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德耀，字昆庭，亦作焜亭，晚年自号俭斋，1880年(清光绪六年)生于安徽合肥城南贾大郢村一个官宦之家。其父贾芝玉，为晚清副榜举人。贾德耀兄弟五人，他行三。幼年因父投军小站，遂迁居天津。少年时，贾德耀入袁世凯新建陆军炮队随营学堂学习，后入保定速成学堂。1903年7月，贾德耀被清政府送往日本深造，入日本士官学校步兵科第三期，1904年12月毕业归国，曾任北洋兵备处提调、第二镇正参谋官、第六镇第二十一协马队第二标标统。

1911年10月10日，武昌首义爆发，贾德耀随清军统制冯国璋南下镇压革命。翌年，任袁世凯总统府军事处参议官，后任中路备补军团长，驻防河南。1913年，袁世凯镇压“二次革命”，将张敬尧部第三混成旅扩编为第七师，升贾德耀为第十三旅旅长。后调任第十五混成旅旅长。1914年元月，白朗军入陕，袁世凯派亲信陆建章为“西路剿匪督办”、陕西将军，调贾德耀第十五混成旅归陆指挥援陕。驻陕时，贾与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结成异姓兄弟。

1915年，陆建章因积极拥袁复辟帝制而遭陕民反对，陆为排斥异己，1916年遂调陕南镇守使陈树藩为“陕北镇守使兼渭北剿匪总司令”，贾调任陕南镇守使。1916年5月，陕西兴起讨袁护国之役，陈树藩在蒲城宣布独立，任陕西护国军总司令。6月，袁世凯暴卒后，陆建章为陈所逐狼狈离陕，第十五混成旅被陈缴械，贾返回北京。

袁世凯死后，黎元洪继任总统，贾德耀任将军府参军、陆军部军学司司长。1917年1月，杨祖德出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贾任教育长。1919年8月，杨因病去职，贾继任校长。贾上任后对校制有较大的变动，校长军阶由少将改为中将，教育长为少将;原学生的混合编队也为单纯兵科队所取代。校部还接管了各队的伙房，实行官生同一伙食。1920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保定军校遭到战火洗劫，官生星散。贾德耀弃职回京，仍任军学司司长。

1924年10月，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驱逐清废帝溥仪出宫，贾参与其事。11月段祺瑞出任北京政府临时执政，吴光新出任执政府陆军总长，贾与吴既是士官同学又有乡谊，得任次长职，授将军府宽威将军，兼执政府卫队司令。1925年12月1日，贾任陆军总长兼训练总监。12月26日，许世英组阁，贾以与冯玉祥和国民党人士关系密切而留任。

1926年1月，冯玉祥宣布辞去西北边防督办，许内阁出现危机。阁议派贾持段祺瑞亲笔信赴平地泉调停转圜。无奈冯辞意已坚，贾德耀悻悻回京复命，徒劳往返。2月15日，许世英向段祺瑞呈递辞呈出走天津。段未允准，批假六日，期间由贾代国务总理。然而，贾迟迟不敢就任，后经各方劝说，贾德耀才勉为其难。2月22日，许世英6日假满，又再三托病辞呈。段坚不允诺，又批续假十天，贾德耀继续暂代国务总理。是时，严璩又请求辞去代理财政总长职，段祺瑞黔驴技穷，遂决定贾德耀署国务总理，并请鹿钟麟、刘骥从旁劝驾。3月5日，段才发出任免令。6日，贾德耀发表就职通电。一波三折的贾内阁总算产生。

段祺瑞本想利用与北洋各派关系密切的贾德耀打通各方面关节，使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执政府得以维持不坠。然贾在各派军阀争权夺利的火并中，虽百般周旋，仍难奏效。

贾德耀自兼陆军总长，内阁成员仅内务屈映光、财政贺德霖、交通龚心湛、司法卢信四位总长到部视事外，其他均不就任，并提出辞呈。因此，贾德耀主持的始终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内阁，呈现出段派政权不可逆转的衰败趋势。

1926年3月12日，两艘日本军舰掩护由毕庶澄率领的直鲁联军青岛舰队四艘军舰闯进大沽口，置国民军的警告于不顾并首先开枪射击，当即发生冲突，在中国京畿制造了“大沽口”事件。事件发生后，日本纠集《辛丑条约》签字国，向段政府提出所谓最后通牒，限48小时答复，否则将采取“必要”之手段。17日，各帝国主义国家又出动二十余艘军舰，云集大沽口外示威。同一天，日本还单独提出“最后通牒”，向中国政府提谢罪、惩凶、赔款等无理要求。同日，北京政府国务院责令外交部答复各国，表示愿意“协商”解决。北京各团体联合会得知这种卑躬屈膝的答复后，李大钊亲率百余人赴国务院请愿，要求执政府采取强硬态度，驳回最后通牒。贾德耀拒不接见代表，执政府卫队则刺伤请愿代表多人。

北京政府对内镇压人民、对外屈膝妥协的行径及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激起国人的极大愤慨。当日午后1时，北京各团体代表在北大三院召开反对八国通牒国民大会筹备会。议决：翌日召开国民大会;一面派代表赴国务院及外交部请愿，提出严驳八国通牒意见。赴外交部代表80人于4时抵达，坐待至晚9时许，曾宗鉴次长方出面接见，但又推说不能完全负责。

至午夜12时，代表电话请求面见贾德耀。贾拖到翌晨1时半才在本宅面见代表三十余人。代表提出国民军与政府应尊重民意，慎重外交，并重解释民众对于驳复八国最后通牒的最低限度的两项条件。贾德耀与曾次长则遽称对八国通牒之驳复业已发出。代表索阅原稿，认为只能谓之屈服，不能视为驳复。同时，代表向贾德耀声明，18日上午10时在天安门召开反对八国通牒国民大会，举行抗议示威，还将根据国民大会决议案，向通牒的八国公使提出严重抗议。贾德耀答应第二天召开国务会议先将最低限度的两项条件付诸讨论。而国民大会决议案俟送到后再交国务会议研究，以便慎重向八国公使提出抗议。代表们还就17日赴国务院请愿代表遭执政府卫队射击一事，要求贾于18日派代表向国民大会道歉，慰问伤者，供给医药，严惩肇事祸首。贾德耀一一同意，当下许诺18日即撤换无知的执政府卫队，改易国民军。至凌晨4时许，代表们方离开贾宅。

3月18日下午，北京各大中学校学生及各界群众两千余人，到国务院要求面见总理。卫队将大门紧闭，不许代表入内。当请愿队伍进入执政府门前广场后，段祺瑞突然下令卫队向手无寸铁的请愿群众开枪射击，顿时血流成河，横尸遍地，当场死亡47人，伤132人，这就是举世震惊的“三一八”惨案。鲁迅称这一天为“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三一八”惨案的元凶虽然是段祺瑞，但事事唯命是从的国务院总理贾德耀也难辞其咎。惨案发生后的当天午后3时，贾在段宅召开阁员紧急会议。到会的有屈映光、贺德霖、龚心湛、卢信等五位阁员，其他为无发言权的次长。段称，此事应彻底根究，拿办首要，非从严惩办，殊难维持政府威信。与会的五位阁员又分强硬和温和两派，强硬派赞成段的意见，主张严惩到底;温和派则主张调停，只要所谓“群众领袖”应允不再煽动，即可不必深究。最后讨论一致认为，死伤如此之多，责任所在，非有一卸责方法无以自明。因此会议议决下令通缉民众领袖李大钊、徐谦等人。而当局所发通电则颠倒是非，诬陷请愿群众为暴徒，从而使全国舆论大哗，国人谴责之声愈炽。贾德耀于3月20日就惨案一事发表对记者谈话，千方百计为自己辩解。为揭穿贾的谎言，曾与贾对过话的请愿代表王一飞当即发表对贾的斥责信，予以揭露。

北京参政院也对贾德耀致质问书，痛斥贾屠杀无辜咎不能辞。贾在各方舆论谴责抨击、内外交困的情况下，被迫提出内阁总辞呈。段祺瑞在贾的辞呈上批有：“呈悉，应即妥筹善后，所请辞职，着无庸议。”等十六个字以挽留。

对此滥杀无辜之凶手，民众是不能饶恕的。被害人家属联合起来，强烈要求诉诸法律。京师警察厅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出面调查，并将调查结果公布于众，谓：此次学生集会请愿宗旨尚属正当，又无不正当的侵害行为。就此卫队方面，查无必要开枪防卫。警察厅查明，游行学生除持传单、标语、旗帜外，并没有携带武器。京师地方检察厅法医验明43具尸体时，并无卫兵尸首，证明所谓卫兵一人遭杀，纯系子虚。而卫队官兵遽行枪击死伤多人，实有触犯刑律第三百一十一条的重大嫌疑。但依法地方无权审理，应归军事审判机关审理。除国务总理贾德耀被诉命令杀人部分，仍由本厅另案处理外，其他案卷一并移送陆军部依法审理，以肃法纪。另外国务院下令通缉的社会知名人士中，仅李大钊是共产党人，其他四人均为教育界人士，所谓共产党执行委员会，纯系虚构。但京师警察厅慑于政府的威胁，不敢指明段祺瑞、贾德耀是惨案的祸首。

贾德耀在确凿事实面前，见罪责难逃，便于4月2日致电张作霖求助。电文略谓：京师治安关系重大，鹿钟麟警卫有方，正资依赖，盼张督兼筹并顾，勉为其难。

奉军进关进攻国民军，张、段已早有默契。当奉军逼近京师时，以鹿钟麟为首的国民军于4月9日出兵包围执政府，将卫队缴械。段事先得闻，遂率党徒遁入东交民巷桂乐第藏匿。贾德耀于4月10日通电全国及外国驻华使馆：在此扰乱时期，所有捏造事实、假借名义之文件，概属无效。4月17日，段祺瑞宣布复职，首先下令免鹿钟麟本兼各职。贾德麟呈请段为鹿说情，拟恳宽其既往，免于深究。同时致电冯玉祥称：4月9日，变起非常，事先既无所闻，临时又无法补救。我公平日主张，所以拥护执政者为甚，德耀之敢于任事者，亦即在此。喋血都门，倒戈内向，此等举动，明知绝非尊意，是以不敢随声附和，更背初衷，此中委曲，当荷鉴谅。之后，贾德耀向段辞呈，称：弭变无方，引咎自劾，请予罢斥。国民军退出北京后，直系吴佩孚欲入主北京，密令第九师师长兼北京警备副司令唐之道拘捕安福系人士，监视段祺瑞。至此，段氏政权已到山穷水尽境地。4月20日，段祺瑞终于在四面楚歌声中下野离京。行前令免贾德耀本兼各职，特任外交总长胡惟德署国务总理。

贾德耀下台后，随段祺瑞到天津当寓公，从此息影林泉，不问政事，皖系军阀势力由此告终，贾德耀最终成了段执政垮台的牺牲品。

1928年秋，南京国民政府基于贾在军事教育界的影响，任命他为军事参议院参议。1935年12月，华北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贾德耀因与西北军的老关系被聘为委员，并一度担任该会外交委员会主任，多次与日本交涉，要求取消冀东的伪政权，但均未奏效。华北沦陷前后，日本侵略者在华北地区网罗汉奸，贾也是日寇瞩目的对象。为避开日寇纠缠，贾称重病住进德国医院，后又化妆成农民潜往天津。寓居津门期间，日寇要强行租借其北京的房屋，被其严词拒绝。贾说：“日本非法占领，我无法抵抗，租借绝对不行，我怎么能把房子租给侵略者使用呢?就是枪口对着我的脑袋，我也不签字!”日伪还派人动员贾出任伪职，均为贾德耀拒绝。他气愤地说：“不要逼人太甚，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贾德耀保持了晚节。1939年，贾移居上海法租界内，1940年12月病逝于上海。

参考文献

• 章伯锋、李宗一主编:《北洋军阀》第1—6册,武汉出版社1990年6月版。
• 章伯锋等主编:《近代稗海》第1—5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1987年版。
• 江长仁编:《三一八惨案资料汇编》,北京出版社1985年版。
• 杨大辛主编:《北洋政府总统与总理》,南开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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