，谓周、叶所为，实欲将所有财源均用之于整理内债，令内阁穷困以至于倒。于是，靳云鹏决心去掉周、叶以自保，后采用内阁总辞职办法，重新组阁，使周、叶均不继任，此事方告解决。

1921年11月，中国派代表团参加华盛顿会议(亦称太平洋会议)，时周自齐被徐世昌任命为中国代表团的高级顾问，随团赴美。同年12月，靳云鹏在大总统徐世昌、奉系军阀张作霖以及旧交通系梁士诒、周自齐等人的反对下，内阁宣布总辞职。18日，徐世昌令外交总长颜惠庆暂时兼代国务总理，并于24日正式任命旧交通系首领梁士诒为内阁总理。但是，梁的任命遭到直系军阀的强烈反对，特别是遭到吴佩孚的猛烈攻击。1922年1月25日，梁士诒被迫请假出京，徐世昌暂时委派外交总长颜惠庆兼代国务总理。其时正值直奉战争爆发前夕，颜甚感处境艰难，一再请辞兼代阁揆职务。对此，徐遂于4月8日下令准兼代国务总理颜惠庆以及兼署教育总长齐耀珊辞职;9日，任命周自齐署理教育总长并兼署内阁总理。徐让周出任阁揆有如下考虑：首先是徐、周私交甚笃，合作愉快，不至于遇事掣肘，加之周出使美国多年，徐欲借助他熟悉美国政情，为日后向美国借款预做准备;其次是周原属旧交通系而又隶籍山东，与奉张固夙有渊源，与洛吴亦有同乡之谊，使张作霖、吴佩孚、梁士诒等军政要人俱不便出面反对，能度过内阁危机。然而，对周自齐的任命一经发表，首先提出异议的是梁士诒。梁从法理上指出：“内阁未被批准辞职以前，只能由原班阁员代理总理，周自齐并非阁员，代理总理是违法的。”^[2]对于梁士诒的指责，徐世昌自知理亏，于是便采用9日倒填8日的手法发表任命周自齐署理教育总长，以便蒙混过去。

第一次直奉战争之后，直系控制了北京政权，时大总统徐世昌虽曲意逢迎，但是直系军阀首领曹锟、吴佩孚仍指责他为非法国会选出的非法总统。徐得不到军阀的支持，自己又没有武力做后盾，黔驴技穷，终于6月2日宣布辞职，并将总统印信交付国务院保管后，匆匆离京赴津。同时，以国务总理周自齐为首的全体内阁成员，联名致电旧国会众参两院议长，告以“东海顺从民意，宣告辞职，依法交国务院摄行职务”^[3]。因内阁是非法总统任命，所以周自齐不敢用内阁的名义摄行总统职权，故特声明：“自齐等遭逢世变，权领部曹，谨举此职权奉还国会，用尊法统，暂以国民资格维持一切，听候接收。”^[4]而早在徐世昌下台之前，直系内部谁来接替徐出任总统意见不一。一部分人特别是曹锟之弟曹锐主张应立即把其兄曹锟捧上总统宝座。但曹锟的大将吴佩孚深感这样做没有法律依据，恐怕招来物议，不如先把被张勋赶下台的总统黎元洪拉出来做傀儡，让他补完法定任期，然后再由旧国会名正言顺地把曹锟选为总统。双方几经磋商并征得曹锟的首肯，便由曹、吴的代表赶赴天津与在家赋闲的下台总统黎元洪进行交涉。时黎元洪及其左右的人也暗中进行活动，并频向曹、吴示好，经过多次的讨价还价终以“法统重光”的骗局，暂时又把黎元洪捧上了大总统的宝座。6月2日徐氏既退，3日周自齐便致电黎元洪：“国事重要，首座不可虚悬，自齐等暂维现状，未便久摄，故请钧座即日莅京视事，并推恩洪(指时任交通总长的高恩洪——编者)明晨来津迎迓。”^[5]6月11日，黎元洪入京上任。同日，周自齐将大总统印捧呈黎元洪。次日，黎提出颜惠庆为国务总理，周自齐自行解职。实际上，周从1922年4月9日署理内阁总理到同年6月12日免职，在临时内阁任上只干了两个月或说六十三天，只起个看守内阁的作用，没有什么作为。卸职后，黎元洪委任周自齐为考察实业专使，同董康等人一起赴欧美各国进行考察。返国后，其妻病故，周平时慑于阃威不能涉足花丛，今脱离羁绊，在港任情纵欲遂染性病^[6]，经多方医治无效，1923年10月20日病逝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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