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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故事:和平使者

作者:主编 时间:2022年11月28日 阅读:156 评论:0

在第一次文代会闭幕时,周恩来提到,希望梅兰芳回到北平工作,并嘱咐有关方面做适当的安排。继而,梅兰芳被任命为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回北京就成为理所当然之事。在周恩来的关怀下,1951年7月,梅兰芳携全家从上海迁回北京,定居护国寺街9号。梅兰芳本来有机会再住进无量大人胡同的旧宅,但因为这所旧宅是他自己在解放前卖出去的,他不愿意借助政府之力而强迫别人搬迁,因此选择了护国寺街的房子。

回到北京之后,梅兰芳的社会活动更加频繁起来:参加首都各界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六周年大会(1951年);出席全国政协一届三次会议(1951年);与郭沫若、周扬、丁玲、冯雪峰、曹禺、赵树理等50余位文艺界代表出席全国文联为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10周年举行的座谈会(1952年);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国委员会第四次会议(1953年);参加全国第二届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1953年);出席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1954年)……

梅兰芳还多次代表国家以外交使者的身份出国访问。1952年底,梅兰芳随以宋庆龄为团长、郭沫若为副团长的中国代表团赴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出席世界人民和平大会,在归途中,再次访问了苏联。在苏联对外文化协会的热情接待下,中国代表在莫斯科、列宁格勒参观游览了12天。重返苏联,遇到不少旧友新知,让梅兰芳备感亲切。1957年11月,梅兰芳随中国劳动人民代表团到莫斯科参加十月社会主义革命40周年庆祝典礼,代表团这次访问了莫斯科、列宁格勒和基辅。1960年2月,梅兰芳第四次访问苏联,在莫斯科工会大厦圆柱大厅参加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签订10周年的纪念活动。

苏联和中国同为社会主义国家,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显得比较轻松一些。可赴日本访问,就比较考验梅兰芳的立场和原则了。1956年初,随着中日外交和文化艺术交流的进一步展开,中国决定派一个较大规模的京剧艺术团去日本访问演出。周恩来总理约梅兰芳谈话。总理说:“这次组织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去日本演出,请你带队辛苦一趟。”梅兰芳说:“我照您的指示去办。”梅兰芳个性温和,他一向不会当面辩驳,然而,他的心里是有看法的。对日本这个国家,梅兰芳的感情很复杂,自己早年曾两次访日演出,也接待过访华的日本演出团,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可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自己也白白牺牲了8年的艺术生命。周总理看出来了,再次找他谈话:“我看你心里有疙瘩。当然啦,你是爱国的艺术家,现在到日本演出,送戏上门,可能有点想不通。要知道,当初侵略中国的是一小撮法西斯反动军阀,这些人,大部分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到日本旅行演出,是唱给日本人民听,日本人民和中国人民一样,都是在战争中受害的,我们要对他们表示同情,他们也一定欢迎我们。请你把扣子解开,愉快地带队前往,希望你们凯旋而归。”一席话,使梅兰芳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己此行的使命。

这是梅兰芳历次出国演员阵容最整齐、规模最大的一次。梅兰芳任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总团长,欧阳予倩任副总团长,副团长有马少波、孙平化等,主要演员有李少春、姜妙香、袁世海、梅葆玖、梅葆玥、侯玉兰等,乐队有王少卿、白登云、姜凤山等,代表团共86人。临行前,周总理、陈毅副总理接见了代表团成员。总理指出中国京剧代表团访日是政治上的一件大事,也是艺术交流的重大事件,代表团肩负着打开中日两国友谊之门的责任。

梅兰芳曾在1919年、1924年两次访日演出,给日本人民留下了深刻的良好印象。由梅兰芳领队去日本访问演出,去完成这一外交任务,可说是最理想的人选。1956年5月26日,当梅兰芳一行乘坐的飞机抵达日本羽田机场时,日本民众及爱国侨胞在机场内外早早恭候,黑压压的欢迎人群中不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在机场举行的欢迎大会上,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会长、前首相片山哲致欢迎词。他十分激动地说:“感谢中国人民向日本人民伸出了友谊的手。”梅兰芳在答词中恳切地说:“中日两国在文化艺术上是有着密切的悠久的历史关系,我们都希望这种关系能够得到不断地加强。”5月29日,日本各界在东京会馆举行鸡尾酒会,欢迎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著名演员村田嘉久子回忆30年前她同守田勘弥在中国访问演出时,曾得到梅兰芳的许多帮助。一位日本演员说:“我们虽然没有复交,但我们两国人民的心却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虽然,中日两国人民期盼和平、友好的心愿是一致的,但敌对势力却不甘心,千方百计要搞一些破坏,梅兰芳再一次面对严峻的考验。在代表团刚刚下榻帝都饭店时,就收到一束奇怪的花束和86份反华、反共、策反梅兰芳的假《人民日报》。花束中藏有定时炸弹,幸而保卫工作严密,未造成任何伤害。5月30日,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的首场演出在东京歌舞伎座隆重开幕。大轴戏是梅兰芳表演的《贵妃醉酒》,在他扮演的杨贵妃刚一登台,就听到剧场的三层楼上有人怪叫一声,跟着撒下许多传单。梅兰芳丝毫未作理会,专心演戏。他的镇静使台下有点慌乱的观众也很快恢复了正常。不知道梅兰芳此刻是否想起了若干年前在上海舞台上的“炸弹风波”?他再一次展现了一个演员所具备的超常舞台素质——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回到后台,梅兰芳看到传单,上面的第一句话是:“抗日的梅兰芳先生为何来到日本?”他不屑地笑了笑,随手就撕碎了传单。适逢记者到后台采访,梅兰芳义正辞严地说:“传单是对我蓄须明志极大的诬蔑! 当年我蓄须是为了不为侵略中国的一小撮法西斯反动军阀演出,如今这些人已遭到历史的惩罚;今天访日是为日本人民演出,日本人民和中国人民一样,都是战争的受害者,我正是肩负着周恩来总理交给我的联络中日两国人民友谊,沟通中日文化的使命来日本演出的。”面对国民党的种种策反活动,梅兰芳在记者招待会上坚定地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我是新中国的艺术家,是为了增进中日人民友好、维护世界和平而来的。我爱我们的伟大祖国和人民,一切破坏友好的活动,损伤中国艺术家的尊严的阴谋,都是徒劳的。”他并且明确表示他不会去祖国大陆以外的任何地方。他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在回国途中,当飞机飞临台北上空时,他对姜妙香说:“如果这时他们要迫降的话,那我就准备‘殉’啦!”姜妙香喃喃答道:“我也跟着,我也跟着……”

6月3日下午,中国京剧代表团冒雨来到日本著名戏剧家市川猿之助家里做客。市川猿之助在日本歌舞伎界居首要地位,是日本俳优协会理事长,市川猿之助剧团负责人,曾于上一年率领剧团来华演出,拉开了中日两国走向邦交的序幕。梅兰芳率领中国京剧团访日正是对市川猿之助访华的正式回访。市川猿之助特意准备了中国菜,招待代表团成员,在欢声笑语的友好气氛中,市川猿之助高举酒杯致欢迎词:“去年我们在北京分手的时候,就盼望在东京见到你们,这一天居然来到了,今天能够在我家里招待各位,我心里的高兴,简直是无法形容的。我感谢各位给我们全家带来的极大的快乐,我感谢各位把优秀的京剧艺术介绍给日本人民,并祝贺各位已经获得的巨大成就。”梅兰芳也高举酒杯,感谢市川的盛情,并祝愿中日两国人民的文化交流日益发展,两国人民的友谊松柏长青。欧阳予倩说:“今天的聚会是中日两国艺术家和两国人民友谊的集中表现。我想,真挚的感情,不是一道‘银河’(指日本‘七夕带’故事)可以阻挡得住的。”饭后,市川猿之助为中国艺术家表演了日本古典舞“浦岛”里面的钓鱼身段,他生动、细腻、富有生活气息的表演深深吸引了大家。临别,市川猿之助送给中国京剧代表团成员每人一件和式睡衣,市川夫人亲自教女演员穿的方法。这和当年梅兰芳赠予访华演出的守田勘弥一行中国服装的做法是何其相似。

此次访日,梅兰芳拜访了围棋大师吴清源,还见到了一些他在日本的老朋友。虽然前两次赴日演出时结识的一些著名演员如松本幸四郎、中村雀右卫门和守田勘弥等人,多已在战乱中作古,但还有一些旧友健在。代表团抵达日本的第二天,就有几位老朋友来见梅兰芳,如帝国剧场经理山本久三郎,酷爱京剧、曾撰有《中国戏剧史》的波多野乾一,龙居濑三的儿子园林学家龙居松之助等,相谈甚欢。后来,梅兰芳又专程前去看望中村雀右卫门的遗孀,向中村的遗像行了礼。梅兰芳第二次访日时,因患急性肠胃炎得到今井泰藏医生的精心医治和照顾,梅兰芳答应赠送给他一副翡翠袖扣,后因中日关系日趋紧张,此一心愿一直未能实现。这次,梅兰芳不忘他30多年前的承诺,如约带来了翡翠袖扣,托人多方打听今井医生的下落,却不料,今井医生已过世多年,只见到了他的女儿今井京子。梅兰芳虔诚地将这副袖扣敬献在今井泰藏的遗像前,表达自己的哀思。

6月4日,日本国会特别为中国代表团举行了招待茶会,众议院副议长彬山元治郎致欢迎词,他十分幽默地说:“日本国会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待外国的戏剧代表,今天承中国京剧代表团光临,甚感荣幸! 东京这些日子天气不好,阴雨。国会在吵架,感谢你们给我们带来了晴朗温和的天气。”国会议员穗积七郎最后说:“日中两国今日在文化上握手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也能在政治上握手。”

6月5日,朝日新闻社在帝国饭店招待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中日人士谈起梅兰芳当年访日演出的盛况。一位日本朋友端详着梅兰芳,有点惊讶地说:“20年前就看过您的戏,想不到您还是那么年轻,请谈谈您的驻颜术。”梅兰芳一笑,说:“这几年我们国家比过去强盛,大家生活安定,我心里畅快……我已经62岁了,还喜欢和青年人在一起,我们这次同来的演员,大半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这对我来说也是有影响的。演员如果离开舞台,很快地就会变样子,颓唐下去;我现在每年在舞台上还保持100场到120场的演出记录,这也是不见衰老的原因之一吧。”谈话氛围和谐而融洽,大家不时提到希望中日两国永不再战,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在东京的演出结束后,又到福冈、八幡、大阪、名古屋、京都、奈良、神户、广岛等地进行演出,无不受到热烈的欢迎。而敌人呢,同样不甘心失败。代表团所行沿途,常常会见到反共和策反梅兰芳的传单,这些花花绿绿的传单,在梅兰芳的眼里,不过是一堆废纸,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代表团在大阪演出时,一些右翼分子在代表团住地门口散发反华、反共的传单,并用扩音器对代表团进行叫骂。7月4日,正当他们在叫骂时,东京华侨总会副会长吴普文等五人途经此处,见状就上前制止,却被警察署指控为“京剧代表团指使不良分子以暴力破坏业务”,将吴普文等五人逮捕。正准备转赴箱根演出的代表团闻讯后,非常气愤,梅兰芳斩钉截铁地对大家说:“我们不走了,大阪警察不把这五个人放出来,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在新闻记者招待会上,梅兰芳再次揭露这个阴谋,他说:“大阪警察局这种做法是非常不友好的,也是非法的。一天不把非法逮捕的爱国华侨放出来,我们代表团就一天不离开这里!”迫于舆论,当天下午,被捕的人就被放出来了。在国家利益、民族利益面前,梅兰芳的立场永远是那么坚定,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他那颗热爱祖国的心,反动派的种种行径,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可笑表演而已,所以,日本报纸说:“撼山易,撼梅兰芳难!”

中国访日京剧代表团的演出受到日本各地观众的热烈欢迎和高度评价。日本天皇的弟弟三笠宫亲王和王妃观看了中国京剧代表团演出的节目后,上台向梅兰芳祝贺演出成功说:“看了贵国杰出艺术家的演出,很使我高兴,你们的表演和服装都很美,你们的艺术是古典的而又是有青春气息的,使我非常佩服。”日本松竹会社社长大谷竹次郎赞誉说:“我从事戏剧事业60年了。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剧团有你们这样的轰动。这一次京剧在日本的演出,出现了日本舞台上60年来空前未有的盛况!”京都大学教授、汉学家吉川幸次郎看过中国京剧代表团的演出,特写《南座观剧绝句》五首,以记其盛。日本著名作家小谷刚本来认为观众对京剧的赞誉是“胡乱吹捧”,但中国演员的精彩表演却征服了他,他情不自禁地著文赞誉说:“实在是太美了,太完整了,真有趣味! 不看剧情说明书,没有预备知识,一看就可透彻理解。过去别人看悲剧流泪,而我看悲剧总要发笑的,但是看了京剧演出,看了世界上最美的东两,我竟感动得流泪了!”

成功地完成了在日本的演出访问,中国访日京剧团于7月16日在东京帝国饭店举行隆重的话别酒会。应邀参加酒会的有日本各界名流和爱国侨胞,共900多人。梅兰芳在酒会上代表全体团员向来宾致词。致词结束后,梅兰芳的老朋友、日本著名的汉学家盐谷温教授走上前台,高声朗诵他献给梅兰芳的一首绝句:“舞台生活四十年,大器晚成志烈坚。积善何唯余庆生,师恩友爱又兼全。”老人用日本武士道舞剑的动作,连唱带做,足足表演了十几分钟,将酒会推向了高潮。酒会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在热烈的气氛中慢慢落下了帷幕。梅兰芳率领的京剧代表团圆满地完成了此行的政治使命及文化交流的任务,正如周恩来所说:“此次访日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艺术打开了日本人民的心扉,搭起了中日人民友好的新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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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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