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琦,字杏城,安徽泗州人。生于1862年(清同治元年)。因在六兄弟中排第五,故人称杨五爷。十三岁时失去双亲,追随诸兄长读书,刻苦自励。十六岁为诸生,1882年中举人,后屡试不中,遂替人充当幕僚。后捐道员,1885年分发直隶试用。1900年初,义和团运动兴起,杨士琦上书山东巡抚袁世凯,请其痛剿义和团,引起袁世凯的注意。1901年,杨士琦与其兄杨士骧随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入京与八国联军议和,充当李鸿章与庆亲王奕劻之间的联络人。因善于逢迎,得到李鸿章和奕劻的赏识。
1901年11月李鸿章死后,杨士琦投靠袁世凯,任洋务总文案,深得袁的信任,“事罔洪纤,尽以咨商”,成为袁的智囊。1903年4月间,首席军机大臣荣禄病入膏肓,继任者为庆亲王奕劻。袁世凯为寻求新靠山,必须结纳奕劻。为此,杨士琦向袁世凯献“运动亲贵,掌握政权”[1]的方策,并亲自出马为奕劻与袁世凯牵线搭桥。奕劻一向贪财重利,杨士琦替袁世凯将一张十万两银票送到奕劻手中。而袁世凯所得到的回报则是,庆王事无巨细,包括朝廷要员的任免,都必须“讨教”袁世凯。除奕劻外,袁世凯又广结王公大臣,如他先后与端方、周馥、张人骏、吴大澂、孙宝琦等一批督抚结为儿女亲家。甚至还厚着脸皮与慈禧的一个贴身小太监马宾廷结为把兄弟,利用他刺探情报,打通关节。通过“运动权贵”,袁世凯将自己的亲信一个个安插到朝廷和外省各个重要部门,掌握了清政府的实权。在这个过程中,杨士琦功不可没。
杨士琦日日奔走于清廷权贵之门,送钱送款,表面上极尽谄媚恭维之能事。但在背地里,杨士琦却对这些只知贪贿的权贵们十分轻蔑,黄远生说:杨士琦“背后批评亲贵,则亦多语妙,谓满洲亲贵离不了一‘童’字,因私号某贝勒为童昏,某亲王为童顽,某某为童某,俪词造意,适如其人”[2]。
1901年,清政府开始推行“新政”,涉及政治体制改革、发展实业、编练新军、发展教育文化等各方面。正当袁世凯苦于经费不足而一筹莫展之时,杨士琦献策,建议将洋务派官僚、李鸿章手下红人盛宣怀所办的产业接收过来。袁世凯依计而行,解决了练兵和办实业的经费。
袁世凯保荐杨士琦以候补道,并以候补四品京堂用。1903年1月,杨士琦被派往上海任帮办电政大臣,兼轮船招商局总办。11月,任商部右参议。1904年,任商部上海高等实业学堂(原名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监督。1906年改任商部左参议,后屡在商部(1906年9月改农工商部)任职。7月,任会办电政大臣。同月,官制编制馆成立,杨任提调。9月,受袁世凯指使,与孙宝琦等提出取消军机处,设立责任内阁,但遭到铁良等人的坚决反对。
1907年8月21日,清政府派杨士琦赴南洋各国考察商务,“抚慰”华侨,实则做欺骗宣传,妄图阻断华侨与革命党人之间的联系。杨士琦到达马来亚的怡保时,当地保皇会召开大会欢迎。当杨士琦兴致勃勃地在台上演讲时,革命党人郑螺生等突然递上质问书,大意是:“我国自来多灾多难,我们侨胞在家乡无衣无食,不得已而远渡重洋。过去在国内还得不到政府的照顾,现在政府反而千里迢迢到南洋来抚慰我们,实在有点舍近就远,令人费解。”杨士琦一时无言以对,举座哗然。其秘书打圆场说:“诸位这般举动,岂不怕得罪杨大人?”听众不以为然,哄堂大笑。接着又有数人起立质问,杨士琦招架不住,匆匆结束“欢迎”大会,清廷愚弄华侨的企图没有得逞。
1907年,袁世凯、奕劻与军机大臣瞿鸿禨、邮传部尚书岑春煊之间的政争引发了“丁未政潮”。由于杨翠喜案被揭发,袁世凯、奕劻一方处于十分被动地位,不得不以退为进,载振主动请求辞职,其辞职书即为杨士琦捉刀而成。略云:“臣系出天潢,夙叨门荫,诵诗不达,乃专对而使四方;恩宠有加,遂破格而跻九列。倏因时事艰难之会,本无资劳才望可言,卒因更事之无多,遂至人言之交集。虽水落石出,圣明无不烛之私;而地厚天高,蹐踞有难安之隐。所虑因循恋栈,贻一身后顾之忧;岂惟庸懦无能,负两圣知人之哲。不可为子,不可为人。再四思维,惟有仰恳天恩,开去一切差缺,愿从此闭门思过,得长享光天化日之优容。倘他时晚盖前愆,或尚有坠露轻尘之报”[3]
正当袁世凯、奕劻一方节节败退之际,看似主动的瞿鸿禨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原来慈禧在单独召见瞿鸿禨时私下透露要罢黜奕劻之意思,这本是绝密消息,但瞿鸿禨竟将此事告其门生汪康年而泄露出去。杨士琦敏锐地抓住了瞿鸿禨的这一致命疏忽,向袁世凯献策。袁命他速写一纸弹章。杨士琦写成了一篇洋洋数千言的奏章,内中罗列了瞿鸿禨交通报馆、授意言官、阴结外援、分布党羽各条罪状,通过翰林院侍读学士恽毓鼎向瞿鸿禨提出弹劾。慈禧大怒,命孙家鼐调查,果然条条属实。瞿鸿禨当即被逐出军机,开缺回籍。在“丁未政争”中,杨士琦充分显示了聪明才干,更为奕劻、袁世凯所倚重,俨如左右手。瞿鸿禨罢职后,军机处缺得力主持人,奕劻保荐杨士琦。慈禧召见安徽籍的年迈大学士孙家鼐问:“杨士琦是安徽籍,你看此人如何?”孙家鼐对杨没有好感,便如实奏道:“此人乡评太坏,系一不讲品行的人,未便用在机枢之地。”[4]孙家鼐的一席话将杨士琦的入阁梦粉碎了。
1909年1月2日,清廷以袁世凯患足疾为名,将其罢官,命回籍养疴。袁世凯潜往天津,欲晤直隶总督杨士骧(杨士琦兄),杨怕殃及自身,拒绝会见袁世凯,并安排火车将袁送回北京。袁世凯对此痛恨不已,兼及杨士琦。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清政府被迫起用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11月26日内阁组成。组阁过程中,袁世凯并未看好杨士琦,后经徐世昌从中斡旋,杨士琦才得以入阁,任邮传部大臣。12月7日,袁世凯委派唐绍仪为全权议和代表,与南方民军谈判。杨士琦作为议和参赞,随唐绍仪前往汉口参加南北议和。1912年1月,杨士琦辞去邮传部大臣。
杨士琦不仅是袁世凯的谋士,而且是一个阴险毒辣的特务头目。刘成禺说:杨士琦“杀人用奇策。机密事,袁世凯与共之,号袁氏智囊。世人误称赵智庵秉钧为智囊,因赵字智庵,有智无囊,智而贮囊,则杨杏城耳”[5]。他配有一种毒性极大的毒药水,经常以此毒死政敌。直隶都督赵秉钧即是被杨士琦毒毙的。据赵秉钧的秘书长黄侃告诉刘成禺:“每晚必与智庵靠鸦片盘谈公事,谈倦,智庵饮人参水一杯方眠。一日喟然曰:项城帝制,是自杀也,我亦有杀身之祸。我愕然不知所云。过十余日,予与靠鸦片盘,倦归。不十分钟,急促予往,智庵已染急症,目瞪口闭,不能言语。问其家人,曰:饮人参水后,即发病,而打烟使僮,已不知去向。事后,始知以十万金贿烟童,滴毒药水于人参水中,即死。咸知杨杏城所为,无敢言者。”[6]杨士琦的伎俩在北洋派内部也引起极大的恐慌,他们害怕做赵秉钧第二。与杨士琦矛盾极深的交通系首领梁士诒曾说:“我梁某性命,不怕袁项城,倒怕杨杏城,惧其下毒药辣手也。”于是有人在梁士诒的官邸贴上门联:“红杏枝头春意闹,乌衣巷口夕阳斜。”[7]
1913年11月26日,袁记政治会议组成,杨士琦为委员。1914年1月23日,杨士琦任“高等文官甄别委员会”委员。1914年2月,熊希龄内阁垮台。孙宝琦代理总理组阁,袁世凯欲发表杨士琦为交通部总长。但交通部历来是以梁士诒为首的交通系的禁脔,而杨士琦是袁世凯幕府中的所谓皖系领袖,皖系与梁士诒为首的粤系历来面和心不和,现在杨士琦突然插足交通部,不能不引起梁士诒的强烈反应。梁士诒授意财政总长周自齐打电话给国务院秘书长陈汉第,转达梁士诒的话,说是总统让暂缓发表杨士琦的交通总长任命。由于梁士诒的坚决反对,杨士琦终于没有做上交通部总长。记者形容杨士琦是纱帽飞到头上,忽又被大风吹去[8]。
1914年5月1日,袁世凯不令撤销国务院,并在总统府内设立了政事堂,杨士琦为政事堂左丞。在确立总统制的过程中,袁世凯曾派杨士琦等拜访进步党人,说明尽管实行总统制,仍渴望与他们一起为国效力,并劝张謇留任农商总长。1915年5月8日,“二十一条”交涉时,杨士琦参加了袁世凯召开的紧急国务会议。
从1914年起,杨士琦作为帝制的鼓吹者,四处奔走。他曾游说于袁克定,力主实行帝制。而袁克定也以为其父如当上皇帝,自己日后可继父业,当二十年太平天子。因而对杨士琦言听计从,引为心腹,深相结纳。1915年1月1日,袁世凯授杨士琦为中卿。8月,杨士琦等政府要员上密呈给袁世凯,请实行君主制。8月23日,“筹安会”正式成立。杨士琦虽然没有参加筹安会,但却是整个洪宪帝制运作过程中的核心人物之一。时人云:洪宪帝制之核心在于“二杨”:杨度浮夸,只是从事表面上的宣传;而运筹帷幄,发纵指示则全在杨士琦。又有“文有杨士琦,武有陈宧”之说。
9月6日,袁世凯派杨士琦到参政院宣布对变更国体的意见,表示改变国体不能“急遽轻举”,且要看“国民之公意”。这份“意见书”表明袁世凯既要做皇帝而又“期待民意”的半推半就的微妙心态。12月11日,“民意”水落石出,国民代表全体公决结果不但以一千九百九十三票的全票赞成君主立宪,而且直推袁世凯为皇帝。1916年元旦,袁世凯登基,做了洪宪皇帝。3月22日,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废止“洪宪”年号。杨士琦亦被免去政事堂左丞职务,任参政院参政。但袁世凯死后,继任总统黎元洪命令缉拿帝制祸首,杨士琦却未被列入,这大概与他平时不喜张扬,巧于掩饰,隐藏幕后有直接关系。
袁死后,杨士琦在上海租界亚雨培路、巨籁达路角购买了一套住宅,人称杨五爷公馆。杨士琦在这里纳小菠菜、小白菜为妾,过起隐居生活。一日,杨士琦翻晒箱笼衣物古玩,毒药水瓶就放在箱内。杨士琦郑重嘱告家人:“此种药水最毒,一点入口即死。”移放高柜上,令家人不得近,然后出外拜客。归家时推门而入,发现其子正与小菠菜、小白菜同榻。杨士琦见到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气极而晕,僵坐沙发上,口中扬言都要处死。小白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取来毒药水滴入茶中,令家人送杨士琦喝了,片刻即死去,时为1918年9月27日。这就是当年轰动上海滩的毒死杨氏家主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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