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云鹏,字翼青,1877年(清光绪三年)出生于山东邹县,后因久居济宁,落籍该地。父早亡,靳有两弟(云鹗、云鹤)及三个姊妹,皆依靠母邱氏卖煎饼为生,靳氏兄弟幼时也上街叫卖。邱氏曾在富户潘家帮佣,当过后来成为北洋要人潘复的乳母。
1895年,袁世凯在小站主持训练新建陆军,靳云鹏应募入营当兵,不久升至排长,1898年4月被选入附设炮队随营武备学堂第一期学习。该学堂监督为段祺瑞,同学有曲同丰、傅良佐、吴光新、张树元、马良等人,靳毕业后留任教习。1902年任北洋军政司(后改为北洋督练公所)参谋处提调,参谋处总办为段祺瑞,靳与段朝夕相处,关系渐密。
1909年,云贵总督李经羲请段祺瑞推荐军事人才,段举荐靳云鹏,靳遂赴昆明任第十九镇总参议。靳不断将云南边情向袁世凯、段祺瑞密报。1911年武昌起义后,10月30日夜蔡锷、李根源等在昆明举兵发难。靳云鹏随第十九镇统制钟麟同抗拒革命,在昆明五华山战败,靳化装轿夫逃出,经越南北返,投奔段祺瑞。此时段任第二军军统,在湖北镇压革命,保荐靳赴京向袁世凯面陈滇中局势,并特电袁称:“靳能生还,不禁狂喜。已令上谒崇阶,面陈一切。钧处如无驱策,千乞饬赴前敌。”[1]靳返鄂后,受段重用,参与机要。
1913年春,靳云鹏经段祺瑞保荐,任北洋军第五师师长。8月代理、9月署理山东都督,1914年6月晋升将军。靳在鲁秉承袁、段旨意,镇压革命力量,并搜括资财,在济宁、济南等地广置田宅。他与人合资在济南开设鲁丰纱厂,在临清设分厂,共有纱绽三万余枚;又在济宁等地开办电灯厂、面粉厂等企业。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趁机扩张在华势力,强占胶东,提出种种无理要求,山东首当其冲,靳大多依顺日本的要求。袁世凯帝制自为,靳参加十四省将军联名电请袁“登基”,袁授以伯爵。同时,靳对鲁地反袁民军势力也虚与委蛇。1916年3月初,袁称帝败局已定,靳在冯国璋策动下,与江西李纯、浙江朱瑞、湖南汤芗铭一起,拟联名各省通电迫袁取消帝制,密电征求各地将军意见。直隶将军朱家宝接电后,向袁告密。3月22日袁被迫宣布取消帝制,但仍想保住总统职位。各地反袁怒潮继续高涨,鲁境反袁民军力量逐渐逼近济南,靳在强大压力之下,4月29日通电劝袁辞职。5月29日袁佯召靳入京议事,突然将其撤职,派察哈尔都统张怀芝继任山东将军。靳虽丢官,却博得“反对帝制”的虚名。
袁世凯暴卒后,黎元洪继任总统。段祺瑞控制政府大权,靳云鹏受段重用,任参战陆军办公处主任、边防军教练处长等职,忠实执行段祺瑞“武力统一全国”的政策,被段倚之为股肱,与徐树铮、曲同丰、傅良佐成为段手下四大金刚,靳居之首。府、院之争兴起后,段与靳等密谋对策;1917年7月,在讨伐复辟之役中段自任总司令,靳任总参议,打垮了张勋。段祺瑞重掌政权后,借参战之名扩建“边防军”(即“参战军”),靳与徐树铮同主其事,但靳与徐之间的矛盾也由此开始。徐年少气盛,常仗势凌人,靳曾多次负气请假,表示消极对抗。段从中调和无效,转而利用靳是曹锟的把兄弟、与张作霖是儿女亲家,与冯国璋是老同学、老同事等各方面的关系,派他至各处联络,借以减少靳、徐之间的摩擦。11月被北京政府派往日本,为观操大员,由曲同丰等人随行。
1918年靳云鹏任参战督办公署的参谋长。其时,日本为干涉十月革命后的苏俄,并图谋侵占我东北边境,以防德、奥为名,要求与北京政府“合作”。经章宗祥按段祺瑞的旨意,多次与日方密谈后,5月靳会同徐树铮、曲同丰等人,衔段命代表北京政府与日方签订了《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中日海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允许日军在对外作战期间驻兵我国,并向日方供应军需物资等;后又签订《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实施上必要之详细协定》。这三个卖国协定遭到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
在北洋军阀内部,段祺瑞为首的皖系与冯国璋为首的直系矛盾日益尖锐。9月,皖系以冯代理总统期满为由,指使安福国会选举徐世昌为大总统,段亦于10月辞去国务总理职务。徐上台后,标榜“偃武修文”,以“文治总统”自命,主张南北停战议和,与段(在幕后操纵)扩充实力准备内战的政策相左。靳云鹏因妒忌段宠信主战的徐树铮,转而倾向徐世昌,于1919年初被任命为钱能训内阁的陆军总长。徐世昌进一步谋将段的“参战军”置于靳云鹏主掌的陆军部管辖之下,遭到段和徐树铮的强硬抵制。在一次内阁会议上,靳云鹏替各军索讨欠饷,与段的另一亲信、财政部长龚心湛发生龃龉,在互讦中泄露了“参战军”军费的秘密来源,段闻讯大怒,对靳严厉训斥,靳与段的裂痕加深。6月段指使徐树铮倒阁,并进而逼靳退出内阁。靳暗中联络直、奉两系,谋组新阁。此时徐世昌采纳张志潭的献策:“利用徐(树铮)、靳仇嫉心理,以靳组阁,表面上推崇段(祺瑞),由靳挟段以制徐,平衡势力,以巩固总统之地位。”[2]9月24日靳云鹏代署国务总理。11月,在直、奉通电支持下,经众、参两院通过,靳正式受命组阁,并兼陆军总长。徐树铮阻挠靳云鹏组阁的企图失败。
靳云鹏上台后不甘寄人篱下,很想有所作为,站住脚跟。他借机撤换了山东督军张树元[3],还想撤换湖南督军张敬尧等人,以表示力图摆脱段祺瑞的羁縻而独树一帜。段的御用工具安福系曾拉靳加入,靳以“军人不入党”而拒之。但他对段仍不敢怠慢,表面上十分恭顺,而段则以老上司自居,段的属员常在行文上直书“奉督(段时任边防督办)谕交总理办理”,不将靳放在眼里。靳阁阁员中,已有皖系人物田文烈、陆徵祥、曾毓隽、朱深分掌内务、外交、交通、司法等部,但段尚不满足,又增李思浩掌财政。这些总长处处与靳为难,内阁会议往往因人数不足而流产。加以段的亲信从中挑拨,段动辄对靳训斥申饬,警告靳“不要挟外援以自重”[4],甚至暗中加以监视,使靳极为难堪,愤懑不平。
靳云鹏在段祺瑞的控制之下极力挣扎,力图自主政局。在南北和议问题上,他打算撇开上海和会,召集南北“名流”组成“和平联席会议”,直接达成协议,但因遭到段的反对而成画饼。在外交问题上,日本公使于1920年4月27日提出照会,胁迫北京政府直接交涉山东问题。靳内阁原拟予以回绝,但安福系阻挠,致被搁置。在财政问题上,由于列强外交使团声明在中国未统一前停止一切对华贷款,也使其面临困境。此时直奉与皖系矛盾日趋激化,靳在徐(世昌)段之间、直皖之间周旋,与段的关系进一步恶化,遭到安福系的激烈攻击。靳处境困难,遂于5月上旬辞职。
同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段祺瑞败北,引咎辞去边防督办等职,安福系也散了伙。8月,靳云鹏在直系曹锟支持和张作霖向徐世昌推荐下再度受命组阁。他根据事前与直、奉在天津的协议,先后办了取消安福国会、撤销“中日军事协定”和“参战军”、停止参战借款等几件大事,又提出了促进南北议和、裁兵、整饬纲纪、整理财政四点主张。但他主张的议和是南北军阀之间的议和,背地里却用饷械支持广西军阀陆荣廷反对孙中山。他打算勾结王占元、田中玉、陈树藩等地方势力,以形成独立于各系之外的军事力量。他派自己的亲信潘复打入财政部为次长,并想任用张弧、李士伟等人组成新的财政班底,以谋取代一贯控制北洋财政的交通系人物梁士诒、周自齐、叶恭绰等。1921年4月25日,靳邀集曹锟、张作霖及各省督军、护军使二十余人在天津开会,逼使财政总长周自齐辞职;5月14日又以内阁总辞职的方式重新组阁,将交通总长叶恭绰排挤出阁,因而与交通系结了怨恨。交通系人物向张作霖、徐世昌挑拨、攻击,离间靳与各派系的关系。
当初张作霖支持靳云鹏组阁,原是希望靳能为己用,但靳对张的企求多不能满足。直奉两系在分割地盘、任用疆吏等方面奉系常处劣势,张因而归罪于靳,逐渐萌念倒阁。靳云鹏与徐世昌的关系,也由于双方亲信为了争夺财税及人事等问题时生矛盾,而渐趋对立以至恶化。靳在奉系、徐世昌和交通系的三面围攻下内外交困,终于12月17日辞职下野。
靳云鹏下野后,寓居天津日租界,从事经济活动。他代表中方与日本大仓系财阀合办胶东鲁大矿业公司,出任理事长兼总经理,实际上他仅出面顶名,公司权益全被日方控制[5]。同时他又担任济南鲁丰纱厂董事长职务。此时有人估计靳的私人财产约有两千万元[6]。
1926年4月,张作霖、吴佩孚联合控制北京政权后,靳云鹏自恃与张为儿女亲家,其弟靳云鹗又系吴手下的一员大将,意图再次组阁,张亦有此意;但吴坚持要恢复颜惠庆摄政内阁,使靳的梦想成了泡影。12月,张作霖召集亲信商议组阁人选,曾内定靳为内阁总理。靳闻讯兴高采烈,连夜赶至北京,草拟就职宣言。但吴佩孚因靳云鹗心怀异志,以“贻误戎机”罪名而免去其军职,仍反对靳云鹏组阁。靳再度组阁不成,颓然返津,意志消沉,从此参加佛教徒的“居士林”活动,诵经念佛,并先后加入日方控制的“中日同道会”、“中华佛教会”等佛教团体[7]。但是他并不安于古佛青灯下的生活。“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势力深入关内,华北局势日趋严重。1933年靳到南京与蒋介石密谈数次,回津后为蒋拟了一个以华北作为“中日经济合作”基地的方案,企图重新出山主持华北政局。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侵略军迅即占据平津,靳云鹏又活跃起来,他和下台闲居的徐世昌商量,又拟就一个“议和”方案,前提为承认伪满洲国,以换取日军撤出华北。结果日本帝国主义不同意,靳的梦想又一次落空。1945年抗战结束后,蒋介石到北平,曾派戴笠接靳到平,面询华北政局。但此时靳已年迈体衰,无能为力。1951年1月30日病死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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