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美堂是美洲爱国华侨领袖。他从1880年出国到1949年归国,在美国生活了近七十年,“一生所走的道路,反映着国外爱国侨胞从鸦片战争以来所走的道路”[1]。
司徒美堂原名羡意,字基赞,1868年4月3日(清同治七年三月十一日)出生于广东开平县滘堤洲一个破产的农民家庭。他四岁丧父,由寡母抚养成人。童年时在家乡读了四年私塾,后到新会县城一家小作坊当学徒。
1880年,十二岁的司徒美堂抱着闯“金山”、寻找出路的希望,随同乡亲经香港乘轮船去美国。船票龙洋五十二元,是他母亲东凑西借得来的。他刚踏上旧金山码头,就被美国流氓拋了一身马粪[2]。此后,他在旧金山两家中国餐馆“会仙楼”当帮厨,每天工作十六小时,月工资仅得十二美元。
1883年,司徒美堂先后阅读了《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纪略》等书,思想受到很大的启示。他激于义愤,加入洪门致公堂[3],开始进行“反清复明”活动。当时,有些美国流氓欺侮华侨,常到中国餐馆吃“霸王饭”(即吃饭不给钱),还要摔碗扔碟,甚至动手打人。华侨深受其害,但因身居异国,无可奈何。司徒年轻气盛,富有正义感,好打抱不平,加上从小又学得格斗武术,所以遇上这类流氓,他就挺身而出,把对手打翻在地,抛到街上。有一次,因把一美国流氓打伤致死,被捕坐牢,差点被判死刑,幸亏华侨及洪门人士募捐营救,囚禁了十个月才获释出狱。从此,司徒其人其事,就在华侨中传开了。
1894年春,司徒美堂到美国军舰“保鲁磨”号当厨工,随军舰到过南北美及欧洲各地,此行使他大开眼界,也结交了不少社会各阶层人物。1898年春,因“美西战争”爆发,司徒辞职不干,回到波士顿当小贩,用小车推着肉类、瓜菜等,走街串巷。
早在1894年冬,司徒美堂感到致公堂情况复杂,组织涣散,作用不大,经同洪门人士阮本万、李圣策等商议后,集合堂内一些富有正义感的青年,在波士顿另行组织了“安良工商会”(简称“安良堂”,仍隶属于致公总堂系统之内)。安良堂以“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号召,司徒被拥为“大佬”(即洪门大哥)。从此,他连续担任安良堂总理达四十四年之久,一直到1938年他七十岁时才退休。在这近半个世纪中,由于他努力活动,“安良大厦”遍于美国东部各城市,成员达两万人之多。安良堂在团结华侨、互助互济、兴学办报等方面,都曾经起了良好的作用。
1904年夏,孙中山从檀香山到北美大陆进行革命活动,到达波士顿时,司徒美堂发动该地洪门人士,热情接待。后来孙中山还在司徒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期间,司徒聆听了孙中山讲的许多革命道理,提高了政治认识;孙中山对司徒的组织能力也颇为赞许,并曾给予指导。
1905年,司徒美堂从波士顿到纽约,成立了安良总堂,继续扩大华侨的爱国团结工作,并从人力、财力上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1911年4月广州起义失败后,国内同盟会电告孙中山,急需革命经费十五万美元。孙中山一时难以筹措,经司徒提议,将加拿大的多伦多、温哥华、维多利亚三地的四所致公堂大厦典押了出去,才筹足所需款项。同年武昌起义后,孙中山归国所需的旅费,也全由司徒与阮本万、李圣策等人提供。
司徒美堂“为人慷慨豪爽,热心公益事业”[4]。他对华侨社会的人事动态、姓名籍贯,记得清清楚楚。从20世纪初到50年代,司徒除担任安良堂总理外,还几度被选为致公堂总监督。在美国华侨社会,小至排难解纷,大至抗日募捐等各项爱国活动,他都过问,深为广大侨胞所拥戴。致公堂和安良堂的集堂决议,有时甚至成为当地华侨所必需遵守的规约。致公堂和安良堂一贯同清朝驻外官员、保皇党相对立;其后则同国民党反动派相对立,用司徒自己的话说,是“天性地反对国民党反动派”[5]。如1933年,国民党派张发奎到美国进行欺骗华侨的宣传活动,华侨在一次宴会上,就对他镇压广州公社、屠杀华侨子弟的罪行,严加责问,搞得他狼狈不堪,中途逃席。再如1943年,国民党CC分子肖吉珊赴美“募捐”骗钱,当他出席“七七”纪念大会时,就遭到致公堂的反对,开始是嘘声,继而是喊打,国民党外交官也无可奈何。而蔡廷锴、杨虎城、冯玉祥、陶行知等人赴美宣传抗日,由于得到司徒美堂的关照和保护,使国民党特务无法捣乱。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司徒美堂与旅美进步人士共同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发动华侨捐款支持抗战,并与宋庆龄所领导的“保卫中国同盟”保持密切联系,支持了中国人民的抗日部队——八路军和新四军[6]。
1941年冬,司徒美堂因被聘为华侨参政员,自美回国。途经香港时,正碰上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侵略者企图利用司徒组织香港帮会,以巩固其“占领秩序”。司徒拒绝了敌人的威胁利诱,在爱国洪门人士的帮助下,化装逃脱。他因跛足而手执木杖,步行二百多里进入我东江游击区,然后经曲江、桂林到达重庆。蒋介石对司徒颇为重视,到访必迎,出则搀扶,还叫吴铁城拉司徒参加国民党,并以“国府委员”作诱饵。司徒断然拒绝,并于次年经印度飞返美国。1945年初,司徒及致公堂其他领导人看到抗战即将胜利,有必要组织“华侨政党”,以便胜利后归国参加祖国的建设事业。当时大家认为另起炉灶建党,不如将致公堂改为致公党,更有群众基础。同年3月12日,在纽约举行的“美洲洪门恳亲大会”上,决定洪门致公堂改称为“中国洪门致公党”(这一美洲的致公党同后来在国内成立的致公党是两个不同组织),司徒美堂被选为全美总部主席。但由于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致公党还只是一个群众性的社团组织。
抗战胜利后,司徒美堂率领美洲各地洪门代表,于1946年4月回上海参加“五洲洪门恳亲大会”。这些久离祖国的老华侨,以为美洲致公堂过去对辛亥革命有过贡献,八年抗战也为祖国出钱、出力,这次海外归来,一定会得到蒋介石的热情接待。他们回国前夕,曾分别致电蒋介石、中国共产党和民主同盟。中共和民盟都复电表示欢迎,唯独蒋介石未予答复。洪门代表回国后,亲眼看到蒋介石正忙于准备内战,四大家族也正忙于“劫收”发财,美国兵代替了日本兵,老百姓依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司徒在记者招待会上沉痛地说:“数月居沪,曾亲睹国内实际情形,贪污事件层出不穷,工厂倒闭,大部分经济事业均为官僚资本所垄断,此种现象,如不用民主力量予以制止,将使国家沦于万劫不复之地。”[7]
10月23日,司徒美堂到南京梅园新村拜会中共代表周恩来。事后,周恩来两次亲赴司徒寓所晤谈,还邀请他到解放区去参观。这几次会晤,对司徒教育很大。
1946年11月,国民党“国大”开场前夕,由于国民党军队已攻占了张家口,蒋介石更加趾高气扬,根本不把民主党派和国外华侨放在眼里,只给五洲洪门“国大”代表一席和特别费美金三千元。司徒表示不接受。蒋介石、陈立夫又指使江征卿、杜月笙等进行“劝驾”。他们向司徒恐吓说:“蒋为人翻面无情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他一不高兴,你老人家会吃亏。”司徒勃然大怒,针锋相对地回答说:“司徒美堂的为人你们也知道,我何曾是一个好惹的人!”[8]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也出面“调解”,并邀请司徒到南京美国大使馆吃饭,声称是以“半个中国人”的资格来欢迎这位“半个美国人”的老华侨。宴会上,当司徒雷登吹嘘所谓美国对华援助时,司徒美堂当场严正指出,美国帮助蒋介石掀起中国内战,是与中国人民为敌,而不是什么“援助”[9]。结果不欢而散。司徒美堂拒当“国大”代表后,洪门代表全部离沪返美,他自己也于1947年7月乘船去香港。
这时,司徒美堂对蒋介石的幻想已完全破灭。他苦闷、彷徨,找不到出路,因此留港期间,闭门谢客。
1948年5月,中共中央发布《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口号》,号召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讨论成立民主联合政府。这个号召立即得到全国人民的响应,南洋的华侨团体和在香港的各民主党派以及无党派民主人士,也纷纷通电拥护。这个号召对司徒美堂也是个很大的鼓舞。他于8月12日在建国酒家举行记者招待会,发表“临别赠言”,指出回国后的耳闻目见,使自己实在不能缄默无言,过去华侨出钱、出血、出头颅,完全是为了祖国和民族的昌盛;今后“谁能解救祖国于危亡,使民众安居乐业,即馨香祷祝之”[10]。这是他以美洲洪门致公堂耆老身份第一次公开发表政见,当时香港各报都作为要闻刊出。
司徒美堂返美前夕,中国共产党华南分局接连设宴为他饯行。在宴席上,经过深入交谈,司徒的认识得到进一步提高,他即席写了《上毛主席致敬书》,表示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并说:“新政协何时开幕,接到电召,当即回国参加。”[11]随后,又起草了《拥护中国共产党召开新政协的声明》,并郑重地签名盖章,嘱留港秘书俟他到达美国之日,即在报上发表。10月30日司徒抵达纽约,这篇声明也就于同日在香港各主要报纸上登载出来。《声明》中说:“美堂于1946年自美返国,适逢当时之政治协商会议,为之大慰。奈因蒋介石玩弄阴谋,背信弃义,行独裁之政治,置民主于不顾,一手撕破政协决议,发动剿民内战……今中共中央及民主党派号召以四大家族除外之新政治协商会议,进行组织人民民主联合政府之主张,余认为乃解决国内政治问题唯一良好之方法,热诚表示拥护,并愿以八十有二之高龄,为中国解放而努力。”[12]
司徒美堂返回美国之后,在进步华侨人士的支持下,到美国西部各城市唐人街去访问演讲,报道祖国解放战争的胜利形势,对团结爱国洪门人士,澄清思想,打击蒋介石集团在洪门中的活动,起了积极的作用。
1949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开幕前夕,司徒美堂被推选为美洲华侨代表。在他即将回国之时,逃到美国的孔祥熙邀请他吃饭,假惺惺地“劝告”说:“不要受人利用,年纪大了,何必跑来跑去,留在美国,生活不必过虑。”[13]司徒断然拒绝这种“劝告”,严正指出自己是激于爱国之心,必须归国,完全出于自愿,未受任何人利用。
1949年8月,年逾八旬的司徒美堂毅然离开居住了将近七十年的美国,于9月4日到达北平。9月21日,他带着美洲华侨对祖国的热爱,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用最热烈的心情,向大会致贺”[14]。
此后,司徒美堂一直住在北京,历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第二届全国委员会委员、华侨事务委员会委员等职,积极参加人民政府的工作,经常向国外华侨发表讲话,报告祖国解放后的情况,宣传抗美援朝,宣传党的政策,介绍侨乡的土地改革,增进华侨的爱国大团结。
1955年5月8日,司徒美堂因脑溢血在北京逝世,遗体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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